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陸寄風什么也沒說地勾了下唇。
躲了他好些天了,恨不得見他從花園過去,都要跳進池塘里把自己藏起來,如今又買了東西給他,這小子究竟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剛拿了一個還沒等嘗,外頭突然一陣喧鬧,跑進來個侍衛(wèi)。
“國公,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大公子非鬧著找世子,闖進府內(nèi)了�!�
陸寄風眉心一皺,把東西放了下去。
蕭鈺回府后便換了一身灰色短打,在老地方練槍,他力量不足,符英縱就讓他在長槍的槍頭掛著重物,練的多了,力量也就上吃肉qun:3-九0-1-3-3-7-1-4~來了。
堅持了一段時間,力量上的確有所改善,只不過每每到了夜里胳膊都會酸疼難忍,讓他難以入眠,慢慢的,蕭鈺也習慣了。
他維持著刺出去的姿勢,雙臂因承受不住的重量微微顫抖著,汗水從下巴滴下去。
楊英醉醺醺的過來,就看見這樣一副場景。
追著他的侍衛(wèi)也過來了,個個手拿刀劍目光冷漠,人群里走出來個領頭的侍衛(wèi),面無表情道。
“請楊少爺移步,不然就不要怪我們了。”
聽見動靜的蕭鈺偏一偏頭,看見他們詫異地放下槍過來:“怎么了?楊英你怎么來了?”
侍衛(wèi)臉色不大好:“回世子,楊少爺喝多了酒,鬧著要見您,不等通報,擅自闖入國公府的�!�
擅闖英國公府?
蕭鈺愣了一瞬,偏頭瞪他:你不怕你爹知道了抽死你?
楊英耿直地梗著脖子:抽死我看誰給他養(yǎng)老送終。
蕭鈺頭疼地嘆了口氣,不知道這傻子又犯什么混:“知道了,我來處理吧。”
侍衛(wèi)們互相對視了一眼。
蕭鈺和他們都熟悉,因著國公的態(tài)度,他們也早就把對方當成他們英國公府的世子了,國公之下最尊貴的主子,自然聽命行事。
領頭的侍衛(wèi)一抱拳,帶著人走了。
蕭鈺把楊英領到一旁依著池塘修建的涼亭,石桌上有下人們給他準備好的解渴用的茶,他給楊英倒了一杯,放在他面前:“說吧,怎么了。”
他觀察了一下楊英的臉,見他眼睛還紅著,稀奇:“被梁準欺負哭了,來找我告狀來了么?”
楊英是哭過一場才過來的,腦袋暈乎乎的喝了一杯茶也沒清醒,嘀咕:“沒有。”
他沉默了片刻,問蕭鈺:“晉哥兒的傷……是薛鴻下的黑手?”
蕭鈺啞然:“你怎么……”
原本還想瞞著他們,自己記著這個仇就行了,不要把他們也攪和在這些亂七八糟的事當中,誰想到還沒瞞上一個月,就被楊英知道了。
楊英劍眉星目,相貌是俊郎的,一張臉因酒意泛紅,吐字的語氣有些慢:“我偷聽戴軻說話,聽到他說薛鴻倒霉的蹊蹺,時間上太過巧合了�!�
蕭鈺便明白了。
其他人并不知道山子晉的事和薛鴻有關,薛鴻看他們誰也沒去找他麻煩,一直在悶頭查這件事,也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想不到這去,戴軻他們不一樣,他們本就懷疑是薛鴻干的,這些天薛鴻的遭遇讓他們聽的一愣一愣的,便更加確定了起來。
蕭鈺沉默了許久才在楊英專注的目光中吐出答案:“是�!�
楊英目光失落地垂下去,嘀咕:“你們都瞞著我�!�
“你闖國公府,就是為了質(zhì)問我這個?怪我瞞著你了嗎?”蕭鈺好笑道。
“沒有,”楊英怕他誤會,急得不行:“我就是,心里難受,想找你說說話,我以前心里難受也常去侯府找你說話,和你徹夜長談啊�!�
看他急得滿頭大汗的,恨不得發(fā)誓自己沒這么想過,蕭鈺琥珀色的眼睛流淌出一星半點的笑意,有一種戲謔壞勁兒,哄他:
“好,好了,我逗你玩呢,別這么瞧著我,我如今可不能跟你徹夜長談了�!�
楊英就泄了氣一樣松懈下來,他頭有些暈,鼻子也酸,瞥到蕭鈺搭在桌子上的手。
蕭鈺手上被磨的發(fā)紅,帶著些受傷后沒褪下的印子。
……什么時候這雙手也傷痕累累了。
楊英啞聲道:“你是不是受了很多苦啊�!�
蕭鈺忍不住蜷縮一下手指,并不怎么在意:“沒有,怎么了,今天這么多愁善感�!�
楊英坐在那里,又喝了一杯茶,還覺得口渴一般,慢慢給自己倒上一杯,笨拙地喃喃著:
“我也知道我笨,總是給你們闖禍,瞞著我也是應該的,就是……下次還是讓我知道吧,還像以前一樣,你打人,我給你放風,不好嗎?你,你不要自己扛著了。”
蕭鈺僵了一瞬,反應過來了,戴軻心思細膩,恐怕連山子晉受傷是因為他才被薛鴻牽連都猜出來了,也猜出來是他在獨自報復薛鴻。
這京城漫天風雨的,他們事后才品出來其中藏著的暗流,可一切都已經(jīng)塵埃落定了。
許久,蕭鈺才低聲:“……嗯,我答應你。”
楊英便高興的笑了,他一直記著當初春蒐時見到皇后羞辱蕭鈺他心里想的什么,豪言壯志道:“鈺哥兒,你等著,我不會再叫人欺負你們了�!�
那邊和他一起喝酒的戴軻梁準見他哭著哭著,突然起來嚷嚷著要找蕭二,就撒丫子跑了,怕他喝多了說錯話,緊趕慢趕終于來了國公府。
等了通報,被侍衛(wèi)領過來,還不等過去涼亭那邊就看見站在一旁穿著圓領袍,神色隨和沉穩(wěn)的男人,連忙規(guī)矩地站好了,行了一禮。
“國公爺�!�
那人只瞥了他們一眼,“嗯”了一聲。
這時一個連官服都沒換的大人,急匆匆地被侍衛(wèi)領了過來。
那人臉色漆黑似墨,胡須直顫,聽見他那混賬兒子青天白日硬闖進國公府,嚇得魂不附體,從衙門過來抓人,見了陸寄風趕緊拱手賠罪:
“不孝子叨擾國公了,改日一定備下厚禮賠罪�!眮砣苏菞钣⑺�。
那權(quán)傾朝野的權(quán)臣倒是好脾氣,只笑道:“什么日子?我這國公府竟這般熱鬧�!�
楊大人簡直顏面掃地,慚愧地又一拱手,幾步?jīng)_到?jīng)鐾つ沁�,擰著他兒子耳朵往門口走。
眼睜睜看著此事發(fā)生的戴軻和梁準后退一步,憐憫地看齜牙咧嘴的楊英,行了,這回清醒了吧。
不多時蕭鈺也從涼亭那邊過來了。
他先和陸寄風行禮,說明了梁準他們是來找自己的,又拉著戴軻嘀嘀咕咕。
“怎么回事?”
戴軻沒想到他和人說話讓楊英聽見了,梁準也跟他鬧了一會兒,尷尬道:“在松竹館喝酒,那位叫倚湘的姑娘向我打聽你的近況,被我察覺了端倪,和她聊這些的時候讓楊英聽見了�!�
“他最近受到的打擊有點大,可能……沒忍住吧�!�
蕭鈺聞言嘆了一口氣,這些少年公子風流瀟灑了十多年,終于見識到了皇權(quán)的殘酷。
山子晉的事明明是薛鴻做的,可薛鴻是國舅,是皇親國戚,錦衣衛(wèi),大理寺,都跟著替他遮掩扯謊,忠義伯最后也只求出來這么個敷衍的結(jié)果,他們從未見過這樣讓官官相護的黑暗,一腔憤怒壓在心中,怕是已經(jīng)很久了。
蕭鈺只能讓戴軻多勸勸他。
“嗯,我明白,”戴軻停頓片刻,又看著他緩聲道:“喝了這次酒,我們也想好以后要怎么做了�!�
梁準點了點頭,什么也沒反駁。
他們怕再多留一會兒自己親爹就要來抓人了,為了不步楊英的后塵,和蕭鈺說了幾句便告辭了。
方才還一個接一個的人走了個干凈,四下一靜,花園里只剩下自己一直躲著的人,蕭鈺硬著頭皮上前去:“讓義父擔心了。”
