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且成水只用上交一小半就好，
其余都可自留，顯然是給她開了很大的后門。
就連聚集地里的沙戶們也各個手拎鮮嫩沙植，
客氣熱絡(luò)地登門拜訪。
這些沙民里多數(shù)都是已經(jīng)結(jié)親卻還沒有孕育子嗣的夫婦，
想到陶水這里討個好孕頭，
沾沾喜氣。
來者絡(luò)繹不絕，直至不知不覺到了荒漠里一年中最熱的中后時段。
陶水苦夏害孕，頗有些食不下咽，顧漠擔(dān)憂她的身體，徹底謝絕了族人的上門打擾，關(guān)起窯屋門來，一心一意照料陶水養(yǎng)胎。
沙漠的盛夏比起貧瘠匱乏的冬季來說，植被與活物要多出許多。
這些都是土著沙民們的日常吃食，可眼下卻并不怎么合陶水的胃口。
好在顧家沙田里的小麥與來自東部的菜蔬陸陸續(xù)續(xù)長成了，成熟蔥綠的菜葉與沉甸甸的麥穗隨風(fēng)搖擺，隨時等著被主人收割采摘。
正經(jīng)糧蔬比起沙地里常見的植株野莖要更鮮嫩，口感也好上不少，至少能入陶水的口。
比成菜更難得的是種子，麥籽也就罷了，收集過后可以留出一部分后種，但蔬菜卻不行。
駱寧送給顧井的一小把珍貴菜種都是綠葉菜，為了方便留種，顧漠和顧山在擇采時分外小心，只扒走梗上的菜葉，從而留下梗頭的嫩芽繼續(xù)生長。
托靈乳的福，這些菜種幾乎都被種了出來，鮮少有壞死的。
看起來田棱邊綠油油好幾長壟，但實(shí)際上總共也就大幾十來株，輪著扒個遍也不夠煮一鍋給全家人吃的。
顧漠和顧山素來不碰這精貴吃食，而顧井在淺嘗過幾次后，也推說不愛吃，連同麥粒主糧全留給陶水一人享用。
飽滿的麥子同謝氏贈與的貨禮里那些同被男人一顆顆手工脫皮，在沙板上細(xì)細(xì)磨成粉面，再兌水和成面兒魚，放進(jìn)滾水里同菜葉與新鮮嫩肉一起煮熟，隨后撒上點(diǎn)鹽巴就成了陶水愛吃的面疙瘩。
顧漠怕陶水孕期吃得不好，沒有充足營養(yǎng)補(bǔ)給自身和肚里的兩個胎兒，于是經(jīng)常同族里外出采尋的沙民換來鼠兔蛇蝎等肉類給她加餐。
偶爾也會趁著陶水午睡，親自帶顧山去尋野味，努力確保她日日都有肉吃。
陶水孕期消耗大，非常容易餓，這樣放涼的鮮肉疙瘩湯一天能吃上好幾碗。
且越吃越上癮，原本消極的食欲好轉(zhuǎn)得很快。
至于燒面食剩下的湯水也不會浪費(fèi)，隨便倒進(jìn)去一些株塊、肉骨就能煮得分外美味，更平添了濃郁的麥香風(fēng)味，成為顧漠顧井和顧山三人的食物。
又是一日下午加餐過后，陶水被顧漠喂飽了肚皮，心滿意足在對方細(xì)心的攙扶下挺著肚子靠向沙榻上松軟的被枕里。
她的腰腹龐圓，儼然像是揣了一顆碩大的白皮冬瓜。
若不是知道里面住著兩個胎孩，還真有點(diǎn)普通懷單胎女性沙民臨產(chǎn)前的架勢。
不知不覺，雙胎已有八個月大，再過個把月就該到了老醫(yī)師過來幫忙接生的時候，屆時荒漠里的天氣也應(yīng)該要涼了下來，不似如今般酷熱，正是新生命誕生的好時候。
不過月份一大，胎動也莫名變得頻繁起來。
陶水吃飽喝足剛剛坐好，只覺得腹里一陣翻天覆地的滾動拉扯，將她的腰椎和前腹撐得酸痛脹疼不已。
最近這樣的情況時常發(fā)生，陶水都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但還是忍不住微蹙起眉頭，一邊伸手去摸肚子，一邊面露不適。
