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林驍好笑看她一眼:“我騙你干嘛?等著挨打��!”
驚蟄輕輕吐出一口氣,幸好。
這次第二天才分班,依舊是搬桌子。
到了高三,卷子多到?jīng)]有一個人的桌子是整潔的,全都滿滿當當亂七八糟,就算整理好了,一會兒也亂了,有時候只是去上個廁所,回來都能收獲一桌面的卷子,課代表都沒辦法說自己發(fā)了什么卷子,每次都說:這次十六張、二十張……讓大家自己核對。
所以雖然老師要求挪人挪東西,大家基本都默契地直接拖著桌子來回跑。
反倒是不挪桌子還要特意找人確定對方教室有空桌子。
驚蟄和林驍拖著桌子去一班的時候,周尋月大聲喊了句:“驚蟄寶貝,歡迎你回來�!�
驚蟄笑了笑:“謝謝�!�
她在一班很受喜愛,其他人聽見,接連給她鼓掌:“呱唧呱唧,就知道你可以�!�
班主任說過,從一班掉出去的,能重新回來的寥寥無幾,歷年都是如此。
非�?简炐膽B(tài),有時候只是一點點的遲疑,可能你就和一班再也沒有緣分了。
能不受心態(tài)影響重新回來,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
說完目光挪到她身邊的林驍,順便夸道:“你哥哥也很厲害哦!”
驚蟄笑意更深,仿佛夸的是自己:“謝謝�!�
林驍尾巴都要翹天上了,還要繃著臉,謙虛道:“運氣好,多虧我全世界最好的……妹妹�!�
他刻意咬了最后兩個字,把妹妹兩個字叫得百轉(zhuǎn)千回。
不少人起哄似的笑起來,還有拍桌子的。
有人調(diào)侃:“你倆也太有緣分了吧!分班考名次都能挨著�!�
同樣從二班升進來的梁澤忍不住湊過去說了句:“我要是也有這么好的同桌就好了,耳提面命嘔心瀝血��!”
周尋月愣了下,繼而嘖嘖感嘆:“那他以后就要自食其力了,因為老鄧頭是絕對不可能讓男女生混坐的。來來來寶貝,快來投入我的懷抱�!�
林驍搭桌子的手頓了下,臉色瞬間幾乎可以稱得上面如土色了。
驚蟄笑了下,指了指周尋月:“那我……過去了�!�
這個笑容輕松愉快的少女昨天還在說:哥,我想一直和你做同桌。
果然女人都是善變的。
林驍咬著后槽牙,一看到周尋月他就想到周不言,一想到周不言他就頭疼不爽渾身不舒服。
他幽怨地看著驚蟄:“你走吧,不用管我的死活。”
梁澤把桌子挪過來:“我跟你坐吧班長,你別一副被拋棄的樣子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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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連周六都沒有了,周末單休。
每次回家都像是刑期定時放風,不知道何時才能刑滿出獄。
一模林驍?shù)某煽冇执蚧亓嗽危踔林苯拥舻狡呤�,波動這么大,他甚至都懷疑自己能不能考上臨大。
人好像永遠都不會滿足,不及格的時候覺得自己有一天能全部及格都很牛逼了,一次成績突飛猛進突然又覺得自己是隱藏的天才,短暫的學習熱情并不足以支撐“天才”的野心,各種內(nèi)因外因推著他走上了學習的不歸路,一路到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是這一屆的傳奇了,很多人提起來甚至都想不起當初他摸底考好幾科不及格。
他初中并不算太差,屬于半聽半不聽,考試突擊一下也能考個過得去的成績,中考甚至能擦邊進附中,摸底考的時候,卻考得史無前例的差,他還在自我調(diào)侃,說運氣被透支干凈了,現(xiàn)原形了,他很坦然接受自己是個廢物點心的事實,并不覺得羞恥。
如果沒有驚蟄,或許他會很安然地接受自己是個普通人,一個別人眼里有錢無腦的大少爺。
但偏偏就是有了目標,于是他一步一步走到現(xiàn)在。
甚至于他自己回憶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
如果重新回到高一剛開學,有人告訴他:你努力努力,以后一定能進一班的。
他肯定會覺得對方是瘋了。
如果回到高二,有人告訴他:你努力努力,以后肯定能進一班的。
他都覺得是癡人說夢。
名次越靠前,越會發(fā)現(xiàn),進步起來非常非常難,不退步已經(jīng)是極大的進步,可還是忍不住常常自我懷疑,是不是努力根本就沒用。
他如愿在最后一個學期進了一班,高興的時間連一個月都沒持續(xù)夠,發(fā)現(xiàn)離目標還是有著不小的距離。
一模劃分了一本二本線,一本線570,他考了614,如果按照去年臨大的錄取分數(shù)線,他基本無緣了。
他在一模之后突然陷進了倦怠期,每天拿起筆腦子一片空,錯誤率直線上升,甚至偶爾拿到卷子,他覺得自己什么都不會了。
驚蟄考得很好,分班考似乎給了她信心,她一模直接考了年級14名。
這是她第二次進前十五了。
她知道他沒考好,拿了他的一模卷子,仔仔細細幫他看了一遍,然后上課的時候把重難點分析寫在紙上遞給他,他瞥了一眼,卻放下了。
下課她過來問:“哥你看完了嗎?”
