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她坐直，靠近，臉頰緋紅，呼吸中有濃郁的酒氣，只是酒氣聞起來是這么香的嗎？
施辭低聲說：“我能靠著你嗎？”
“哦，嗯�！碧七粗┺o把長發(fā)撩放到另外一邊肩膀，頭一點點地倒了過來。她也微微坐過去一點，施辭的身子矮下去，頭倚向她的肩膀。
十一月初的天空到了九點已經(jīng)黑透了，窗外橘黃色的燈光一盞一盞地閃過，唐啁感受一些難以言喻的情緒，這她的內(nèi)心里發(fā)酵著，溫溫的，并不熱烈，卻好像在發(fā)光。
她喜歡施辭的親近。
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唐啁看著窗外的樹影和燈影，施辭的頭頂挨著她的頸側(cè)，有幾根發(fā)絲撓得她下顎發(fā)癢。
唐啁悄悄瞄了眼施辭，她閉著眼睛，似乎已經(jīng)睡著了。睫毛又長又翹，妝容久了有一種奶油肌的光澤，呼吸輕微而均勻。
施辭靠著她，有一只手放在她們的腿中間，唐啁的雙手交握，規(guī)規(guī)矩矩地放在自己腿上。她心情越來越平和，就像這趟車是在回家的路上。
回家嗎？
她很喜歡校園，喜歡?l城大學(xué)，以往只是她一個人的校園，現(xiàn)在這個校園里有施辭了，感覺更不一樣了，更加有家的感覺了�？墒撬笕�，本科還有一年就畢業(yè)了，留在學(xué)校的時間也……不多了。
唐啁發(fā)起呆來。
突然間，她的手指有點發(fā)癢。
她垂眸一看，施辭放在她們腿中間的手不知道什么時候勾上來又牽住了她的，她的手指擠進(jìn)了她兩只手中間，伺機鉆進(jìn)了她的指尖縫隙，與她十指相扣。
唐啁腦袋一片空白地盯著她的動作，直到她掌心的溫度傳遞過來，她的心率才不正常起來。
這個動作也太不正常了吧……
施辭并沒有睜開眼睛，她牽著她的手，頭還往她的肩膀動了動，似乎在調(diào)整姿勢。
唐啁想伸出來，可她一動，施辭就把她牽得更緊，她就不敢動了，她整個身子就僵住了，只有胸內(nèi)的那顆心在瘋狂地跳動。
司機是酒吧雇的熟人，一路把她們送到了教師住宅區(qū)。
唐啁先下車，總算可以分開了手，施辭從車子里出來，似乎有點站不穩(wěn)，高跟鞋崴了崴，唐啁一驚，急忙扶住她，“還很不舒服嗎？”
“唔�！笔┺o按著頭，笑容很淡且看上去有點勉強，她比唐啁高很多，俯身跟她說話時，呼吸拂過她的臉頰，“啾啾……”
唐啁好不容易回歸正常的心率又開始蹦跳，“嗯……”
她扶著施辭的手臂，施辭的臉低下來幾乎到了她耳朵，再叫她，“啾啾……”
唐啁撇開滾燙的臉頰，叫她的小名又不說其他的話，這是什么意思呀？
“我，我送你上去吧。”唐啁只能這樣猜測了，施辭輕輕綻開笑容，嗓音軟得像沒有了氣力，“好呀……”
唐啁半扶著她，兩個人緩緩地走，施辭緊挨著她，她的唇就在她的鬢發(fā)旁，貼著她的耳朵。唐啁一直秉著呼吸，在心率過快的緊張中，終于到了施辭的門口。
鑰匙打開防盜門，推開里面的門，她們進(jìn)了屋。
門暫時地關(guān)上。
