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三娘忽然就說不出話了。
主母道:“他什么德行,我們都清楚,金都有哪家的好閨女肯嫁予他的?如今是與懷遠將軍府結親,是好親事。他若是能上進,還能在軍中謀個一官半職,可若是不上進,那一輩子就只能當個紈绔子弟,你愿看到他一輩子都這樣?”
三娘躊躇道:“自然是不愿的�!�
主母點了點頭,道:“如今侯爺也應了下來,五郎那邊你便勸著點吧。”
——
溫盈知道沈五郎要娶懷遠將軍府大姑娘的時候,也是大吃一驚。
那夢里邊,沈五郎到底娶的誰,也沒有任何的提示,所以她才如此的驚訝。
懷遠將軍府何大姑娘是個有個性色彩的女子。以前她在后宅中怨天尤人的時候,常常聽說起這何大姑娘的事跡,她最為羨慕如此個性張揚的女子。
至于那懷遠將軍府大姑娘樣貌如何,外邊傳言各不相同,有人說長得似夜叉,有人說虎背熊腰,也有人說滿臉的麻子,總之沒有一個是好的。
但溫盈聽到過芙華提起,說何大姑娘樣貌清秀,身材高挑,半點也不像坊間所傳的那般嚇人。
但這懷遠將軍府大姑娘哪都好,就是有些愛以貌取人。
溫盈估摸著就是因為這以貌取人,所以才看上的沈五郎,不然就沈五郎這性子,哪能娶得到懷遠將軍府的嫡女?
下定之后,溫盈還聽說那沈五郎還鬧過好一會,可被永寧侯教訓了一頓之后便慫了,現(xiàn)在倒是安分了下來。
過了幾日后,懷遠將軍府的何大姑娘給各房的姑娘,與兩個未來嫂嫂都送來了禮物。
旁的姑娘未嫁時,給后宅小姑大姑,還有妯娌間送的多是香粉,絹花,或是自己親自繡的娟子,可這何大姑娘送的卻是小匕首,小箭頭。
便是孫氏的兒子,源哥兒都得了一把小木劍。
而侯府那兩個未嫁的姑娘倒也是覺得新奇,沒覺得什么,
那何大姑娘興許是知道溫盈有了身孕,所以并未送太過尖銳的東西,倒是送了一座四寸高的小童舞劍的木雕刻。
雕刻得很是靈動,聽說還是那何大姑娘親自雕刻的。
“這木雕栩栩如生,小童也討喜,那何大姑娘的一雙手可真是巧�!毙焓弦娏�,也不免贊嘆。
如今徐氏每日都過來一趟沈府,有時過來也會帶著補品過來。雖然平時補品如流水一般送來,但也還是勸溫盈莫要吃太多,孩子大了,生產的時候就難了。
但徐氏就是忍不住每日都送好東西過來。
沈寒霽約莫也是知道自己生母的性子,所以離去前也在信上提及過,補身子適當便好,莫要補得太過了。
他所有的囑咐,溫盈都放到了心上,所以一直都很是注意,倒是不會補得太過。
溫盈拿起了錦盒中的小木雕,溫柔的撫摸圓潤的木雕,也很是喜歡。
往前她只想生下嫡子后,與沈寒霽各過各的,如今關系緩和了,她倒是不強求腹中的孩子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孩了。
若是女兒,便悉心栽培她琴棋書畫。若是兒子,那就讓他像手中的小童一般,習武學文。
徐氏看著那小童,可惜道:“我倒是打聽到了,那何大姑娘模樣也不差,雖說性子是悍了些,可配五郎,著實是可惜了。”
屋中都是自己人,這話倒是不怕外傳。
溫盈聞言,想到這么一個有個性的女子,下嫁給這么一個不成器的紈绔庶子,確實可惜。
可溫盈轉念想了想,永寧侯府除卻三娘的愛算計了些,也沒有太多的勾心斗角。且也是將門之后,不似其他文臣高門那般,見不得舞刀弄箭的。
且何大姑娘娘家是懷遠將軍府,三娘也不敢欺負到她的頭上去,且她性子烈,更不可能會被欺負。
只要喜歡的是沈五郎的皮囊,而不是他這個人,那么何大姑娘在這永寧侯府,其實也是能過得如魚得水的。
溫盈笑了笑,道:“說不定有何大姑娘管著五弟,五弟也真能上進了也說不定�!�
