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于燕想了想,把那聽可樂握在手里:“我的理由很長�!�
“你盡管說�!�
于燕便真的慢慢說:“我大學畢業(yè)前在電視臺實習,有次去采訪城中村改造的釘子戶,碰到一群人在嚇唬兩個老人,攝像師沒進屋,掉頭走了。后來我報了警,結果話筒被人砸了,再出去,同事已經離開,我打車回到臺里,攝影師安慰我話筒不用賠,又說這新聞拍了也播不了。
實習結束時,我的老師給我的評分很低,我也不想待在那里,就找報社、雜志社,在面試時他們都會提到新聞的生命是真實性,只有風相的面試官問我:‘你相信新聞的生命是真實性嗎?’我說,我不相信。
“能被人看見的新聞是新聞,被人看見的證據和細節(jié)是事實,那不被人看見的呢?難道大多數人覺得真實,就一定是真相嗎?”
“你在鉆牛角尖。”
“面試官也這樣說我,但他最終給了我機會,所以我很珍惜每一次報道,盡量謹慎,客觀,不讓自己犯錯�!�
于燕想起這些年,風相從來不是權威的發(fā)聲者,但他很包容,就如同他的理念:湖海山川皆是風過之處,人間百態(tài)方為眾生世相。他給了她一個平臺去見人、見識,也允許她保留俗念,堅持自我。
“我記得我第一次寫封面人物時寫得很長,二稿改完還有兩萬多字,和編輯徹夜溝通,一段一段地改,最終定稿時,我的領導告訴我,辛苦的是我們,了不起的是讀者。在一個什么都講究快的時代,他們還愿意靜下心來讀我們的作品,這就是我們的價值所在。
出刊后,我收到了讀者的來信,那時我才發(fā)現,如果我要表達的被人看到了,哪怕只是很小一部分的人,他們懂,并且理解、喜歡,那我就會覺得這種共鳴真好�!�
李望榮問:“難道你寫新聞報道,寫一點短文,雞湯文,不會有這種共鳴?”
“會有,但共鳴的長短深淺不一樣。我不期待自己的文字有什么作用,只是喜歡這種分享的方式。就像畫畫,我描繪出一個人的樣子,然后被別人看到,神奇的是,這個人和我們同處一個時代,卻有和我們不同的活法,我們可以接近他、端詳他、觸摸他,這就是這份工作的有趣和美好所在。”
李望榮看著這個比自己兒子大不了幾歲的女孩,這些天,他覺得她很上進,也很執(zhí)拗,但她最大的閃光點是真誠。就像現在,她臉上的欣喜和投入是騙不了人的。
他好像很久沒有見過這種神情了。
他把啤酒罐喝到見底,決定和她說些重要的話:“小于,我在風相待了三十年,在一線只有七八年,你是專職的記者,那我就是專職的領導,所以到了這個歲數,上面還信任我,讓還做管理和創(chuàng)新的試驗。事實上,我給不了你專業(yè)上的幫助,也壓根不需要你來這里替我做些什么,但你要知道,總部要提拔人,不僅是要提拔技術骨干,也要鍛煉你們的領導和應變能力。就像小李去你的位置,他不需要交出和你一樣的作品,因為他是我們這里最優(yōu)秀的信息統(tǒng)籌者和策劃者,但他缺少的是嚴謹和細致,所以他去適應和學習……那你呢?你知道你缺什么嗎?”
于燕對上他和善卻帶著精明的眼神:“請您指教。”
“松弛�!�
他含笑說:“你做事有很強的目的性,這讓你能控制局面,駕馭文字,但說到底,你的心還是緊的。那請問,你既然要來這里表現自己,卻不想融入我們,我們?yōu)槭裁唇邮苣愕谋憩F呢?”
于燕思索良久:“主任,我……”
“你叫我什么?”
“老、老李?”
李望榮點到即止:“走吧,小鄭點的燒烤是附近最有名的。”
于燕只好和他過去,不由得問:“我們這算公費吃喝嗎?”
