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還是很不真實的感覺……
周五晚上，天黑得很快，她在食堂吃完飯，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經(jīng)過了幾對擁在一起的情侶。以前都沒留意，學(xué)校的情侶居然有這么多。
她縮了縮脖子，今早太冷了，隨手就抓了施辭給她的圍巾圍了起來，這條品牌的圍巾仿貨多不勝數(shù)，張梓楠都沒看出是真品，她還摸著說，“哇！這也太像真的了！”
這周末張梓楠和男友出城去玩，本來想約她一起去的再次被她婉拒。
“什么時候你才談戀愛啊，我們好double
date！”
“有生之年我能等到這天嗎？”
“每次周末留你一個人我都好心痛哦……”
唐啁想起張梓楠夸張的語調(diào)笑了笑，把臉埋進圍巾里，加快速度朝宜修樓走去。
宜修樓下早上和晚上的時間都不缺等候的男生，暖黃色的路燈光下，年輕等待的面孔邊盯手機邊等著人已經(jīng)是見慣的場景，唐啁也習(xí)以為常了，剛要進大門時似乎聽到有人叫她。
她遲疑地停下，細(xì)聽，果然是她的名字，但是是個陌生的女人聲音，她轉(zhuǎn)過身子來，
目光尋找著。
校道對面的樹下站著一位高挑的戴著墨鏡的女人，見到唐啁轉(zhuǎn)過身來，她墨鏡后的眼睛似乎看了她一下，再看了看手機，回到她身上，上上下下打量著她。
唐啁不適應(yīng)地皺皺眉，確定不認(rèn)識，想要轉(zhuǎn)身再次被叫住了。
“唐啁，沒錯吧？”那個女人朝她走過來，取下了墨鏡。
天氣這么冷，這女人只穿著棕色短款流蘇毛衣，高腰皮裙，高跟黑色大長靴，小煙熏眼妝，淺綠色的美瞳配合著紅艷的唇色，精致得像雜志走下來的模特。
唐啁點了下頭，“我是�！�
“你不認(rèn)得我？嗯……”女人看著她露出個有趣的笑容，“我叫雯雯，是施辭的前女友�！�
唐啁愣了下，那幾個字進了耳朵，而隨之而來的是嗖嗖的冷風(fēng)。
“找個地方聊兩句唄。”雯雯笑著對她眨眨眼。
唐啁看著她好幾秒，終究還是點了下頭。
這個“聊兩句”時間很短，也不過前后二十分鐘，
雯雯打的車一到，她坐了進去，車子在?l大的校道上飛馳，蔥郁的樹蔭之間露出教學(xué)樓的影子。
這個她陌生的地方，是施辭工作生活的地方。
那時她和施辭交往的時候，她極少來?l城大學(xué)，倒不是施辭不讓她來，而是她自己心里抵觸。
談過那么多次戀愛，施辭是她唯一的女人，也是最尊重她的一個。跟她在一起時，雯雯知道施辭那些朋友看不起她，認(rèn)為她們不屬于同一個圈子，可施辭從來不會，她也不會強求自己喜歡她的朋友，相反，施辭不排斥她的朋友，也愿意進入她的朋友圈。
有好幾次，施辭陪著她應(yīng)酬，即使是雯雯，也知道施辭非常忙，可自己需要她的時候，她都會在。
有時她玩太忘形，不管多晚，施辭也會開車來接她，從來沒有一句怨言。
雯雯把車窗放下來，清冷蕭索的夜風(fēng)把她的頭發(fā)吹亂，她戴上墨鏡掩飾著發(fā)酸的眼眶。
她滑開手機，相冊里有一張施辭牽著唐啁的照片，是陳一壹給她的。
照片地點是在“heat”，施辭側(cè)眼凝視著唐啁，嘴角微微勾起，那笑容看上去熟悉又陌生。
唐啁的正臉拍得很清楚。
長得漂亮沒什么，她見過的漂亮女孩子多了去了，可唐啁身上格外有說不出的氣質(zhì)。
