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胡曉曉像是身體里有使不完的力氣。
第一個半圈,過彎的時候,是一個超速搶占內(nèi)道的好機會。
舒鶯跑得很快,但胡曉曉更快。
彎道旁邊的加油人群里有四班的學(xué)生,握緊雙拳,嘶吼著:“曉曉加油,曉曉牛逼,曉曉第一��!”
胡曉曉的馬尾在空氣中甩出的弧度似乎都帶著自信,她搶占了第一的位置,余光里,不少人已經(jīng)開始穩(wěn)住速度,免得沖刺太快,體力跟不上。
他們班加油的人群里有人抄近道去追胡曉曉,想給她送水,都追不到。
聲嘶力竭地吼著:“曉曉,要水不要?你跑得也太快了吧!”
不少人在笑,然后調(diào)侃那人:“才半圈,要什么水,你等下一圈再問。”
沒有人給舒鶯加油,二班有人在附近,他們只是看熱鬧的,最多說一句:“加油加油�!�
舒鶯已經(jīng)拼盡了全力,還是沒能超過胡曉曉,而且她有些后悔了,才半圈,她的胸口就像是著了火,腿已經(jīng)在打擺了,大腦在一瞬間打了退堂鼓,她甚至覺得她堅持不了全程。
前半圈用力過猛。
她慢下來,努力調(diào)整呼吸和節(jié)奏,握緊了拳頭,告訴自己,穩(wěn)住第二就好,最后半圈還可以沖刺。
然后她就聽見另一聲聲浪:“驚蟄驚蟄驚蟄��!啊啊啊保存體力啊��!”
“臥槽,你這么猛的,都不減速嗎?”
那道身影在過彎之后甚至還加了速,朝著胡曉曉一點一點逼近。
胡曉曉原本已經(jīng)要放慢腳步了,看到有人追上,也“臥槽”了聲,繼續(xù)加速。
兩個人的身影互相膠著在一起,第一圈回到起點的時候,舒鶯果然在終點看到了林驍,除此之外還有很多人,大多都是四班和一班的,一班的周尋月跟林驍在說些什么,兩個人肩并肩站著。
驚蟄也看到了,周尋月在她跑過去的時候,手圈成喇叭,用力喊了一聲:“驚蟄加油!”
廣播里陸陸續(xù)續(xù)在播放熱情洋溢的加油稿,每班有通訊員負(fù)責(zé)寫加油稿,交上去之后,播報員會依次去念,有些寫得中規(guī)中矩,有些就沙雕搞怪,給胡曉曉的稿子是她的好朋友寫的,說:看啊,賽場上那位脫韁的野馬,我的胡曉曉同志,你矯健的身姿是這秋日里的一抹亮色……
播報員都笑場了,聽到的人都在哈哈哈。
周尋月喊加油的聲音剛落下來,就聽見廣播里念到驚蟄的加油稿:“一班的沈驚蟄同學(xué),你的哥哥為你送來祝福,他將違背他的班級,冒著挨打的風(fēng)險,祝你勇奪第一,順便,胡曉曉也加油�!�
胡曉曉原本正和驚蟄跑得難舍難分,聽到廣播頓時笑了聲,說:“我去�!�
驚蟄也失笑,有些無奈地?fù)u了搖頭,繼續(xù)往前跑。
體力在流失,但因為班上人熱切的期盼,兩個人又鉚足了勁兒較勁。
周圍都是笑聲,起哄著對胡曉曉說:“曉曉,你們班長叛變了,加油,沖啊,這能忍?沖過終點線去揍他,先揍先得�!�
胡曉曉憋笑憋得很困難。
不知道誰說了句:“臥槽,這倆人甩后面快半圈了,全程未減速,牛逼��!”
