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他好像都不看路,只跟著她走,只看著她。
紀云彤疑心他是不是又想拿柳文安說事,率先開了口:“我剛才只是到外面透透氣,和柳賢兄只是碰巧撞上了而已。”
顧元奉聽她提起柳文安,嘴巴有些發(fā)苦。
她前腳才出去,柳文安后腳就跟上了,還對她說什么一輩子兩輩子的,能是碰巧的嗎?
他們這些君子嘴里說得好聽,背著他接近紀云彤時卻一點都不含糊。
顧元奉邁步想離她更近一點兒,卻又擔心她朝他露出警惕和抗拒的神色,硬生生頓住了腳步。
一時間連手腳怎么放都不知道了。
“我不是要跟你說這個。”顧元奉干巴巴地擠出這么一句話。
紀云彤問道:“那你要說什么?”
顧元奉又有些難受了。
他們以前不必特意找話題也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紀云彤從來不會問他“你要說什么”。
顧元奉忍不住伸手抱住紀云彤。
紀云彤沒料到他忽然困住自己,微微慌亂地抬腳踢他,罵道:“你做什么?!”
顧元奉腳上被她踢得痛極了,可他不僅沒有放手,還把腦袋埋進紀云彤頸窩。
那滾燙的氣息燒灼著紀云彤的肌膚。
“我每天都想這么做�!鳖櫾钫f道,“我每天都想哄你馬上和我成婚,到時候誰都沒法再來跟我搶,而且我想親你就親你想抱你就抱你,我做什么你都沒辦法再生我的氣,因為你已經(jīng)嫁給我了,我對你做什么都行。”
紀云彤氣道:“你瘋了嗎?!”
顧元奉道:“我是瘋了,紀云彤,我快瘋掉了。他們都喜歡你,他們都想把你搶走!”
沒錯,他就是這樣想的,他就是這么惡劣。既然裝模作樣紀云彤也不會信他,那就讓她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樣一個人!
他沒有她想的那么聽話。
他沒有那種看到她和別人在一起也毫不在意的胸襟。
以前沒察覺也就罷了,現(xiàn)在知道有那么多人喜歡她、她還渾然不知地與他們往來,頓時就跟有無數(shù)只蟲子在啃噬著他的心似的。
顧元奉帶著紀云彤往后退了兩步,將她抵到了身后的廊柱上。
他禁錮著紀云彤的手臂正微微顫抖。
紀云彤只覺有溫熱的淚水淌落到自己頸邊。
這家伙哭了。
怎么會有人放完狠話后自己先哭上了?
紀云彤仰頭看著天上的圓月,感覺最近發(fā)生的一切都荒謬得很。
世上怎么會有像他們這樣的未婚夫妻。
近不了,遠不了。
拿不起,放不下。
第44章
“你哭什么?”紀云彤不掙扎了,
她靠著廊柱,感受著春日夜晚微涼的風。
她覺得習慣真是很可怕的東西。
即使顧元奉一次次地越過未婚男女的界線,即使顧元奉滿嘴都是聽著叫人不高興的話,
她依然對他沒有太多的防心,依然敢和他一起走昏暗的巷子,
依然敢和他獨自夜游寂靜的庭院。
她依然信任著他。
信任著她差一點就決定要離開的他。
也許她在等,
等有一天他真的發(fā)瘋徹底毀了他們之間的所有信任;又或者等她自己不能再忍受,
不顧所有人反對也要結(jié)束他們這段關(guān)系。
可顧元奉總是這么聰明,每次都是這樣,
每次她以為那一天終于到來了,
他卻忽然又表現(xiàn)得比他這個聽他放狠話的人還難受。
他們明明抱在一起,
手中卻都不忘緊握著利刃,
時刻提防著來自對方的傷害——
并告訴自己對方要是敢扎自己一刀,那自己肯定要第一時間扎回去。
可其實追根究底,
他們之間也沒發(fā)生什么非鬧個天翻地覆不可的事情。
他不過是與旁人鬧了點傳聞,她也只是與旁人見了幾面,有什么不能和好的呢?
