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收回目光,繼而有條不紊地解開她手上的紗布。
蓉兒沒有說話,讓溫盈覺著有些怪異,便睜開了雙眸,在看到是沈寒霽的時候,手下意識的一收,但卻被按著,抽不出來反倒是牽扯到了傷口,疼得“嘶”了一聲。
“莫動�!鄙蚝V垂眸看著傷口,淡淡道。
“夫君你怎么會在房中?”溫盈沒想過沈寒霽會來,一時有些愣神。
沈寒霽把沾了血的紗布放到了桌幾上,看到那道猙獰的口子,眉頭緊蹙。
她以前身上沒有任何的疤痕,軟嫩滑膩讓沈寒霽愛不釋手,如今自己這喜愛之物有了瑕疵,心情自是不好。
“先上藥,莫說話�!�
繼而垂眸認真的上了藥,把傷口再度包扎了起來。
溫盈已然反應(yīng)過來了,看著沈寒霽細心包扎,心下復(fù)雜�?粗偸菧厝峒毿�,讓人覺得被寵愛著。
若非不是知道他只是看起來如此,實則無心無情,她只怕會再像夢里邊那樣傻,即便飛蛾撲火,也在所不惜。
傷口包扎好了后,沈寒霽輕緩地把她的手放回被衾上,抬眸望向她。
“今日回來,聽說你傷了手,便過來瞧瞧�!�
溫盈低下頭,輕撫著包扎好的手,自責(zé)道:“今日之事,有我一半責(zé)任,我若是不戴那鐲子,便不會鬧出這樣的事情來。”
“七妹本就驕縱,與戴不戴鐲子無關(guān)�!�
溫盈搖了搖頭:“我本該在她問的時候,就取下來給了她就好,如今她被罰跪祠堂,她年紀尚小,怎么受得了?”
沈寒霽微瞇眼眸,“是不是我太過冷落你了,所以不大了解你,你竟是這般不計較的人?”
溫盈低垂著的眼神露出了幾分幽怨。
難道不是嗎?
她就是不計較,在那夢里的上輩子才會落得個郁郁寡歡,含怨而終的下場。
沉默了片刻,便壓抑著聲音反問:“如何計較?我身后無強硬的娘家,在侯府……”咬了咬唇,還是放開了說:“又無夫君疼愛,在婆婆那里又不討喜,無人撐腰,談何計較?”
許是說到憋屈之處,一雙眼也紅了,有些濕潤。
修長的長指挑起了她的下巴,沈寒霽那狹長的眼中,黑眸諱莫如深,涼聲道:“娘子這是在怪為夫冷落了你?”
溫盈眼里的盈盈淚珠簌簌落下,委屈,怨念都寫在了眼中。
四目相對許久,終是沈寒霽松開了手。
面無表情,淡漠道:“今日的公道,我自會幫你討回�!�
說罷,又恢復(fù)了平日那般溫潤。抬起手,指腹擦了擦她眼尾的淚珠,溫聲道:“莫哭了,若平日有委屈,與我說便是。”
溫盈點了點頭,不語。
沈寒霽坐了一會后才出去。至于是回屋還是去前頭,誰知道呢。
人走后,溫盈斂了臉上的委屈之色,面色平靜的捏著帕子擦去眼尾的眼淚。
委屈是真,可眼淚是假。不假一些,他又怎知她在侯府過得有多艱難。
第10章
討回公道
沈寒霽才出云霽苑,便有主母跟前的婆子來傳話:“侯爺讓三爺?shù)角霸喝ァ!?br />
沈寒霽微微頷首:“我現(xiàn)在便過去�!�
前頭的院子,沈明霏跪在地上抽抽搭搭的哭著。
“爹爹,明霏知道錯了,饒過明霏這回好不好……?”聲音哽咽,便是眼睛和鼻子都哭得通紅,看著很是可憐。
三娘看著心疼,可她卻不敢為女兒求情。
永寧侯抿唇不語的坐在屋檐之下的圈椅上,冷漠看著跪在院中的小女兒。
永寧侯樣貌剛毅英俊,看著像三十來歲,若不是眼皮子底下有細長的皺紋,真看不出來像是快五十歲的人了。
一言不發(fā),面色凜冽,便是坐在那里都讓人覺得倍感壓力。
不多時,沈寒霽從院外走了進來。
似乎聽到了有人喊三爺,沈明霏似乎看到了希望。
人走到了身旁的時候,她哭喊道:“三哥,你求求爹爹饒了我這回吧,我不是故意的!”
