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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日頭正大,不能久站,但那溫氏便站了一刻。雖然都心知肚明是太后故意的,可說出來便變了味道。

    七公主不說話,就只看著太后的房門。

    溫盈看向身旁的七公主,她便是什么都沒說,但溫盈卻感覺得出來,七公主是在幫她。

    溫盈思索了片刻,若七公主出了些什么情況,只怕也會被責怪到她的頭上來,所以也勸道:“公主殿下,日頭大,容易中暑,若是要見太后娘娘的話,先回房等一等�!�

    嬤嬤聞言,詫異的看了眼溫盈,隨而才看回七公主。

    李幼儂雖然不愛說話,性子也軟軟的,可卻極為的倔強,誰的話都不聽。

    嬤嬤也是怕七公主出事,暗暗嘆了一口氣,隨即轉(zhuǎn)身上了階梯。到了房門外,輕聲打開門,進了屋中。

    太后并未休憩,而是坐在榻上閉目養(yǎng)神,兩個宮女在一旁輕搖晃著大扇子。

    嬤嬤跪下,輕喚了一聲“太后娘娘”。

    太后“嗯”了一聲,悠悠的問:“可是溫氏暈倒了,不過是一刻左右,怎就這么不禁站,莫不是裝的吧?”

    嬤嬤搖頭道:“回稟太后娘娘,不是溫氏暈了,而是七公主殿下也站在了院子中,怎么都勸不走。”

    太后眼眸一睜,看向帳幔外的婆子:“你是說七丫頭也站在了太陽底下?”

    嬤嬤點頭:“是的,奴婢覺得,公主是不忍溫氏站在太陽底下,所以才會一塊出來一起站的,可能是想讓太后娘娘心軟�!�

    得到婆子的確定,太后皺著眉頭,惱道:“這個孩子平日癡癡傻傻的,可竟然想到這法子來幫那溫氏?”

    嬤嬤小聲問:“那溫氏,還讓她繼續(xù)站著嗎?”

    太后不喜道:“還站什么,難不成真讓七丫頭與她一塊站嗎?讓她進來吧�!�

    第62章

    別有用心

    七公主在太陽底下不肯走,太后只得讓她與溫盈一同進來。

    二人進來后,分別行了不同的禮。

    太后面色淡淡的抬眸掃了眼七公主,目光最后再落在溫盈的身上。

    “方才困乏,哀家一不留神便睡著了。”這算是解釋了,但卻是沒有詢問溫盈在太陽底下站了多久,更別說是關(guān)懷了。

    繼而道:“哀家喊沈娘子過來,是聽說沈娘子的住處偏僻,而哀家這院子還有許多空閑的屋子,平時也能照拂一二,便搬過來吧。”

    溫盈聽到這話,心底猛然一震,這離得遠還能輕松些,這就在眼皮子底下,連喘口氣都覺得困難。

    這三個月怎么熬呀?

    溫盈心里頭正思索著怎么回應的時候,七公主忽然走上前,走到了太后的身旁。

    太后不解的看向她,問:“七丫頭,你有什么話要說?”

    李幼儂抿著嘴兒,顫顫巍巍地伸出了手,抓住了太后的袖子輕晃了晃,軟軟的開了口:“皇祖母,別、別為難沈娘子�!�

    許久未聽過這個孫女說話的太后怔愣了一下。聲音怯怯糯糯的,音色有些奶奶的,再看她那一雙可憐巴巴的純凈眼眸,太后不知怎地,心底像是被小貓爪給抓了一下。

    自從七丫頭九歲那年跌落樓梯醒來后,變得呆呆傻傻的,也不來請安了,她也就逐漸忘記了這個孫女。

    仔細想來,以前七丫頭很是機靈,愛笑,愛逗人開心。但被推落樓梯后,便變成了現(xiàn)在的模樣。

    醒來后的七丫頭倒是偶爾會跟著她母妃來安懿宮請安,但到底是從什么時候起,她不來了的呢?

    看著孫女那張嬌艷的小臉,太后陷入回憶。

    好像是從清寧常常出現(xiàn)在安懿宮,在她面前說些對七丫頭不好的話語,她便漸漸的不怎么喜歡這個孫女了,臉色也時常會露出幾分不耐。

    如今想來,清寧是從那個年紀開始,心計便深得讓人驚詫了。竟從十二歲那年便開始離間她與七丫頭的祖孫情誼了。

    “皇祖母……”李幼儂見太后沒有理會自己,又輕輕地扯了扯太后地衣袖。

    太后這才回過神來,本想擺起臉色呵斥她沒規(guī)矩,但看到她這軟軟怯怯的臉,又想起她現(xiàn)在的膽子,沒準冷了一次臉,她更加怕她了。

    最后,太后軟了表情,應道:“好好好,依你�!�

    再而看向溫盈,道:“若覺得你現(xiàn)在住的地方還好,便不用搬來了。”

    太后已經(jīng)給了臺階,溫盈也就福了福身子,低著頭接口道:“住的地方雖小,但很是清幽,搬過來恐會讓其他娘子不平衡,臣婦只能拂了太后娘娘的好意了。”

    太后“嗯”了一聲,再而收回目光,看向李幼儂:“如此,可以了?”