兩個人沒有減速,甚至最后半圈都加速了。
驚蟄已經(jīng)看到終點了,林驍那么高的個子,站在那里很顯眼,她看見周尋月在上躥下跳,激動得手舞足蹈。
然后驚蟄咬了咬牙,奮力往前沖刺,最后半圈她甚至聽不到周圍人的聲音,只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還有耳邊呼嘯而過的風(fēng)聲。
她早了胡曉曉一步?jīng)_過終點線,一班的人爆發(fā)出驚天的歡呼,四班人遺憾地“哎”了聲:“就差一點點�!�
然后沖上去接胡曉曉,說:“沒事沒事,依舊很牛,曉曉牛逼!”
驚蟄看到周尋月在前頭,抬頭的時候卻是林驍接住她。
他扶住她的胳膊,把一瓶擰開的水遞到她手里,笑道:“走走走,我這身在曹營心在漢的,他們得抽我�!�
驚蟄被他一催,仿佛跟他組團做了壞事似的,扶著他胳膊兩個人就往前走,走了很遠才停下來喝口水。
剛跑完八百胸口像是吞了刀片,這會兒是不能立刻坐下來的。
各班的人都在拉自己班的運動員走兩步。
胡曉曉身邊圍了好幾個人,她作為一千五王者,蟬聯(lián)第一已經(jīng)很多年了,今年卻逢勁敵,已經(jīng)快跑崩潰了,一步都不想走地往下墜,被幾個人架著走,抬頭的時候看到林驍,還忍不住一邊喘氣一邊喊了句:“班長,你背叛了組織,我記住你了。我沒跑第一,都怪你給我加油沒加滿。咱們班拿不了第一,你是頭號敵人�!�
林驍扭過頭,沖著胡曉曉笑著歪了下頭:“噓,拿不了第一我請客,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也沒有辦法。”
五班人齊齊發(fā)出噓聲,一班的都在笑。
胡曉曉的閨蜜笑著控訴林驍:“班長,你是一班派來的臥底吧!”
一群人慢慢往前走去,距離越拉越大,聲音也越來越大,像在喊話。
因為一班和林驍不熟,看他拉著驚蟄走了,也沒人跟上去,倒是胡曉曉身邊都是各個班級的人。
不知道哪班的女生突然在人群里冒出來一句:“送你們班長去和親吧!多好的機會。”
人群里都是笑聲。
舒鶯逆著人群往檢錄臺走去,她是唯一一個跑完自己去還號碼牌的。
驚蟄被調(diào)侃著,越走越快,最后拉著林驍在一處草地坐下來休息。
她很累,累得躺在地上,林驍就盤腿坐在那里俯看她,不知道從那里撿了張硬紙皮,給她扇風(fēng)。
驚蟄閉著眼,太陽從高高的天空照射下來,透過闔著的眼皮泛出一點紅,熱浪裹著身體,又被紙張扇出來的風(fēng)驅(qū)散。
驚蟄睜了下眼,看到他背光的面容,他低著頭在看她,眼睛垂下來,顯出幾分溫和。
她重新閉上眼,輕聲說了句:“哥,你來我們班吧!”
林驍含混地“嗯”了聲。
驚蟄扯著唇角笑了下:“我保護你�!�
林驍?shù)皖^,不知道是覺得好笑還是怎么,嗤了聲。
“行。”
39.
了不起
眼睛大了不起��?
39.
運動會三天,
驚蟄除了自己比賽,都待在班級大本營,偶爾周尋月會叫她去操場門口幫忙,
秦雪和陶晶晶會來陪她坐一會兒,
但倆人作為學(xué)渣對學(xué)霸過敏,在一班的地盤待著屁股仿佛扎了針,待不了二十分鐘就得逃。
別的就沒什么事了。
這幾天都很熱,太陽熱烈,殘暑未消。
因為頭一天驚蟄跑八百林驍去了,
所以第二天她也去等他跑一千五。
禮尚往來。
去的時候,遠遠看到四班很多人都等候在終點,胡曉曉也看到她了,
她剛剛還在跟閨蜜打賭,說今天一班沈驚蟄肯定會來,這會兒看見她過來,
頓時笑了。
“我就知道。”
閨蜜感慨:“兄妹情深��!”