今天當(dāng)面見了，她還是形容不出來。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不討厭唐啁，連她都控制不住地想多看她幾眼。不討厭，也討厭，也嫉妒。很復(fù)雜的感覺。
很奇怪，好像她一下子明白了施辭為什么會喜歡她。
施辭看唐啁的眼神，她對唐啁露出的笑容，雯雯沒有見過。
雯雯的眼眶再度酸澀起來，一滴眼淚先流了下來，第二滴迅速而至。她吸了吸鼻子，輕輕呼出一口氣，刪了這張照片。
她比誰都清楚陳一壹為什么把這張照片給她，那時她和施辭在一起，雯雯明里暗里都吃了她不少擠兌。
呵呵。
她冷哼一聲。慫貨。
這么多年在施辭身邊，真以為施辭不知道她的心思么？
她要真的明著表白追求，雯雯還不至于看不起她。在背后搞這一套，把自己當(dāng)電視劇里惡毒女配使喚，真以為說兩句挑破離間的話，自己就會中計？
她來見唐啁純粹是自己的好奇，見到了就可以了，以后的事情她才懶得管。
雯雯翻到通訊錄，停頓在施辭的手機號碼。
備注是――字典baby。
那時她在施辭懷里嬌嗲地說話，“你爸媽給你們姐弟取名太奇怪了？你叫詞，你弟應(yīng)該叫詩，哦，不，那就跟你們的姓重疊哈哈哈，那你弟叫施歌才行�！�
“噗。”施辭笑著看她，“辭海是一本辭典�！�
雯雯開始不信，去百度后才知道是真的，她窘道：“又不常用，我們都是用《新華字典》，我不知道也正�！�
“嗯，你說得對！”施辭忍著笑，“很正常�！�
雯雯氣死了，撲過去咬她，被她攬住親吻。
眼淚一顆顆滴落下來，她早已摘掉了墨鏡，指尖劃過“字典baby”這幾個字。
是她不好，是她不懂得珍惜，是她耗盡了施辭對她的心意。
在這一刻，雯雯終于聽清了心里的聲音。
她咬著唇，彎下身子，躲開了司機的視野，不出聲地任由自己哭了一會，在淚眼模糊中，刪掉了那行數(shù)字。
你很喜歡那女孩吧？希望她也能一樣的喜歡你，希望你幸福。
我也不會再出現(xiàn)在你的世界里，你這一頁我就真的要翻過去了！不會再讓你在我心里出現(xiàn)！我要去過我自己的生活了！
雯雯戴上了墨鏡，重新坐直，仿佛沒事人一般，只有微紅的鼻子泄露了她的情緒。
唐啁回到宿舍，覺得很累，洗了個熱水澡出來，臉頰溫?zé)�，舒坦了不少。往常這個時候是她學(xué)習(xí)的時間，今天她卻不想學(xué)了。
宿舍里日光燈光有點蒼白，她自己坐了一會兒。
那會兒，施辭的前女友和她就在宿舍樓旁邊的小花園里站了一會兒。
施辭的前女友，那個叫雯雯的女孩很長時間沒說話，只是打量著她。
很久，她才問，“你有沒有20歲？”
“我21歲�！碧七院喴赓W道。
她淡淡地嗤一聲。
“我沒別的意思。”她又說。
沒別的意思還過來找她？唐啁是不信的，只不過她沒有處理過這種事，只能以靜制動，對方不說出意圖，她也不會主動說話，只是這位前女友很奇怪，她也不說話。
半響她又說，“施辭身邊那個陳一壹，你沒事不要跟她接觸�！�
唐啁一怔，腦海里有點印象，她遲疑了一秒，沒說話。
“好了，走了�！彼龜[擺手，態(tài)度不算友好，倒也可以忍受。
唐啁按捺不住好奇心，低聲問了一句，“你們?yōu)槭裁捶质郑俊?br />
雯雯轉(zhuǎn)過來來看她，看不清她掩蓋在墨鏡后的眼神，她忽然莫測地一笑，“還能什么，她不喜歡我了唄。”
唐啁回過神來，這燈光刺得眼睛發(fā)痛，她覺得累，關(guān)燈，爬上床去了。
