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刺客來的太多,顯然是不想讓陸寄風(fēng)活著回去的,宋洪幾人費了一番力氣也解決了,只留了幾個活口綁起來帶走,回去好好審問審問,是哪邊來的人,剩下的那些搜過尸體,就扔到林子里喂狼。
侍衛(wèi)收拾好濺滿血的車廂,還從后面那輛裝了雜物的馬車里找出來了香熏了熏,保證沒有一絲血腥味兒,才請陸寄風(fēng)和蕭鈺上去。
可蕭鈺說什么也不愿意再坐馬車,翻身上馬,要騎著追風(fēng)走。
陸寄風(fēng)知道他內(nèi)心不平靜,這些日子武練的好了,可從來沒見過活生生的人死在跟前,這樣的事在戰(zhàn)場上卻是隨處可見的,他既想去西北參軍,就要過心里這關(guān),便隨他去了。
到英國公府時天也黑透了,他們的馬車一停在門口,門房便跑進去匯報,沒一會兒就涌出來幾個下人,幫著卸下箱籠,往屋里搬。
老管家跟在陸寄風(fēng)后邊兒,一邊往門里走,一邊說著:“國公和世子可是沒用膳吧?廚房有熬好的烏雞湯,還有今兒剛得來的海魚,我見宋侍衛(wèi)還帶了些野味兒回來,可要一并處理了?”
府中點了燈籠,映在身穿淡青色直裰的陸寄風(fēng)身上,陸寄風(fēng)走過穿堂,路過的那些個小廝丫鬟見了他抖紛紛靠著兩邊站好了,低了低身福禮,他偏了頭,輕聲和管家說著話。
“太晚了些,吃多了恐不好克化,弄些面來就好�!�
管家連忙應(yīng)諾,去廚房準(zhǔn)備了。
舟車勞頓,總要去換了身衣裳,擦去的風(fēng)塵,才好去用膳。到了后院,蕭鈺低聲說了句回去換衣服,便和陸寄風(fēng)分別了。
正屋里燃著幾盞蠟燭,小廝用銅盆端了熱水來伺候他洗臉,陸寄風(fēng)換了一身衣裳,發(fā)冠也成了竹簪,拿著洇濕的布巾擦著手。
一個小廝從門外進來,是面煮好了,恭敬地問他膳擺在哪里,想了想又說:“世子那邊傳了話,說他不餓,就不過來用膳了。”
陸寄風(fēng)眉心微皺,他還要去審問幾個刺客,暫時抽不出時間去瞧瞧蕭鈺,便道:“知道了,就擺在這兒吧,讓廚房留下些食材,免得他半夜餓�!�
小廝應(yīng)下了,出去傳話。
—
蕭鈺別說餓了,晚上熄了蠟燭,一閉眼睛都是那刺客猙獰的樣子和滿手的血,那血腥味仿佛揮之不去一樣,癱在床上,睜著眼睛發(fā)呆。
終于忍不住起身,披上一件衣裳,走出房門。
他義父怕是還沒睡呢,府中的燭火未熄,四處還是亮堂堂的一片,蕭鈺多了些安心。走到老管家的住處,在門口猶豫了半天。
正巧因為他們才從莊子上回來,明兒陸寄風(fēng)還要早朝,府中的事多,老管家忙到現(xiàn)在才回來,從游廊處下來時一看蕭鈺穿的這么少站在他門口,趕緊把人請了進去,倒了一杯熱茶給他。
“世子可不能再穿得這樣少出來了,著了涼,要得風(fēng)寒的�!�
聽著老管家不贊同的語氣,蕭鈺有些窘意地咳了一聲,點頭應(yīng)下了,欲言又止。
管家察言觀色:“世子可是蘫苼有什么事要我做的?”
“就是想問問……”蕭鈺清了清嗓子,目光飄忽地問了一句:“府中可有佛像?”
管家愣了一瞬,雖不知道他要佛像做什么,卻認真想了想,笑著回他:“咱們國公是從不信佛道之類的,也不信什么上天庇佑,但因三叔公寺廟出家,不免常去那和尚廟里看望他,其他人撞見了,便傳出好些國公信佛的話,請了好多觀音,佛祖送來,都在庫房收著呢,世子可是要用?”
