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何麗真像是跟誰較勁一樣，抬起頭，看著那個趴在桌子上的人影，又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萬昆還是沒有回答，旁邊的吳岳明舉起手，對何麗真不冷不熱地說：
“老師，他病了�！眑3l4貓撲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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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貓撲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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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了？
何麗真第一反應(yīng)就是那場大雨，然后想到的是萬昆燙紅了的后背。
吳岳明又說：“他淋雨了，今天有點發(fā)燒�！�
吳岳明說話的時候一直看著何麗真，何麗真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埋怨她，責(zé)怪她，覺得她不負(fù)責(zé)任，說好留他還趕他走。
你知道什么。何麗真想。
她一句話都沒說，放下點名冊，轉(zhuǎn)身開始上課。
吳岳明在她身后冷哼一聲，聲音不大不小，或許別的同學(xué)沒有在意，但是何麗真聽得清清楚楚。她攥緊手里的粉筆，深吸一口氣，當(dāng)做沒有聽到。
下課后，何麗真回到辦公室，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憋了一肚子的火。她盯著桌子上的書，使勁拍拍自己的臉，給一邊的彭倩嚇了一跳。
“干啥這是？”彭倩說，“瘋啦？”
何麗真搖頭，悶聲說：“沒事�！�
何麗真捂著臉，坐在座位上，手里的書也看不進(jìn)去。
“來，何老師給我挑挑衣服，你看這兩件哪件好看？”彭倩招呼何麗真，何麗真過去，看見她正在網(wǎng)上選裙子，兩條都是長裙，一條綠的，一條黃的。
“我覺得都挺好。”何麗真說。
“嘖，讓你給點意見呢�！�
何麗真仔細(xì)看了看，說：“那就綠的那條吧�！�
“這個啊，你覺得這個好看？”
何麗真說：“黃的那個后背露太多了啊�！�
“……”彭倩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看著何麗真，“這也叫露的多？你別逗我了好不好。你跟男朋友出去難道要把自己裹成木乃伊么？”
何麗真唔了一聲，說：“我沒男朋友啊……”
彭倩看著何麗真，神秘地一挑眉，把她拉近，說：“要不要我給你介紹一個？我手里的資源科不少，喜歡什么樣的？”
何麗真連忙站起來，推了她一下，說：“別鬧。”
“說真的，喜歡什么樣的？”
什么樣的？
“要成熟穩(wěn)重的，還是年輕力壯一點的？”彭倩一邊說一邊給何麗真解釋，“跟你說，我男朋友大學(xué)畢業(yè)沒多久，身邊一堆單身年輕漢子，你說個條件，我給你物色物色�！�
“你男朋友這么年輕？”
“是啊，我們是別人介紹認(rèn)識的。年輕點好，誰喜歡老頭子�！�
何麗真的心忽然顫了一下，抬頭，彭倩還是興致勃勃地看著她，何麗真說：“你快挑衣服吧，這不是限時打折么�！�
“呀！”彭倩大叫一聲，“我差點忘了！”
她急著去下單，何麗真回到自己的座位。彭倩在那填單子填得熱火朝天，忽然聽到身后何麗真輕不可聞地問了一句：“彭老師，你有感冒藥么？”
“有啊�！迸碣痪o盯著電腦，說，“手邊上第二個柜子里，怎么了，你覺得不舒服？”
“沒什么。”何麗真過去，然后發(fā)現(xiàn)了一整抽屜的藥，什么感冒藥，嗓子藥，還有跌打損傷藥，應(yīng)有盡有。
“這……”何麗真有點驚訝，“這怎么這么多藥啊�！�
“啊，都是老師們預(yù)備的，為了方便一點，你一瓶我一罐的，攢著攢著就多了�！�
“能用么？”
“當(dāng)然啊。”彭倩笑著說，“你剛來不久，還沒吃開。跟你說，咱們這雖然破點，但是福利也是有的。”
何麗真被她逗得樂了，挑了一盒風(fēng)寒感冒藥。
中午的時候，何麗真又去附近的藥店買了一盒燙傷膏，順便補了點藥放回辦公室抽屜。
東西買完了，何麗真看著書桌上的兩盒藥，足足十分鐘，才站起身。像是上戰(zhàn)場一樣，一揮胳膊，把兩盒藥拿在手里。