胡曉曉眼神露出幾分詭異地看著她:“兄妹你個頭�!�
閨蜜傻傻“啊”了聲,更正:“對,他倆沒有兄妹關(guān)系。但勝似兄妹�!�
胡曉曉搖搖頭,一臉對方?jīng)]救了的神色。
過了大約半分鐘,
閨蜜才反應(yīng)過來:“臥槽,
不會吧!”
那……那種感情?
胡曉曉意味深長笑了下:“班長可是從26班上來的�!�
每一屆都會有那么幾個,從一班隕落到后面的尖子生,
還有從尾班爬到前面的黑馬。
附中重理輕文,
高一二十六個班,前五個班選理科的,不說有百分之九十九,至少也有百分之八十了。
所以即便分科后,
能進理科前三個班,對基礎(chǔ)不好的,仍舊難如登天。
這一屆最亮眼的莫過于沈驚蟄和舒鶯,才高二上學(xué)期,沈驚蟄進了理科一班,舒鶯進了理科二班。
以往黑馬甚至要到高二下學(xué)期全部課程結(jié)束才會明顯一點。
說起來沈驚蟄本身成績就不差,只是因為跨省又沒趕得上摸底考,所以才落到了26班,反倒是舒鶯更勵志一點,她摸底考發(fā)揮失常,但基本也是后面五個班的水平,一年就從25班考到理科二班,可以稱得上是黑馬中的黑馬了。
她個性非常強,也非常要強,據(jù)說小時候成績不錯,上了中學(xué)之后因為生病休學(xué)過幾個月,再回來就趕不上了,而她似乎也有些放棄。
到了高中,還是不甘心,所以學(xué)習(xí)非常刻苦。
好在她底子不錯,下決心努力后,進步非�?臁�
就是聽說因為個性太強被孤立了。
大概就是從跟林驍當(dāng)眾表白之后,她似乎跟驚蟄較上了勁,什么都想跟沈驚蟄比,可每次都考不過。
除了這兩個,仔細(xì)算一算,林驍這種出了名不學(xué)習(xí)的花瓶帥哥——每天吃喝玩樂家里也不缺錢——沒什么人生大志向——的人,初中時候老師都已經(jīng)懶得管他了,高中摸底考也還是一塌糊涂,突然之間就開竅也是很神奇了。
閨蜜心有靈犀地“哇”了聲:“不會是因為他妹吧!”
胡曉曉“嗯哼”了聲:“肯定啊,26班的時候,他只跟沈驚蟄坐,沈驚蟄不讓他抄作業(yè),也不讓他偷懶,每天把練習(xí)冊自己做一遍,然后挑出來適合班長做的題再給他。他進步那么快,有沈驚蟄一半的功勞�!�
后面有人聽她倆在嘀咕,偷聽了一會兒也有點感慨,唱了句:“如果這都不算愛~”
胡曉曉和閨蜜嚇一跳,扭過頭的時候才小聲把人拉上前:“是吧,不愛學(xué)習(xí),寧愿被折磨也要跟人坐同桌,這是什么?”
“這是愛��!”
三個人不知道被戳到什么笑點,嗤嗤笑起來。
驚蟄走近了,胡曉曉跟驚蟄打了個招呼,四班人因為昨天的事,這會兒自覺讓出一條道,讓她站在內(nèi)道第一賽道的位置。
林驍待會兒大概率會從這里沖線。
他這個人做事,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出風(fēng)頭的。
他一千五遠遠甩開第二小半圈,沖線的時候?qū)Ψ竭離他至少五米遠,他甚至減了速,終點處是震天的吼聲,在給他加油。
然后嘻嘻哈哈調(diào)侃他:“虎妹無犬兄�。“嚅L牛逼��!”
慣性讓他往前跑了好幾步,路過驚蟄的時候,手勾住她的脖子,把她帶著往前跑了七八步才停下來。
驚蟄沒站穩(wěn),一下子撞到他身上,從旁邊看著,像是兩個人抱在一起。
他累得站不住,驚蟄也沒跟他計較,只是皺著眉頭,把水遞給他。
林驍看到她就笑了,剛跑完,嗓子啞得像是含了沙:“你今天是不是沒比賽了?”
