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看來,他又被夢魘住了,只是這回并不是躺在床上,不過只是小睡了片刻。
以往沈寒霽只有睡在床榻之上才會被夢魘住。
最初,沈寒霽那夢里的死人是無臉的,后來逐漸變成了徐氏的臉。再后來沈寒霽外出求學了幾年,那夢中的人又逐漸沒了五官。
可從昨晚開始,那臉竟然出現(xiàn)了溫盈的五官。
沈寒霽猜測是被昨夜的熏香給影響到的。
手放到額頭一摸,不出所料的摸到了一把冷汗。
再度呼了一口氣后,才從椅子上起來,從書房出來后走回自己所居的屋子。
到門前時,頓足在門口,往主屋那邊看了半晌。
半晌后,才轉身推開了房門進了屋中。
不一會青竹便端了一盆冷水進來,放在了架子上后,看了眼主子汗?jié)竦囊路詾槭翘鞖鉄岢龅臒岷�,便問:“要不要讓小廚房做些涼品過來?”
沈寒霽捋起袖子,掬了兩捧水拂在臉上。冰涼的水沖在臉上,頓時清爽了許多。
拉了干帕子擦去臉上的水漬,淡淡道:“不必……”頓了一下,繼而道:“一會去我書房,我開個安神湯的方子,你親自去做,做好了好送到娘子那處�!�
吩咐之后便把青竹屏退出屋外,換了一身干爽的衣物才從屋中出來,隨后去書房寫了一張方子給青竹。
為免打草驚蛇,便囑咐:“便說是普通的補湯便可,莫說是安神的�!�
青竹接過方子,有些詫異道:“近來三爺似乎對娘子很是關心�!�
沈寒霽抬眸瞥了他一眼,隨即收回了目光,淡淡道:“趕緊去把方子上邊的要的東西準備好�!�
青竹應聲退出了書房。
青竹退了出去后,只余下沈寒霽一人在書房之中。
回想方才青竹的話,只有沈寒霽清楚,他所謂的關心,不過是因知道她會郁郁而終后才有所改變的。
若是沒做那個夢,或許他還是會和夢中那般冷冷淡淡的對待她。
即便有可能溫盈并非全然是因心結而郁郁而終,其中或許也有被人迫害的因素,可不管如何,究其源頭,還是因他。
是他對不住她。
想了想,出了書房,去尋了溫盈。
——
溫盈回屋不久,正煩躁著坐在圓桌旁揉著額頭,溫蕓溫燕便尋來了。
“長姐,如何是好?!”
溫蕓面色惶恐,便是溫燕都有不安。
溫盈揉了揉額頭,抬起眼眸看了她們一眼,頗為疲憊地問:“又怎了?”
溫蕓看了眼溫燕,隨即才忐忑的道:“果真如長姐所言,那世子娘子邀我與四妹妹一塊去裕王府做客�!�
方才她們才回來,在院子中遇上了孫氏,孫氏邀她們到她那院子坐一坐。
長姐不在,且她們是客,世子娘子才是侯府的主人,她們若是不識好歹的拒絕了,也不知被說成什么樣了,所以只能忐忑的應了邀請。
去了孫氏的院子后,孫氏看著十分的面善,有說有笑的,完全看不出半點別有所圖的模樣。
可正因為這樣,她們才心惶惶的。畢竟這孫氏的做法完全符合了她們剛來侯府時,長姐口中那“別有用心的婦人”的嘴臉。
還有上一回送點心,長姐也說過這一回就該同邀她們去裕王府了。果不其然,聊著聊著便聊到了清寧郡主的茶席,還邀她們一同前去。
若是長姐先前沒有說那些話,她們還真會當這世子娘子是個平易近人的人,也會因邀她們去裕王府而沾沾自喜,滿是感激。
可時下,世子娘子的所作所為全都與長姐所說對上了!
若非有所圖,怎會被長姐猜得絲毫不差?