他頭埋在臂彎里睡覺,聞言半抬起頭,看到她的臉的時候,頓時生出巨大的沮喪來,他悶聲說了句:“沒看�!�
“哦,那你看完我再跟你說�!斌@蟄坐在他旁邊,想安慰他,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她這次考得太好,而他下滑的又太嚴重,她的安慰對他來說可能壓力更大。
驚蟄只能坐在這兒陪他一會兒。
她總是這樣,乖巧得讓人想抬手揉一下,林驍很想擁抱她,他已經(jīng)不能從這種關(guān)系里獲得力量了,他凝視她的目光都帶著不加掩飾的熱切。
人確實是不滿足的。
起初只想和她做同桌,后來想一個班級,現(xiàn)在又想一個大學。
想擁抱,親吻,不滿足于朋友、兄妹,想做她的戀人,想一輩子在一起。
但他已經(jīng)不覺得這次也會那么幸運了。
幸運不會總是眷顧他。
于是他說:“你去學習吧!不用管我,你還能管我一輩子?”
偶爾會懷疑,可能自己本身就很差勁,如果不是驚蟄耳提面命,或許他壓根兒進不了一班,他并沒覺得自己偷懶,可這次考試突然讓他有一種兩眼一抹黑的感覺,考試的時候,他很多題目都沒有思路,是真的一點思路都沒有,懷疑出題人有毛病,可下了考場,聽見大家討論熱烈,恍惚覺得只有他沒看懂。
他在一班格格不入。
爛泥扶不上墻就不必硬扶了。
驚蟄深深看了他一眼,俯身靠在那里看他:“哥,你最棒了�!�
這次他沒有回她:妹妹你也最棒了。
以前他再不開心,都會附和她一句的。
他抿著唇,只是冷淡看她一眼,然后苦笑了下,別過頭,繼續(xù)趴著睡覺,留給她一個后腦勺。
他的同桌梁澤回來了,驚蟄起身讓開,站了一會兒,最終還是什么也沒再說,離開了。
今年一模時間早,三月初,春天還沒來,冷風瑟瑟。
驚蟄把去年織的一條駝色圍巾給周尋月,說:“幫我轉(zhuǎn)交給你哥吧!替我說聲謝謝�!�
周尋月展開看了看:“你也太偏心了吧!他有我都沒有。”
驚蟄苦笑:“去年織的,今年沒有空閑了,等畢業(yè)我給你織�!�
周尋月笑了笑:“逗你玩的,學習要緊,你這次超厲害。我周末給他寄去學校,他肯定高興壞了�!�
驚蟄筆尖懸空發(fā)了會兒呆,發(fā)現(xiàn)考了年級第14,好像一點都不開心。
52.
自求多福
只能讓他自求多福了。
52.
學校廣播突然通知高三開大會,
年級所有人都搬著凳子去了操場,露天的場地,冷風吹著,
一個個凍得牙齒打顫,
教務(wù)主任老傅對著喇叭訓話。
起初還有人哄鬧,漸漸四下沉寂,全都低著頭。
一模的成績,附中在市區(qū)所有重高里墊底。
原本不少人還在為自己的名次和分數(shù)沾沾自喜,理科總共才一千人左右,
這次五百分以上的達到七百多個人,分差很小,甚至出現(xiàn)一個分數(shù)十幾個人并列的情況。
往屆一模的成績,
哪怕是擴招后,本科上線率也是百分百,重本率百分之二到六,
一本上線率最低百分之六十。
這次一模雖然五百五以上的很多,但全校達到五百七十分的不足四百人。
上次考試就說他們這一屆浮躁,很多人還不服氣,沒想到這次真的陰溝里翻船。
昨天甚至有班主任在說,
都是擴招惹的禍,
這兩年擴招后,校風明顯變差了。
林驍陳沐陽江揚他們這些后幾個班的,
就是擴招后的產(chǎn)物,
于是昨天26班的班主任老胡還在拿林驍舉例子據(jù)理力爭。
甚至談到教育公平,分班合理與否這些話題。
成績下來那天,班主任開會,就是在說這個事。
有學生聽見了,
也有小范圍的討論,但大家都不是復習班也不是實驗班的學生,對省排名還不夠敏感,雖然模糊地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但遠不及老傅拿著大喇叭站在這里無差別攻擊這一屆學生就是差勁來得震撼。
“你們是歷史以為我見過最差勁的一屆�!�
一個個仿佛霜打的茄子。
考得好的頓時沒了優(yōu)越感,考得差的反而得到了一種另類的心理安慰:反正大家都差勁。
但旋即又被另一種情緒淹沒——真的很差勁嗎?那高考時候怎么辦。
林驍什么感覺?