下午三點是六班的體育課，楊城二中的體育課基本就是自由活動課，大多男生都在操場上打球。何麗真在窗戶那看了一會，發(fā)現(xiàn)男生堆里沒有萬昆的身影，又到班級門口看。屋里剩下的人寥寥無幾，有四五個聊天的女生，還有坐在前排，那個難得寫了一百多字周記的吳威在看書，剩下的就是趴在角落里的萬昆了。
那幾個女生最先發(fā)現(xiàn)了何麗真。
“何老師？”一個女生說，“你怎么來了？”
何麗真笑著說：“沒事，你們繼續(xù)聊。”
她走進(jìn)屋，來到最后一座。
“萬昆。”
她叫了他一聲，萬昆沒有動靜。
何麗真看了一會，然后微微低下頭，在他耳邊低聲說：“你別裝，剛才譚曉蘭叫我的時候你不是聽見了的�！弊T曉蘭是剛剛叫她的女生，她看到在譚曉蘭叫她的時候，萬昆的身子動了動。
何麗真說：“你出來�！�
說完，她就往門口走。路過吳威的時候，何麗真笑著對他說：“看書呢？”
吳威連忙說老師好，何麗真點點頭，說：“有什么不懂的就去辦公室問，別自己一直死摳�！�
“嗯！”
吳威是個小胖子，帶著一副厚厚的眼鏡，看著就不像聰明孩子，但是他上課認(rèn)真，何麗真很喜歡他。
“呵�！�
身后一聲淡淡的冷笑，何麗真轉(zhuǎn)頭，就看見一個高大的影子從她身后晃過去，她再轉(zhuǎn)眼，萬昆已經(jīng)走出教室了。
何麗真又囑咐吳威幾句，也出了教室。
萬昆在走廊盡頭站著，何麗真走過去，到他身邊說了聲：“到這邊來。”然后徑直拐進(jìn)了實驗室旁邊一個堆雜物的小屋里。
屋里有一股發(fā)霉的味道，何麗真在萬昆進(jìn)來后，把門關(guān)好，然后把兜里的兩盒藥拿出來。
“給你�！�
萬昆看著何麗真手里的兩盒藥，沒有接過去。
何麗真說：“拿著，你是因為淋雨才感冒了吧。還有，你后背上……”何麗真對上萬昆的雙眼，話就沒再說下去，只把手往前送了送。
萬昆卻開口了。
“……我后背怎么？”
萬昆的聲音低啞，或許因為是病中，聽著有些沒有力氣。
何麗真呼出一口氣，說：“后背燙傷了吧，你上藥了么？”
萬昆看著何麗真。何麗真說：“把這個拿著，讓吳岳明或者誰幫你擦擦藥，好的快一點。”
萬昆還是沒有說話，屋里過分的安靜。
何麗真不去看萬昆的眼睛，又覺得這份寂靜有點難熬。這時，下課鈴拯救了她。何麗真把藥放到一邊落滿灰塵的桌子上，轉(zhuǎn)身就走。
“你是怕別人知道你弄傷學(xué)生了么？”
何麗真握住門把的手停頓住，身后的人走近，萬昆在她頭上低聲說話，聽不出語氣。
“你不用擔(dān)心，沒人知道。”
手被蓋住，門把按下，萬昆繞過何麗真出了屋子。何麗真轉(zhuǎn)過頭，桌子上的兩盒藥原封不動地放著。
她把藥重新裝進(jìn)衣兜，回到辦公室。
周三很快來到。
提前一天，二中開了個教師會議，蔣主任大概講解了一下明后兩天的教研活動。其實說白了，就是去參觀學(xué)習(xí)，人家上課，我們記筆記，就跟學(xué)生差不多。蔣主任今年四十八歲，以前也是語文老師，作風(fēng)老派，十分注重面子。
“這次教研活動的不止我們一個學(xué)校，一共有七八所學(xué)校的老師都要參加，所以大家一定要注意校風(fēng)校紀(jì)問題，明天各位老師統(tǒng)一著裝�！�
彭倩一邊開會一邊撇撇嘴，被何麗真看到，又跟她使了個鬼臉。
“明天咱們校門口集合唄。”開完會，彭倩跟何麗真說，“劉老師家比較遠(yuǎn)，她在那邊直接過去�！�
“行�！�
約好了時間，何麗真和彭倩第二天早上八點半，在二中校門口集合，兩人結(jié)伴去了育英中學(xué)。兩人在學(xué)校里找到了教研活動隊伍，何麗真要聽的課是高三的實驗班語文課，上課時間最早。
上課的是一個男老師，叫李常嘉。歲數(shù)不大，也就三十左右，身材偏瘦，帶著一副眼鏡，書卷氣很濃。
當(dāng)天課程是回顧了一下高考出現(xiàn)率較高的古詩詞賞析。其實到了高三上學(xué)期，課程基本都快結(jié)束了，只剩下復(fù)習(xí)和做練習(xí)。不過難得李常嘉把課上的像是第一次講一樣，生動有趣，連何麗真都聽得津津有味。
下課了，李常嘉作為指導(dǎo)老師，跟六七個語文老師一起開教研會。會上何麗真問了李常嘉好幾個問題，李常嘉都耐心地解答。一直到中午，語文組的教研活動算是圓滿結(jié)束了，何麗真跟彭倩打好招呼，先一步離開育英�；厝サ穆飞希拥搅松虧嵉碾娫�。
“喂？麗真，哪兒呢？！”商潔風(fēng)格依舊，打個電話氣勢如虹。
何麗真說：“我剛參加完一個活動，現(xiàn)在往家走呢，活動有兩天，都是上午，就相當(dāng)于下午放假了�！�
“那趕巧了！”商潔說，“我正好回市里，今天沒事，過去看看你唄�！�
何麗真說：“好啊，你什么時候能到�！�
“再過兩個多小時吧�！�
“嗯，你能找到我學(xué)校么，我在學(xué)校里等你。”
“找得到，你等著吧！”
何麗真放下電話，轉(zhuǎn)身往學(xué)校走。
因為教研活動，學(xué)校高三年級的課調(diào)整了一下，周三周四的課換成下周一周二上。也就是說下周何麗真要連續(xù)兩天一天上四節(jié)課。何麗真回到辦公室等商潔，辦公室里空蕩蕩的，只有她一個人。
何麗真聽到窗戶外面的操場上有玩鬧的聲音。她走過去，站在窗邊往外看，有兩個班正在上體育課，男生在球場上玩球，女生依舊三五成群地聊天。
忽然一個球場傳來歡呼聲，何麗真看過去，一個男生跳得老高，把半空中的球搶下來。
是吳岳明。
他在，那萬昆呢？
何麗真無意識地轉(zhuǎn)動眼睛，在操場上找尋一圈，最后看見操場看臺上坐著一個人。
萬昆很安靜地坐在那里抽煙，周圍一個人都沒有。
不允許抽煙的規(guī)定在這個校園里就像是笑話一樣。
何麗真看著他的身影，腦海中不由自主地聯(lián)想到，他沒去打球，是不是因為后背的燙傷沒有好。想到這，她的耳邊似乎又回響起萬昆的話——
何麗真吸了一口氣，覺得胸口又窩了火，沒理由也沒借口，3l4貓撲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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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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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等到商潔的電話，何麗真背著包來到校門口。商潔從車?yán)锔惺郑胞愓�！這兒——”
“你這是什么破學(xué)校啊�！鄙狭塑嚭�，商潔說，“墻上都要掉渣了�！�
何麗真說：“還行吧，沒那么夸張�！�
“嘁�！鄙虧嵳f，“有啥好吃的飯店，推薦一個，我還沒吃飯呢，餓死了要�！�
何麗真搖頭，誠實地說：“不知道……”
“得，我就知道�！鄙虧嵑敛灰馔獾卣f，“根本沒去飯店吃飯吧�！�
何麗真說：“最近剛工作，事情很多�！�
商潔把車停到一邊，在導(dǎo)航上點了半天，最后確定一塊商業(yè)區(qū)。兩人找了一家燒烤店，商潔上來就點了四盤肉。
吃飯的時候，兩人閑聊了最近的情況。何麗真心里有話，一直憋著，飯也沒有吃多少。
“你倒是吃啊，不餓？”商潔問。
“還行。”何麗真喝了一口水，終于開口了。
“商潔�！�
“嗯？”
“你……”何麗真看著她，說，“你還去過那里么？”
“哪里？”商潔吐了塊骨頭。
何麗真說：“就是上次你帶我去的地方�！�
“什么地方？”商潔皺眉，又咽了一塊肉，才恍然說：“啊，你說那個酒吧？”
“對�！�
“銹季�！鄙虧嵖偹闶侨肫饋砹耍皼]去過，我這不是剛回來么，直接就來找你了，怎么了？”
何麗真搖搖頭，“沒什么�！�
商潔看著何麗真的眼睛，嘴里咀嚼幾下，把筷子放下。
“有事�！彼唵味ㄕ�，“說吧。”
何麗真也不是存心隱瞞，她跟商潔說：“我就是想知道，萬……就是上次你叫出來的男的，現(xiàn)在還在不在那工作�！�
商潔目瞪口呆地看著何麗真，“乖乖，到現(xiàn)在了你才想起來惦記人家？你這反射弧真是夠長的�！�
何麗真知道她誤會了，一時間耳根子都紅了。
“不是，不是你想的�！�
商潔露出個了然的笑容，說：“沒事，你要真想見，我就抽空給你去看看。”
何麗真搖頭，說：“我們說的是兩回事，商潔——”她抬眼看著對方，緩緩地說，“那個人，是我的學(xué)生�！�
商潔一開始還沒反應(yīng)過來。
“誰？哪個人是你學(xué)生？”
何麗真說：“就是你選中的那個人，你說他……說他帶勁的那個……”
商潔噗嗤一下樂了，“這你也記著？”
何麗真皺緊眉頭，“商潔！”
“好好好，說正事。”商潔拿起一邊的餐巾紙，擦了擦嘴，說：“怎么是你學(xué)生了？”
何麗真說：“當(dāng)然是來上課了。”
商潔有點難以置信地說：“他才念高三？天啊，看著可真不像。”
何麗真說：“他今年二十歲了，休過學(xué)，還留過級。”
“怪不得。”商潔說，“我就說不像十七八的，對了，叫什么？”
“萬昆�！�
商潔又吃了塊肉，“那他在銹季留了假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