驚蟄鉛球比完了,拿了第二,接力賽要到明天上午,所以她點點頭。
林驍附耳說了句:“陪我回教室做套題�!�
最近一直覺得她在躲他,所以今天看她主動來找,心情難得好。
想跟她多待會兒,但想要跟她多待,除了學(xué)習(xí)的時候,基本沒可能。
驚蟄遲疑看了他一眼,小聲問:“你是不是有不會的?”
林驍跟著她沿著塑膠跑道往前走,隨口“嗯”了聲。
驕陽當(dāng)空,操場上熱鬧非凡,人聲鼎沸,男男女女跑著跳著,兩個人并肩走,誰也不會特意注意。
只路過陳沐陽和江揚他們班的時候,倆人吹了聲口哨。
陳沐陽躲在遮陽棚下,翹著二郎腿,跟個村口老大爺似的,揚聲問:“你倆去哪兒快活去�!�
江揚本來癱著,頓時直起身抽了下他后腦勺:“不會用詞可以不用,語文老師都得被你氣死�!�
陳沐陽一把摟住江揚的脖子,江揚反過去制服他,兩個人幼稚地打斗著,林驍和驚蟄便走遠了。
等兩個人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只能看到兩個人的背影,林驍手里拎著半瓶水,遷就著驚蟄的步子,從背后看,甚至能看到他偏頭跟驚蟄說話都會彎下腰,怕她聽不清似的。
陳沐陽戳了江揚一下:“少爺是不是魔怔了。”
江揚戴上近視鏡看了一眼,然后點頭:“何止,走火入魔了�!�
兩個人嘎嘎傻樂。
陳沐陽擔(dān)憂:“少爺不會被他爸打死吧!”
江揚想了想:“不會。”
陳沐陽剛想說那就好,就聽江揚又說:“頂多打個半死吧!”
然后兩個人繼續(xù)嘎嘎傻樂。
陳沐陽有點羨慕,但他沒有妹妹,也沒有女同桌,他只有身邊江揚這只傻狗,于是他忍不住暢想了一下:“你說我跟少爺搶驚蟄,會怎么樣?”
江揚言簡意賅:“會死�!�
陳沐陽露出死亡微笑。
江揚掰著指頭跟他算:“首先你需要認(rèn)真學(xué)習(xí),成績突飛猛進,最好能進一班�!�
陳沐陽后背一冷,頓覺這比死還恐怖。
但轉(zhuǎn)念又一想:“我靠,少爺他都進四班了�!�
江揚訂正他:“四班第一名�!�
陳沐陽唉聲嘆氣:“花瓶開始裝墨水了,不得了��!”
江揚拍了拍他的肩膀:“其次跟少爺當(dāng)情敵并不算恐怖,你要真的把驚蟄搶過來,他就成你大舅子了,你將一輩子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
以林叔叔和邢曼阿姨對驚蟄的喜愛程度,幾乎都當(dāng)親閨女看待了,林驍可不就是大舅子了。
陳沐陽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轉(zhuǎn)身抱住江揚,非常鄭重地拍了拍他的背:“謝謝你兄弟,我現(xiàn)在對驚蟄只有純純的兄妹情了。”
江揚憋住笑:“同志,歷史會證明你的選擇是明智的�!�
陳沐陽:“我現(xiàn)在很想去林叔叔那里告狀�!�
江揚:“嗯?”
陳沐陽:“我想看少爺被打斷腿。”
江揚:“我也想。”
兩個人嘿嘿笑起來。
驚蟄跟了林驍進了四班,四班教室里有人在打撲克,看到人進來,以為是老師,雞飛狗跳了片刻,看清楚是班長,然后才拍著胸脯:“班長你嚇我們一跳�!�
林驍嗤笑一聲:“膽子這么小還打牌�!�
幾個人笑了聲:“娛樂,娛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