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晦暗許久的天空,終于放出晴色。
第五扶引斂眸,掩下目中薄紅,溫聲道:“眾卿平身�!�
第五扶引登基之后,姜月便要啟程回撫西了。
他心里是希望她留下的,好令他不至于太孤寂寒冷,但也知道這里她終究待不慣,不能強求,臨走時候遞給她一個匣子。
姜月打開,見里面裝滿了免死金牌和鐵券丹書,嚇得她砰一下又把盒子關(guān)起來。
這樣珍貴的東西,普通世家有一件就已經(jīng)十分了不得了,怎么給她這么多?
第五扶引向她笑笑:“回去帶給聶照的,他那個人最小心眼了,我知道他。這些東西用來安他的心。你平日里多勸勸他,別總讓他東想西想的,容易短命。但也別讓他鬧什么幺蛾子,否則八百個免死金牌都救不了他的命�!�
姜月細想也是,清楚哥哥的苦心,也跟著笑了。
“還有,回去如果見到了燭龍,幫我向他問好,希望他今后生活順利�!�
燭龍和第五扶引的約定早就年滿五年,因著事關(guān)百姓,才暫且留下幫忙,在入中都后,他便離開第五扶引去游歷江湖了,姜月點點頭應(yīng)下:“他行蹤難定,如果找到了,我一定傳信回來�!�
第五扶引幫她理了理斗篷,送她上馬車,姜月遠遠望見他挺拔的身影站在城墻上,沖自己揮手,堅定如一株青松。
姜月眼眶一紅,鼻子發(fā)酸,向他揮手作別。
她知道兄長其實并沒有表面看起來那樣光風(fēng)霽月,撥開松軟潔白的雪下,是淬了毒的利刃,但他勤政、愛民、堅定、事事為人先,會是個好皇帝。
這就是他一開始選好的路,哪怕再難,再孤單,哥哥也會走下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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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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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
姜月啟程時壓根兒沒給聶照寫過信,
她想著突然出現(xiàn)不失為一種驚喜。
黃昏時分,她打著哈欠穿過城門時,馬車被人團團圍住,
似乎來者不善。
姜月困頓的腦袋瞬間懵了,大腦里嗡的一下,她沒走錯吧?這是她家,是她的地盤吧?
一百種猜測在腦子里才過了半圈兒,
李寶音已經(jīng)當(dāng)機立斷地掀開車簾,
扯著嗓子喊:“干什么?不要命了,
誰的車都敢攔?”
李寶音的人生經(jīng)歷了三個大起大落——莽撞沖動、膽小如鼠、加倍沖動。
她大抵是那天在墻頭上望著下頭的千軍萬馬悟出了獨屬于自己的人生真諦“隨心而行”,翻譯過來:干就完了,
死了拉倒。
“吁吁吁�!苯卤凰龂樀妙^發(fā)都要炸起來,口不擇言拉住她�,F(xiàn)在情況不明,
萬一真出事怎么辦?
寶音的人生真是充滿了極端,
咱們就不能折中一下嗎?
姜月的心情比知道她哥捅死了禮部尚書那天還要復(fù)雜。
“別廢話,
不想死就蒙上眼睛下來。”來人甕聲甕氣地扔進來兩塊布條。
外面人似乎不少,不宜沖動,他們的護衛(wèi)看樣子要被擒住了,
姜月和李寶音對視一眼,還是依照對方所說,乖乖把眼睛蒙起來。
布條上帶著那人手心的溫度。
“姜月,
咱們接下來怎么辦?看起來情況不妙,
”李寶音自言自語,
“嘶,你相公該不會死了吧?”
“死了吧”這三個字眼尾音上揚,
姜月似乎從中品出了兩分不易察覺的興奮。
姜月:……
上到她哥,
下到寶音,
好像他們盼著聶照英年早逝音容宛在許久了。
她幫李寶音把布條系好:“沒事,要死也是我和聶照先死,別擔(dān)心,他們真要殺咱們,就不會費這么多口舌了,”系完,姜月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去吧,別太沖動和他們起了沖突�!�
說罷,姜月也給自己蒙上眼睛。
二人一前一后下了馬車,朔風(fēng)像刀子一樣,好像把人皮割成窄窄的一條條帶子,在風(fēng)里撲簌簌作響。
姜月五官幾乎皺在一起,拼命把臉往斗篷里縮,一邊縮一邊想自己的處境,她是不信聶照會死的,分明前些天還收到了他的信。
她正思考著,霎時風(fēng)停了,也不冷了,似乎有人擋在她面前。
對方隔著衣料握住她的手腕,冷聲道:“跟著我走�!�
他的掌心滾燙,溫度幾乎能穿透布料灼傷姜月的手腕。
那股子熟悉的感覺愈發(fā)明顯,姜月故作看不清路,踉蹌著要跌倒,對方忙托住她,姜月就順勢往人家懷里一倒。
她似乎聽到他微不可聞的一聲嘆息,聞到他身上動作間那股子經(jīng)過體溫貼燙的馥郁香氣。姜月不知道說什么好,她心情比剛才聽到李寶音嚎那一嗓子時想起她哥捅死了禮部尚書還要復(fù)雜。
但復(fù)雜歸復(fù)雜,得益于聶照教導(dǎo)有方,她這么多年還是知道什么叫不掃興的。
她干脆直接倒在人懷里,用嬌滴滴又蹩腳的撒嬌說:“哎呀……人家,腳崴了……”然后順手把手往他脖子上一搭。
姜月著實拿出了多年前糊弄霍停云那一套,又演起了弱柳扶風(fēng)菟絲花,蹩腳又合理。
對方顯然沒想到她來這出,愣了片刻,回過神,也跟她演起來了,將人一把橫抱起來:“那我抱著你走?”