庫房里的東西都是記錄在冊的,擅自挪用怕是不妥當(dāng)。
他有些遲疑,管家瞧見了,就讓他放寬心:
“也不是什么多名貴的東西,這些佛像只有送來時國公掃了一眼,便連著盒子一起在庫房落灰,國公還嫌那些人心思全用在了不正當(dāng)?shù)牡胤�,您若是有用處,我去取來了,再去和國公提一嘴便是�!?br />
蕭鈺便放下心,低聲和他說:“有勞您費心了,我現(xiàn)在就有用處�?赡苷伊藖恚俊�
管家又是一愣:“……這么急?”天兒都黑了還要拜佛念經(jīng),沒瞧出來他們世子這么虔誠。
夜深了,府中雖燈火通明,卻沒剩下幾個伺候的下人,老管家拿了鑰匙匆匆從房間出來去了庫房,抱著一個刻吉祥紋的長形盒子回到他的住處,沒一會兒,蕭世子又抱著那盒子匆匆回了房去。
陸寄風(fēng)審訊完那幾個刺客已經(jīng)很晚了,他身上沾染了血腥氣和濕氣,是在地牢里一邊品著茶,一邊看著綁在柱子上的刺客血肉模糊受刑時弄上的,面無表情地走在前頭,蕭良和宋洪跟在他后邊兒,邁過門檻兒,蕭良低聲說著。
古代架空
第28章第二十八章
我與他們無話可談,要找了他們身后的人來說話
“年初那位劉總督出海貿(mào)易的船遭到了倭寇襲擊,一船的瓷器絲綢都被搶了,還沒到地方就灰溜溜的返了航,朝廷震怒,派了都察院的御史去探查,他推了王總兵出來頂鍋,參他訓(xùn)練水師不當(dāng),遇賊竟棄船而逃,沒有一點大恒武將的風(fēng)骨,實在可惡可恨,把自己摘了個干干凈凈�!�
“王總兵便和他吵了起來,稱倭寇人多勢眾,他們抵擋不住,只能壯士斷腕才能保下其余的貨物,沒讓他們都搶了去,且質(zhì)問他參自己究竟是何居心,幸好他之前規(guī)規(guī)矩矩地按照國公的吩咐,提前幾天就再三上奏稱現(xiàn)在不是出海的好時機,奈何總督一意孤行,都察院的人調(diào)查過了,認為此事罪不在他,他才沒被這場火燒到身上�!�
“那幾個地主豪紳手上不干凈,早就摻和了走私的事,正愁拿捏不住這新總督的把柄,幾船的貨物連本錢也沒要,只說結(jié)了賬一起給,但背地里卻勾結(jié)倭寇讓他們搶上一兩艘船,等商船賣了東西回來,虧空的錢他們也不會要,劉總督能拿剩下的錢給朝廷一個交代,不過也在這件事上承了他們的情,以后還不是隨他們折騰,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沒想到那些兵直接跑了,錢沒掙著,船毀了一艘,事情鬧大了,都察院的御史得了咱們的話,以走私罪抓了兩個跳的歡的抄家,陪著劉大人“下任”了,這次也不知怎么讓那些人知道了這事是國公做的,便魚死網(wǎng)破請了刺客�!�
蕭良神色遲疑,又低聲道:“知道了便知道了,我們也不怕他們知道,只是這風(fēng)聲到底是如何流露出去的,實在讓我不解。”
“不一定是知道了什么,”處理此事的那些人都是信得過的,陸寄風(fēng)輕聲:“不過是想起來我在兩江任命過,借題發(fā)揮罷了�!�
宋紅再笨的腦袋也聽明白了:“您是說宮里那位?”他表情嫌棄,很是憤憤不平地嚷著:“就因為您為武安侯說了幾句話,他連這種借刀殺人的手段也用上了?氣量未免太小了些!”
“……”陸寄風(fēng)詭異地停了一瞬,轉(zhuǎn)過話題:“沿海一帶出身的官員在朝中官官相護也不是一日兩日了,自從浙江巡撫朱遷被冤死后,朝中再無人敢再插手整治海面上的事,混亂難清�!�
“查清了動手的人和朝中哪個大臣相熟,我與他們無話可談,自要找了他們身后的人來說話,既然他們不想坐這個位置,那便換人坐�!�
幾句話透露出的卻是風(fēng)雨欲來的氣息,蕭良宋洪渾身一緊,低聲稱了“是”。
更深露重,陸寄風(fēng)咳了一聲,到了上房的垂花兒門門口便停下來,看向他們兩個:“好了,你們回去休息吧,我去看看蕭鈺�!�
蕭良笑道:“今天死了不少人,世子怕是嚇著了,也不知道安沒安睡,國公去瞧瞧也好�!�
說著和宋洪拱手告別了陸寄風(fēng)。
暖黃色的燭光透出的窗戶紙映在地上,廂房還亮著燈,只是四處都靜悄悄的,陸寄風(fēng)過來時發(fā)出了些動靜兒,側(cè)房的門便被人從里面拉開了,一個下人身上搭著件半舊的衣裳,提了燈走出來,臉上的疑惑見了他便散去,連忙行禮:
“國公�!�
陸寄風(fēng)“嗯”了一聲:“世子可睡下了?”