    李幼儂點了點頭,然后松開了手,乖乖地回到了原來的地方站著。

    莫說是太后了,便是緊繃著的溫盈都覺得七公主乖巧可愛得很。

    太后輕嘆了一口氣,溫聲說道:“皇祖母不為難沈娘子,你先回去,容皇祖母與沈娘子說幾句話,可好?”

    七公主看了眼身旁的溫盈,又看了眼座上的皇祖母。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輕點了點頭,慢騰騰地從屋中走出去,三步一回頭的看一眼溫盈,似乎很是擔心她會被欺負。

    在溫盈看來,七公主并不傻,她什么都明白,只是心思純凈而已。

    七公主終于出了屋子,太后的臉色也冷漠了下來,把屋中的婢女屏退了下去,看向下邊低頭垂眸的溫氏。

    安靜了半刻,太后才幽幽的問道:“溫氏,你覺得委屈嗎?”

    如今無旁人,稱呼也從沈娘子變成了溫氏,冷淡疏離得很。

    溫盈默了默,隨而道:“臣婦不知太后娘娘問的是哪方面?”

    太后輕嗤笑了一聲:“你怎會不知?明明你是被清寧所害的人,哀家卻幾番為難你,你不覺得委屈?”

    溫盈在底下,溫溫順順的回道:“臣婦不敢誆騙太后娘娘,臣婦確實覺得委屈過。但臣婦也知道,太后娘娘只是一時的,并不會太過為難臣婦�!�

    太后哼笑了幾聲:“你倒是會說話,但你可知哀家為什么忽然會為難你嗎?”

    溫盈微微搖頭:“臣婦不確定。”

    座上的太后,許久后,嘆了一息,幽幽道:“半個多月前,剛被押送到皇陵不久的清寧,自盡了�!�

    聽到了李清寧自盡的消息,溫盈心底猛然一顫。

    太后的眼底微紅,眼中透露出了幾分悲傷,隨后又說:“此消息,被皇帝給瞞了下來,若是給裕王知道了,你覺得永寧侯府能保得住你嗎?本來便是以她的安危來挾制裕王,如今清寧沒了,只怕你往后在金都的日子更加難過。”

    忽然聽到李清寧自盡的消息,溫盈心里頭一時不知作何感想,只是覺得震驚。

    “自盡前,她留了絕筆信給哀家,她求哀家把你和沈三郎給拆散了,讓你們二人和離。”

    溫盈抬起了頭,看向座上的太后,沉默幾息后,她問:“太后娘娘可是要臣婦與夫君和離?”

    太后卻沒有回答她,而是從座上走了下來,走到了溫盈的身前。

    “清寧幾乎是哀家養(yǎng)大的,她縱有千般錯,可哀家對她十幾年的疼愛卻是真真切切的,她人沒了,哀家能不難過嗎?哀家能淡淡然的接受嗎?哀家能對你心平氣和嗎?”

    溫盈垂眸,不語。

    李清寧自盡,是她沒想到的。她以為太后只是因李清寧在皇陵吃苦,心中有氣,所以才對她撒撒氣的,不成想?yún)s是因李清寧自盡了。

    李清寧便是死了,也依舊不想讓她過得順暢。

    “哀家不至于糊涂至強迫讓你和沈三郎和離。但你若怕裕王報復,也可提出和離,哀家送你離開金都,護你平安�!�

    太后看著溫盈,等她的答復。

    小片刻后,溫盈不答,只低著頭問:“太后娘娘此番讓臣婦隨行,意欲為何?”

    太后轉(zhuǎn)身走回了座上,坐了下來,端起一旁的茶水慢悠悠地飲了一口:“哀家便想看看,你們夫妻分離三個月,那沈三郎當真能耐得住寂寞,并且坐懷不亂么?”

    聽到太后這話,溫盈嘆了一口氣,心道沈寒霽若真的是個重女色的,便不會在夢中她逝世后八年未曾續(xù)娶。

    但最后那“坐懷不亂”的話語,卻是讓溫盈免不得深思。

    溫盈揣摩了片刻,明白了這意思——她離開后,會有女子接近沈寒霽。

    溫盈明白了太后的意思,隨而抬眸,看向太后,不卑不亢的問:“若是臣婦的夫君可耐得住寂寞,并且坐懷不亂,太后娘娘又當如何?”

