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施辭一笑，指了指她手上，“那是什么？”
女孩白細(xì)的指尖搓了下紙面，才遞給她。
施辭接過來，亮白色的指甲邊緣壓一壓紙面，兩排天然卷翹的睫毛隨著眼球微微掠動。
不過半秒的時間又揚起來，看向面前的女孩子。
她背了個黑色菱格的雙背包，上面掛了個羊毛氈小動物，好像是一只小鳥？又像是一只小雞？
應(yīng)該是有些緊張和害怕的，背脊挺直，那像一顆櫻桃的小嘴也抿得緊緊的。
本身五官這么嬌媚和少女氣，偏偏氣質(zhì)又冷冷的不好接近。
真是可愛的一團(tuán)矛盾體。
施辭在這一瞬間腦海里有了主意，決定當(dāng)個惡人。
她收著紙，露出為難的表情，“哎，我這車剛買沒幾天呢�！�
其實換了半年了。
“這真是……”摸了摸那道劃痕，適當(dāng)讓自己臉上露出心疼的表情。
那年輕的女孩子雙肩都脖頸的線條都繃緊了，潔白的牙齒不自覺地咬那飽滿的唇瓣，卻沒有退縮，直視自己，“很對不起，請您給我一個賠償?shù)臄?shù)字�！�
學(xué)期剛開始不久，這學(xué)期的貧困生補助，獎學(xué)金都還沒發(fā)，唐啁在心里把自己的存款加加減減都算了一遍，如果太貴的話，暫時要向張梓楠借一借了。
她很不愿意跟梓楠有金錢上的來往，平常大家打個飯買個零食那樣簡單的就行了。
今天的運氣真是太不好了，唐啁很黯然。
這小女孩左眼眼瞼中間那顆茶色的痣，長得位置真特別，像一顆淚，上天真是格外恩寵她，明明那對眼眸已經(jīng)足夠動人，還專門來錦上添花。
不知道哭起來是什么模樣？
施辭承認(rèn)自己有點壞心思。
她看著她說：“其實也不用賠償，我有個提議，你跟我弟弟施海出去吃個飯就可以了。他一直想認(rèn)識你。”
“唐啁同學(xué)，你覺得可以接受嗎？”
第5章
這話在腦海里想的時候非常純潔，一說出來，結(jié)合此情此景，聽上去感覺有幾分逼迫良家姑娘的意思，尤其是她這比小女孩大十幾歲的又是同校師生的立場。
幸虧主人公不是自己，要不然可以告我性騷擾了。
施辭想。
哎，都是為了自家傻弟弟。
上次害她摔倒，讓施海憑借這個借口去請她吃飯，施海居然沒成功。
這是第二次了。
事不過三。
不知道是不是施辭的錯覺，聽到她這話，面前的這個女孩子臉白了下，垂下睫毛，那顆茶色的淚痣像在顫動。
老天！施海！你到底讓這個女孩多討厭��！
跟你約個會這么不甘愿。
施辭告訴自己心腸要硬一點，告訴自己血濃于水的重要性，聲音卻不自主放柔，“唐啁同學(xué)，你不要誤會，你可以跟他去吃頓飯，在食堂吃也可以的，或者參加社團(tuán)活動之類，不出校園都可以，由你來做主，你覺得可以接受嗎？”
面前這個女孩子是很不情愿的，從她的身體語言就能看出來，雙肩蜷縮，嘴唇抿得緊緊的，
就像一只努力控制自己不要炸毛的小鳥。
施辭幾乎都要說算了算了，什么都不用了。
這時卻聽到她說：“這樣就可以了嗎？”
她那對清澈見底的眼眸望過來，比最晴的天空還要無暇。
施辭眼睛看著她，微微笑，“嗯，可以了�！�
唐啁看看她，又看看那輛車，“我接受。”
施辭不確定此時應(yīng)該不應(yīng)該替她的蠢弟弟露出笑容，她說：“謝謝你，唐啁同學(xué)�！�
女孩子抬眸又看了看她，這次時間有點久，身體姿態(tài)也放松了。仿佛只是單純的，好奇地，被她吸引住注意力地，認(rèn)真地看了她一眼？
真是耐人尋味的眼神啊……
然后她轉(zhuǎn)開視線，“施老師，我可以走了嗎？”