“走了?”陸寄風鎮(zhèn)定自若地瞥過來一眼,輕飄飄道:“原以為你們今日又要徹夜長談了�!�
古代架空
第45章第四十五章
“怕我像侯爺一樣,罰你抄經(jīng)書么�!闭埣�
被他用話不軟不硬地刺了一下,蕭鈺頓時心中掠過一陣麻意,不敢去想里面的深意:
“幾年前的事了,我父親練了一輩子兵,把軍營里的規(guī)矩搬到了家里面,我又不成樣子,一闖禍就惹得他要拿鞭子抽我,所以每次闖了禍便跑到他們府上躲幾日,他們闖禍了也常來我這里�!�
聽上去他以前倒是過得豐富多彩,陸寄風神色淡漠地心想,才有女子心疼的用帕子給他纏手,這一個兩個三個的又都愛往他府上跑,果然是討人喜歡的,隨機又釋然地莞爾。
也是,先皇還在的時候幾位宗室子都不見得有武安侯的小世子尊貴,這小子走馬架鷹慣了,到哪里都有人捧著,只不過如今在他這里,已經(jīng)收斂了許多,見不到他像以前一樣惹禍罷了……
蕭鈺飛快地脧了他一眼,似乎從義父眸中看到惋惜,還不等琢磨透,就聽他柔聲道:
“我可曾拿鞭子打過你?”
蕭鈺睜大了眼睛,瞠目結(jié)舌:“什、什么?”
他聲音發(fā)緊:“自然沒有�!�
“那你躲著我做什么,”僅僅一句話就將他弄的心緒不穩(wěn),罪魁禍首倒是端的一副從容模樣,笑著問:“做錯了事,怕我像侯爺一樣,罰你抄經(jīng)書么?”
蕭鈺自然不怕這個,他義父罰他的東西可要比抄經(jīng)書令人記憶深刻的多了,甚至不能到菩薩跟前去說,蕭鈺這樣的身份到底也是有些脾氣在,犯渾起來皇上的面子都敢下,這樣狂妄的性子硬是被那一次教訓的不敢在他面前放肆,生怕被罰。
不過蕭鈺的確躲了他好幾日了,怎么也沒想到他義父就這樣直白的問出來,有些懊惱,又不能說實話,訕訕道:“沒躲著,我不是還給您買了果脯嗎?喝了藥吃上一顆,壓壓苦味。”
說到這依舊沒什么底氣,因為那果脯買來后他坐在馬車里看著油紙包唾棄了自己一路。
瞧著他嘴硬,陸寄風也并不拆穿,幾句話就輕飄飄地把躲著他好幾日的少年束在自己身邊:
“沒有便好,走吧,陪我下幾局棋�!�
蕭鈺下意識“啊”了一聲。
已經(jīng)先走出去幾步了的陸寄風聞聲停在那里,回身看他,黑眸中似乎藏著一絲笑意:
“怎么?不是說沒躲著我�!�
這下蕭鈺想拒絕都不知道找什么借口了,不大情愿地挪動腳步,跟在陸寄風身后,陪他下棋去。
“放寬心,總不會讓你輸了棋,就跑去別人府上躲著�!标懠娘L又輕聲道了一句。
蕭鈺低頭咳了半天,脖子都紅了,他越不敢想里面的深意,他義父就偏偏要說給他聽一樣。
他被義父抓過去下棋了,另一邊的楊英也將他父親拎進了祠堂里跪著,若不是他母親拼命攔著,楊大人都要請家法好好罰這不孝子。
他氣得在祠堂中度步,停在楊英身后,恨鐵不成鋼的低罵:
“你失心瘋了不成?英國公府是什么地兒?那是你爹我去了,都要恭恭敬敬送上拜帖的地方,也是你這毛頭小子能闖的?”
“今日若是英國公同你計較,你以為你還能好好地出來,早在你進去時就被人拿下了!”
楊英乖乖跪在蒲團上不反駁,跪祠堂抄經(jīng)書都不算新鮮了,他們幾個早就習以為常了。
等他爹罵了自己一頓,沒那么生氣了,楊英才問:“父親,都御史是做什么的?”
“問這些做什么?”楊父瞥了他一眼,雖然怒意未消,還是生硬地回答兒子的話:“專糾劾百司,辯明冤枉,提督各道,為天子耳目�!�
為官多年一步步做到都察院左都御史的位置,說起自己的責任來,也不免有些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