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沈寒霽微微點頭,與溫盈隨著掌柜一同上了二樓,走過廊臺,到了最后一間雅間。
溫盈上樓的時候,掌柜的態(tài)度就讓她心里一跳。隱約覺得這就是沈寒霽口中的生意。
入了雅間,雅間擺設(shè)淡雅別致,不像是吃飯的地方,倒像是一個文人雅士飲茶閑聊的地方。
落座后,小二也送了茶水上來。
沈寒霽詢問了溫盈的意見,便點了幾道合她口味的菜。再而吩咐掌柜讓東家上來一趟后,也就讓掌柜和小二退了下去。
下人也都在房外候著,沈寒霽給溫盈倒了一杯茶水,溫盈問他:“這就是夫君說的,與人合伙做的生意?”
沈寒霽點頭,與她解釋:“兩年前這酒樓的東家經(jīng)營不下去了,我便出了些銀子,占了幾成紅利,酒樓剛起步,也沒有紅利,等這酒樓生意逐漸的好了,應(yīng)當(dāng)也能掙些銀錢�!�
“畢竟我走的是仕途,這生意之道總歸不是正道,所以也就沒有與你特意說明白�!�
雖大啟也未輕商,但官者為商,若是有心人陷害的,在朝中參個幾本,也難免會受影響,所以一般都是入股,不插手經(jīng)營。
像沈寒霽這樣出資資助的,如此也不算是從商。
“還有便是這酒樓有人在經(jīng)營,平日也不需要太費心,就每個月看看他送來的賬冊,對一下有無差錯便可,不會太勞費心神的。”
他還真的打算讓她打理呀?
溫盈不是想拒絕,只是……
“夫君你便不擔(dān)心我攪進(jìn)去,水渾了嗎?”
沈寒霽無所謂的淡淡一笑:“渾了便渾了,錢財是身外之物,這處沒了,再尋下處賺錢的門路就好。便是沒了門路,我的那些俸祿再全交到你手中,你來處置,應(yīng)當(dāng)也能飽腹�!�
溫盈心說他的那點俸祿,也只能養(yǎng)活幾個人,但絕對養(yǎng)不起一大家子人。
只在心里想想,沒說出來。
“既然夫君都這么說了,那往后有差錯,便不能怪我了�!�
沈寒霽傾身應(yīng):“自然,且往后其他進(jìn)賬也全部交由你打理�!�
掌管中饋,打理家業(yè)本就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溫盈也沒有拒絕的道理。
不多時,雅間門被敲了幾下,隨后推門而進(jìn)的是一個面容清雋的男子,約莫三十歲左右,身上一身青色長袍,面上帶著笑意,像是個做生意的商人。
沈寒霽與男人道:“這是內(nèi)人,往后每個月的賬冊她來過目�!�
男人朝著溫盈略一拱手:“肖崇榮見過娘子�!�
溫盈略一頷首。
“往后娘子若有疑惑,盡可差人來尋肖某,肖某定然會為娘子解惑�!�
寒暄了幾句后,菜肴也送了上來,肖崇榮便識趣的退了出去。
天香樓菜肴美味,溫盈多吃了一些飯,酒足飯飽的坐了好一會才起身離開。
二人從樓上下來時,在二樓,門口對著樓梯的一個雅間,正好有小二推門送菜進(jìn)去。
而雅間中有一個女子正巧望出門口,也就看到了那下樓的夫妻二人。
劉語馨一怔,沒坐住,起了身朝著雅間外邊走去,同坐的沈明霞問:“語馨,你要去哪?”
