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她繼續(xù)趁熱打鐵道：“你好，我是蘇清意，前幾天到你們店里來過的�！�
“啊，蘇小姐啊？”那邊的方逐也反應(yīng)過來了，態(tài)度頓時溫和了許多，耐心的解釋道：“景哥沒在，西市這個店面我拍不了板，你等他回來以后問他吧。”
“你在古玩店嗎？”蘇清意仿若未聞道。
“在呢，剛回來。”方逐的聲音里隱隱透著一絲疲憊。
“那我現(xiàn)在過來找你方便嗎？”
“��？你要過來？”方逐愣了一下，下意識環(huán)視了一圈：“我倒是沒什么，但是景哥沒在……”
“我不找他，找你�！�
“��？”方逐又是一驚，下意識環(huán)視著四周，隨手扶正身后歪得抱枕：“那你過來吧。”
蘇清意本來想約他去不去外面吃飯，可是見他剛從外面回來，估計也不想往外跑，于是于是從家里裝了幾個菜，用飯盒給他裝了過去。
方逐看到她提著飯盒進來的時候，人都愣住了。
連忙放下手里的雞毛撣子，直起身道，“你怎么……”
蘇清意見他盯著自己手里的飯盒，主動解釋道：“我想你剛回來，肯定沒時間做飯，我就給你從家里帶了點過來�！�
方逐連連道謝。
接過飯盒坐了下來，心里那股本來以為又要應(yīng)酬的不適感，登時煙消云散，甚至能感覺一絲溫暖。
像極了年少時在師父那里當學(xué)徒，母親怕他吃不飽，時不時悄悄給他送東西的場景。
眼眶莫名的有些濕潤。
蘇清意不動聲色環(huán)視著四周，看到收銀臺上用密封袋裝著老式手表，不由好奇道：“你會修鐘表？”
“恩？”方逐沒聽明白，順著她的眼神看過去，才知道她在說什么，主動解釋道：“這個是我剛從鎮(zhèn)上收回來的，我們店里沒什么值錢的古董，一般就是這種老的，舊的物件兒，平時呢，也接文物修復(fù)的活，但是門門懂，都不精。”
蘇清意唇角微揚，不自覺想到了很多年前的事情，漂亮的眼睛里有剎那的失神：“我以前也差點兒去做文物修復(fù)了。”
方逐沒想到她會主動提起自己的事，不由好奇道：“你是學(xué)文物修復(fù)的？”
蘇清意搖了搖頭：“我學(xué)古建筑的，但是大二都沒讀完，就退學(xué)了�！�
“為什么？”
“因為家里出了點事，父母欠了很多錢，得幫著還債�！碧K清意云淡風(fēng)輕的直起身，走到面前的立柜前站定。
“�。俊狈街鹂粗龤舛ㄉ耖e的臉，由衷生出一份惋惜，“那不是很可惜……”
“恩？”蘇清意回頭道。
方逐感覺到自己表達有誤，連忙向她解釋道：“我是說你考上了大學(xué)，卻沒有讀完很可惜�！�
蘇清意微微一笑。
并沒有在這種事情多言，但是也看不出有多遺憾。
始終都是那副從容而淡然的眉眼。
不知為何，方逐不知道想到了陸景塵，景哥有時候不說話的時候，也是這樣，仿佛什么事都擾不了他，也亂不了他，
“那你父母欠的債……還完了嗎？”方逐眉頭微皺，似乎比她還要擔(dān)心。
蘇清意露出一抹讓他放寬心的笑容：“還完了。”
他不自覺替她松了口氣，眉間的擔(dān)憂也淡了一些：“那就好�！�
蘇清意應(yīng)了一聲，抬頭端詳著面前的青花瓷瓶，隨口道：“你這幾天都去哪兒了？我看古玩店一直沒開門。”
“哦，”說起這件事，方逐累得就直皺眉：“那天景哥送你回來以后，一個村上的領(lǐng)導(dǎo)找了過來，說他們村里的的新種的三月李滯銷，讓景哥幫忙想想辦法�！�
“景哥這個人吧，雖然平時總是一副什么都不上心的樣子，但其實最見不得人間疾苦，當時那個村領(lǐng)導(dǎo)的小腿不知道被什么給劃上了，一直在流血，結(jié)果用一個塑料袋纏上以后就沒管了，一直就說什么滯銷，影響村民種植熱情，我也聽不懂，他還有一個口袋裝了一堆李子過來，景哥隨手拿了一個出來嘗了下，酸得半天沒緩過勁，可還是一口答應(yīng)過來，讓我現(xiàn)開車過去看看，讓姜河把人給送醫(yī)院去了�！�
“我看他騎摩托車過來，就以為沒多遠，我也騎了一個摩托車，結(jié)果騎到路上，我打開導(dǎo)航才知道三百多公里，嚇得我坐高鐵過去的。我去了以后才知道，那是他們村里第一次種這個，必須得讓村民賺到錢，村領(lǐng)導(dǎo)為了把這個李子賣出去，周圍的村和縣上的領(lǐng)導(dǎo)全部找遍了，找景哥這個是最后一批，實在是找不到人，聽到有人提起景哥，才死活當活馬醫(yī)來試試�！�
“我想著我來都來了，在景哥聯(lián)系的收李子的人來之前，我就在村里收收老物件什么的，這一來一去就這么多天了�！�
蘇清意靜靜的聽著，沒有說話。
一時都不知道該心疼誰，只是無端浮現(xiàn)出他站在椅子的扶手上，眺望著青山的背影。
不染俗塵。
卻又在塵緣中。
“那個村領(lǐng)導(dǎo)沒事吧？”
“還行，送到醫(yī)院打了破傷風(fēng)，做了清創(chuàng)，我去那邊沒兩天，他和姜河就開車過來了�！�
“那他的摩托車怎么辦？”
“姜河借了一輛皮卡給他拉過來的，以為我也是騎摩托車來的，還想著給我拉回去，得虧我聰明，這三百公里要是給我騎過去，估計收李子的人到了，我都還沒到。”
“最重要的是那個村領(lǐng)導(dǎo)他卷啊，他腿都那樣了，還幫著人裝車呢，我和姜河沒辦法，也只能幫著他裝啊，要不是景哥當天給我轉(zhuǎn)了兩百塊錢，我真的……”
蘇清意不由被他夸張的語氣逗笑了。
“真是辛苦你了�！�
方逐擺了擺手：“沒事，為人民服務(wù)�！�
蘇清意笑著搖了搖頭：“那你還要吃點什么嗎？我給你點外賣呢�！�
“不用了，景哥那兩百夠了�！�
蘇清意發(fā)現(xiàn)無論是他還是他的景哥，都是很踏實的人。
一點兒都不貪。
“那你和江景野怎么認識的？”
這說來就話長了。
方逐想了想：“我在滬都的醫(yī)院認識他的，那時候我媽生病，我拿不出錢，被逼得走投無路的時候，是景哥拉了我一把，后來，我找不到工作，景哥又給了我一個安身的地方�！�
“他那個人吧，真的挺菩薩心腸的，但凡能幫的，他都會幫一把，而且也不求什么回報，我剛從不是問你債還完了嗎？就想你有什么難處的話，可以找景哥幫忙，他這些年在外面走南闖北，認識不少人，一定可以幫上你的。”
第13章
天
青
色
“等煙雨，而她在等他”……
要是別人和她說這話，她都想問對方是不是做小額貸款的，跟那廣告詞一樣一樣的。
可是如果是現(xiàn)在這個“江景野”，她信。
就是單純的看不得人間疾苦。
“那你媽媽沒事了吧？”
“恩，現(xiàn)在擱老家呢，天天能吃一斤米，好著呢�！�
“那就好，”蘇清意由衷的說道，見他碗里的飯也吃得差不多了，進入正題道：“江景野什么時候回來？”
“這說不準，有時候十天半月，有時候半年以上。“
蘇清意微微沉吟：“那你方便把他的電話給我嗎？”
“給是能給，但他不一定接，”方逐怕她不信，還找出了和陸景塵的微信記錄：“我上一次聯(lián)系到他，就是他給我發(fā)紅包的時候。”
話到此，蘇清意也不好再說什么。
只是特意看了一眼他的頭像，藍天下一朵浮在青枝上的云，蘇清意在網(wǎng)上看過這個頭像，傳說特別招財。
不得不說，這人有時候也挺迷信的。
“那等他回來的時候，你再聯(lián)系我吧。”
