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而事實上，唐啁從來沒對她提過什么要求，如果自己不提，唐啁什么都不會主動開口要。
等得久了，她一定是以為被自己放棄了。
施辭淚流滿面。
清算如果有意義，自己才是更混賬的一個。
第90章
施辭把唐啁的朋友圈翻了個遍，看不到什么有用的內(nèi)容，是她很久都沒有更新，還是她把自己屏蔽了？
微信的對話框她點開又關(guān)上，關(guān)上又點開。
上一句對話還是去年的除夕，唐啁發(fā)的――“新年快樂”。
她沒有回，唐啁也沒再發(fā)過來。
施辭勇氣頓失，關(guān)上了微信。
張梓楠的話似乎在暗示什么，為什么早不說晚不說唐啁單身，偏偏這個時候說？話里的意思好似唐啁最近才單身一樣？
難道唐啁又分手了？
不，不會。
施辭頭腦都要炸了，心思不停地飛遠。
她再翻了一遍唐啁的朋友圈，心更亂了。打自己的臉了，她現(xiàn)在確實畏畏縮縮了。
唐啁換了校園，換了城市，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適應(yīng)了邶城的氣候，全心投入她的學(xué)業(yè)，自己要去摻和她的新生活嗎？她已經(jīng)結(jié)束了?l城的一切，那就證明了自己從此就退出了她的生活……
她真的已經(jīng)完全忘記了自己了嗎？
施辭知道自己無法忘記她，甚至無法接受她能有新的伴侶，可是現(xiàn)在能怎么辦？她不止錯過了最好的時機，可能還錯過了許多個次好的時機，現(xiàn)在只能……只能孤注一擲了。
她被一股難以言喻的沖動攪弄得坐立不安，她必須做什么才行，對，她必須去見唐啁。
還有兩天就是舊歷新年，機票非常難定，她刷了半天軟件，又打電話，終于搶到了隔天凌晨一點多的一張票。
早干嘛去了？
施辭覺得羞愧。
現(xiàn)在還來得及嗎？
她已經(jīng)沒臉去打電話，去通知唐啁自己會過去，今年她還在張梓楠家里過年嗎？她無從得知，只是她想去看看她，哪怕遠遠地看一眼。
傍晚時候，施辭接到電話，去接丁女士，丁女士的買年貨的路上車子拋了錨，已經(jīng)送去修理。
丁女士的年貨已經(jīng)買的七七八八，只是她仍嫌棄不夠。施辭和她去進口超市逛了一圈，又去熟悉的粵菜餐廳打包了幾個菜，開車送她回家里。
隆冬，天黑得很早，五彩的霓虹燈染紅了濃墨的天，施辭的眼前忽然閃過了唐啁的臉。
這個時候她在做什么？吃飯了嗎？會不會還在兼職？
是的，邶城的消費比?l城要高不少，她的生活費夠不夠？
越想施辭越羞愧，情緒堵在心頭難解，她無意識地長嘆，眉頭深鎖。
送丁女士回家，吃了晚飯，丁女士見她面色不好，出聲留她，“明天就除夕了，你還回去干嘛？就住家吧。”
“不了，我有事�！笔┺o拒絕。
“有什么事，反正……”丁女士頓了頓，把“反正你都一支公咯（一個人）”這話咽了下去。
“我明天要出差，今年春節(jié)不在家過了。”施辭無暇顧及她的話，她急著回去收拾行李。
“出差？”丁女士還沒問清楚，施辭已經(jīng)拎包走人。
“……”丁女士看著她的背影沉下一口氣。
太難了，當(dāng)媽太難了，當(dāng)一個三十多歲同性戀女人的媽更是難上加難。
“我會不會當(dāng)不上奶奶了？”丁女士喃喃自語。
每年的大年初一，年年去燒香拜佛，好像也沒有多大的用？難道是她不夠誠心？