    太后似乎聽到了一個笑話,笑道:“世上哪有什么不偷腥的貓,若是不偷腥的,那便是宮刑過的。既然你這般相信你的丈夫,那便與哀家打一個賭,若是三個月后,沈三郎依舊不曾被美色所惑,哀家便允諾你,他日裕王和裕王妃若為難于你,哀家會相幫。”

    話到最后,太后問:“可要賭?”

    旁的溫盈不敢賭,可這一樣,她敢。

    或者沈寒霽如今比以往重欲了許多,可待人的那股子疏離淡漠還是沒有變的。

    “臣婦要賭�!�

    太后點了點頭,慢悠悠的道:“可別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若是臣婦的夫君真的被美色所惑,臣婦也認了�!睖赜瘏s是絲毫不擔心。

    太后說了一個“好”字,便讓她退了下去。

    溫盈退出屋外,那七公主還站在屋檐之下,看見她出來,才呼了一口氣,然后朝著溫盈輕點了點頭,然后沒說話,轉(zhuǎn)身回屋子去了。

    溫盈看著七公主的背影消失視野之中,才走下了幾層石階。

    蓉兒忙撐傘過來,擋住了陽光。

    溫盈心底有幾分沉悶。

    誰能料到李清寧會忽然自盡了。至于她生還是死,溫盈倒是沒有多大的感覺,只是裕王和裕王妃將來的遷怒,讓她覺得疲憊。

    每每覺得日子能順心的時候,卻又是橫空生出各種堵心的麻煩。

    從太后的院子走出去,蓉兒小聲地問:“娘子,太后娘娘可有為難你?”

    溫盈淡淡一笑,搖了搖頭:“沒有什么事,莫要擔心�!�

    行至金月庵的中院,遇上了其他幾位貴女命婦,劉語馨也在其中。

    此次隨著太后來金月庵的,加上寧妃和七公主還有溫盈和孫氏等,共十二人。

    劉語馨與其他兩個貴女,一個命婦在一塊。

    那命婦是伯府娘子,姓何,夫家姓陳。因丈夫年紀輕輕就繼承了爵位,如今二十來歲左右就已經(jīng)是伯府夫人了。

    陳娘子停在溫盈前邊,朝著與她盈盈一福身的溫盈輕笑了一聲,帶著幾分陰陽怪氣地道:“沈三娘子可真厲害,不僅能討得顧二姑娘的歡心,又能哄得公主殿下開心,討好人的本事那么好,不如也教教我吧?”

    她身旁的兩個人聽了,都掩唇輕笑出聲。

    溫盈目光從抿著唇,端著一派貴女模樣的劉語馨身上掃過,落在了何氏的身上。

    溫笑道:“我也未特意去討好,許是我比較討人喜歡,這看個人眼緣,強求不來。”

    “個人眼緣?我看不是吧,分明就是花了心思的去討好的。”

    另一個貴女接道:“可就是有些人花花腸子多,心眼也多,便是伏低做小的討好人,可太后娘娘也不把她放在眼中�!�

    話一出,又是一陣笑聲。

    溫盈臉上維持著淡淡的笑意:“幾位是故意在這等我,來羞辱我的嗎?”

    溫盈也不與他們虛來虛去,直接言明。

    幾人表情愣了一下,沒想到她話會這么的直接。繼而又聽她笑著說:“可是我并不覺得這些話能羞辱到我,我也沒有感覺到有絲毫的氣惱。”

    溫盈的從容,反倒把她們襯托得刻薄。

    陳娘子笑意一斂,挑了挑眉,隨而道:“我奉勸沈三娘子你一句,莫要以為能討得顧二姑娘和公主殿下的歡心,便覺得高人一等了�!�

    陳娘子的話語一落,便有人接口道:“陳娘子的話什么意思?被顧二姑娘和公主殿下高看一眼,難道不是光彩的事情,怎到了你們的眼里,倒是上不了臺面了?”

    孫氏的聲音忽然從一旁傳來,旁人詫異的看了過去。

    孫氏走了過來,走到了溫盈身前半步,與其他四位女眷對視了起來。

    陳娘子雖為伯府夫人,可孫氏是侯府世子娘子。丈夫?qū)砝^承的爵位是侯爵,所以比那陳娘子身份高一籌。

    孫氏對上幾人,因身份高貴一籌,所以底氣甚足。冷笑了一聲,擲地有聲地道:“我便不信你們就不想與顧二姑娘與公主殿下交好,若是有,現(xiàn)在就說出來,我再與顧二娘子與公主殿下去說一說你們的硬骨氣!”