“當然,這是專門撥下來的專項經費,只不過你們分部應該把它當成了獎金激勵�!�
“哦�!�
“對了老李�!�
“?”
“我的那幾個選題……”
李望榮再次大笑:“行了,專心吃飯,團建回去后,我再找你聊�!�
。
于燕第一次接觸這種性格的領導,一面敬重,一面忍不住靠近。時間長了,她覺得李望榮是天生的管理者,別看私下里毫無架子,出了事絕對的以公司利益為先。就拿小鄭來說,他明明上午還在和他開玩笑,下午就因為他在短文編輯上的疏漏發(fā)了脾氣,扣了他兩天工資。
“他就這樣。”小鄭倒是無所謂。于燕想,李望榮能得民心,大概不是笑面虎,而是真的公私分明吧。
也正因此,她決定按照他的指點去做。那個小李走了,她一面處理完歷史遺留問題,把他這幾年的短報道、熱點追蹤,以及上半年的優(yōu)秀視頻案例打包整理完畢,一面征得李望榮同意,做了幾次采寫。接觸多了,她知道李望榮也是遙省人,同事們聚會時也會聊些八卦和家長里短,每當這時,就會有人提到她的男朋友。
于燕也想死了她的男朋友,可是她男朋友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學習,她不期待周末,只期待十一,她能安穩(wěn)放假,他也沒有過分的排班。
這周周五,她六點出現在大廈一樓,準備回去煮面吃,手機卻響了。
“喂?”
“你下班了嗎?”
“剛下,你呢?今天回家吃……”
一輛計程車在對面緩緩停下,從車上下來個瘦高的男人,他一手舉著手機,一手去后座拿了行李箱,看到她時,他先是一愣,隨即沖她露出微笑。
她睜大眼睛,木然站在原地,實際上興奮得快要跳起來:“你、你……”
“我怎么了?”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不遠處卻站著熟悉的人,她如夢初醒,飛奔過去將他一把抱�。骸澳阍趺磥砹�?”
她的驚喜溢于言表,蔣攸寧單手摟過她的腰,和她額頭相抵:“我說過我會來的。”
“可你沒說是今天�!�
“今天很特別�!彼缇椭浪榫w不好,但一直沒陪她,都是她自己消化,那他總要找個彌補的機會。
于燕笑著問:“為什么今天很特別?”
“因為今天你生日,”蔣攸寧輕聲說,“特別想讓你快樂�!�
61.蛋糕
于燕的住處離這里很遠,每天靠地鐵通勤。夕陽余暉未褪,高樓在路面鋪開成片的陰影,她牽著蔣攸寧的手,走幾步就轉頭看他,明明早上還在和她問好的人,此刻卻站在她身邊,實在不可思議。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蔣攸寧說:“你提過�!�
“我提過?”于燕的記憶出了岔子,忘了自己曾漏過口風,也忘了幾個月前,她曾把一張院辦開的證明遞到他面前。蔣攸寧不等她深思,握緊了她的手,“晚上什么安排。”
“好好吃飯,好好休息。”她靠著他,“你來應該事先和我說一聲,要是跑空了怎么辦�!�
蔣攸寧知道她的公司地址,知道她住的地方:“只要你不出差,我肯定能見到你�!�
“所以我的工作安排你都記得。”
“……記這個很難嗎?”
“難。但你上心又聰明�!庇谘嘞�,原來被人牽掛是如此幸福,她感覺自己變得輕盈,像是飄浮在甜蜜的云海里。
她這樣高興,蔣攸寧來時的不確定也通通不見�;氐阶√�,他放下行李,先和她去附近超市采購,結束后又去甜品店買了個奶油蛋糕。她邀功似的:“我來這邊以后說到做到,戒煙戒酒戒糖,真的沒再碰過�!�
“值得表揚�!�
“你看我皮膚有沒有變好?”
“有�!�
“意思是以前很差?”