時刻注意著她的顧漠第一時間就將大掌伸向她的腰腹，語氣關(guān)心緊張：“怎么了？兩個孩子又鬧你了？”
胎動久久不停，陶水的小臉上溢出薄汗，也不禁納起悶來：“不知道啊，今天動得特別厲害�！�
其實(shí)也不用她說，顧漠的掌心此刻就貼在陶水軟白的腹肉上，立即就感受到底下分外明顯活躍的胎兒活動，渾像是要把母親的腹皮撐破，著急出來似的。
明明還沒到生產(chǎn)時間，顧漠被自己的想法嚇出了一身冷汗。
不過他面上冷靜不顯，掌下的動作輕緩十足，有經(jīng)驗(yàn)地上下順撫，盡力幫陶水緩解著不適。
被顧漠耐心撫觸了一會兒，陶水的痛楚略有松減。
然而還不待她徹底放松下來，片刻過后，更嚴(yán)重的墜痛自腹下隱隱蔓延開來。
一波又一波，毫不停歇。
更為糟糕的是，伴隨著陣痛，陶水破水了，這讓她忍耐不住地驚叫出聲。
外側(cè)的飯桌上，顧井和顧山正圍著一小鍋用陶水吃剩疙瘩湯煮的兔肉株塊亂燉吃得正香。
聽到里間忽地傳來陶水的痛吟，以及顧漠高喊他們的聲音，兩人紛紛停下了筷子，也顧不得擦嘴，著急忙慌圍攏進(jìn)來查看狀況。
顧漠陪侍一旁，自然也一早看到了陶水腿間涌出的大量羊水液。
他面色剛毅鐵青，緊握住陶水的雙手都在顫抖，但語氣卻出人意料地鎮(zhèn)定：“別怕，沒事的，我馬上叫人過來�！�
隨即，顧漠囑咐妹妹道：“顧井，快去請族里幾位老嬤過來看看，要快！”
“好，我這就去！”顧井聞言，扭過頭就跑了出去。
緊接著，他又交代顧山：“顧山，去外邊多燒些水，越多越好！”
顧山寡言，當(dāng)下重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擔(dān)憂地看了眼陶水高聳鼓起的肚子，忙不迭轉(zhuǎn)身去屋外抱糞燒水。
在兩人都離開以后，陶水忍痛取出不少靈乳吞吃進(jìn)肚，還藏了些靈石在顧漠那，以便在有萬一時好喂給她。
顧家出現(xiàn)的大動靜瞞不了外人，不出小半日，陶水要生了的消息旋風(fēng)一樣傳遍北部駐地。
簡直比陶水被老醫(yī)師診斷出懷有雙胎的那一日還要來得振奮人心。
只是懷胎不足月，無端早產(chǎn)總難免叫人憂心不已。
不少族民聽到這個消息后，都自發(fā)來到顧家的窯屋外想要幫忙，一些同樣孕育過子嗣的女性沙民們也特意出門趕來，想要搭把手幫助陶水分娩。
可惜饒是如此，到底陶水是頭胎，還碰上提前破水，折騰了許久也沒有成功生下孩子。
夜已深，窯窩里十來盞借來的提燈中燃料添了又添，跳動的火光映照著滿室人影，更映襯得陶水沾滿汗?jié)n的面容素雪一般蒼白。
顧漠跪守在榻旁，從后牢牢托抱住陶水，任由她死死掐住他結(jié)實(shí)的臂肉解疼。
可手臂上的疼痛遠(yuǎn)不及他心里的十萬分之一，恨不得可以自己以身代之。
顧漠將陶水臉上的汗擦了又擦，接過北部族人送進(jìn)來的熱蛇蛋羹，小心翼翼哄喂進(jìn)陶水嘴里，盼著她能吃了多長些力氣，避免力竭。
為陶水即將臨盆的這兩胎，整個北部聚集地里徹夜燈火不熄，不少沙民都守在顧家的屋外等候著。
雙胞胎難生，陶水發(fā)作了近乎半天一夜，到最后折騰得實(shí)在沒有力氣，氣息也愈漸微弱渺茫。
榻旁看護(hù)整夜的老年女性沙民們難掩疲憊，見狀面面相覷，有些則搖起頭來，顯然是對陶水的身體情形不太看好。
顧漠心下一沉，臉色沉重難看，更是擁緊了陶水的身子。
他見陶水緊閉著眸子，一副進(jìn)氣少出氣多的瀕死模樣，也顧不得還有外人在側(cè)，摸出靈石塞進(jìn)嘴里捂化，繼而口對口親喂給陶水。