燈一關(guān)，滿室寂靜。
她和張梓楠的這個宿舍在最后面，屬于被分配剩下的，位置不太好，夏天太曬，冬天太冷。
三個人，三個不同的班級，真正住在里面的只有她和張梓楠兩個人，而在宿舍時間最多的只有她一個人。以前唐啁覺得一個人安靜自由，這是屬于她的小天地，現(xiàn)在一想，除了這個地方，她再也無地可去。
隔壁宿舍還沒睡，她們好像在看電影，笑語連連。
窗外的風(fēng)在呼嘯，有樹枝搖晃的聲音，天氣預(yù)報說明天要降溫，可能會有雪。
邶城好像還沒下雪呢。
“要想我�！笔┺o說這話的時候，咬了一下她的耳朵，要自己一定要記得似的，她的嗓音里都是笑意。
她確實在想她。
第53章
周六的早上，氣溫驟降，唐啁起床就覺得不對勁，頭重腳輕，鼻子不通氣。
她有種不好的預(yù)感，立刻泡了兩包小柴胡沖劑，去圖書館兼職，一整天頭暈?zāi)X脹都沒有精神，到了晚上，她早早上床，昏睡了一晚，隔天起床不但沒有好轉(zhuǎn)，反而更加嚴(yán)重了，鼻塞呼吸不了，嗓子疼痛。
她翻出了兩顆不知道什么時候的感冒藥，看了下還沒過期，就吞了，去教室學(xué)習(xí)，效率很低，到了晚上，突然燒了起來。
唐啁很少生病，可這次看來是來勢洶洶了，她感覺自己整個腦袋像一顆快要爆炸的石榴，動作緩慢地裹了她最厚的外套，穿了鞋，下樓準(zhǔn)備去校醫(yī)院。
外頭風(fēng)冷夜?jié)�，她走得很慢且小心翼翼，幾乎是盯著腳下的路，一步一步走的，
到了醫(yī)院一量已經(jīng)燒到了39.5度，要吊水。
坐在醫(yī)院的塑膠椅上，昏沉沉的。輸液室里燈光昏白，陰冷陰冷的，只有她一個人。唐啁靠著椅子，兜里的手機靜靜地躺著。她拿出來翻了一圈，又放回去了。
施辭這些天估計太忙了，只發(fā)了三條。
――我?guī)熜峙至恕８缴弦粡埻蹬膱D。
――這里太干了，我想回?l城��！
――邶城下雪了，飛機大概會晚點。
最近一條私信是傍晚的時候了，或許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飛機上了。唐啁疲憊地閉上眼，暫時休息一會。
過了一會兒，光滑的地板傳來鞋的聲音，唐啁一下子驚醒，有個身影在面前一晃。一個男生在她對面的椅子坐下，額頭貼著白色的退燒片，正在朝護士撒嬌，“小姐姐，吊水我還可以貼著這個嗎？”
護士給他扎針，被他語氣逗笑，語氣溫和道：“你想就貼著吧……”
“要吊多久啊，我可以叫我女朋友來陪我嗎？”男生還在撒嬌。
“一個小時多一點吧，你可以叫她過來�！弊o士說。
“這么長啊，可我怕她會無聊……”
“……隨你吧�！�
護士走后，男生大大咧咧地坐著，一手吊著針，一手發(fā)信息，中間抬眼看到唐啁，對她笑了下，“hi，病友……”
唐啁不理他，仍舊閉眼休息。
過了沒多久，應(yīng)該是男生的女朋友過來了，兩人在對面卿卿我我。
“我?guī)Я艘粭l圍巾過來，可以包住你的手，這樣就不冷了。”女孩子很細(xì)心。
“謝謝寶寶。”兩人幾乎面貼面說話。
“給你靠一下�！�
“好啊！”
唐啁睜開眼，男生靠在女孩子的肩膀，兩人膩膩歪歪旁若無人地說著話，他打吊針的手被一條玫紅的圍巾包著，非常顯眼。
唐啁瞟一眼自己扎針的手，幾條青紫色的細(xì)筋浮在手面上，整只手掌已經(jīng)凍得沒有了知覺，仰頭瞧一眼吊瓶，還有大半瓶的液體。