她們常常聽說高門后宅陰私可怕,以前不信,現(xiàn)在信了。長姐在侯府兩年了,自然比她們看得多,那些陰私伎倆肯定是清楚得很。
雖不知那孫氏圖她們什么,為什么想要害她們,但聽長姐的總該是沒錯的。
聽到又是清寧郡主的事情,溫盈只覺腦仁疼得很。那清寧郡主怎就這般的陰魂不散!?
溫盈抬眸看了眼她們,嘆了一口氣,問:“那可是王府,你們當真的不想去?”
溫盈這話才出來,接話卻不是姊妹二人,而是剛踏進門檻的沈寒霽。
“王府重規(guī)矩,稍有差錯便會鬧笑話,二嫂或只是隨口提了一句,莫要當真�!�
溫盈姊妹三人往門口望去,溫盈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沈寒霽看向溫蕓溫燕,淡淡地問:“如此,你們還想去?”
姊妹二人連忙搖頭,溫燕抿了抿唇,嘟囔道:“方才世子娘子邀我們去的時候,我們沒敢應下,只說回來問問長姐再做決定。”
沈寒霽沉吟了片刻,看向溫盈,問她:“我來回絕了可好?”
溫盈垂下眼眸,溫聲應:“既然夫君都這么說了,那便勞煩夫君了�!�
他出面總好過她出面。溫蕓溫燕本就沒什么花花腸子,若是真的去了,肯定應付不了,還不知被坑成什么樣子。
沈寒霽點頭,隨即喊了婢女進來,吩咐:“你去云震苑與世子娘子說,便說我說的,說溫家兩位姑娘年紀尚輕,未見過大場面,恐會掃了郡主茶席的雅興,就不去了,也謝過世子娘子的好意�!�
吩咐妥當,婢女走了之后,溫蕓溫燕相視了一眼,在溫燕的眼神威逼之下,溫蕓硬著頭皮的道:“姐夫,那、那我們就回房了。”
沈寒霽微微點頭。
姊妹二人離開后,溫盈問:“夫君還有話要與我說?”
溫盈眼眸微垂,看著似乎溫順,但實則已然有些敷衍了。
那熏香顯然是有問題的,只是未確定是什么問題罷了。沈寒霽也從金大夫的只言片語中揣測得出來,能用得起此香的人,身份定然極其尊貴。
若真有人要害溫盈,還是身份尊貴的,除了清寧郡主,別無旁人。
即便沈寒霽與溫盈沒做相似的夢,也清楚那清寧郡主是什么樣的人,所以才會一避再避。
“香的事情,等辨別出來后,我不會瞞你�!鄙蚝V道。
溫盈暗暗用力的握緊了扇子,又聽他說:“等結果出來后,會給你一個交代�!�
聽到這里,溫盈抬起了頭,苦澀的笑了笑:“夫君如何給我交代?”
他們都很清楚彼此都做了相似的夢,只是沒有戳破那層窗戶紙罷了。
也都心知肚明最有可能耍手段的人到底是誰。那個人身后可不僅僅是一個王爺,還有太后,那人有這樣強大的靠山,他如何能給交代?
頂多便是隱晦提醒一番裕小王爺,讓他從中插手管管罷了�?汕鍖幙ぶ髟趬糁卸寄芩羰古匀藢λ侔銥殡y陷害,如此偏執(zhí),又怎會輕易的收手?
溫盈雖然心里亂糟糟的,可在這點上,還是很清醒的。
“夫君,容我一人好好的待一會,可好?”
沈寒霽溫聲勸道:“那你好生歇一歇。”
說著便退出了屋子,闔上了門。
——
孫氏聽到云霽苑的婢女所傳來的話,面上掛著溫淑笑意的讓她回去了。
等人走了后,臉上的笑意便再也掛不住了。
身旁的婢女啐道:“怎么回事,娘子邀她們去裕王府是抬舉了她們,可她們竟然不識好歹!”
