第73章
“他會想方設(shè)法弄死你。明里暗里，各種方式�！�
“川軍你聽說過不，我們趙家村就沒出過孬種！”
季辭當(dāng)然知道趙奇一定欣然參加，否則也不會與他如此和盤托出，至此，他才從實驗椅上站起，給了他滿頭白發(fā)的大師兄進門來的第一個緊緊擁抱。
“那就干吧，”他的聲音輕而堅定，“這血債，是時候該討回來了。”
當(dāng)晚他們議定了后續(xù)的行動方案。
季辭在過去十年踽踽獨行，無論多么孤單寂寞只能人機對話，此時總算可以將胸中謀劃與人分享，幾乎想與趙奇徹夜詳談。
只可惜他滴酒不能沾，只能就著茶水和大師兄碰杯敘舊，綠茶苦中又有回甘，在他喝來便是純?nèi)坏拿鬯?br />
“若是將來我不在了，我的股份，就都留給小師妹吧�！奔巨o笑得比蜜甜。
大師兄簡直看不下去他那嘴臉，故意刺激他道：“小師妹有男朋友了。”
季辭還笑：“那就當(dāng)她的結(jié)婚禮物，我人不在，禮物到了，也是個心意�！�
“聽你放屁！怎么人就不在了，不可能不在，咱們一起干掉那狗娘養(yǎng)的，再把羲和干成世界第一！”
“師兄，副作用那篇文獻，還是你寫的。你這些年從頭到尾追蹤我的數(shù)據(jù)，應(yīng)該知道，我好不了了�！�
“狗屁，醫(yī)學(xué)日新月異，我再研究研究，不能讓你死我手里�！�
“好好研究我的遺體，很值錢的，孤品，”季辭指了指他的腦袋，“要讓羲和毫無瑕疵�！�
“呸！你好好活著才對羲和更有幫助！”
“我只有一個要求，專利能不能也捐了？讓這藥人人都能用得起，這是老師的遺愿�！�
程敏華的遺愿，正如研制出脊髓灰質(zhì)炎疫苗的顧方舟（注），如歷史上每一位以身試藥的醫(yī)學(xué)專家，是為了自己的孩子，也是為了大家的孩子。
大師兄愣了許久，碰了下季辭的茶杯，這次他沒有罵罵咧咧。
“你既然回來了，就是當(dāng)之無愧羲和的掌門，你給我好好活著，等到羲和一號上市，自己來做這個決定。”，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那一晚季辭沒有喝酒，出門時候卻分明微醺。
世上真正醉人的從來都不是酒，是感情、夢想、愛之類無色無味，看不見也摸不著的東西。
*
季辭與趙奇之間的聯(lián)系，當(dāng)然是要隱秘背著人，尤其不能讓程音覺察，因此關(guān)于今夜的晚歸，季辭給程音的理由是“有個商業(yè)應(yīng)酬”。
然而夜深人靜回到家，他輕手輕腳進了房間，突然聽到黑暗中程音半夢半醒的聲音。
“三哥，你去羲和了？”
季辭驚得險些靈魂出竅。
程音倒不是有千里眼，只是她夜半轉(zhuǎn)醒，聞到一股格外熟悉的氣息。
每個地方，每個人，所散發(fā)的氣息都有獨一無二的紋理，由不同的氣味分子編織而成。
程音的鼻子比眼睛更有辨識力，她嗅覺方面的本領(lǐng)，幾乎可以去當(dāng)一個合格的聞香師。
“沒有，”季辭總算還鎮(zhèn)定，“我剛從公司回來，進了趟實驗室�！�
所有實驗室都是同一種氣味嗎？程音沒進過別的，不太能確定，但她睡得有些迷糊，便也接受了這個說法。
三更半夜跑去實驗室，確實是季辭能干出來的事。
“抱歉，吵醒你了。”季辭沒想到程音睡覺這么輕。