徐氏想了想,也贊同地點了點頭:“確實,他那樣的性子,若是娶了個性子溫軟的,只怕這往后會越發(fā)不成體統(tǒng),他就該有個人約束才成,但愿何大姑娘能管得住他。”
說到這,徐氏又嘆氣道:“旁的不怕,就怕往后侯爺管不到他了,他那等紈绔做派,會連累到他的兩個哥哥�!�
說起兒子,徐氏忍不住念叨道:“也不知霽兒在東疆可有穿好吃好,旁人有沒有為難于他。”
溫盈放下了手中的小木雕,挽上了徐氏的手,輕聲安慰道:“夫君聰慧睿智,旁人為難不倒他的�!�
徐氏也知道自己的兒子聰明,可就是忍不住為他擔心:“可他如今是身在異國他鄉(xiāng),是在別人的地盤上,旁人要為難他,多的是法子,他再聰明也難敵多人算計呀。”
是呀,身在別人的地盤上,強龍尚且難壓地頭蛇,溫盈說不擔心也是假的。
可徐氏都已經這般擔心了,她也不能再在火上澆油,只能安慰徐氏,也安慰自己:“大啟強盛,東疆不敢太過放肆的�!�
徐氏不懂政事,聽到溫盈這么一說,倒也覺得有幾分道理,隨而點了點頭:“也是,興許會為難,但肯定不敢太過欺負人�!�
溫盈見徐氏想開了,便淺淺一笑。
徐氏想得開了,看著溫盈微微隆起的小腹,帶著笑意道:“等霽兒回來了,定讓他好好陪陪你�!�
溫盈含笑道:“陪不陪也無事,還是正事要緊�!�
“再忙也得陪,就是不知道他何時才能回來。”徐氏的笑意淡了些。
溫盈想了想,道:“應該快了�!�
先前沈寒霽算過,約莫六月中旬就能回來。可現(xiàn)在已然是六月中旬了,也還沒有傳回消息。這會估計人還在東疆,也有可能才從定京返回。
約莫過了半個月后,溫盈才收到了沈寒霽從北境傳回來的信。
他與她說,他已經回到北境,短則半個月,長則二十日就能趕回到金都。
送親那會嫁妝也多,隨行的人也多,回途少了嫁妝與一部分的人,輕車快馬趕回,行程自然能快上許多。
——
在沈寒霽回到金都之前,是夜,靳琛持著令牌到城門處。
城門微開,一輛馬車緩緩而入。
馬車停在了靳琛的身前,趕馬車的人從車板兒躍下,隨而把一封信和一塊牌子給了靳琛,道:“沈大人吩咐,他們的身份必須保密�!�
靳琛接過了信件,還有牌子,道了一聲“辛苦了�!�
隨而坐上了馬車的車板兒,驅趕馬車離開。
馬車行駛了半個時辰,停在了一所宅子處,四周也就幾座七零八落的宅子。
靳琛去敲了門后,門開了,他便牽著馬進了宅子中。
等馬車停了之后,才與馬車內的人道:“可以出來了。”
先行下來的是一個約莫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男人從馬車下來后,便又把一個八歲左右的女孩抱了下來,最后才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美婦人。
妻女都下了馬車后,中年男人朝著靳琛拱手,問:“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靳琛道:“沈大人的下屬,在下姓靳�!辈⑽囱悦魇谴髥Ⅰ馬。
“靳大人�!敝心昴腥顺∫话�。
靳琛道:“不必多禮,此處是安置幾位的宅子,平日會有人送來日常所需�,F(xiàn)今還不大安定,幾位暫且莫要出去,等過些時候,再安排幾位換到其他地方,也可正常外出。”
中年男人再次道謝:“多謝�!�
靳琛隨而拿出了方才那人交給他的信件,遞給了中年男人,道:“這信應是給你們的。”
中年男人接過,只見信封上邊寫著父母親啟,落款為齊。
看到信上的落款,這對中年夫妻頓時淚盈滿眶。
靳琛沒有再打擾他們,吩咐好了宅子的人后,便離開了。
這一家三口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是最安全的。