唐啁松開施辭，往后退了退，低聲說：“我倒一杯水給……”話還沒說完，施辭就朝她走了一步，幾乎與她撞上，唐啁身不由己往后退，直到后背碰到了門。
施辭手一伸，壁咚了她，笑盈盈地，完全沒有剛才那種頭疼虛弱站不穩(wěn)的模樣。
“你不是醉了嗎？”唐啁怔望著她。
“太久沒喝了，是有點頭疼，不過我還可以，沒醉。”施辭凝望著她，眼里像有酒在涌動。
唐啁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還不及想她裝不舒服的意圖，本能地就想離開，“那……”
“啾啾……”施辭摸住了她的臉，身體貼著她，體溫也蔓延過來，“我剛才在酒吧選擇喝酒，不是我不想親吻你。”
“相反……”施辭的手往后，摸到了她的后腰，輕輕一帶，把唐啁帶到了她的懷里，“我很想像這樣抱住你，也想……”
她的鼻尖低下來蹭蹭唐啁的鼻子，是聽得很清晰的唇語，“我也想親吻你�！�
唐啁早已經(jīng)呆滯，全身上下僵住，只剩下睫毛緩緩地顫了顫，也不知道聽見去了沒有，施辭淺淺地嘆息，耳邊發(fā)絲滑落，“我必須要先征得你的同意，不能在大庭觀眾之下就欺負(fù)你……”
她靜了一兩秒，唐啁感覺她的心也仿佛停滯不動了。
施辭稍微松開了她，凝視著唐啁的眼睛，“你能接受我的性別嗎？能做我的女朋友嗎？”
唐啁愣愣地，雙眼瞪得實在太大，就像受到了驚嚇，在原地一動都不動，然后他抖了一下，身子驟然下降。
施辭一愣，急忙接著她，她抿了一下唇，察覺到唐啁被她摟住腰的時候瞬間又抖了一下。
她眸光一黯，遲疑地想收回手，唐啁沒站穩(wěn)，神魂仿佛還沒回軀體，腿就軟下來，她只能把她抱住，怕嚇到她的耳語，“你別怕……”
你別怕……我……
如果你不喜歡我，如果你沒有辦法接受的話，那我……
少女的身子非常地柔軟，氣息清甜，她咚咚咚的心跳就像彈動的鋼琴鍵。
施辭說不出放棄她的話。
不行，她想要她，她要當(dāng)這只小鳥兒的女友。
唐啁的臉頰在慌亂中蹭到了她的臉，肌膚接觸時帶來的感覺，施辭沒有辦法去形容，也沒有辦法去抵抗。她輕嘆一聲，尋到了她的頸側(cè)，那里也在急促地跳動著，鼻尖聞到了唐啁的體息，她沒忍住把唇印在那小塊雪嫩的肌膚上。
懷里的小鳥兒再次弱弱地?fù)潋v了下，可沒反抗。
“考慮一下，好么？”施辭小聲問。
等了幾秒，她終于松手，唐啁立刻轉(zhuǎn)身奪門而走，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下的電梯，飛奔在校道上，一路樹影夾著風(fēng)呼嘯在她的耳邊。
直到跑到熱鬧的學(xué)生區(qū)，她實在跑不動了，緩緩地走動著，做這些動作的時候她都沒有意識，踩著落葉，直到沉重的喘息稍緩，她才蹲下來，緊緊地揪住了領(lǐng)口，那點溫?zé)徇�在她的頸側(cè)，從血液擴散，在她的心口聚攏起來。
第47章
施海從被窩里鉆出個頭，摸到手機，努力撐開眼皮，“七點四十……”
他打了個懶洋洋的哈欠，他宿舍里鼾聲起伏，有一股不諳世事的冬眠氣息。?l城越來越冷了，每天早上的起床簡直難于上青天。
噫吁?劍?