哦，語氣還是這么冷淡�。�
施辭保持微笑，“當(dāng)然可以�！�
下一秒，這女孩子重新騎上車而走，瘦弱的雙臂像一對稚嫩的翅膀微微張開著。
施辭從一開始戀愛，就沒有女孩子這么冷淡對她。工作后，同事愛親近她，課堂上不知道她取向的女學(xué)生們也都很愛她。
施辭看了眼手中的紙條，字體相當(dāng)驚艷，一筆一劃，挺秀簡靜。
學(xué)的是趙孟?？施辭對這方面沒多大研究，倒是她父親書房有一些字畫。
她把紙疊了疊，收了起來。
“啊？�。克饝�(yīng)了？”施海聽到這個消息第一時間是歡呼，急忙去翻手機，手指飛快滑動，口中直叫道：“微信微信，加微信！”
他在施辭學(xué)校的公寓里，在沙發(fā)里鬼叫，“通過了通過了�。�！”
施辭搖了搖頭，嘆氣。
太蠢了，偏偏是親生的。
?l大給她的這間公寓有140平方，一間主臥，一間次臥做她的衣帽間和雜物房，一間客房留給施海，書房與大廳打通，在落地窗那邊辟開一個巨大寬敞的角落，大書桌，兩大嵌墻書架，地墊鋪地毯，抱枕，還有個訂做的懶人沙發(fā)可以舒服窩在里面。
客廳正中一長排大沙發(fā)，投影儀和電視，一個1.2高的的水族箱。
銀白色的銀龍魚身姿輕盈，悠哉悠哉地游著。
通過微信后，施海去翻唐啁的朋友圈。
“發(fā)的朋友圈也太少了�！笔┖｀洁斓�。
“說不定人家沒對你開放呢�！笔┺o說。
“姐，不要打擊我嘛！”施海說。
“是你跟丁女士說我有女朋友嗎？”施辭突然想起這件事。
“��？沒有！”施海從手機屏幕上抬起頭，“怎么了？”
“沒事，只是分手了�！笔┺o言簡意賅道。
“為什么呀？雯雯姐很漂亮呀！”施海驚訝地問。
看來真的不是他說的。
施辭垂眸思索片刻，回答：“不為什么�！�
“哎……”施海拉長聲音，“丁女士想要孫子的如意算盤又落空了！”他摸了下自己的下巴，“沒事，看來只好我?guī)笥鸦厝チ�！�?br />
施辭：“……”
你這是哪里來的自信……
施辭：“我剛才跟你說過，你可別亂來，要聽人家的意見。”
施海大力點頭，“我知道啦，可她現(xiàn)在還沒發(fā)短信給我，你說我要不要催……”
施辭瞟他一眼。
施海擺擺手，“好好好，我等她聯(lián)系我。”
屋子里靜一會，施海翻一會兒手機，無奈道：“沒多少有用的信息……她真的好神秘！”
“又好冷好難接近哦�！�
施辭聽到他這么說，還真的認(rèn)認(rèn)真真想了想。
通常施海這樣年紀(jì)的年輕人有那么一點憤世嫉俗或者清高自傲也不罕見。
風(fēng)華正茂，年輕氣盛，最講個性的年紀(jì)，都想讓自己有那么一點與眾不同。
在大人面前一眼就可以看破，像紙一樣不扎實。
不過那個在那個女孩子身上更像……
更像她周身像被一層薄薄的玻璃覆蓋，與旁物始終保持著距離，堅韌，卻也青澀脆弱。
“我看看�！笔┺o忽地開口，把手機接過去。
除了一些語言知識文章的轉(zhuǎn)發(fā)，關(guān)于個人的信息確實很少。
一張照片，攤開的書，保溫瓶，書縫隙里有一顆棒棒糖，
徐福記的青蘋果味道。
另外一張，是校園的夜色，一盞路燈照到路邊，落下淺淡的光暈。
還有一條，是一首詩。
施海的英文很爛，施辭又是個理工科出身的，詩歌類的書看得少。兩姐弟取長補短，一起猜是什么詩歌。
“Had
I
not
seen
the
Sun，
I
could
have
borne
the
shade
這個語法怪怪的，”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大概這么翻？”
“噢噢噢哦哦！