“好，”方逐點了點頭道：“那些店面雖然都不是景哥的，但是他能拍板，本地人租的話，他一般都要不了那么高的價，你好好和景哥說，景哥會給你少的�！�
蘇清意點了點頭。
等方逐吃完飯后，她便戴著已經(jīng)洗好的飯盒回去了。
回去的時候，王珍鳳正準備出門拍段視頻，蘇清意脫口而出道：“這么晚還要出去呢？”
王珍鳳正扶著電瓶車的把手挪車，看著她，輕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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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yīng)了一聲，就騎著車走了，蘇清意自從知道她被交警抓得事，也不敢囑咐她戴頭盔了。
徑直回了自己的房間。
晚上十點，蘇清意準備的時候，才聽到樓下傳來關(guān)門的聲音。
她估摸著是王珍鳳回來了。
故而也沒有多想，但是除了開門的聲音，沒有再聽到人類活動時會發(fā)出聲音，不由從床上爬起來。
從樓上往客廳里走去。
王珍鳳抱著三腳架坐在沙發(fā)上，雙眼迷茫的望著頭上的天花板，聽到蘇清意的腳步聲，回過頭道：“干什么？”
“你干什么呢？”蘇清意坐在她旁邊的沙發(fā)上問道。
“我沒干什么啊，”王珍鳳如實道：“我就坐這兒啊�！�
蘇清意看到她垂頭喪氣的樣子，不由開口道：“你短視頻拍得怎么樣了？”
聽到這兒，她就更沮喪了，“不怎么樣�！�
“姜河給你們指導(dǎo)了也不行？”
提起姜河，王珍鳳就垮得更厲害了。
尤其是想起姜河說的那句“實在不行，你找你表姐來拍吧，就你表姐那個外形，拍什么都能火”，就跟小藍多差勁兒似的。
而她之所以這么不滿，主要是因為蘇清意發(fā)得那條朋友圈。
蘇清意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是一看就知道在說江景野，那沾沾自喜的勁，一點兒都不像被人拒絕了，反而透著一股曖昧不清。
反觀小藍，暗戀江景野都快兩年，結(jié)果連話都沒說上。
小藍雖然沒在她面前說過什么，但是這擱誰身上能好受�。克猿鲇诤托∷{的友情，她無論如何都不能把女主角換成蘇清意。
這不就等于告訴小藍，她真的不如自己這個表姐了嗎？
可是王珍鳳對蘇清意也怨不起來，因為除了那條朋友圈，蘇清意再也沒提過江景野的事，甚至連那把傘也丟在房間的角落，和其他的雨傘無異。
并沒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不可一世。
相反每天都被找店面的事，整得焦頭爛額。
她幫不上忙，也不好意思給蘇清意添亂，只能自己受著。
再加上蘇玉三天兩頭問她工作的事，她也被搞得心浮氣躁，時不時就在家里和蘇玉吵，家里常常烏煙瘴氣的。
連她爸都不樂意回來。
寧愿天天住在廠里。
今天拍視頻的時候，她也總是不自覺想起姜河的話，總想如果是蘇清意拍出來是什么效果。
她察覺到自己情緒不對。
便立刻停止了拍攝。
準備過兩天再拍。
只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她也會忍不住想，自己這個選擇是否正確。
蘇清意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不由追問道：“恩？”
“你別管了，和你沒關(guān)系�！�
聞言，蘇清意也不再多言。
站起身往外走去，準備上樓的時候，忽然站在樓梯上看著她道：“阿顏，別把自己逼得太緊了，你才十八歲，急什么啊�！�
王珍鳳抿著嘴唇，眼眶微微有些濕潤。