其實她睡眠質(zhì)量還算不錯，他被□□和雜念煎熬的那些個不眠夜，這只小貓從來都睡得心無旁騖。
程音當(dāng)然不可能承認——她習(xí)慣了床上有個熱力十足的男人，入秋了，今晚他不在身邊，她睡得有些孤單寂寞冷，不踏實。
“正好想上洗手間。”她隨便找了個借口。
程音剛想下床，季辭已經(jīng)走到她的床側(cè)，彎腰將她抱了起來。
這套動作他做得過于嫻熟流暢，畢竟在過去的幾個月，但凡她需要起夜，用的都是這根人體拐杖——不管程音動作多輕，季辭都能瞬間睜眼，她都懷疑他是不是整晚醒著。
但今晚，他剛將她抱起，兩個人就雙雙愣住了。
“我腳好了。”程音小聲提醒。
“嗯。”季辭應(yīng)了一聲，卻沒有放她下來的意思，仍舊轉(zhuǎn)身走向洗手間，“房間里黑，我抱你過去�！�
哪里黑了，夜燈亮著呢……這就有點曖昧了老鐵。
程音沒有料到，更曖昧的還在后頭。
今日阿姨忘記烘干衣服，她只能翻出一套舊睡衣，穿了小十年的古董，純棉洗得軟軟塌塌，袖口領(lǐng)邊都綻了線。
這種東西哪經(jīng)得起拉拽，季辭抱她時不知扯到哪處，剛一走動就聽到清晰的撕裂聲。
低頭一看，懷中人紐扣扯落兩顆，胸口春光乍泄，即使夜燈昏朦，也能在雪色團團中窺見櫻粉一抹……
考驗來得毫無預(yù)料，季辭當(dāng)場崩了道心。
程音正被他摟在懷中，當(dāng)然立刻有所感知。
她伸手籠住了領(lǐng)口，耳根發(fā)熱之余，不由再次生出疑惑：他明明也想的啊，到底在矜持什么……
為了證實她的觸覺并非幻覺，程音狀似無意移動臀部又輕蹭了下，果然引發(fā)了更加明顯的反應(yīng)。
兩個人同時僵住，身體都有些緊繃。
到底還是季辭撐得住場面，不動聲色將她放下，肩膀朝前轉(zhuǎn)了個面：“我下樓洗澡，你好了先睡�！�
程音：……
Yin：你說說，他到底是哪里有問題？
凌晨一點，這種時候要想找人聊天，只能去找夜行動物熊女士。
雪莉玫：不是腦子有問題，就是那里有問題。
Yin：可是那里明明沒有問題……
雪莉玫：難道他跟張三豐和王重陽一樣，練了什么純陽神功，必須保住童子金身？
雪莉玫：要么就是天生童子命，到人間轉(zhuǎn)世投胎渡劫來了，一旦破了金身，容易妖邪附體，可能會短命。
Yin：解釋得真科學(xué)，您不愧是一位醫(yī)生。
雪莉玫：怎么啦，相貌美麗，絕頂聰慧，婚姻不利，每一條癥狀都符合童子命。
Yin：照這么說我更符合，我還自幼得病。
雪莉玫：呸呸呸，你好著呢，你先莫慌，我已經(jīng)給你開了藥方。
Yin：什么藥方？
雪莉玫：我看已經(jīng)簽收了呀，你今天沒收到快遞？
程音正坐在床上與熊女士對著胡扯，季辭已經(jīng)沖涼完畢回到了房間，一切異狀均已平復(fù)，他又恢復(fù)了斯文儒雅的形態(tài)。
為了盡快消除邪念，他洗澡時快速進行了處理，洗完還樓上樓下巡視了一圈，才回到了臥房。
“鹿雪今天怎么沒在家？”
“學(xué)校有個活動，夜探天文館，她跟同學(xué)們?nèi)ニ瘞づ窳��！?br />
“帶睡袋沒，最近晚上冷，別著涼了�！�
兩個人聊得道貌岸然，語氣溫馨如同老夫老妻，那件闖禍的破睡衣已經(jīng)被扔進了垃圾桶，程音重新?lián)Q了一件格外樸實的文化衫。
但不知為何，房間里的氣氛還是顯得有些欲蓋彌彰。