沈寒霽朝著永寧侯微微一躬:“父親�!�
永寧侯點了點頭,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女兒,聲音清冷:“你小小年紀,便囂張跋扈,不敬兄嫂,由你三哥來罰你�!�
看向兒子:“被傷的是你的妻子,是從輕發(fā)落還是重罰,你自己定奪�!�
說罷,轉(zhuǎn)身進了廳中。
永寧侯對自己幾個兒女幾乎一視同仁,不偏不倚,該賞自然會賞,該罰卻也從不手軟,所以在兒女眼中,他這個父親極具威嚴。
聽到由自己三哥來罰,沈明霏猶如劫后余生一般。但還是不敢站起,只用膝蓋轉(zhuǎn)了個方向,扯著三哥的白袍,抽噎道:“三哥,你向來疼我,一定不會怪我的對不對?”
沈寒霽低頭看了眼她,面色淡淡,看著似乎是個脾氣極好的。
他溫聲地問:“明霏,你可知錯了?”
沈明霏遲疑了一下,心底不情愿,但還是邊擦著眼淚邊點頭:“明霏知錯了。”
可,這分明是不知錯的模樣。
沈寒霽:“若是知錯了,等給祖母請安的時候,當(dāng)著大家的面給你三嫂道歉,可好?”
沈明霏瞪大了雙眸,脫口而出:“憑什么要我給她道歉!”
沈寒霽眸光微微泛涼,他從語氣之中聽不到七妹對溫盈有半分敬意。
“她是你三嫂,你今日不僅胡攪蠻纏,還傷了你三嫂,理應(yīng)道歉。”沈寒霽聲音聽似平緩,卻多了幾分冷意。
沈明霏被三娘寵溺得厲害,平日就覺得自己與那嫡女是沒有區(qū)別的,所以更是不可能去道歉的。方才父親在,她害怕,如今父親不在,也就不那么怕了。
“我不,我知錯,但我絕對不給她道歉,給她道歉會讓人笑話的!”
沈寒霽的眸色暗沉了下來�?晒饩昏暗,沒人看得清。
收斂眸中的冷漠,抬起頭,看向邊上的三娘。
還未說話,三娘便搶先道:“三郎,明霏還小,她不懂事,我回去定然好好的訓(xùn)斥她,這回你就別計較了,可好?”
三娘慶幸不是侯爺處罰,而是脾氣向來極好的沈寒霽來處理,那這事情就好說了。
三郎對妻子素來冷淡。以往溫氏被為難過不知多少回,也沒見他出面幫說過話,這回肯定也是意思意思的訓(xùn)斥便作罷了。
沈寒霽黑眸深沉,似乎有些明白了在那夢中的溫盈為何那般絕望了。
在這侯府,約莫沒有一個敬她的人,人人都覺得她可欺,可辱。
聲音徐緩的問:“三娘,你覺得這是件小事嗎?”
沈寒霽語氣輕緩,旁人沒有察覺到端倪,唯有沉默在一旁的徐氏知道自己的兒子是生氣了。
三娘思索了一下,含蓄道:“不過是爭鐲子起了些小鬧,我再尋一個更好的鐲子賠給三娘子,這樣成不?”
沈寒霽輕笑了一聲,臉上帶著溫潤的笑意,漫聲反問道:“若有人劃傷了七妹的手,留了疤,對方不肯道歉,卻只陪一個鐲子,三娘可會大度得不計較?”
三娘一愣,聲音梗在了喉間,不知如何回答。
沈寒霽的意思已然明顯。
——他要計較。
笑意斂去,嘴角也拉平了。
“既然不答應(yīng)道歉,那便罰吧。”說著,看向了主母身旁的婆子,“許媽媽,勞煩你轉(zhuǎn)告一聲母親,七妹有錯卻不知悔改,罰竹條打掌心二十下�!�
三娘和沈明霜都瞪了眼,不可置信。
“三哥,你竟為了那個女人要打我!?”