“睡下了,”下人笑著說:“我原在側(cè)房聽世子翻了幾個身,怎么都入不了睡,還擔(dān)心著,沒成想世子披著衣服出一趟,抱了個盒子回來,不一會兒就睡熟了,也不知道里面是個什么寶貝東西�!�
陸寄風(fēng)惦記著他晚上沒用膳,又問了一句:“叫過夜宵了嗎?”
“不曾,”下人道:“世子說他沒胃口,什么東西也沒用,便睡下了�!�
陸寄風(fēng)輕嘆了一聲,還是放心不下:“我進去瞧瞧他。”
下人應(yīng)喏,看著他進門,也打了個哈欠,攏了肩上的衣裳提著燈回屋兒去了,國公在這兒哪還用他守著門。
熏籠里燃著上好的獸金碳,房間內(nèi)一片如春的暖意,陸寄風(fēng)剛越過屏風(fēng)便聽見了平穩(wěn)的呼吸聲。
蕭鈺散了頭發(fā),穿著純白的里衣,側(cè)著身躺在棉被里,只有肩以上露了出來,床邊的蠟燭快熄了,只剩下短短的一節(jié)兒,火光暈染著他的眉眼,屋里暖和,唇上的顏色也要艷幾分。
陸寄風(fēng)神色變得輕緩,他當(dāng)初在戰(zhàn)場上第一次殺敵,獨自一人放松下來也是無法安睡的,合著衣裳坐在營帳中整整一夜,擔(dān)心他會睡不安穩(wěn),審?fù)炅舜炭捅愕竭@來,沒想到他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
他偏過頭,瞧見了梳洗臺上擺著一個被打開的盒子,里面空空如也,也沒見屋里添了什么東西,不知道下人口中的那個能令人安睡的“寶貝”到底是什么,回過頭,看著睡得正香的蕭鈺。
床邊立著的看了有一會兒,察覺出了端倪,他彎下腰,輕輕掀開蕭鈺被子一角。
借著燭光看清了蕭鈺在被子里底下?lián)е粋手臂大小的,漢白玉做成的玉佛。
陸寄風(fēng)啞然失笑,真不知道蕭鈺是信這些,還是不信這些了,一點也不忌諱。
見他眉眼都睡得放松,陸寄風(fēng)也不打擾他,給他掖了掖被子,又點上了一根蠟燭才離去。
合上門,擋住傾瀉的燭光。
抱著佛像睡得踏實了,蕭鈺一晚上什么也沒夢見,因舟車勞頓睡得還很舒服,醒后伸了個懶腰,嘆了一聲總算明白他父親叔伯為何都愛拜一拜這些真人菩薩了,還是有點用處的。
他把佛像收起來,等著下次有用了再拿出來,也沒想著要供個瓜果點心上柱香的,實在不誠心,起身要叫小廝卻腳下一頓,瞧見一旁的架子上多了個燃盡的蠟燭,蠟油全堆在了燈盞上。
蕭鈺心中奇怪,房門忽然一響。
一大清早,外頭的陽光都是清涼的,下人端著的銅盆里的水正往上冒著熱氣,他進了屋兒放在外間的架子上,臉上帶著笑道:“世子可睡醒了?小的給您端了熱水來,快過來洗臉吧�!�
“我屋里的蠟燭是你給我添的?”蕭鈺走過去問他。
下人給他擺好東西,忙說:“小的哪敢打擾您休息,昨兒是國公忙完了時過來了,問小人您晚上可用了東西,進去瞧了瞧,怕是他給您點的蠟�!�
蕭鈺“哦”了一聲,低頭用熱水洗了把臉,接過下人遞過來的布巾擦干凈臉上的水,吐出一口氣,心情頗好的換了身衣裳,找他義父去了。
在他眼里他義父恐怕是最和藹可親的,可某些人眼里他義父就是個魔鬼,短短幾日,從皇帝到在京的官員就沒一個心情好得起來,這剛出了正月才多久,就冒出了浙江按察使和兵部給事中勾結(jié)倭寇走私絲綢茶葉的事,鬧得滿京城腥風(fēng)血雨。
18號過生日,想鴿一天(小聲)
古代架空
第29章第二十九章
“你拿過來,就當(dāng)是陪陪我了”
朝堂上東南沿海一代的官員不少,有多少受過家鄉(xiāng)里地主豪紳的孝敬,又有多少入股了走私的事不可知,黨同伐異的事也不算少見。