艾米麗狄金森啊！”施�；腥淮笪�，“她喜歡這個詩人啊�！�
施辭再念念英文，“很有名？”
“有名，也很特別�！敝形南档氖┖＿@時總算可以發(fā)揮特長了，“就是太特別了，這個女詩人25歲后好像就沒出門了，一天到晚在家就是寫詩。按照今天的話說，就是死宅了。”
“生前也不愛交際，也不發(fā)表自己的作品，而且她特別擅長寫死亡詩�！�
“是一位孤獨，內(nèi)心豐富，又克制的優(yōu)秀的女性詩人�！笔┖Ｌ咸喜唤^。
施辭翹起唇，“你這下知道跟她見面時聊什么了吧？”
施海揚起唇自信地笑，“當(dāng)然懂啦。我們文科生還是有很多共同點的！”
春色如小嬰兒那稚嫩的臉。幾場貴如油的春雨后，校園里各類的樹冒出鵝黃的芽，一派勃勃的生機。
施海同學(xué)終于如愿以償收到了唐啁的微信，“你好，能周末在圖書館二樓自習(xí)室一起見面嗎？”
施海同學(xué)眨巴眨巴眼，回：“當(dāng)然可以。”
“周六上午九點，我在二樓自習(xí)室門口等你�！�
施海眼光閃閃，好早啊，他淡定地回，“好的�！�
剛回過去又嫌棄自己太冷淡了，急忙又補了個萌萌的兔子瞇眼睛歪頭笑的表情包，“好噠！”
可是對面沒有回了。
可施海還是興奮地跳起來，對著空氣揮舞兩下，“喲呵！”
圖書館二樓靠窗的這個位置，可以看到學(xué)校的一個湖邊的景色，座位旁邊有綠植，可以隔開與臨桌地一點距離。
其實是不錯的約會場所。
施海周六難得的八點鐘就起床了，男生也要注意形象，何況他自小受施辭品味的熏陶，注意形象的同時還很懂怎么去打扮，更何況他本身還是個衣架子，更何況今天他還要跟心儀了很久的女生約會。
只是，面前的唐啁同學(xué)看來不想來約會的，倒像是真的來學(xué)習(xí)的。
施海只隨便帶了本裝裝樣子，可唐啁面前有一本看不到名字的外文，一本《英漢翻譯教程》，正攤開的那本是令他看到就顫抖的《劉毅突破詞匯10000》，還有一本筆記本。
除了開始他們聊了幾句――
“你好�！�
“你好，我是施海�！�
“我知道，我是唐啁。”
“我……知道，你吃早餐了嗎？”
“吃過了。”
施海同學(xué)摸摸肚子，瞄瞄對面正埋頭學(xué)習(xí)的唐啁。
起得太早，他還沒來得及吃東西。如果唐啁也沒吃的話，他就可以順便約個早餐，多好。
現(xiàn)在早餐沒約到，氣氛還挺冷的。
但沒關(guān)系，施海同學(xué)是個自來熟。
“對了，上次我姐不是害你摔倒了嗎？沒摔到哪里吧？”
“……”
對面的女孩抬起臉來，“沒有的�！�
“那就好�！笔┖Ｍ瑢W(xué)趕緊露出笑，
那雙眼睛大而亮，眼皮深邃，睫毛翹長，笑起來簡直春光乍泄，滿屋亮堂起來。氣息極其清爽，人又高，坐起來比唐啁高挺多，很有存在感。
“我刮到你姐的車，那車子還好嗎？”唐啁突然開口問。
施海挺高興他們在對話，“車都有買車險的，沒多大事，我姐還換了顏色呢！”
他翻出手機，找到微信給她看，“喏！你看！”
那輛奶白色的車變成了一輛藍(lán)色的。
那藍(lán)色很特別。清澈明媚，像是陽光底下藍(lán)到泛出綠意的海水。
“邁阿密藍(lán)，好像額外要添三萬塊吧，你不要在意。我姐早就想換顏色了，她根本就是壕無人性！”
第6章
新學(xué)期開始不久，周六早上的自習(xí)室人挺少，天氣還行，沒有太陽，也不會陰冷。
自習(xí)室內(nèi)采光明亮。
施海看著面前的女孩聽到他的話后，目光顫一顫，黑睫垂下，有種不想再繼續(xù)這個話題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