沈寒霽轉(zhuǎn)眼睨向她,“那個女人是我滿意的妻子,而你……”
彎下腰,在燭光照不到的地方,眼神微微泛著冷意,用僅有他們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聲道:“又是什么人?”
涼薄的聲音落入了沈明霏的耳中,瞳孔微縮。
她、她那向來翩翩公子,溫潤如玉的三哥竟會說出這樣的話,沒有半點感情,冷漠得好似她在他的眼中,就是那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人一般!
沈寒霽直起了身子,用了一旁的人都能聽到的語聲道::“而你則是我妹妹,我若是這番不計較,往后你只會越發(fā)驕縱。”
這話一出,似乎方才那句“你又是什么人?”不是他說的。
——
蓉兒匆匆回了屋子,把前院的事情說給了溫盈聽。
“三爺讓七姑娘當(dāng)著大家的面道歉,七姑娘不肯,三爺便讓主母身旁的許媽媽打七姑娘的手心二十下�!�
姑娘小的時候,有犯錯的都是許媽媽來打。許媽媽也從未徇私過,這打二十下掌心,對下人來說還可承受,但對細皮嫩肉的沈明霏來說,定然會見紅的。
溫盈聽了蓉兒的話后,有一瞬間的愣神。她不曾想沈寒霽當(dāng)真會給她討一個公道,還討如此的迅速。
“我方才在院子外都聽到了七姑娘被打得疼叫聲,聽到這聲音,奴婢覺得痛快,誰讓以往七姑娘最是囂張,把娘子當(dāng)成下人使喚�!比貎耗樕嫌袔追致渚率牡牡靡馍�。
溫盈臉色雖蒼白,但素來暗沉的眼神卻多了幾分亮光。
今日這一出之后,侯府的其他人或許打心里更不喜歡她了,那但又如何?
起碼她們不敢再輕易的欺負她了。
“雖然是出了一口氣,只是娘子這疤,恐怕很難消了�!比貎簺]了笑意,只剩下愁緒。
“無礙,不過是一道疤罷了,我不在意�!币郧霸谝�,是因為擔(dān)憂夫君不喜,如今她也不怕了。
他不是一個月才回兩次房么?那么等她有了嫡子后,他便是一次都不回來,她也不在意。
想到這,溫盈卻憂愁了起來。兩年來,一個月有兩回的房·事,而她也從未特意避孕過,但為什么現(xiàn)今都還未懷上?
是她的原因,還是因次數(shù)太少了?
再過一個多月,沈寒霽便會高中狀元,屆時會有許多女子對其虎視眈眈。即便在夢中沈寒霽未曾續(xù)娶,但她也得及早的育有子嗣,坐穩(wěn)正妻之位,不能落人口舌。
可這也不是她一人便能生出孩子的呀。沈寒霽不回房,那她是不是不該再安分守己的獨守空閨,而是主動過去睡他?
念頭才起,頓時臉紅耳熱。
溫盈自幼便被教導(dǎo)女子舉止得端莊,切不能輕浮。淫便是賤者,只有風(fēng)塵女子和那些妾室才會使那些魅惑手段來留住丈夫的心。
而作為一個溫良恭儉,賢良淑德的正頭娘子,是不會這么做的。
可如今,溫盈不想再恪守這些壓得她喘不過氣的框框條條了。
怎么舒心那就怎么來。
思索間,外邊有下人來傳,說是主母讓人送了藥過來。
白日沒送,卻是在處罰過了沈明霏之后送,約莫是因為看到了沈寒霽的態(tài)度才會如此。
溫盈自床上下來,讓蓉兒去開了門。
兩個一等婢女端了東西進來,其中一人道:“主母道三娘子今日失了血,需要進補,除了祛疤的藥外,還有宮中賞下來的血燕�!�
溫盈溫聲道:“我已經(jīng)無大礙了,替我謝過母親。”
“主母讓三娘子好生養(yǎng)著,莫要想太多,另外主母還道天氣逐漸熱了,明日鋪子送來布料,三娘子不用過去了,主母會讓人送來給三娘子挑選�!�
溫盈點了點頭,隨后看向蓉兒。
蓉兒會意,退進里見,打開了木匣子,拿出了兩個銀稞子。
蓉兒一人塞了一個。
兩個婢女眼中露出了幾分笑意,隨即謝過賞,福了福身子后退出了屋子。
人走了,蓉兒才小聲道:“娘子,木匣子的銀稞子快沒了�!�
溫盈思索了一下,道:“過幾日等府中發(fā)了月錢,我多留一些�!�
侯府分給云霽苑的月錢雖然多了,可以往溫盈都是先急著沈寒霽,只留著院子夠用的就行了,也沒存下什么銀錢。
而她母親早逝,留給她的嫁妝也不多。所以除卻侯府送來的衣裳和料子,胭脂外,她也沒置辦過什么衣服首飾,一直都過得很是節(jié)儉。
如今約莫是看到了夢境之中發(fā)生的事情,明白了世事無常,誰也不知能活多長,明日又會發(fā)生什么事后,溫盈的心態(tài)也變了。
還是好好的享著時下的福才是最重要的。
第11章
討要月錢
三娘的和祥苑中。
沈明霏捧著被打腫的手給她娘親上藥,哭得凄厲。
“我絕對饒不過那女人,我絕不能饒過她!”