不知是靈石起了效用，還是雙胎感受到了母體的衰弱，掙扎著要蹦出。
隨著陶水最后一次無意識地痙攣用力，兩團(tuán)肉乎乎的小東西包裹著血衣接連落了下來，咿咿呀呀的哭聲還不及鼠崽聲大。
但好歹算是平安降生，等候許久的幾位老女性沙民們不禁喜出望外。
她們忙傾身上前，準(zhǔn)備將兩個孩子抱起清理，同時也好查看幼嬰們的性別。
“是女孩！”
“這個也是女孩！”
屋內(nèi)的女人們和屋外聽說了消息的男女族民們頓時臉上都是笑，縱使大家心里有過猜測準(zhǔn)備，但在確定兩個嬰孩都是女孩后，還是顯得格外興奮激動。
荒漠世界里，一個女嬰難得，兩個女嬰更是聞所未聞。
還有人不免羨慕地感嘆道：“顧漠真是好福氣啊，一下子有了兩個女兒！”
然而里間的顧漠卻并沒有被這天大的喜事沖昏頭腦，他的臉上甚至不見一絲喜意，慌張又小心地抱著生產(chǎn)過后全身脫力昏迷的陶水，輕抵著她的臉頰，低聲喚她。
直至陶水在睡夢中不堪其擾，蹙著眉蹭了蹭他的額角，偏過頭再次沉沉睡去。
見終于被愛人回應(yīng)，顧漠高高提起的心這才放下，給陶水悉心掖好了被子，讓她好好熟睡。
他后知后覺記起陶水剛給他生了兩個珍貴女兒的事，剛硬堅(jiān)毅的面容瞬間柔和下來，立刻轉(zhuǎn)過頭四下張望尋找。
“別找了，在這呢！”
隨著領(lǐng)頭的某老女沙民這一句話落，里間笑聲不斷，顧漠的懷里接而被塞進(jìn)來兩個小小的襁褓。
兩張相似的幼容被裹在不同花色的小被里，同樣粉雕玉琢，同樣肌膚白嫩，同她們的母親一樣?jì)擅揽蓯邸?br />
顧漠一看，頓時整顆心都要化開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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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0:22~2023-0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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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喂奶取名◎
第六十六章
喂奶取名
陶水昏睡了近兩天，
醒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摸自己肚子，發(fā)現(xiàn)腹肚已經(jīng)扁平下來，立即掙扎著想要起身找自己的孩子。
顧漠寸步不離護(hù)守在一旁，見狀連忙將榻旁兩個睡著的女兒抱給她看。
由于兩人的里間血腥氣味太重，
也不利于陶水坐月子，
于是還在她昏迷的時候，
就被顧漠抱到了留作嬰兒房的側(cè)屋里休養(yǎng)，身上也一早被打理干凈清爽。
一見到兩張嘴里吐著泡泡的嬰兒臉，陶水尚還蒼白著的頰面頓時涌上了些許血色，
唇角也綻開了笑。
她身上依舊沒什么力氣，
也不敢接過手去抱，
便只伸出指尖輕輕碰了碰兩個孩子的臉：“她們真小�！�
“孩子生出來都這樣，
等再養(yǎng)養(yǎng)就大了�！鳖櫮共挥X得兩個還不及枕頭大的女兒有什么不好，心滿意足地親了下陶水的額頭，“外面的塘里還生著火，
我先喂你吃些東西吧。”