丁女士嘆一口氣，看來施辭是指望不上了，她瞄了一眼在沙發(fā)玩手機坐沒坐相的施海，再嘆口氣，覺得心更涼了。
施辭開回學(xué)校的時候一直在走神，路燈散發(fā)著幽幽的燈光，潔白的細屑如金子灑落。
在加油站給車加油，她走了出來，看著這雪夜發(fā)呆。
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
很想她的啾啾，很想給她發(fā)過去。
竟然錯過了這么多可以分享的瞬間和時刻，之前的那些不甘和怨氣在此刻顯得多么可笑，在思念面前又是如此的不值一提。
施辭立刻驅(qū)車回校，急匆匆地回屋，鑰匙手機一丟，就去收拾行李，胡亂扔了幾件衣物，再到梳妝臺摸了幾瓶護膚品，臨鏡一照，自己的妝容花了一臉，頭發(fā)凌亂，還夾雜著雪花。
她脫下大衣，干脆進洗手間洗澡洗頭發(fā)。
這個時候，她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啾啾”兩個字彈了出來，十幾秒之后暗了下去。
唐啁第一個電話沒打通，她怔了怔，周遭的時間似乎都靜止了，天地間只有緩緩掉落的雪花，絨絨的，冰冰的，混入發(fā)間，滑落臉頰來。
拿到那張專輯后，內(nèi)心的期待和希望像越來越脹大的氣球，她必須要來?l城，必須再來一次，要不然那顆氣球會“啪”地一聲爆炸。
已經(jīng)放假了，施辭應(yīng)該會住在市區(qū)的房子。她在小區(qū)門外徘徊了一會兒，跟著人進了大門，來到了施辭住的那一棟，她并沒有門卡，只能在樓下等。
她鼓起勇氣，終于撥了施辭的手機。
沒有接通的這一瞬她一下子就懵了，全身陡然像失了骨頭往地上滑，蹲到了地上，過了一會兒，她轉(zhuǎn)身，慢慢地走，終究還是忍不住去擦眼角。
越擦眼淚越多。
心里不是不委屈的。
唐啁茫然地想，她還有資格委屈嗎？也許施辭已經(jīng)有了新的女友，那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吧？
不，這些都是她的猜測，也許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的時刻里，施辭也如她此時的心境。
唐啁擦了擦眼淚，再撥電話。
還是沒有接。
她邊擦眼角邊走，后面有個聲音喊住她，“哎，你好……”穿著制服的小區(qū)保安在巡邏，看唐啁眼生，邊打量著她邊問，“你住哪棟的？”
唐啁狼狽地抹了下臉，剛想回答，她的手機猛地震動起來。
唐啁一時心臟漏跳，也不顧旁邊的提問，接通的剎那，還來不及開口，眼前已經(jīng)模糊。
施辭著急的聲音破空灌入耳朵來，“啾啾，啾啾，對不起，我剛才在洗頭……你……”
唐啁的心跳復(fù)蘇，仍然在哽咽，出不了聲。
“啾啾……”施辭急聲道，“你在……”
“哎，你哭什么，我問你住哪棟而已？是不是跟家里人吵架了？”身旁的保安還在問她，他的聲音不小，而施辭明顯也聽到了，她吸了一口氣，似乎不敢置信地問：“啾啾，你在我這里？你在樓下？”
唐啁哽咽地從喉嚨里“嗯”了一聲。
“你把電話給那個人，我來跟他說。”
混亂的幾分鐘后，唐啁回到了施辭的樓下，等著她下來。
夜色枯寂，細雪幽幽，她的期待混合著惶然，怕其如這雪，未及地面已消失。
唐啁沒有看那扇玻璃門，只是內(nèi)里電梯門打開的那一刻，她下意識地轉(zhuǎn)過去，果然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施辭跑了出來，她頭發(fā)披在肩上，穿著白色的家居服，疾步匆匆。