姜月歪著頭貼著他的胸口,臉埋在上頭避風(fēng),指尖摩挲著他脖子上的皮膚:“那感情好啊�!�
對方壓著嗓子低笑了兩聲:“你這樣,你相公知道嗎?你對得起你相公嗎?”
“他不是不在嘛,”姜月想了想,又捏著嗓子,補了聲,“好哥哥�!�
不出意外在他脖子上摸到一層乍起的雞皮疙瘩,她咬著下唇不讓自己笑出來。
她顯然低估了那人的底線,他甚至?xí)崦恋販惤瑢χ亩禋猓骸澳俏覛⒘怂�,你跟著我怎么樣?�?br />
姜月下意識抓緊他的衣襟,有點兒跟不上了,想了會兒,結(jié)結(jié)巴巴說:“好,好啊。”
“這么快就移情別戀了,小美人兒?聽說你相公對你還不錯,你不會半夜睡在我旁邊趁機殺了我替他報仇吧?”
姜月?lián)u頭:“怎么會,我對您,對您一見鐘情,再見傾心,而且總對著他一個人多無聊,人生樂事升官發(fā)財死相公,這下都占齊了。”
她這次明顯感覺他抱著自己的手收緊了,姜月心中暗喜,還沒等再說些別的,話就被打斷了:“按照正常,你不是應(yīng)該哭著說別殺我相公,奴家任憑你處置嗎?”
姜月沒想到他喜歡這種,醞釀了一下,虛偽哽咽:“別殺我相公,奴家任憑您處置�!�
對方原本攬著她后背的手猛然往上一推,唇上溫?zé)釢皴�,伴隨著一陣輕微的刺痛。
對方的唇離開她的,輕笑:“真沒良心,一點兒都不真誠,我看你是巴不得你相公死,既然你都這么說了,那我先驗驗貨總不為過吧�!�
姜月感覺自己這次已經(jīng)很不要臉了,沒想到他更不要臉,她把臉往他胸口一埋,裝死,任憑他怎么扒拉,都再也不配合了。
“怎么不說話了?剛才不是話還很多嗎?盼著升官發(fā)財死相公的小寡婦。”他晃了晃懷里跟沒骨頭似的人,問。
姜月冷哼一聲:“小寡婦害羞死了,別叫小寡婦了,哪有人不知廉恥當(dāng)街親小寡婦的�!�
“你假裝跌倒撲進我懷里的時候,我也沒見你害羞,現(xiàn)在知道廉恥了?天這么冷,街上又沒什么人,”他笑起來,把披風(fēng)給她拉緊蓋好,問,“怎么認出是我的?”
姜月心道這場戲終于落幕了,她的演技太差,他又浪的沒邊兒,說什么都能接上,好羞恥,把布條往眼睛下面一拉:“不知道,你一拉我的手我就知道是,然后聞到味道,果然一樣�!�
“屬狗的你,”聶照把她扶上馬,隨后翻身坐在她身后,抖了下馬韁,“這種游戲簡直和你玩不了一點�!�
“哪有你這樣玩游戲的,”姜月嘟囔之余,還不忘問他,“三哥怎么知道我這個時候會回來,我分明沒有傳信給你�!倍揖退銈餍帕�,時間也不一定會掐得這么準(zhǔn)。
聶照不以為意,耳尖尖兒不知道是凍的還是怎的,泛著海棠色:“當(dāng)然是我能掐會算,隨手一算就算到你現(xiàn)在會出現(xiàn)。”
姜月問完就猜到了,他大概是時不時等在城門前,所以才能正好堵住她,但做人留一線,何況是對聶照呢,所以她全當(dāng)不知,伸出手給他捂著冰涼的耳朵,還不忘恭維:“三哥好厲害哦�!�
聶照扯唇一笑,志滿意得,顯然很受用。
姜月把摘下的布條又戴回去,聶照低頭瞥見,還覺得奇怪:“怎么又戴回去了?”
雖然什么都看不到,但姜月還是下意識仰起頭:“我猜你還給我準(zhǔn)備了驚喜,所以打算當(dāng)作不知道。”
聶照把她的頭按下去:“好一個當(dāng)作不知道�!碑�(dāng)作不知道還要跟他說!呆瓜!