劉語馨回道:“我出去一下,一會便回來�!�
說著人就已經(jīng)不見了。
劉語馨從樓上追了下來,從熱鬧的大堂走過,出了到門口,正巧看到了那未來的宰相扶著他的娘子上了馬車。
看著他們夫妻二人上了馬車,馬車從眼前經(jīng)過,劉語馨有些恍然。
上輩子,她與書生私奔的第八年,書生帶回了一個身懷六甲的女子。這對奸夫I淫I婦為了以她要挾劉家給銀子,把她綁了起來。
她逃了出來,卻遇上了匪徒,幾乎要被侮辱了的時候,恰巧得經(jīng)過的一行人所救,而馬背上,有一個身披著白裘的年輕男子,樣貌俊美,悠然而華貴。
面色雖然溫潤,但卻有種淡淡的威嚴(yán),讓人不敢直視。
她跪在地上訴說丈夫的冷漠無情,訴說著無處可去。
也不知那男子是可憐她,還是旁的原因,男子語聲淡淡的吩咐他的隨從:“青竹,給她些銀子�!�
兩錠銀子放到了她的面前,隨之一行人策馬而去。
她一直都不知道那次救她的到底是什么人,只永遠(yuǎn)記得那人威嚴(yán)卻又悠然從容的風(fēng)度姿態(tài)。
最后,她還是被丈夫追了上來。無路可逃時,她從丈夫的口中得知她和他私奔后,她的親姐姐因她私奔,被婆家磋磨,最后上吊自殺了。又聽說因她私奔,家中姊妹都過得不好,母親更是多年躲在后宅中閉門不出,她悔得腸子都青了,沒了活下去的念頭,她跳河自盡了。
可沒想到她不僅沒死,醒來后還回到了八年前,她與書生私奔的前一日!
重活一世,她肯定不會再走老路了。
所以她特意讓人送了金子給那和她約定私奔的書生。與他說他們的事情被發(fā)現(xiàn)了,讓他逃跑。
再而暗中把他身上身懷巨款的消息放出,一些惡霸和強(qiáng)盜也自然而然的盯上了他,屆時也不需要臟了她的手,他也能遭到報應(yīng)。
思索回籠,目光追隨著那遠(yuǎn)去的馬車。
心想,上輩子這永寧侯府的沈寒霽救過她,也算是對她有恩了。那她這輩子便還他一個恩情。
他那發(fā)妻不是會年紀(jì)輕輕就早逝了么?
那她就去查查看是因何會早逝。得知原因后,再從中幫助他的發(fā)妻躲過這一死劫,也算是報恩了。
第51章
他的心思
八月初一,轉(zhuǎn)眼就到了,沈寒霽與溫霆,還有靳琛一同到大理寺任職。
季氏與溫大伯母也從淮州趕來了,大伯母這次來了便不會走了,和兒子一塊留在金都。
主母在院子中辦了個茶席,邀請了一些關(guān)系較好的貴女貴婦,便是嫁出去的大姑娘與四姑娘也回來了。
有一個不速之客,在溫盈的意料之外,卻又在意料之中。
那便是尚書之女劉語馨。
意料之外是沒想到她會這么快就出入侯府。
意料之內(nèi),是她知道了沈寒霽是她上輩子的恩人,滿腦子都是如何報恩的念頭,自然不會錯過侯府的茶席。
劉家女現(xiàn)今大概已經(jīng)想著給沈寒霽報恩,從而來了解她是因什么原因而早亡了。
茶席過半,女客都分成了幾撥。與主母那般年紀(jì)的坐在一塊,未出閣的姑娘在池塘邊有說有笑。成了婚的年輕婦人則比未出閣的姑娘多了些端莊。
閑聊到一半,溫盈該到喝藥的時辰了,便先暫時離開一會。
溫盈出了院子,那劉家女看到,也跟著出了院子。
柯月壓低聲音與溫盈低聲道:“娘子,方才茶席上,好似有個姑娘時不時的打量著娘子,現(xiàn)在又跟了出來�!�
柯月和另一個叫柯敏的護(hù)身侍婢前日便來了侯府。溫盈也沒與旁人細(xì)說說她們的來歷,只說是云霽苑缺人,便添置了兩個婢女。
溫盈問:“可是穿著鵝黃色衣裙,頭戴著蝴蝶釵的姑娘?”
柯月應(yīng):“是�!�
溫盈嘴角彎了彎:“不用管她,她想如何就如何�!�
溫盈回了院子,喝了湯藥,正在漱口的時候,外邊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溫盈看了眼蓉兒,吩咐:“你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蓉兒出去了一會又回來了。說是劉家五姑娘出來走了一圈,迷路了,不知怎么回前院。
溫盈知道,這劉家女不過是想尋個借口來接近她而已。
溫盈可沒那功夫應(yīng)對她,也不想讓她堵自己的心,所以直接吩咐:“既然劉家五姑娘不知如何回前院了,你便領(lǐng)著她回去。”
蓉兒應(yīng)聲退了出去。
劉語馨聽到婢女說領(lǐng)她回到前院去,眉頭不自覺的微微一蹙。
方才她尋思著都到了這云霽苑的院門口,她又身為戶部尚書之女,那溫氏怎么都會讓下人迎她進(jìn)去喝一杯茶,籠絡(luò)一下感情的。
可竟直接吩咐婢女給她帶路?