沈寒霽與齊豫做過承諾,待裕王與那碼頭鎮(zhèn)的事情解決之后,便會把人安排住進原先調香閣的宅子。
如今人多眼雜,還不能露臉。
沈寒霽費盡心思才把他們尋到,從重重看守的人中把人救出來。
齊豫只遠遠看了他們一眼,并未相見。
沈寒霽離開前,齊豫朝著他三拜。
大啟能人眾多,不一定得要他一個有著他國一半血脈的人效力。更不需要為了讓他效力,而以身涉險,費盡心思幫他救出親人。
因此,他信服沈寒霽。
也相信大啟不會如同東疆那般,用親人的性命來做要挾。
沈寒霽不惜以身涉險也要幫他,如此他也會投桃報李,殫精竭慮來助了和親公主,讓那三王子坐上東疆王位。
——
送親行伍返回,應當就在這幾日了,溫盈不知為何,比以往都多了許多的期待。
沈府和侯府,走路不到一刻,因此徐氏依舊是每日都會過來。而徐氏的期待,比溫盈表現(xiàn)得更加的明顯。
每日過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問有沒有沈寒霽傳回來的消息。
沈寒霽回來的那日,天氣不大好。因下了些雨,雨天路滑,徐氏也就沒有過來。
而溫盈在給沈寒霽書房中的那幾盆盆栽澆水之時,便有婢女急急從抄手回廊跑過,問了廊下做著活的婢女,問她們娘子在何處。
聽說在書房后,又匆匆跑了過去。
做著活的一個婢女喊道:“別跑呀,被蓉兒姐看到了,你還不得被說教。”
那婢女轉回頭,滿臉喜意道:“蓉兒姐才不會說我呢�!�
“為何?”
婢女喜道:“三爺回來了!”
聽到三爺回來了,幾個婢女都紛紛放下了手中的活,忙去前院迎接。
蓉兒看到在廊中跑來的婢女,輕聲斥道:“跑什么,沒規(guī)矩的丫頭。”
婢女道:“蓉兒姐,快告訴娘子,三爺回來了!”
書房中正在澆水的溫盈手一頓,征愣了幾息之后才回過神來,把小水勺放下,隨而朝書房外走去,捧著七個月的肚子跨出了門檻。
步子比平時都急了些,蓉兒和柯月二人一左一右,謹慎的護著她。
走到一半的時候,溫盈腳步頓了下來,看著進了垂花門,一身黑衣,衣服和頭發(fā)上都帶著些許水汽的沈寒霽。
許是因懷孕變得多愁善感了起來,眼眶一下就紅了了,
沈寒霽腳步也停了下來,看向了不遠處的溫盈。
一身鵝黃色的衣裙,顯得整個人都端莊溫柔了不少,許是懷孕,那巴掌大的臉都圓潤了些。目光落在她的腹部上,快半年不見,由原來平緩到了如今這般隆起。
他見過比溫盈肚子還要大的婦人,那時沒有半分感覺,可現(xiàn)在卻覺得很是緊張,更多了幾分提心吊膽。
溫盈腳步正要動,沈寒霽臉色一緊,連忙喊道:“莫動,我過去�!�
說著便快步地朝著溫盈走了過去。
走到了她的面前才停了下來,四目相對了幾息,有細縷情絲從眼神交集之間蔓延出來。
溫盈原本就紅了眼,如今情緒一上來,眼淚說落就落,哭道:“你怎么才回來呀�!�
多日來趕路的疲憊,在聽到溫盈似撒嬌又似想念的話語,疲憊頓時散去。
臉上帶著溫潤如玉的笑意,抬起手,指腹擦去她眼底的眼淚,隨而把她輕擁入懷,溫聲認錯道:“是我錯了,不該這么久才回來的�!�
溫盈眼淚便落得更狠了。
但身后的蓉兒還有其他幾個婢女都忍不住抿唇笑。溫盈聽到細微的笑聲,這才后知后覺的反應了過來——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哭了,一時沒了主母的威嚴,有些丟臉,便直接把臉埋進了沈寒霽的胸膛之中。
小聲嘟囔:“太丟人了。”
聽清了她話,沈寒霽唇角越發(fā)上揚,便是眸中的笑意也更深了。
久違的溫軟,熟悉的馨香,都讓他倍感思念。
第98章
夫妻日常