熱絡(luò)地聊了半天，兩人之間連一個正式的對視都沒有。
季辭清了清嗓子，舉起手中一個文件袋：“樓下看到一個你的快遞，我拿上來了�！�
一般情況下他不會管快遞的閑事，但程音搬來這么久，從來沒進行過網(wǎng)購，收她的快遞還是頭一回。
東西用牛皮紙袋封裝，外面寫著“絕密文件”，摸起來卻鼓鼓囊囊的，透著幾分可疑。
知道程音地址的人幾乎沒有，他有點擔(dān)心是林建文在作什么妖。
因此在程音拆快遞時，他一瞬不瞬站在旁邊監(jiān)督。
于是她便當(dāng)著他的面，活生生從牛皮紙袋中抽出了一套絲薄性感情趣內(nèi)衣。
那玩意塞在紙袋里一小團，抽出之后卻仿佛銀耳見水，琳琳瑯瑯灑了滿滿一床。其中甚至還附有一對毛絨貓耳，一條可愛尾巴……除此之外的其他部位薄如蟬翼，形同于無。
這難道就是雪莉玫說的藥方……
這庸醫(yī)開得什么藥��！合歡散嗎！
程音面紅耳赤，想將那堆東西全部塞回去，手忙腳亂反而碰掉了好幾樣，雪白蕾絲掛在季辭的黑色拖鞋上，簡直不堪入目。
她兩眼一閉，干脆惡人先告狀：“不是我的快遞，是不是你買的……”
季辭不語，俯身將東西逐一拾起，一樣樣塞回紙袋，撿到一副粉紅毛絨手銬時還頓了片刻……
“快遞的名字，寫的是你。”他平靜以對。
那又怎樣！這點責(zé)任都不肯為她承擔(dān)嗎？三哥真是毫無擔(dān)當(dāng)！
程音氣得想t哭，也不是氣，主要還是羞，心里將熊女士罵了一萬遍，表面卻只能繼續(xù)掩耳盜鈴。
她將夜燈恨恨一關(guān)，被子蒙頭一蓋，眼淚當(dāng)真沒忍住冒出來了兩顆。
當(dāng)然不是因為今晚這個烏龍，程音轉(zhuǎn)頭把臉埋進枕頭，生怕讓季辭聽到什么動靜。
這是從新婚夜啟程，延遲至今才抵達的委屈，她能忍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堅強了！
照片
黑夜對于程音而言，
有著變幻不定的質(zhì)感。
小時候它是綿軟，因為有程敏華在，即使跌倒她也不會摔疼。后來它是坑洼的，
需要自己用腳試探每一處坎坷。再后來她有了名為鹿雪的小拐杖，
黑夜和白天沒有什么區(qū)別，
鹿雪會用強光手電幫她把周圍照亮。
現(xiàn)在，它是溫?zé)岢睗竦模?br />
有眼淚和汗水的味道，
是生命誕生于大海時，從遠古一直攜帶至今的味道。它還有堅定有力的心跳，黑夜是活著的。
人活著就是這樣，能同時品嘗到咸苦和甜蜜，
程音在哭的時候，季辭將他從被子里扒拉出來，
非常珍重地抱進了懷里。
他用手指輕梳她的頭發(fā)，用吻擦去她滿臉的淚珠，他抱著她的時候還會輕輕前后晃動，像在哄一個任性鬧夜的小寶寶。
任性的小火苗最經(jīng)不起溫柔扇風(fēng)，
程音反而哭得更厲害了。
她邊哭邊往他懷里亂拱，
像一只餓壞了的幼獸，在黑夜里咻咻嗅著，
吻他的脖子、下巴和嘴唇，
嘬住他的喉結(jié)輕輕地舔。
季辭在黑暗中倒抽一口氣，
抬手捧住她的臉，
不知要如何阻止，
只能低頭親了親她濡濕的唇。
這個吻，必須由他來主導(dǎo)，
才不會變得危險和過火。
然而真的很難，她一邊吻還一邊亂摸，他耗盡理智才按住了她任性的手，從床頭柜抓來剛剛那幅柔軟的手銬——真沒想到，這就直接派上了用場。
“又不是你買的，不許用。”她哭唧唧抗議。