哪里用鬧得那么難看。
只是有些東西一旦改變了,便很難再恢復如初。
他漸漸長大了,
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是要面子的,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當個聽她指揮的“小兵”;她也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有更喜歡的活法,
而非所有事都在為嫁給他做準備。
他們其實都不想再回到從前了。
最簡單的解決辦法可能是,他另找一個能聽他話的新未婚妻,
她也另找一個能聽她話的新未婚夫,這樣便皆大歡喜了。
紀云彤見顧元奉只抱緊自己不說話,
便把這個建議說給顧元奉聽。
他不用勉強自己,
她也不用為難自己,大家都可以快快活活地過各自的日子。
一聽她想要找別人,
顧元奉終于抬起頭來怒瞪她:“你想都別想!”
紀云彤抬手戳了戳他通紅的眼眶。
也不知是氣紅的還是哭紅的。
明明他隨隨便便就能抽身,卻鬧得好似被困在籠中的困獸是他似的。
顧元奉對上她微微濕潤的眼睛,一顆心頓時又酸又澀,那點兒怒氣全沒了。他說道:“我不想找別人,我從來沒想過找別人,你也不要想行不行?你不想那么快成婚,我們就先不成婚,我什么都聽你的。”
紀云彤道:“我要是說我什么都聽你的,你會信嗎?”
顧元奉哽住。
他哪里會信,紀云彤根本不可能全聽他的。
紀云彤道:“你不信,我也不信。”
顧元奉道:“那不一樣,我從小都聽你的。”
紀云彤道:“你是聽了,可你心里不是挺不服氣的嗎?”
顧元奉想說“我沒有不服氣”,又發(fā)現(xiàn)自己這幾年確實對紀云彤處處管著自己的事很不滿,一時沒話可說了。
“那以后有事情我們商量著辦,誰有道理就聽誰的。”顧元奉道,“我不高興了會告訴你,你不高興了也告訴我�!�
紀云彤伸手推他:“你一直這么抱著我,我現(xiàn)在不高興了。”
顧元奉耳根一熱,乖乖收回了困住她的手。
只覺自己渾身上下都還留著環(huán)抱她的余溫。
他就是想哄她早些成婚,到時候他就算天天親她抱她,也不用挨她巴掌了。別的事全聽她的,他一點都沒有問題的。
紀云彤不知道顧元奉在那琢磨什么,只覺他腦子里肯定沒想什么好東西。見夜色漸深,她說道:“該回去睡了�!�
顧元奉馬上提起燈籠給她照亮回去的路。
一直送她到房門口。
見顧元奉還往自己房里看了兩眼,紀云彤沒忍住踢了他一腳。
顧元奉吃痛地退后兩步。
紀云彤進屋把門關(guān)得牢牢的。
顧元奉回到房里脫了鞋襪一看,左腿右腿的淤青很對稱,一下是抱紀云彤時挨的,一下是剛才在紀云彤房門前挨的。
她不管下手還是下腳都是一點都不留情。
真是母老虎。
當初她習武和騎馬還是他教的呢!
顧元奉暗自嘀咕了兩句,最后安慰自己男兒大丈夫這點痛不算什么,收拾收拾睡下了。
接下來幾日一行人還是待在蘇州,紀云彤遍閱各家藏書,對于何家所藏的《樂游苑紀事》如何印刷已經(jīng)有了初步想法。
也就是記載永樂公主身邊女官記錄她生平逸事的那篇書稿。
這是打響彤載堂名聲的第一本書,決定了接下來能不能收到足夠多的優(yōu)質(zhì)稿件,所以紀云彤覺得自己再怎么用心都不為過。
回金陵的路上,紀云彤除了陪建陽長公主說話,就是跟何菁、許淑嫻一起商量書稿的版式該如何設(shè)計。許淑嫻雖不像何菁這樣專門深入了解過雕版怎么搞,但她讀的書多,能給的意見也多,一路聊下來三個女孩兒都興致盎然。
哪怕何菁不能說話,臉上的笑意也明顯越來越多。
偶爾商量出好的想法來了,還會拿去和建陽長公主討論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