百姓一場賭局幾乎下了一年,才堪堪分出勝負,賭聶照和姜月兵戎相見的幾乎賠的底兒朝天,阿泗倒是賺足了老婆本。
姜月進門后,才知道聶照的驚喜是什么,果然驚大于喜。
他自己在家,花了兩個月時間,打了一整套家具出來,整墻的衣柜、床、桌椅,甚至還給她重新做了套妝奩。
她算是曉得自己不在家這段時間,他到底多空虛寂寞了。
聶照倚在門框上等她點評,姜月沖他豎起大拇指,他竟順勢向她拋了個眼色:“晚上試試�!�
姜月沒反應(yīng)過來,試試什么?
不待她細想,阿葵就跟個動聽的小嗩吶一樣吹吹打打過來了,哭的那叫一個百靈鳥再世:“咱們一家三口終于又團聚了�!�
排雷:女主一開始被洗腦三從四德,男主狗,很狗,平等對每個人狗
「非感」 阿葵還在跟她說:“家主放心,我已經(jīng)懲罰過阿蘭了,你們不在的時候,我一天才給他一頓飯吃,你原諒他吧,別生他的氣了,哥哥也送他去商司不給工錢打二十年的工了……”
他碎碎叨叨念著不在時候發(fā)生的事情。
姜月恍惚了好幾個月,一切經(jīng)歷的太快多,簡直像是漂浮在云端,有種不切實際感,經(jīng)過阿葵這一哭,徹底從云端上墜下來,落到實處了,心踏實了,她摸摸阿葵的大腦袋瓜,心想真大真圓啊,怪不得襯得臉那么小,不過他這空心的吧。
一切都結(jié)束了,從抗擊勒然開始,紛爭裹挾了太多無奈和痛苦,有太多無辜的人在無謂的斗爭中失去生命,尤其得知這一切都源于十八年前的皇位之爭,這些人命的消亡就愈發(fā)顯得可笑痛心。
姜月和聶照想起的時候,就會折幾個紙元寶扔進去,他們兩個折的加起來,堆了滿滿八個箱子。
聶照沒燒,等著姜月回來一起。
燒紙要選在十字路口或是水邊,人說那是聯(lián)通陰陽兩界,人鬼交界之地,他們都沒選,紙錢燒得紛紛揚揚,來日也不好清理,才過完年,不宜讓百姓再憶起悲痛,所以地點選在了沈憐青的墳頭附近。
他大抵也沒想過自己死了也不得安寧,沒事兒就要被人拎出來念叨一番,他愛熱鬧,想必是樂意的。
凜冬霜雪厚,朔風(fēng)吹得魂幡烈烈,飄揚在空中像地獄張開的惡口,送魂鈴清脆,元寶和紙錢在火焰中互相吞噬、咀嚼,化作一片片星火,亮閃閃地撲在地上,像一條游蛇裹挾著魂魄,向著遠處看不見的地平線涌去。
姜月走的時候,種在香爐里的麥子還沒成熟,她交給了阿葵,阿葵還她一百零二顆麥粒,明年再播下去,或許會收獲一小口袋的麥粒,年復(fù)一年地種下去,終究會堆滿整個倉庫,一切都是新的開始,一切都充滿了新的希望。
作者有話說:
正文寫完啦,接下來寫一點甜甜的日常番外!
大家康康預(yù)收《斂香》陰暗爬行批x溫柔白月光
蕭宿白是蕭侯次子,卻生生被養(yǎng)成了洛京第一紈绔,走馬斗雞無一不通不說,更命的是性格陰鷙,喜怒無常。
一年元月,他回鄉(xiāng)祭祖,受當(dāng)?shù)馗簧萄缯垼瑓s意外瞥見了富商的繼室,一位嫻靜溫婉的美人,只可惜美人是個啞巴,說不出話。
蕭宿白一眼便動了心,用盡手段終于將人強搶到手,美人性子鈍,他新鮮一陣便覺得沒什么意思,家中又不同意他接人入府,他便隨手將人安置在外頭,權(quán)當(dāng)作個消遣的玩意。
后來蕭家一朝獲罪,唯他一個紈绔子弟得以活命,將被流放千里之外。
蕭宿白高燒不退,渾身臟污躺在推車上要被扔去喂狗之時,往日親朋對他避之不及,那個他一直沒放在眼里的美人卻散盡家財,賄賂了衙役幫他治病,往他懷中塞了一摞熱騰騰的餅。
那時蕭宿白過于自負輕蔑,從不愿意了解她,自然也看不懂她手勢里的意思,他自覺卑劣下賤,不敢挽留,只是眼眶通紅地望著她的背影暗下決心,自己遲早會回來。
五年后,叛軍馬踏洛京,昔日被流放的蕭侯之子登基為帝,可是無人知曉,寢宮中夜夜無人,那位新帝在一戶尋常民宅中跪坐在一年輕女子身側(cè),環(huán)住她的細腰,溫聲繾綣哀求:“我會小心一些,不會讓你未婚夫發(fā)現(xiàn)的,別趕我走。”
他愿意做她見不得光的外室情人。感謝在2024-01-03
23:59:37~2024-01-05
01:32:2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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