“……”蔣攸寧自覺失誤,仔細看她,“本來就很好,現在更好�!�
于燕又問:“那我是不是胖了?”
“沒有�!�
“你不誠實�!彼敌Γ统鲨匙開門,語氣帶點找到他錯漏的得意,“這里的小吃特別豐富,我戒了很多唯獨沒戒夜宵,上秤比剛來時重了四斤�!�
“是嗎?”
“是�!彼舆^購物袋,翻出剛買的男士拖鞋讓他換上,還沒走開,雙腳卻被騰空。蔣攸寧將她整個抱起,她驚呼一聲,攀附住他,他一下一下啄她的唇:“為什么我感覺更輕了?”
“錯覺�!庇谘嗑`開笑容,明媚得讓人心動。蔣攸寧閉眼,沉默而堅定地吻她。有那么一瞬,于燕的心沒來由地疼了一下,然而接踵而至的,是翻滾的思念和熾熱——
她真的好想他。
于燕被他吻得渾身發(fā)軟,忿忿道:“這不公平�!�
“哪里不公平?”
“不能動用武力�!彼嫒籼一ǎ凵駞s凌亂,俏麗和風情的反差讓眼前人心動神搖。
曖昧升溫,于燕覺得有什么從內心深處逃逸開去,她敗下陣來,想讓他先停一停,卻聽肚子發(fā)出一聲清楚而漫長的——
“咕……”
房間里有片刻的安靜,四目相對,她心虛地紅了臉,蔣攸寧先是一愣,而后伏在她身上,忍笑忍得肩膀微顫。
“……”她難為情地推他,“我平時下班就吃飯,今天耽誤了,餓了。”
“好,怪我怪我�!彼狼福凵窳亮恋�,“我馬上做。”
兩個人緩了幾分鐘,于燕從他身上下來,拿過旁邊的襯衫給他套上。蔣攸寧一進廚房就知道她最近開過火,小鍋小鏟小砧板,收拾得利落干凈。于燕開完空調,湊過去想幫忙,卻被趕去洗澡。她看著他忙忙碌碌的背影,第一次覺得這間小屋既可愛又溫馨。
洗完澡出來,最后一道菜已經上桌。小炒肉、香菇青菜,還有一小鍋麻婆豆腐。于燕不得不佩服他的效率:“我可記得你不擅長灶頭功夫。”
“不擅長所以要學。”他說,“技能可以不用,但不能不會。”
“有追求。”于燕夾了一筷子,豎起大拇指,“不愧是學霸。”
蔣攸寧得了肯定,去浴室沖了個戰(zhàn)斗澡。再出來,于燕正坐在桌邊打電話。
她聊得很開心,掛斷后跟他說:“是阿姨。她知道你來漢城了�!�
“嗯,不回家吃飯要打報告。”
于燕笑他的乖巧:“那你要待幾天?”
“周末回去�!�
“哦。”她起身盛飯,給他盛了滿滿一碗,自己則是一半,對上他好奇的眼神,“我還要留著肚子吃蛋糕呢�!�
蔣攸寧覺得她這神情特別好玩,和她在一塊,心情永遠是亮麗的:“我?guī)韮蓚好消息�!�
“快說快說�!�
“考試成績出來了,我過了�!�
于燕驚喜:“高分嗎?”
“挺高的。”他對此也算滿意。
“我就知道你一定行�!彼Φ妹骼剩暗诙䝼呢?”
“院里決定籌備建立肺移植科�!�
于燕對肺移植有很淺顯的了解,知道它是所有臟器移植中難度最高的手術之一:“那你會參與其中嗎?”