孫氏微微蹙眉,自言自語的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三郎為何會插手,莫不是看出了什么端倪了吧?”
婢女道:“娘子多慮了吧?”
孫氏搖了搖頭:“小門楣與皇室有天壤之別,像那裕王府,更是小門楣之女一輩子都難以觸及到的存在。若是有機會接觸,她們怎么可能放過?就是溫氏再不允,她們也會鬧著去,可別忘記那溫家嫡次女一來就鬧了笑話的事情�!�
“就那性子,分明是和七姑娘是一路的,不聰明,容易被人當?shù)蹲邮梗蛇@幾次我隱隱覺得那姊妹二人都防備著我�!�
“莫不是三娘子暗中說了娘子的壞話的吧?”婢女懷疑道。
孫氏搖了搖頭:“她們姊妹一見面就吵鬧,根本就不信任對方,若單純的幾句話壞話就能讓她們防備我,她們的腦子就該好使了。”說道這,孫氏微微瞇起了眼眸,大膽懷疑道:“莫不是一開始的姊妹相吵,只是做戲給我看,讓我放松警惕的?”
婢女不解道:“可三娘子又是怎么知道娘子的打算的?”
孫氏搖了搖頭。
現(xiàn)在沈寒霽出了面,要是她再這般積極的打那姊妹兩人的注意,肯定會讓他多加留心。
侯府之中,除卻侯爺和世子,便是這沈三郎最為深不可測了。
——
溫盈思來想去,都覺得不能在金都侯府坐以待斃。等香的結果出來了,她便跟著堂兄他們回淮州躲一躲。
躲一躲,再想想往后該如何走。
晚上泡澡后,心緒也緩和過來。回到房外,近身伺候的幾個婢女都垂肩低眸的站在屋外。
溫盈隱約覺得有些說不出的怪異,等推門進了屋子后,才知道這怪異在什么地方了。
平日里婢女都會在屋中整理床鋪,今日卻是在屋子外邊站著,原是屋中多了個人。
“似乎離十五還有兩日,夫君怎會在這?”
溫盈走進了屋子,把門關上。
沈寒霽飲了口茶水,抬眸望向她,微微挑眉:“你不記得今日在醫(yī)館時,大夫說了什么?”
溫盈回想了一下,想起大夫說讓他在這幾日多留心她晚上的情況。
她以為他只是隨意一應,不曾想他是說真的。
“夫君不必如此,若是要留意的話,我可讓蓉兒到屋中守夜�!�
溫盈如今已經(jīng)不確定用生孩子來穩(wěn)住正妻的位置,到底是對還是不對的了,所以也沒有那與他燕好的心情。
沈寒霽略微一怔忪,往常他都是初一十五回一次主屋,如今錯開日子回來,倒是遭嫌了。
隨即不在意地笑了笑:“阿盈是要趕我走?”
溫盈低頭垂眸,委婉回絕:“我身子有些不適,恐怕不能服侍夫沈寒霽站了起來,朝她走了過來,把她額前的一綹發(fā)絲撥到了她的耳廓后。
低聲道:“我說給你一個交代,并非誆騙你,也不是敷衍你�!�
溫盈抬起杏眸,望向他,眼神平靜:“那這交代與夫君宿在主屋有何關系?”
“若香有問題,我宿在主屋,那人自然也會怕我用到這香,繼而會讓人來清理,誰暗中來清理,誰便是安插在侯府的人�!�
清寧郡主害誰都不會害他,這一點,沈寒霽清楚,溫盈很清楚。
“送香來的是三娘院中的紅籮,她的嫌疑最大。”
“嫌疑再大,也要抓賊拿臟,不是嗎?”沈寒霽輕描淡寫地反問她。
溫盈略微思索了一下,總歸不想太憋屈,他既說會給她一個交代,那她便等著。
他宿便宿吧,總歸睡不著的也不是她。
溫盈轉身進內間去鋪床鋪。
晚間二人一里一外的躺著,溫盈面對著墻壁,背對著身后的沈寒霽。
她半點睡意也沒有。這還是第一回
什么都不做的躺在一塊,倒有些不習慣了。
屋內燭火昏黃,也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低沉的嗓音:“睡了?”