這溫氏是怎么想的?
劉語馨還是笑道:“那便有勞了�!�
正要離開,沈寒霽正好早朝回來,與這要離去的劉家女碰了個正著。
見到劉家女,沈寒霽眸色一斂,多了幾分涼意。
若非是極其了解的人,根本不可能察覺出區(qū)別。
劉語馨的眼中,沈家三郎一身緋色官袍,豐神俊朗,氣度卓然。
再見到上輩子讓人驚艷的恩人,那個再過八年便會位極人臣的權(quán)臣,劉語馨有一小片刻的局促,但很快就緩了過來,與沈寒霽微微一福身:“沈大人�!�
沈寒霽輕點了點頭。
一旁的蓉兒道:“這位是戶部尚書家的五姑娘,因迷了路,娘子讓奴婢給劉五姑娘帶路�!�
“既然如此,劉五姑娘便請�!鄙蚝V面色依舊溫溫淡淡的,偏了身讓了道,讓她們先行。
劉語馨微微垂著臉,從他的身旁走過。
待人走了,沈寒霽眼底一片冷寒,冷聲吩咐身后的青竹:“往后,莫要讓這個戶部尚書家的五姑娘靠近云霽苑一步�!�
青竹應(yīng)了聲后,沈寒霽才斂去了眼底的冷色,抬腳進(jìn)了云霽苑。
劉語馨走在蓉兒的身后,暗暗的轉(zhuǎn)回了頭,看了眼那緋色的挺拔背影。
上輩子見過一次,那人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卻又沉穩(wěn),透露著淡淡的威嚴(yán)。
她以為這位宰相年輕的時候,性子定然會稚嫩許多�?涩F(xiàn)在看來,只是年歲年輕了些,但骨子里邊都已經(jīng)有著與年歲不符合的沉穩(wěn)和威嚴(yán)了。
風(fēng)骨依舊。
相比起上輩子她那丈夫裝出來風(fēng)骨,這沈家三郎不知好上了多少倍,簡直就是一個地,一個天,有著云泥之別。
回想回來,她記得上輩子也是聽說過好幾版丞相娘子逝世的原因的。一種說是郁郁寡歡,心抑難解,自殺而死的。
都有像沈三郎這樣的好丈夫了,還能有什么想不開的?
若真的是這個原因,那便是她的性子本來就有問題。
另一種則是她的身子本就有問題,所以才會早早就逝世了。
又有人說是被人加害的。
有很多種版本,劉語馨總覺得這里邊一定有一個是真的。
直到那緋色背影進(jìn)了院子中,看不見了,劉語馨才收回目光。
有一絲羨慕涌上了心頭。
那溫氏,可比她幸運多了。
——
溫盈正在整理了發(fā)髻,正準(zhǔn)備回前院去,沈寒霽便推門進(jìn)來了。
關(guān)上房門后,沈寒霽自外間走了進(jìn)來,溫盈看向他。
沈寒霽臉色淡淡,但溫盈瞧得仔細(xì),他的神色似乎少了幾分溫和。
該不會是今日第一日早朝就有人為難了他吧?
“夫君今日第一日上早朝可還適應(yīng)?”依他的才智,應(yīng)該可以從容度過才是。
沈寒霽目光落在溫盈的臉上,似乎在探尋些什么:“今日茶席劉家女怎也在?”
溫盈愣了一下,隨即思索了一下便知他定然是與那劉家女碰上了。
溫盈面色上的笑容淡了些:“六妹邀請的�!�
沈寒霽點了點頭,然后轉(zhuǎn)身去脫身上的官服,說道:“我今日會提醒六妹,莫要再與劉家女有過多的牽扯�!�
溫盈也沒有上前去幫他寬衣,只是在身后詢問:“夫君這是擔(dān)心什么?”