“我不是外科醫(yī)生,手術臺上不需要我,但我也想貢獻一份力。肺移植對供受體匹配要求高,需要肺移植、ICU、麻醉科、呼吸內科等學科團隊的通力合作,屆時醫(yī)院會引進招收更多專家人才,醫(yī)療力量會更加集中。如果進展順利,危重患者會得到更有效的救治,那些間質性肺炎末期,肺嚴重纖維化的病人也會多一線生機�!�
于燕由衷地感嘆:“你們醫(yī)院好厲害�!�
“是,我們具備籌措的條件。”
于燕再次與有榮焉:“這和你們的努力是分不開的。”
“主要是專家領導在推動,和其他人比起來,我的努力還遠遠不夠�!�
“這說明你對自己要求高,也說明醫(yī)學時變時新,需要不斷探索。”于燕安慰道,“你不用著急,反正你要當一輩子的醫(yī)生,剩下的五六十年,你盡管用心學好了,這是長跑比賽,我是你的啦啦隊,我只會為你加油,絕對不會拖你后腿的。”
蔣攸寧沒想到他只是一提,她就想到了更細致的層面。這段時間他們彼此想念,但滿足想念的實質性行動卻寥寥。他對此感到抱歉:“有時忙起來,會顧及不到你�!�
“沒事,我知道你不單單屬于我,你有更偉大的事情要做�!�
蔣攸寧說:“我一點也不偉大�!�
“可你在我心中的形象就是很偉岸,讓我忍不住仰望你。”從陌生人的角度,她會欣賞醫(yī)生的自帶光環(huán),而從愛人的角度,她也會去維護這種光環(huán),“我說的不是場面話,都是真心的。蔣攸寧,我不要求你經常陪我,也不要求你每時每刻都回我信息。我只希望,在你空下來的時候,能分出一點點時間想我,或者也不用想,只要記得有我這樣一個人,不論你做什么,不論你有怎樣的決定,不論你心情好壞,都可以信任我�!�
“于燕�!�
“真的,只要有信任,我們就不會孤獨。你也不要怕,我不會怪你,更不會遠離你�!彼麄儍蓚本來就是獨立的個體,上天讓他們相遇,相互依靠,已經是最大的幸運。
她知道他遠道而來不只是陪她過生日,而是因為她跟他倒過苦水,他要來驅散她的不安和焦慮:“我承認,我前期是有些不適應,但現在已經好很多了,這里沒有工作上的壓力,人際關系的難題到底好解決。我不是跟你提過嗎?這里的領導很尊重,也很照顧我。我爭取保持一月一篇的頻率,再學習他們新媒體運營的經驗,說實話,我已經開始享受這里的節(jié)奏了�!�
她認真地看著他:“我是挺依賴你的,但請你相信,離開你的我也并不弱�!�
“我知道�!笔Y攸寧點頭,“我知道你一點也不弱�!�
“就是�!庇谘喟驯P子里的肉都挑給他,心疼地說,“你多吃點吧,這才兩個月不到,就瘦了這么多�!�
蔣攸寧知道自己沒瘦,但還是聽話而快速地解決了兩碗米飯。于燕等他洗完碗,從盒子里拿出小蛋糕放在桌上,是她最愛的巧克力口味。
熄了燈,蔣攸寧借著微弱的燭光,看她隱約的面容,忽然覺得,他來這一趟就是為了這一刻。
于燕許完愿,吹滅蠟燭,拿出小刀切分蛋糕:“蔣攸寧,你知道我為什么喜歡吃甜食嗎?”
“它讓你快樂�!�
“對�!彼训案膺f給他,“我曾經聽人說,一個經歷過很多苦難的人,要用很多的甜來彌補嗎?不是的,他只需要一點甜就夠了�!�
“在你出現之前,我以為糖果是一點甜,零食是一點甜,但我現在不需要它們了,因為你的出現,讓我覺得那些苦都不值一提。”
蔣攸寧內心激蕩,卻沒有回應。他安靜地,專注地看她品嘗巧克力蛋糕,過了會兒,問:“味道怎么樣?”
“很好�!�
他擦掉她嘴角粘上的奶油:“明天我們出去逛逛�!�
“好�!�
“看看長江的風景,嘗嘗小吃�!�
“好�!�
“等你調離這兒,我們就結婚�!�
“好……”于燕挖蛋糕的動作頓住,抬眼看他,“……?”