    幾個人的面色變得微妙了起來,也沒有人敢接話說不想。

    孫氏環(huán)視了她們一眼,嗤笑了一聲:“一個兩個的有本事自己也去討得顧二姑娘和公主殿下的歡心呀。自己討不了顧二姑娘和公主殿下的歡心,便在此處陰陽怪氣的擠兌,羞辱我侯府的人,是當我們永寧侯府無人了嗎?!”

    陳娘子的臉色變了又變,多了兩分敢怒不敢言。

    就是身后的兩個貴女,臉色也變得窘迫了起來。

    孫氏冷聲警告:“此行金月庵,是太后娘娘為了祈福才來的,別惹得所有人都不愉快。你們這些話被顧二姑娘和公主殿下聽了去,看看誰還能笑得出來!”

    陳娘子咽了咽口水,隨即道:“我們還得去與太后娘娘請午安呢,便不與你們多說了�!�

    說著,幾人從他們妯娌二人的身旁匆匆走過。

    孫氏才面色冷淡地與溫盈道:“我可不是在幫你,只是她們這樣,讓侯府面上無光罷了�!�

    溫盈朝著孫氏微微頷首,淡淡的道了聲“多謝”后,也就從孫氏身旁走過。

    孫氏看了眼溫盈的背影,才轉(zhuǎn)身離開。

    二人關(guān)系,點頭之交,當真的是面上過得去而已。

    走遠了的陳娘子一行人,暗暗地呼了一口氣。

    陳娘子小聲與身邊的人說道:“先前清寧郡主的事情鬧得這么兇,那溫氏也被清寧郡主害得那么慘,孫氏與清寧郡主又極為交好,這妯娌二人應該是箭弩拔張,水火不容的才是呀?如今怎就站到一處去了?”

    同行兩日,再有來到這金月庵的幾日,她們都聽說溫氏的湯藥不斷,便以為是因被李清寧所害而落下的病根,壓根不知是調(diào)理身子的湯水。

    劉語馨也是很不解的皺緊了眉頭。

    她以為,溫氏金月庵此行,定然會處處受堵,處處受欺壓的,可現(xiàn)下與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

    溫盈回到了房中,讓在日頭下曬得比她久的蓉兒先下去休息了,然后在房中暗暗的嘆了一口氣。

    李清寧身死的消息,得該趕緊的讓沈寒霽知曉,讓他想想看有沒有什么應對的計策。

    可如今身在金月庵,只能靠信件才能傳遞消息,但寫信總歸不如當面說來得可靠。畢竟在送信的途中,誰都不知道信件是否會被攔截,從而導致信息泄露了出去。

    如今裕王夫婦還不知李清寧已死的消息,可別因她在信上這么一說就知道了。

    愁呀。

    要這日子好起來,怎么就這么的難?

    溫盈嘆了一口氣,這時半開的窗戶落下一只小畫眉,在窗戶處歡快的叫著,溫盈溫聲望去。

    只見窗外綠意盎然,細碎的陽光從疏密的樹葉縫中穿透落在地面上。

    溫盈起了身,朝著窗戶走去。

    畫眉被她驚得飛走了,溫盈站到了窗戶后,把窗戶全開了。

    一陣清風吹進屋中,伴隨著草木的清新,讓人心曠神怡。

    溫盈煩悶的情緒緩和了許多。

    現(xiàn)在何必杞人憂天想那么多讓自己心緒不寧的事情?沈寒霽那般睿智聰明,總該能想到辦法應對的。

    現(xiàn)下這么好的風景,可得好好的享受,莫要浪費了這次的機會。

    ——

    溫盈離開了金都已然有大半個月,沈寒霽應許久之前的邀約,前去茶樓與太子下棋。

    沈寒霽為白子,太子李子瞻為黑子。

    二者勢均力敵,尚未見輸贏分曉。

    太子思索許久才落下一子,隨后問:“沈司直怎不與父皇說調(diào)香閣的事情,反倒來與本宮說?”

    沈寒霽倒是沒有思索太久,在黑子之后,落下白子,聲音溫潤的回道:“劉大人實為忠臣,可不能因他那愚笨的女兒而葬送了仕途,所以臣只能來尋太子殿下商議此事�!�

    太子看著棋盤,眉頭逐漸緊蹙了起來,幽幽道:“這棋可真難下�!�

    沈寒霽笑了笑:“棋雖然難下,但也不是無路可下的,就看太子殿下如何下了。”

    太子落下一子后,才納悶道:“劉尚書的家事這般亂,可在政事上邊怎又能如此出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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