他在被窩里拱來拱去，好不容易翻了個身，再打了哈欠，去看微信。
“施海，我不太舒服，這周的補習(xí)就取消吧�！碧七奈⑿拧�
他再一看時間，是凌晨兩點發(fā)過來的。
他撐起身子半坐起來，“好，你哪里不舒服��？”
等了一會兒，唐啁沒回。
他重新鉆回了被窩，再閉眼迷糊了一會兒，完全醒來時，天已經(jīng)大亮，到了九點半，發(fā)現(xiàn)手機在振動，他點開接通，“姐？哦……唐啁跟我說她今天不就舒服，今天不補習(xí)了……明天嗎？她好像沒說……等等，我再看看。”
施海退出來再去看那條微信，重新按回去，“她說是這周，那就是明天也不補習(xí)了，沒，沒說哪里不舒服，不，我不知道，哎……姐，我真不知道……”
“……”他拿起手機來瞄一眼，“掛了？”
“莫名其妙的。”施海伸了個懶腰，再去看微信，唐啁仍然沒有回。
到底怎么回事��？
“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啊�！笔┖Ｏ肓讼�，再打了這條發(fā)過去。
另外一個對話框不停地跳躍，米雪的。
“大清早的……真要命�！弊焐舷訔墸颜眍^塞在腰那里，慢悠悠地回信。
唐啁坐在書桌旁，臉埋在雙腿的膝蓋里，只露出了兩只眼睛，書桌上的手機里有兩個未接的電話。
施辭的。
她不再打了。
她確實有點小感冒，就打了幾聲噴嚏，是可以忽略不計的不適，她其實是沒想好怎么面對施辭。
施辭讓她考慮一下？考慮要不要當(dāng)她女朋友么？
唐啁從昨晚開始，把施辭跟她之間的聊天記錄翻了一遍，和她相處的點點滴滴，一幕一幕地在腦海里播放。
回憶，尤其是難忘的回憶的優(yōu)點就在于它清晰且不會撒謊，你隨時可以暫停，倒放，甚至可以擴大，特寫觀看。
施辭看她的眼神，對她的關(guān)懷和愛護，以及那些感覺起來異樣的小動作……
唐啁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她內(nèi)心的最深處，應(yīng)該早就察覺了施辭對她的好感。
是呢，如果不是她的好感，她們根本不會有這么多的交集，而她一直在自私地享受著，不敢認(rèn)真去想，去面對。
施辭問她：“你能接受我的性別嗎？”
如果是其他人，唐啁說不準(zhǔn)，不過如果是施辭的話，唐啁捫心問自己，答案是可以接受的。
但是要做她的女朋友……
唐啁眼前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變成模糊。
她想，可她不敢。
周日下午，miu姐來到了施辭的新住處。
立冬剛過，今天才算是真正進(jìn)入了冬季，玻璃上蒙著水汽，還還沒到下雪的時機，空氣里都是潮濕陰冷的風(fēng)。
“新房子不錯。”miu姐脫掉外套，打量著施辭的新房，下了一個結(jié)論。
客廳里墻是淡雅的草綠色，布藝沙發(fā)是淺灰色，一大面落地窗靠江，夜色一定很美。
“裝修過后我還沒怎么來�！笔┺o簡單的白色毛衣，杏色褲子，穿得很家常，面容素凈，窩在沙發(fā)里。
茶幾上兩杯咖啡散發(fā)著裊裊而上的熱氣。
一盞落地?zé)糸_著，發(fā)著淡淡的橘色的暖光，地暖也開著，墻上投影放著芒果臺黃磊和何炅合作的下飯綜藝片。
miu姐喝一口咖啡，心扉暖暖的，眼神包含著探究意味的，打量著施辭。
施辭看過來一眼。
miu
姐繼續(xù)打量著她，臉上那抹精致的紅唇彎了彎。
施辭嘆口氣，“你想問什么？”
miu
姐無辜的語氣，“是你想說什么吧？”
施辭揚了揚眉，看看她，“我上次忘記問你了，你和那位蘇總……”
miu
姐倒也干脆，“so
fargood.”（到目前為止還不錯）
施辭點到為止，就不再問了。她應(yīng)該沒意識到她再次嘆了口氣，miu姐也不主動問她，悠哉悠哉地喝咖啡，甚至還聊起來咖啡的話題，施辭心不在焉地應(yīng)著，直到她終于掉線走神了。
“怎么，那個小姑娘拒絕你了？”miu姐這才趁她不備，扎心一問。
“……”施辭眼皮跳了跳，面無表情地看向她。
“oops!”miu
姐嘻嘻一笑，“被我說中了？”
“哎呀呀，這是第一個拒絕我們施教授的女孩子吧？這是什么情況？夜路走多了？翻車了？天下紅雨了？”miu
姐越說越是也阻擋不了瘋狂上揚的嘴角。
施辭深吸一口氣，撇開臉，不看她，也不回答她。
miu
有點驚奇地咦了一聲，為施辭這少見的賭氣狀的孩子氣，她笑道，“可不至于啊，旁觀者清，我看那小姑娘心里是有你的。”