這千穿百孔的局面是早就形成了的,先帝在時已有壓制,可還不等不傷筋骨地肅清朝堂,就病重垂危,只能將陸寄風(fēng)派去隔山震虎,待新君上位后再做盤算,偏偏元初帝怕陸寄風(fēng)生了反心,自立為王,又將人叫了回來。
那是私底下的勾當(dāng),擺不到明面上來,元初帝也本不想如今就和他們對上,卻有一雙手硬推著他動了這些人的利益。
全天下的眼睛都看著,朝堂上那些清官早就受此黨壓迫太久了,也死盯著這件事,他只能將二人收監(jiān),讓刑部審訊,派個人去調(diào)查。
那二人日日在牢中喊冤,喊了幾日,這證據(jù)竟然被皇上派去的人找到了,甚至太過容易,令人驚悚地想皇帝是不是早就關(guān)注了沿海一帶的亂象,先拿了這二人開刀,后面便是他們了。
二人見了證據(jù)什么也不說,幾日后又突然改口風(fēng),死咬這些事全然是他們二人所為。
一直鬧騰到開春兒,樹枝長了嫩芽,他們被判了流放,家產(chǎn)全充了軍,才徹底清凈。
一場春雨一場油,雨下了一宿,百姓們剛換了薄衫,如今這夾雨的冷風(fēng)一吹,凍得人直打哆嗦,恨不得翻出了棉衣來裹在身上。
路人沒有多少行人,房屋地面都是濕的,顯得寧靜,英國公府卻比平時嘈雜。
陸寄風(fēng)東施一天針,西施一天針的敷衍行事,遇了這一場春雨,終究還是引得腿傷復(fù)發(fā)了,天兒還沒大亮府中就點起了燈,管家急匆匆地走過了穿堂,套了馬車,去請謝仲景。
蕭鈺知道的時候針已經(jīng)施完了,謝仲景打著哈欠回府睡覺去了,倒是沒和他撞見。
他坐在圓凳上,看著床上的陸寄風(fēng)半倚著后面,平靜地喝完了一碗湯藥,自己嘴里仿佛都泛起了苦味,趕緊從小廝手中接過一盞茶遞給他。
陸寄風(fēng)把碗遞給小廝,接過他的茶喝了,看向他:“大早上的,怎么過來了,用過早膳了嗎?”
蕭鈺搖了搖頭,看他倦怠的神色,還像沒事人一樣,問自己用過飯了嗎,忍不住道:
“聽管家說義父蘭��!生!!14闌23闌35�。⊥葌麖�(fù)發(fā)了?現(xiàn)在如何?可好些了。”
已經(jīng)入春了,陸寄風(fēng)身下還壓了一床厚重的被子,穿著棉質(zhì)的袍子,很是素雅,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笑了笑:“吃過藥便好了,無需擔(dān)心。”
然后又偏頭叫了小廝讓廚房做些清淡的吃食來。
“義父餓了?”蕭鈺問著就起身:“城南有一家的棗泥糕做得好,我去給您買來。”
“坐下,”陸寄風(fēng)面露無奈,聲音很輕:“我用過了,是讓他們做給你的�!�
“我如今不能久站,無法去書房教你兵書了,你等下用了早膳,去將書拿過來,在我這里看,有什么不懂的便過來問我�!�
“那邊的榻已讓下人收拾好了,放了迎枕和軟墊,不會硌了你,要吃棗泥糕,下了雨不好出去,雨停了讓人給你買回來�!�
他說話的語氣溫溫和和的,身上清淡的松香多了些苦澀的藥味,蕭鈺只覺得安心,坐在圓凳上放松了,語氣也多了些抱怨:
“您好好休息就是了,又不差這一日,下次要按時去找大夫施針才行,不遵醫(yī)囑,怎么能好呢。”
陸寄風(fēng)含著笑:“現(xiàn)在讓我躺下,我也是睡不著的,你拿過來,就當(dāng)是陪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