夫妻二人算起來,已經有五個月沒見面了,分開了這么久后,感情反而加深了幾分。
夫妻二人相擁在廊下,廊外依舊是淅淅瀝瀝的細雨,安安靜靜的,沒有任何人來打擾。
溫盈在大庭廣眾之下哭了,覺得丟臉,久久不敢從沈寒霽的胸懷中探臉出來。
好一會后,才聽到他嗓音低低的,很是溫和的說:“人都走了�!�
溫盈一愣,從他的懷中抬起頭,先是紅著雙眸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再探頭往四周看了兩眼,當真沒了其他婢女的影子。
“怎么都走了?”因哭了一會,帶了些許的鼻音,這聲音聽著卻有幾分軟糯可愛。
這聲音讓沈寒霽心尖一軟,他笑了笑,道:“我讓她們都下去了。”
方才抱著溫盈的時候,沈寒霽朝著溫盈身后的蓉兒揮了揮手。蓉兒會意,便把其他的婢女都給驅趕走了,所以回廊下只余夫妻二人。
既然人都走了,溫盈便也就從他的懷中退了出來,偏過臉去用帕子擦去眼角的眼淚,辯解道:“可不是我想哭的,定然是因有了孩子后,容易多愁善感了,所以才會有眼淚的。”
沈寒霽眉眼含笑的點頭:“懷孕了,確實會如此。”
溫盈抹了淚后,不知道忽然想起了什么,轉回頭看向他,目光落在了他的左臉頰上。
確定自己沒有眼花后,她抬起手,指尖落在了他左臉頰的傷疤上。
顴骨下方近乎有一指長的傷痕。
雖然這疤痕的顏色有些淺,可只要看到臉,便能看到這疤,多看兩眼,就越發(fā)覺得顯眼。
沈寒霽微微蹭了蹭她的手指,輕聲道:“只是被割傷了,等過兩日我便去尋靳琛幫忙弄些宮中的祛疤膏,涂抹上一個月,應當就能祛除這疤。”
溫盈把他臉上的疤痕撫摸了兩遍下來,才幽幽的道:“夫君似乎黑了許多,也瘦了許多�!�
這話落到沈寒霽的耳中,不知怎的就想起受傷當時溫霆與他說的那句話——這臉怎就傷了,要是好不了了,阿盈可還會像以前那般喜歡你?
之前沈寒霽就有些許的不篤定,如今更是沒了底。
他對旁的事情,都能有七八分的把握,唯獨在阿盈心里對他感情的這點上,沒幾分把握。
能確定的是,她現(xiàn)下已經不厭煩他了,也會想念他
。想到此,倒也不那么在意溫霆的話了。
他語調微低,聲音柔和的解釋:“路程遠,且東疆與北境在四五月份便烈日當空,急著回來見你,便沒怎么休整。”
原本臉頰的傷口不癢,但被她那么輕輕地撫摸過去,卻有絲絲的癢意,連帶著心口的地方都有些癢。
溫盈抬起杏眸看了眼他,溫聲道:“我便在家中,哪也不去,夫君急什么?”
沈寒霽不知李清寧已死的事情。所以他除了急著見她,更急著回來處理李清寧的事情。
“知曉你哪都不去,但就是想你,想見你�!焙陧铄洌曇舻偷统脸恋�。
溫盈心底微微顫了顫,竟覺得有一絲絲的甜。
知曉他奔波了許久,沒有好好休息,溫盈便牽起了他的手,與他道:“夫君先回房梳洗一下,換一身衣裳后吃些東西墊墊肚子,我同時再吩咐婢女把你回來的消息去告訴母親和二娘她們,一會在過去請安�!�
感覺到掌心溫軟,沈寒霽嘴角始終上揚著,輕應了一聲“好”。走到了她的身旁,輕扶著她的腰身,一同走過了回廊。
沈寒霽沐浴時,下人把一個食籃大小的木匣子捧進了房中,放到了軟塌的矮桌上。
下人出去后,溫盈走到了矮榻旁,有些好奇的看著這木匣子,也不知里邊都裝了些什么。
等沈寒霽從耳房出來,便見她滿臉好奇的盯著木匣子看,噙著笑意走了過去,拉著她坐了下來。
問:“想知道這里邊裝的是什么?”
溫盈誠實地點了點頭,在她那好奇的目光之下,沈寒霽拿出一把小鑰匙,把木匣子的鎖給打開了。
木匣子中裝了滿滿當當?shù)暮凶印?br />
溫盈看了眼那些個盒子,抬起杏眸,不解的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