“你答應了�!彼┥碛H她,嘗到她唇上的綿密的甜,和淡淡的苦。
“我剛沒聽清,是條件反射。”她抵住他,“你認真的嗎?”
這場合沒有鮮花,沒有鉆戒,似乎算不得認真,但世上的事哪算的準呢?他預備好幾天訂機票過來,沒訂到,坐了六個小時的高鐵也要見她一面,他來這兒并不是為了求婚,但情難自禁,醞釀著以后用的話自己就蹦出來了。
所謂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她沒聽清,那他就再問一遍:“明年春天,等你回來,我們就結婚,好嗎?”
于燕久久沒有說話,半晌,她眼里有光芒閃動,聽見自己說:“好�!�
62.消息
蔣攸寧在漢城待了兩天,于燕既做地陪,也悠閑地做了回觀光客。因公常駐一個多月,她忙于處理各種問題,周末走動的機會也少,如今有伴,她和他盡可以往人多的地方去。
她帶上那個陪伴她多年的相機,暢快地去拍江水、車流、入夜的燈火和美食。幾萬步走得腿酸,就吃了夜宵再回去泡腳。洗漱完畢,蔣攸寧給她按摩小腿,她享受完了則去給他按肩,到后來,他們在床上翻看白天的收獲,看到一半,就開始熱烈地接吻。
于燕大概是對他的親吻上癮了,深的淺的,長的短的,得到越多,想要的就越多,何況他很快就要走,一想到過癮難得,就也由著自己沉淪放縱。
等到真的分別,她送他到機場,那些黏糊糊的心思都化成了水。她表情戚戚地看他一步步遠去,發(fā)現他回頭,又立即高興地沖他揮手示意。蔣攸寧停住,和她對視數秒,也露出帥氣的笑容。她想,這樣才是對的,他們現在是情侶,以后是夫妻,兩情若是久長,不必執(zhí)著于朝暮。
回去的路上,她看著對面迅速平移的廣告燈牌,莫名想起了李望榮。
老練如他,經過短時間的接觸就能指出她的問題所在。她承認,她在公事上是有些緊繃,所以也在努力調整,但好在她不是永遠如此,在熟悉的愛人面前,她還是松弛的。
這當然是蔣攸寧的功勞。
他會在意她的一舉一動,變著法地給她驚喜,也會真正把她放在心上。臨行前,他感嘆說:“這是爸媽工作過的地方�!�
她心頭頓時一澀。
原來,她說過的話,他都記得。
盡管她不愿意承認,但這幾年,在她心里,“家”的概念一直在淡化。
漢城對她來說是特殊的:二十年前,她的父母曾在這里謀生,給她帶去新鮮而遙遠的沖擊,而二十年后,她有機會在此久居,卻只能看見城市擴建帶來的繁榮變化,找不到他們當年駐留的痕跡。
時間給予城市寬容和鞭策,也無情地帶走了它的影子。
她難以找到她和父母的聯系。
這種失落并非最近才有。仔細算算,她不止一次來漢城采寫,也不止一次挎著相機,或赴約、或探秘,帶著點非完成什么不可的執(zhí)拗,游走在大街小巷之間�?上谶@里沒有親戚,沒有密友,偶爾的踏足,也只是無根浮萍和水面的短暫相逢。
她一度對此耿耿于懷,好似自己負了親人在這片土地上的耕耘和苦心,直到那年她定居上海,才明白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那座城,或身處中央,或居于邊緣,它也許不是流光溢彩處處繁華,但好在它能容下一個家。
漢城對于父母的意義,就是上海對于她的意義。以前她還羨慕他們,若是離開漢城還有遙省可回,她卻再無源頭可溯,如今她找到了新的源頭,便不再這樣認為。
她反復回想蔣攸寧那草率卻又讓她無法拒絕的求婚,她的應允是沖動,也是情之所至。他給了她信心去和他組建一個小家,即使有未知的瑣碎和煩惱,她也有勇氣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