沈寒霽手一頓,腦海中浮現(xiàn)的是從宮宴回來的那一晚,溫盈為劉家女而傷心難受的在床上抱膝而坐,掩面哭泣的畫面。
想起這副畫面,眸色不自覺的又是一沉。
他脫著官服,語重心長:“她心術(shù)不正�!�
一個能不顧自家臉面,不顧父親在朝為官,也全然不顧姐妹名聲,與男人私奔的女子,本就心術(shù)不正,難不成重活一世還能改掉她這性子?
想到這,沈寒霽不知怎的,竟又想到了自己的身上來。
他心術(shù)也從未正過,好似沒有什么立場去說旁人。
背對著溫盈,臉色有些復(fù)雜。
溫盈不察,不甚在意的道:“夫君知她心術(shù)不正,我也知道她的目的,自有應(yīng)對的法子,順其自然吧。不然就算不讓她來侯府,她也會想著辦法在外邊與我偶遇。”
話到最后,溫盈嘆了一口氣:“而且,夫君也是知道最后她如何尊貴的,所以也不必鬧得太難看�!�
沈寒霽脫去官服,掛到架子上,轉(zhuǎn)身看向了溫盈,溫然一笑:“我本應(yīng)進(jìn)翰林院的,但現(xiàn)今卻是到了大理寺,便說明很多事情都會有變數(shù),不會亙古不變的,她是否能到那尊貴的位置,得另說�!�
溫盈聽明白了他的話。
他城府深,也慣會算計人的。若是不知劉家女的底細(xì)還好,現(xiàn)在也把她的底細(xì)摸透了,想要把她的命數(shù)稍微改一改,不過就是費些心思而已。
溫盈想了想,說:“現(xiàn)在的劉家女與我無冤無仇,與她撇開關(guān)系就好了,她要是不繼續(xù)上了攪亂的話,夫君也不必為她多廢心思�!�
沈寒霽點頭:“我會斟酌的,前院的茶席還未散,你先回去吧。”
溫盈點頭,出了屋子。
沈寒霽面上的溫色淡了下去,穿上雪白長衫,眸色冷漠。
先前的一個清寧郡主,他稍有不察,就讓她差些沒了命。如今的劉家女,即便是現(xiàn)在還未害人之心,難保她登上高位后,不會使絆子為難溫盈。
如此,不如直接讓她無緣那個位置,絕了后患。
他冷心冷肺,不會在意別人的命數(shù)如何,便只在意溫盈的命數(shù)就夠了。
——
溫盈每日早上會去主母的院子請安,然后學(xué)管賬,管制下人,與各色各樣的人往來又如何應(yīng)對等。
主母也會帶她出席一些茶席,與貴女命婦往來。
而沈寒霽因去了大理寺,晌午很少會回來用午膳,溫盈便會讓人把大伯母接到府中,與她學(xué)料理賬冊。
她在主母那里不懂的,回來也可問問大伯母。
學(xué)了小半個月,也會看賬冊了,更是摸清楚了一些打理鋪子的門道,小有所成。
所以便定了個日子,與大伯母一同去看看徐氏交到她手中的鋪子。
溫盈想開鋪子,開了鋪子后,等穩(wěn)定些后再弄幾處莊子。所以現(xiàn)在到鋪子里邊走走也是最容易最快掌握如何打理鋪子的。
徐氏的鋪子是個胭脂鋪子,一年也有個千余兩盈利,是徐氏手上三間鋪子中最好的一間。
溫盈知道這鋪子的盈利后,免不得驚詫。同時回想起自己只顧著那云霽苑的一畝三分地,精打細(xì)算的盤算著一個小院子的花銷,便覺得自己以前的目光實在是太短淺了。
鋪子的掌柜知曉東家要來,便早早就在鋪子外候著了。
溫盈下了轎子,他便殷勤的迎了上去:“娘子要看賬冊的話,直接差人與小的說,小的派人送到府上就是了�!�
溫盈淡淡道:“我也順便想來看看,也就沒有麻煩掌柜�!�
入了鋪子后,掌柜把人迎到平日待貴客的廂房中,讓人送來了賬冊和上好的胭脂。
“這是鋪子里邊最好的胭脂,娘子可以帶回去試一試�!�
溫盈拿起桌面上的胭脂,打開后,有淡淡的清香飄散出來。輕點了點在指腹間,細(xì)細(xì)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