眸光直直地望過來，抬手刷卡，拉開玻璃門，風(fēng)和雪裹住了她的發(fā)絲，她抬手撩開。
唐啁看著她，還來不及眨眼，她已經(jīng)來到了自己的面前。
唐啁嘴唇略動了動，施辭呼吸急促，兩人隔著飄舞的雪點對視，誰也沒有說話。
唐啁低頭，看見了施辭腳下的室內(nèi)拖鞋。淺色的，沾了地面的混著泥土的雪。
她抬眼去看施辭，施辭抿了下唇，眼睛也紅了起來。
很短的時間，卻漫長的無法呼吸。
唐啁本來已經(jīng)冷得全身都沒知覺了，只剩那顆心還在倉皇劇烈跳動，她有點受不了，艱難地牽動了下唇角，施辭肩膀顫了一下，伸手就拉住了她，“啾啾�！�
唐啁的手冰冷，施辭微熱的體溫捂住了好幾秒，她才顫了一下。
施辭咬了下唇，痛意從她的心狠狠地擴散開來，她緊緊地攥住唐啁的手，拉著她走，“先到家里去。”
唐啁被她拉著走，恍恍惚惚的，一時看她的臉，一時看她拉著自己的手，一時看著她腳下的拖鞋，直到進了玻璃門，她才反應(yīng)過來停住了腳步。
施辭回頭看她，去按電梯的另外一只手收了回來。
欲言又止，相顧情怯。
施辭神情焦灼，握著唐啁的手卻沒有松開，只是有意識地捏緊了下。
唐啁睫毛顫了顫，她抬眸看她，“……我還可以上去嗎？”
施辭望進她含淚的眼眸，“當(dāng)然了，密碼你知道的，也有你的指紋�！�
唐啁話里的生疏和小心翼翼的試探，讓她的目光都帶上了痛意。
唐啁穿了件黑色的羽絨服，背著個雙肩包，自己沒有見過的�？粗匀缓軉伪�，也不知道有沒有穿毛衣。頭發(fā)和肩膀微微濕潤，臉頰和鼻子都凍得通紅，施辭覺得這隆冬深夜的寒氣都灑在了她的身上。
頭頂?shù)臒�，清清的，淡茶的顏色，也不能給她帶去多少溫暖的感覺。
“啾啾……”
施辭很心疼，要非常用力才能克制自己不去抱她。
“你……”那問題在自己的喉嚨和心里滾了無數(shù)遍，唐啁還是問出了口，“你和雯雯復(fù)合了嗎？”
施辭怔了半秒不到，立刻否認，“怎么可能？”
她太驚詫了，大腦下意識飛快運轉(zhuǎn)，短暫的瞬間里所有的細枝末葉整合起來。
――雯雯見過她，她見過雯雯……
――什么時候，雯雯說太久了，不記得了，那應(yīng)該是很久之前的……
――雯雯似乎說我剛才在樓下似乎見到……
仿佛為了應(yīng)證她的猜測，唐啁低低地說：“圣誕節(jié)那天晚上，我去學(xué)校了……”
施辭胸口發(fā)悶。
不，是完全的心痛得不能呼吸。
啾啾……
她再也忍不住，朝前一步把唐啁摟進懷里，臉頰蹭到她涼涼的發(fā)絲。
她那時在外面等了多久？
又是抱著什么樣的心情離開？
施辭不敢深想。
她覺得自己沒臉去抱她，松開了唐啁，低下了頭。
這是……唐啁第一次見到施辭的眼淚，她的手抖了一下，掐了掐手指。
“啾啾，我并沒有……”施辭的嗓音都在顫抖，“我只是偶然碰到她，那時我喝多了，她送我回來……”
她頓了頓，自己也覺得這解釋太牽強了，她重重地咬了下唇，眼睛紅紅地望著唐啁，“……我買了明天去邶城的票，我想去找你的……”
“我手機沒帶在身上，剛才著急下來，我是說真的……我……”
唐啁怔怔地看著她，她沒看見施辭這樣著急委屈的樣子，想都沒想地握住她的手，“你不要哭……”