他沒有什么感覺,得知這次考試成績本就離譜,反而坦然了,只是仍舊提不起來勁,每天麻木地做著題,麻木地復習,別人都繃著神經(jīng)等著一雪前恥,他突然變得得過且過起來,就等著最后一根稻草壓過來,他就可以心安理得放棄了。
他并沒有自暴自棄,只是突然感覺自己沒有努力的方向了,好像越用力越適得其反。
你看,各個班主任都在反思自己,卻都不知道問題出在了哪里。
他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所有人頭上像是罩了一層烏云。
一班的班主任老鄧每天板著一張棺材臉,唇角都快耷拉到地上了,三不五時就要在教室外晃悠一次,以往都說一二三班是最自覺的,如今一二三班被訓斥得最嚴重,總結(jié)會的那天,老鄧站在講臺上,氣到拍桌子:“都覺得了不起了是不是?你們自己看看你們考得是個什么東西!”
這次整個年級分數(shù)集中在五百到六百分,六百分以上的都不多,六百五以上的更是寥寥無幾,更別說七百分以上的,這次一個都沒有,也就是說高分段非常差勁。
一班每天的氣氛比上墳還凝重。
林驍那股子喪氣似乎也顯得并不是那么特殊了。
只是他有點沒法面對驚蟄,很少跟她說話,好幾次她主動來找他,他也懨懨的不想吭聲。
清明放假回家,他稍微松了一口氣,再在學校待下去,他可能要瘋了。
孫姨得知他們回來,特意去買了菜,做了一大桌好吃的,他興致缺缺,驚蟄看了他好幾眼,他察覺到了,但是沒理會。
驚蟄大概也生氣了,一句話都沒有跟他說,吃完直接上樓了。
昨天剛下過雨,今天天氣仍舊陰沉,冷空氣來襲,春天似乎被誰偷走了,儼然還是冬日模樣。
驚蟄不理會他,他反倒舒心了些。
陳沐陽打了電話問他在不在,然后直接推門而入,一進門換鞋,先喊了句:“少爺,你快遞�!�
林驍扭頭:“我沒快遞�!�
陳沐陽踢著拖鞋快速走過來:“不知道,反正門口正好碰到,順手拿進來了�!�
他接過來看,發(fā)現(xiàn)信息填的確實是他的名字,電話是家里的有線電話。
于是他順手拆開了外皮,盒子外有卡片,上面寫著:給驚蟄。
——周不言
林驍輕緩地挑了下眉,腦子里重重飄過八個大字:怎么還是陰魂不散!
陳沐陽一把拍上去:“這位仁兄非常明目張膽啊!”
林驍扭頭看了陳沐陽一眼:“寫著我的名字,我看一眼不過分吧?”
陳沐陽搖頭:“不過分�!�
但是你這表情我怕你扔人家東西。
林驍手指敲在快遞盒上敲了兩下,最后只是冷哼一聲,沒動,揚著聲音叫了句:“妹妹�!�
驚蟄在臥室里聽到他聲音,一瞬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房子大,喊話并不是很方便,家里內(nèi)線電話好幾臺,孫姨叫他們都不會扯著嗓子喊。
她出來趴在欄桿上往下看,林驍靠在沙發(fā)上指了指桌子上的盒子:“有人給你寄了東西�!�
語氣酸的,可以直接去腌黃瓜了。
驚蟄一時也沒想起來誰會給她寄東西:“寄的什么?”
林驍覺得自己的語氣根本克制不了,硬邦邦說了句:“我怎么知道�!�
驚蟄看他怪里怪氣的,也就沒再多問,直接下了樓,拆開了盒子,里頭是一支鋼筆。
林驍心想:粉紅色,什么破審美。
驚蟄卻笑了下,林驍臉色更黑了。
陳沐陽明知故問問了一句:“誰寄的啊驚蟄。”
驚蟄把卡片拿起來朝著他展示了一下:“尋月的堂哥�!�
她那么坦然,倒是陳沐陽和林驍一時沒話接,她便上了樓。
陳沐陽拍了林驍一下:“少爺你放心,我一定給你打聽清楚。”
“不用。”林驍冷聲說。
他嘴硬道:“關(guān)我屁事。”
驚蟄和周不言什么關(guān)系,林驍一點都不知道,她從來沒說起過。
她一向都是這樣,你不問,她永遠不會主動開口。
她從來沒發(fā)現(xiàn),他不高興,非常不高興。
他小心翼翼顧念著她,她倒是和人聊得熱火朝天,還互通禮物。
晚上的時候陳沐陽還是發(fā)來消息,說前兩天驚蟄送了一個圍巾給周不言,周尋月給她哥寄去學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