果然，施辭轉(zhuǎn)頭，猶疑地盯著她。
miu姐簡直要笑倒，“我的天，施辭，你怎么回事，這么患得患失的，這不像你��？”
她就這么稍微一試探，所有要知道的都知道了――施辭不僅喜歡人家小姑娘，還被人家小姑娘拒絕了。
她可以就這個笑施辭一年不停歇！
施辭按了按額角，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哎，我也想知道我怎么回事�！�
“安啦，安啦，喜歡就追唄，還有你追不上你的女人？”miu姐道。
施辭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她要不喜歡女人，那我也沒辦法�！�
miu
姐端詳著她，感嘆，“看來你是真喜歡那小女孩，我還是第一次見你這么沮喪，告訴我……”她湊近一點，“她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施辭微微牽起了嘴角，看在miu眼里，似乎想到了那個女孩，施辭就無法掩飾內(nèi)心的喜歡，這樣的真情流露，更讓miu姐好奇。
“我也不理解，我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這跟我對喬莎的感覺還不一樣，我們幾乎都立刻確定了對方……”施辭喃喃輕語，“我很早就知道我對唐啁有感覺，我不想強迫她，更不想用手段趁虛而入，她真的是很優(yōu)秀很好的女孩子……我之前還在想，哪怕唐啁不喜歡我也沒關(guān)系，但是現(xiàn)在，如果他跟我說她不喜歡我，我恐怕接受不了……”
“我的天，你真是瘋了，讓一個小姑娘把你耍得團團轉(zhuǎn)……”miu姐越聽眼睛瞪得越大，忍不住發(fā)表意見。
“不，她根本不知道，她要是愿意‘�！疫�好……”施辭唇邊的笑有了一點苦意。
miu
姐皺眉，搖頭，嘆氣，“你……”她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你多少歲？你簡直沒救了！”
施辭也笑，身子倒向沙發(fā)，“哎……”她嘆著氣，眼底卻有光，“miu
姐，我完了，這次我真的栽了！”
“……”miu
姐趴過去捶她，“你不爭氣，你活該，你自作自受！”
兩人一起哈哈哈笑起來。
陰沉的天空下，校道上五彩繽紛的雨傘像一朵朵小花，絡(luò)繹不絕地綻放著。
施海打著一把暗紅色的大傘，雨水不斷地從傘沿滲流下來，落到地面上。他把傘傾向唐啁那邊，“昨天你說不舒服，有沒有好一點？”
“嗯……”唐啁應(yīng)了一聲，“我們到八棟樓下去吧，雨太大了�！�
八棟是離他們最近的一棟教學(xué)樓，施海主動撐著傘，提醒著唐啁，“小心點腳下，哎這條路真不平……”
“對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這棟逸夫教學(xué)樓是?l大比較老的一棟教學(xué)樓了，墻面烏暗，角落有苔蘚，視野被雨霧迷蒙著。
“我覺得你以后不再需要補習(xí)了，還有一個多月，你按照平常的學(xué)習(xí)習(xí)慣，再多做幾套真題就可以了�！碧七f。
“這也不是不行……”施海有點奇怪，“不過，我覺得有點突然，是不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唐啁沉默地望了一會雨，低聲說：“施海，我不想瞞你……”
施�？粗�(xì)白的手指把耳邊被風(fēng)吹亂的發(fā)絲別好，長睫微斂著，似乎含著什么情緒，“我……好像喜歡施教授。”
一道閃電劃破天空，施海剛想開口，轟隆隆的雷聲大作，他咽了咽口水，懷疑剛才是自己耳朵的問題，“什么，你剛才說什么？”
“下雨了……”
施辭客廳那一面落地窗水霧迷漫，一個縮小版的雨后世界。
施辭躺在沙發(fā)上，miu姐躺在地毯上，兩人齊齊望著天花板，茶幾上的咖啡不知道續(xù)了多少杯了，“如果我們要談心的話，我覺得酒精比較有用�！�
“我昨天喝夠了，不想再喝了�！�
miu
姐說：“如果是我的話，談個戀愛這么費心的話，我才不要，我嫌麻煩，你說你何苦來著”
施辭已經(jīng)懶得回答她了。
“而且你還心甘情愿，我的天，難以理解。你真是愚蠢的浪漫主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