施辭的話戛然而止，愣了愣，“我沒哭……” 一只手被唐啁拉著，她用另一只手慌亂去擦拭，不自在別開了臉，頓了頓，又望過來，像鏡頭拉近取景，臉微微暈紅，眼睛因為有淚，特別亮，含著柔情和心疼，撫上唐啁的臉，“你也不要哭了……”
唐啁鼻子又酸了。
施辭牽著她的手，按亮了電梯。
十分鐘后，唐啁已經(jīng)坐在屋里的沙發(fā)里。
施辭熱了一杯牛奶放在她面前。
兩人的手機放在一邊，挨得很近。
唐啁曾經(jīng)送過施辭一個手工羊毛氈手機殼，后來養(yǎng)了秋秋，手機殼被它撓得完全能看，施辭換了下來。
現(xiàn)在她見到的就是滿是毛邊，甚至線頭已經(jīng)出來的手機殼。
而自己的手機仍然是施辭送給她的那款。
兩臺手機靜靜地挨著，似乎失去的時光又回來了。
而此刻在她們之間的時空已經(jīng)停止了流動，靜止的，凝固的，再也不會失去。
唐啁喝了一口牛奶，全身暖了不少，抬頭對施辭笑了一下，施辭仿佛就在等她的這一笑，目光碰撞，就再也沒有移開。
施辭走了過來，在她的身旁坐下，輕聲問，“還冷不冷？”
唐啁搖搖頭。
施辭伸出纖長的手，撫著她微濕的發(fā)絲。她的掌心柔軟溫暖，唐啁下意識地偎過去。
“對不起，讓你受苦了，我太混賬了。”施辭的拇指輕輕地撫著她的眼角。
“對不起，是我把你想得太理所當(dāng)然了�！�
“不，你沒有，是我沒好好愛護你，我說得好聽，但實際上遠遠沒有做好�！�
“沒有，是我性格太別扭了，我……應(yīng)該慶幸那天晚上是你……”
“……啾啾，我想要你知道，那天晚上是我唯一的一次……”
真奇怪，真坐在一起好好說話，把事情輕描淡寫地說開，好似也不過一件小事。
曾經(jīng)的怨忿，不甘，委屈，氣惱瞬間蕩然無存，甚至還會質(zhì)疑這些情緒是否真的存在。
“是我不好，沒跟你商量就去邶城。”
“我也應(yīng)該說清楚，我不想你走，或者我更應(yīng)該強迫你留下來。是我的錯�！�
“我不好……”
“我的錯……”
“……”
一開始不覺，現(xiàn)在場面好像變得有點奇怪。她們都停了下來，你看我我看你，不約而同笑出聲來。接著沉默的互視著。
熟悉的面孔，吻過無數(shù)次的唇，都沒有變。
唐啁坐了四個多小時的動車，一路忐忑，一路積攢勇氣，從剛才到此刻，情緒百轉(zhuǎn)千回，峰回路轉(zhuǎn)，雖說也抱著希望，卻不敢期待還能有坐在她旁邊的可能性，與她對視一笑的這一刻，突然動容，哽咽了一聲，低下了頭。
施辭心酸不已，摸了摸她的臉，“啾啾，我們和好吧，好不好，我好想你，我不能失去你。”
唐啁眨去了眼里的濕潤，柔聲道，“我，我有東西送給你�！薄∷龔陌锶〕隽四菑垺杜隳愕箶�(shù)》的專輯，遞給施辭，“我知道你的生日都過了，我記得的，可是總覺得沒有合適的禮物送你……”
“你送什么我都喜歡……”施辭驚喜地拿著，細細端詳，打開，“居然還有簽名！哇！”她綻開笑容，孩子氣地歡呼。
唐啁凝視著她，眼神如星，落入湖中，“我也不想和你分開，你記得我以前說的話……”
這是你喜歡的歌，因為你喜歡，我也喜歡，我想要和你一起度過春夏秋冬。以前想，現(xiàn)在也是。
“我記得。”施辭身體前傾，抱她入懷里，坐在自己的膝蓋上，想以往的許多次一樣。唐啁把頭埋進她的頸彎，兩人緊緊地依偎著。
只要還互相相愛，只要還有彼此心疼的心，即使分開，即使遠離，也還是能再一次走近，再次擁抱。
愛人眼里的光，能夠驅(qū)散一切的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