溫盈猶豫了一下,想裝睡�?上乱豢�,他又道:“你把手給我,我搭一下脈,摸摸心律�!�
事關自己,溫盈也不再裝睡,轉了身望向間隔一個人距離外的男人。
沈寒霽撐著床榻自床上坐了起來,動作閑適淡雅。
白色里衣,面貌俊美。在柔和的燭光之下,背后是朦朧帷幔,靜看就是一幅活色生香的畫卷。
溫盈略微別開目光,也坐了起來,把手伸過去放到了他面前的被子上。
男人修長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拉過放置在了軟枕之上。
撩起袖口,指腹落在白皙滑膩的手腕上,目光不經(jīng)意地落在了她那手腕處的淺粉的疤痕上,問:“我予你的祛疤膏,可用了?”
溫盈如實道:“前些天一直都有在用�!�
言外之意便是今晚沒用。
搭了一會脈:“我讓青竹給拿了安神的方子去抓了些藥,對旁人說是調理身子的藥�!�
溫盈想起了晚膳時候蓉兒呈上來的那補湯,她沒喝多少,就喝了幾口。
說起安神寧神的,溫盈就想到那香,便嘟囔道:“那香也說是寧神的�!�
沈寒霽默了默,眉梢微微一抬:“我,阿盈你也信不過了?”
許是聊了幾句話,心頭郁悶也少了些,溫盈恢復了些許的溫柔之色。
柔順的垂眸,心口不一的道:“我怎可能不信夫君?在侯府中,我最信的便是夫君了�!�
沈寒霽輕笑了一聲,漫不經(jīng)心的拆穿她:“口是心非得很�!�
被他看穿,溫盈也不慌不忙的道:“我說的可是實話,夫君若不信,我也沒辦法�!�
沈寒霽不再糾結這一點,松開了她的手:“心律依舊不齊,過快�!�
溫盈拉下了袖子,問:“那怎么辦?”
“每日早晚來尋我搭脈�!闭f著,轉身撩開了帷幔下了床。
溫盈正奇怪他怎就下了床,他就站在床外問她:“我予你的祛疤膏放在何處了?”
第31章
突發(fā)情況
“我予你的祛疤膏放在何處了?”
溫盈這才明白他下床是做什么了,想了想,回道:“在梳妝桌的第一個抽屜中。”
沈寒霽去到梳妝桌旁,拉開了抽屜,正拿起祛疤膏的時候,不經(jīng)意地掃到了他先前送她那鐲子的錦盒。
眉梢略微一挑。
這鐲子都送了有一個多月了,可卻似乎從未見她戴過,大概為了遮疤痕,她的手腕上戴了一個淺色的手鐲。
是不喜這個樣式,還是不想戴他送的?
收回目光,拿起了祛疤膏,當做沒看到過一般的關上了抽屜。
不動聲色走回床邊,把帷幔撩起掛到了金鉤上,隨之在床邊坐了下來,打開了瓷瓶的蓋子,放到了一旁。
溫盈把無疤的手伸了過去:“夫君給我吧,我自己來抹就好。”
沈寒霽不由分說的伸出手,把她另外一只手給拉了過來,放在了腿上。
手背下只隔了一層薄薄的棉布,能很清晰的感覺到溫熱且緊實的腿肉,溫盈貼著腿肉抽了抽手。
想要抽回手,下一瞬卻是緊緊被按住。
沈寒霽抬眸看她,一雙黑眸有些幽深。
正色道:“莫要撩撥我�!�
溫盈:……
誰撩撥了?!
她只是想要把手給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