她實在疲懶得很，額頭像壓了一塊大石頭，又覺得冷，無意識地縮緊了雙肩。
“你要不要喝口熱的，我在宿舍泡了姜糖水哦�！迸贸鲆粋�玫紅色的保溫杯，倒了一點在杯蓋。
“誰要喝這種甜膩膩的東西�。俊蹦猩Z氣嫌棄說了一句，下一秒就笑著撅起嘴咬住杯蓋。
“你趕緊喝了，不要玩，哎呦，你討厭啦……”女生笑起來，掃了一眼對面的唐啁，“人家要笑我們了。”
男生只是笑，喝了水，女生把杯蓋收起來，兩人湊在一起就旁若無人地接起吻。
唐啁：“……”
她移開眼睛，感覺頭更暈了。
親完后，女生笑著捶了他一拳，掩著嘴笑，男生也看著她笑。
唐啁忍不住用余光瞄他們，這樣就是談戀愛的樣子？這會是什么感覺
男朋友，女朋友……
唐啁還沒有真實感，就算施辭已經(jīng)強行把這個概念植入她的腦海里，但還是沒什么實際的畫面。
可是真的沒有嗎？
施辭的笑顏一下子就跳出來，連她發(fā)的那些文字信息，也仿佛她笑著在面前說話。
還有她的懷抱，她的……親吻……
沒沒沒，不算吻，但是耳朵是真被咬了……
她真的在想施辭。
她不在自己身邊，感覺很遙遠(yuǎn)，別人口中的她也離自己也很遙遠(yuǎn)。
她了解的是那個溫柔體貼自信，偶爾有一點調(diào)皮的姐姐，而她并不知道這個姐姐作為女朋友的樣子。
――“還能怎么，她不喜歡我了唄。”雯雯這句話在腦海里響起，唐啁的頭更痛了，她揉揉太陽穴。
“嘿，你沒事吧？”
對面的女生走過來，在旁邊的飲水機倒了一杯溫水給她。
唐啁有點意外，“謝謝�！备屑さ貭科鹱旖窍�?qū)Ψ揭恍�，接過了水，喝了一口。
“同學(xué)，你不叫你男朋友過來陪你嗎？”打吊針的男生揚聲問。
唐啁怔了下，沒回答。
“你別多管閑事啦！”女生坐回他的旁邊。
“我講真的！”男生打量唐啁，笑得格外和善，“你是哪個院的，沒男友嗎？介紹我哥們給你好不？哎。他體院的，一米八五，可受歡迎了……”
唐啁垂眸看著自己的杯子不說話，還是女生揪住他的袖子，他才不再說了。
一共要吊兩瓶，不知道什么時候唐啁縮在椅子上迷糊過去了，也沒睡熟，中途一個激靈醒過來，身體都僵了。
對面的男生靠在女生的肩膀上打盹，那個女生也突然醒來過來，第一時間就去查看男生的吊水，她小聲說：“還有一點點……”
然后她看過來，驚呼，“哎！你的手！回血了！”
唐啁的手都沒有知覺了，那條透明的細(xì)管有一節(jié)已經(jīng)變紅了。
“哎呀哎呀，我去叫護士！”女生跑了出去，一陣忙亂之后，唐啁和對面的男生都換了新的點滴瓶。
輸液室再次安靜下來。
唐啁不知道現(xiàn)在幾點了，應(yīng)該挺晚了。校醫(yī)院里也很安靜，除了輸液室的燈亮著外，其余都是灰暗的。
朝外看出去，是一條黑暗的長走廊。
自從母親過時候，唐啁有一段時間對醫(yī)院很排斥，在外面看到醫(yī)院的標(biāo)志會繞道，避免一切機會看到穿白大褂的人。
這樣的夜晚，又讓她想起那些在醫(yī)院的夜晚。
深夜的住院部，長長的走廊，有臨時加的病床，家屬們租的折疊床，頭頂是花白的燈�？諝馐窍舅涂照{(diào)混合的味道。
沒有一個夜晚是悄無聲息的。
有巡房護士輕輕的腳步聲，入睡不了的病人或者家屬傳來低低的交談聲，還有某些不明的鼾聲，這些的這些都構(gòu)成了一個特有的世界。
這是普通的安全的夜晚。
最怕的是事發(fā)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