“是我買的，是我�！彼S口哄著，親吻她揚起的下巴。
然后是脖子，胸口，撫慰的吻一路向下，分明是打算像之前的那個雨夜，對她故技重施。
程音氣急了，于是在他抬起她雙腿時，照著他清俊的臉就是一腳。
腳丫雪白綿軟，但踹在臉上也還是有點疼，季辭震驚地抬頭看她，胸口又挨了一腳。
“不要這個！”她哭。
她想要兩情相悅，相濡以沫，不想要單方面的服務(wù)和被服務(wù)。
他卻不容她繼續(xù)放肆，抬手抓住了她的腳腕——仿佛抓著一只滑溜的小魚，逮都逮不牢，只能強行改用身體將她壓住。
她在他身下氣憤地扭動。
月光從窗簾探入，照亮這一方盛開的妖嬈，季辭閉眼忍了又忍，氣息逐漸不穩(wěn)，他將她被拷起的雙手抬高，低頭吻她汗津津的額頭：“你……乖一點�！�
聲音隱忍至極。
“三哥……”程音委屈至極，她不想乖。
她有很多種方式不乖，熱燙的身體在暗夜中互相摩擦，她對他是如此渴望，僅僅是隔著衣服的摩擦，都能在大腦皮層點燃了一片片燦爛花火，讓死去的夏花紛紛復(fù)活。
然而她家三哥，真的是個鐵石心腸的男人。
他明明都已經(jīng)忍不住了，制止她的動作越來越不堅定，甚至放縱她環(huán)住他的腰，與他緊密貼合……
但在最終關(guān)頭，他還是緊急踩下了剎車。
用嘴唇。用手指。誘騙著。欺哄著。讓她尖叫急喘，流淚釋放，直至失去最后一絲力氣……也沒有真正給她想要的兩情相悅。
程音在他懷抱中疲憊睡去，對著這個怎么都撩不動的男人，心中的委屈簡直都積累成了恨。
沒有感情，全是技巧，明天就分房！
，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然而次日一早，兩人尚未就前一晚發(fā)生的齟齬進行探討，就被一件催心肝的緊急事項當(dāng)頭砸中。
鹿雪在參加學(xué)�；顒拥耐局校尤蛔呤Р灰娏�。
一切風(fēng)花雪月都不再緊要，程音和季辭立刻飛車趕往天文臺。
程鹿雪的班主任是個即將退休的資深教師，為人妥當(dāng)，經(jīng)驗豐富。夜游天文館也是學(xué)校的傳統(tǒng)項目，無論館方還是校方，整個流程都走得很熟，從未出過如此大的紕漏。
由于走失不到24小時，警方尚未大規(guī)模介入，只有片警在做初步的情況調(diào)查。
程音到了現(xiàn)場，面上一點血色也無，但她沒哭也沒崩潰，逐個環(huán)節(jié)與人確認：
失蹤事件發(fā)生的時間和地點，這個時空范圍內(nèi)有幾個攝像頭，監(jiān)控錄像能否讓她從頭到尾完整查看，近年附近區(qū)域是否發(fā)生過類似的兒童失蹤事件。，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來的路上，她還用備忘錄列出了孩子的身高體重、衣服鞋碼，并選了幾張清晰正面和側(cè)面照，供制作尋人啟事。
條理分明，就算是現(xiàn)場查案的民警，差不多也就是按類似的邏輯在捋線索。
這么鎮(zhèn)定的媽媽實屬罕見。
，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相較而言，倒是當(dāng)?shù)目雌饋肀容^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