三娘替她上著藥,聽到這話,直接把藥放下,沉著臉道:“霏兒,你什么時候才能懂點事?明日一早你隨著我去云霽苑給三娘子道歉。”
沈明霏瞪著一雙眼眸看向自己親娘,頓時更委屈了:“三娘怎連你都不幫我了?!”
鼻涕和眼淚都攙和在了一塊。
到底是心疼自己女兒的,三娘捏著帕子擦了她的眼淚,溫聲道:“就是要幫你,才讓你去道歉�!�
“我不要給她道歉,給她道了歉,傳出去,我那些姊妹都不知道該笑話我。”
溫盈性子沉悶,家世普通,偏生嫁給了沈寒霽那樣文風(fēng)過人,連圣上都贊不絕口的人。
溫潤如玉,樣貌俊美的沈寒霽不乏高門女子愛慕,有心生愛慕的姑娘自然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暗地都擠兌著溫盈。
沈明霏自然也沒少在閨中小姊妹那里嫌棄,埋汰這上不了臺面的三嫂。
要她給那向來不放眼里的人道歉,便是要把她的臉拿出去給別人打!
“霏兒,你還想不想說一門好親事了?”三娘忽然嚴肅了起來。
沈明霏掛著眼淚鼻涕,不明所以的看向自己的娘親。
“今日的事傳出去后,你知道你的名聲會傳有多難聽嗎?不敬兄嫂,胡攪蠻纏不知錯,以后有哪戶名門望族肯要你這樣的?”
沈明霏一聽,哭意一頓。細細回想后發(fā)現(xiàn)事情遠比自己想的要嚴重多了,這才回過神來,頓時慌了神沒了主意。
“三娘,那、那怎么辦呀?!”
三娘嘆了一口氣:“你五哥不頂事,你又得罪了三哥,這往后你三哥與你二哥相互扶持了,哪里還有我們?nèi)渴裁词�?�?br />
沈明霏點了點頭。
“所以這層關(guān)系自然不能鬧僵了,與二房搞好關(guān)系。過個兩年,別人也不記得現(xiàn)在這茬了,你二哥是侯府世子,你三哥又是新貴,到時你能接觸到的那些青年才俊自然也會多了起來,以你貌美的樣貌,還能找不到好的如意郎沈明霏吶吶道:“可……可我拉不下這臉……”
“拉不下也得拉,往后你五哥還得靠著你二哥三哥謀個一官半職呢�!�
沈明霏咬了咬唇,莫名的想起了在庭院中三哥說的那句話——“你又是什么人?”
這話冷意沉沉,沒有半點的感情,好似她就是個于他而言無關(guān)緊要的人。
可轉(zhuǎn)念想了想,三哥雖然與她不是同一個母親所出,但自小就疼她。只要三哥有的物件,但凡她索要,三哥都會給了她,且從來就沒有兇過她,一直都是溫溫柔柔的,別人都羨慕她能有這樣的哥哥。
反觀自己的親哥哥,不搶她的玩意就不錯了。
三哥定然是氣她不知悔改才會說了重話,罰了她打手心的。
一定是這樣的。
但她不原諒那溫盈就是了,憑什么她得道歉?憑什么三哥幫著溫盈卻不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