陶水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目光依舊舍不得從兩個女兒身上移開，
看著顧漠將孩子們暫時交給顧山和顧井看護(hù)。
食水都是現(xiàn)成的，
除了她吃慣了的肉疙瘩湯，還有不少用沙地株葉腌制的小菜。
這些腌菜來自北部族民，
打從知道陶水生下了兩個嬌貴的女兒后，
無數(shù)族里贈送的賀生禮便如雪花般紛至沓來。
除此以外，
還有不少嬰孩穿用的物件。
無論廉貴皆是族民心意，
更是將陶水和顧漠本就因謝氏贈禮堆積得逼仄的窯屋填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陶水在卸了貨后胃口大開，就著風(fēng)味十足的咸口小菜吃下了滿滿一大碗肉面疙瘩。
顧漠端著殼碗，
專心致志一口一口喂她。
至于顧井和顧山則窩在榻下，
熟練地抱著兩個小奶娃輕晃著。
陶水早產(chǎn)昏睡，
不好喂奶，期間顧漠既要照顧她的身體，又要看顧兩個孩子，實(shí)在有些分身乏術(shù)，幸好有顧山和顧井可以幫忙搭手。
這兩天里，他們收集來后棚中兩只母駱駝的余乳喂哺孩子。
嬌嫩的女嬰們破天荒地不挑嘴，煮過的駱駝奶也吃得很歡，非常好養(yǎng)活。
叫顧漠和顧井顧山意外之余，也越看越歡喜，恨不得時時刻刻都抱在懷里哄著。
陶水是順產(chǎn)，在靜養(yǎng)了幾日后，身體就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
更重要的是，她的胸前開始鼓脹溢乳。
母親的汁乳比起駱駝奶要更受兩個小寶貝的喜歡，何況陶水的母乳日漸充沛，喂飽兩個小孩完全不在話下，也顯然更有營養(yǎng)些。
在靠駱駝奶飽腹的這些天里，寶寶們沒能長多大，身形仍猶如小貓崽子一般，窩在陶水的身側(cè)像兩朵棉花一樣輕軟。
而才吃了沒幾天母乳，她們?nèi)庋劭粗鴥叭痪妥兊脡褜?shí)了起來。
本就粉白的面皮與鮮明的五官愈漸長開，說是一天一個樣也不過分，且同陶水長得越來越像。
白膚、黑眸、瓊鼻、粉唇……
大多數(shù)都隨了陶水的中式基因，像顧漠的很少，倒也不是沒有，乍看雙胞胎里妹妹的眉眼就要更偏爸爸些。
不過都是陶水和顧漠的親生骨肉，兩人也不會厚此薄彼，都一樣捧在手掌心里疼愛著。
又一日，陶水喂好奶。
顧漠剛給她擦完身子穿上衣物，在外邊數(shù)著動靜的顧井就馬不停蹄地撩簾進(jìn)來了。
她一副眼饞兮兮的模樣，同陶水和顧漠簡單打了聲招呼，就迫不及待想要抱孩子入懷哄逗。
自打陶水開始喂母乳，就不再需要顧井和顧山浪費(fèi)手腳準(zhǔn)備駱駝奶，同時他們也一并失去給孩子們喂食等福利活計(jì)。
短短幾天，都已喂養(yǎng)出了感情，難免讓人覺得失落不已。
外頭的顧山也想進(jìn)來，可又不好意思直接進(jìn)門，只好眼巴巴地守在外間躊躇來躊躇去。
直到聽見里間突然傳出嬰兒不適的啼哭聲，他便再也忍耐不住，快步走了進(jìn)來。
哭的正是被顧井抱在懷里緊張哄著的妹妹，小小的人兒剛吃飽奶，正昏昏欲睡著，忽而被騰空架了起來，受驚之下不免哭鬧。
眼看著顧井手足無措，榻上的陶水和榻邊的顧漠都下意識離近了，想從她的手上把孩子抱回。
然而他倆都沒顧山快。
只見顧山順勢從顧井手里妥帖地接過妹妹，單手?jǐn)n抱著置在自己胸口，另一只手則繞有經(jīng)驗(yàn)地輕拍著她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