她拳頭緊握，想罵蘇清意什么都不懂，十八歲又怎么樣，以她家的條件根本就沒時間給她浪費。
如果她拍短視頻出不了頭，就得重新回去實習(xí)，或者找一個糊口的工作。
她不想過那樣的人生。
她越想越委屈，可是在她的情緒宣泄出口之前，她的微信率先收到了蘇清意發(fā)來的兩百塊紅包。
而蘇清意還是那張云淡風(fēng)輕的臉，握著手機若無其事向她揮了揮手：“早點睡，�！�
王珍鳳喉頭發(fā)緊，很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恩�！�
可是角落的樓梯上早就沒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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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半個月。
陸景塵依舊沒有回來的跡象，蘇清意不死心的又去看了幾個店面，結(jié)果看來看去都發(fā)現(xiàn)繞不過陸景塵。
蘇清意都恨不得讓方逐之去聯(lián)系陸景塵后面那位京市的劉老板了。
但也只是想想。
且不說方逐沒有劉老板的聯(lián)系方式，出于江湖道義，她也不能越級報告。
索性直接躺平了。
天大的事，也得等到陸景塵回來再說。
所幸她這個人最不缺的就是耐心，而她這個人也沒什么內(nèi)耗，不會因為自己躺平而產(chǎn)生負罪感。
每天都睡到自然醒才起床，有空就去爺爺?shù)哪镜穹缓吞K玉的糖水攤坐坐。
從某種意義上也算怡然自得。
相比之前，王珍鳳就要忙得多了，每天除了睡覺的那七八個小時，其余時間都在搗鼓她那短視頻，天天騎著一個小電瓶在城里雨里來風(fēng)里去。
蘇玉每每在街上看見都忍不住感嘆：“她要是讀書有這個勁，就清北都能上了�！�
蘇清意從來只是笑笑不說話。
偶爾也會幫上王珍鳳說上兩句，“可是她能有做什么事都愿意和她一起的朋友，也很厲害。”
蘇玉想想也是，繼而意識到蘇清意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一個人，以為她羨慕王珍鳳，建議道：“你要不然也去找你初中的同學(xué)玩吧？除了周敘，應(yīng)該也有不少人留在大同的�！�
蘇清意連連讓她打住。
自從周敘把她回來的消息說出去以后，她就被拉進一個名為“大同億萬富翁”的群里，群里天天都是一群胖得面無全非的男同學(xué)，約人喝酒擼串的視頻。
而且一個個在群里口出狂言，說人家去北上廣深那些學(xué)霸都是因為家里條件不好，才遠走他鄉(xiāng)，像他們這種當?shù)亍巴濉�，才能留在原籍�?br />
蘇清意待了兩天就找理由退出來了。
里面也有干正事的，比如她初中時的好朋友，現(xiàn)靈臺村的村官謝嵐，從她回來就說要約她吃飯，結(jié)果都三個月了，她們村上的創(chuàng)評還沒結(jié)束。
朋友圈里不是在下鄉(xiāng)就是在上山。
蘇清意有時候都好奇這大同哪有這么多的山給她上。
“那你要是實在無聊的話，也可以跟著你妹他們一起去拍短視頻啊，雖說不掙錢，但是打發(fā)時間還是可以的�！碧K玉再度建議道。
“你放過阿鳳的電瓶車吧，”蘇清意覺得王珍鳳那個小電瓶實在是坐不下第四個人了，再度擺手拒絕道：“我有那個時間，我不如陪爺爺上山多撿兩截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