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林華儀強顏歡笑,看著謝苓咬了咬牙,吐出一句道歉:“苓妹妹,今日真是對不住了�!�
說完,她胸口重重起伏幾下,感覺有些眩暈。
謝苓還想讓這件事繼續(xù)“深挖”,把林華儀這個罪魁禍首挖出來。
她剛準備開口,忽然就被一直沉默不語的謝珩打斷。
謝珩淡聲道:“拖下去杖斃,此事到此為止�!�
謝擇不滿看向弟弟,不懂他為何要非維護林華儀,但也不能在此駁了對方的面子,故而皺了皺眉頭,不吭聲了。
謝苓自然也不能明面上反駁謝珩,只幽怨失望地瞧了他一眼,也緘默下來。
他還是一如既往地維護林華儀,不論對方做了什么,是何心腸。
那侍女很快就被拖走了,不遠處傳來棍棒擊打在身上的沉悶之聲,以及襲蘭越來越虛弱的慘叫。
等一絲動靜也無了,眾人像是約好般,各回各馬車。
秦璇看了眼面如金紙的林華儀,第一次沒有理會她。
她不是傻子,不會連真相都猜不到。換作旁人她就當場發(fā)作了,可林華儀同她有多年情誼,她不愿讓二人失了最后的體面。
林華儀由身旁微胖的侍女扶著上馬車,掀開簾子的一瞬,她忽然回頭看向還在原地站著的謝苓。
十分別扭地說了句:“今日之事,是本郡主的錯!”
謝苓微訝,隨即眉眼一彎,搖頭道:“都是小事�!�
秦璇也笑了,神色放松了不少,揮了揮手道:“山莊見。”
謝苓也笑著揮手。望見扶著秦璇的侍女手腕上露出的白玉鐲時,她目光微頓。
紫竹習武,眼力更好,她也看見了那枚白玉鐲。
謝擇不知道這件事,看了看天色后,對謝苓道:“出發(fā)吧,定國公該在山莊等急了。”
謝苓點頭稱是,乖順地走近自己的馬車,由紫竹扶著上去。
謝擇和謝珩各自上馬,跟在車隊最后頭,慢悠悠行進。
——
馬車上,謝苓倚窗小憩,紫竹猶豫了半天,還是湊近她低聲問道:“小姐,下毒的是郡主身邊的侍女嗎?”
謝苓道:“暫且不知,莫要打草驚蛇。”
紫竹哦了一聲,看謝苓又不打算解釋,只好心癢難耐地閉嘴了。
她想著要找機會把這件事稟報給公子,不然誰知會不會鬧出什么亂子,擾亂公子的計劃。
謝苓闔眸,思索著近日的事兒,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王閔算是初步解決了,可林華儀實在難辦。倒不是對方有多足智多謀,而是出手太過頻繁,謝珩又總是護著,弄得她十分被動。
好在今日之事,雖被謝珩武斷地壓下去,可在座哪位不是人精?恐怕心里都清楚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誰。
哪怕猜不到,也會覺得林華儀御下不嚴,不如傳聞中德才兼?zhèn)洹?br />
謝苓嘆了口氣,覺得十分疲憊。
短短兩個月,她就陷入危險不知多少次,遑論日后呢。
還有二十來天就是十月底,荊州忽遇地龍翻身,而后又是百年不遇的雪災(zāi),無數(shù)百姓被地動壓死,僥幸活下來的,又被凍死于長街。
剩下為數(shù)不多的流民涌向周邊幾個城池,一時間糧價飛漲,難以抑制,還有不少匪寇順勢揭竿而起。
圣上趁此機會派謝珩前去賑災(zāi),要求是安撫流民、平抑物價,以及剿匪。
謝珩奉使而去,謝擇又再次出征邊境,王氏和皇帝趁機拔除了不少朝堂中謝氏一門的人。
夢里他于荊州賑災(zāi)時,有一日那邊忽然傳來了急報,說是謝珩路上偶遇流寇,被逼落山崖,最后消失不見。
她夢里還為謝珩傷心了好一陣,最后才知道這次消失,本就是謝珩下的棋。
這人心思太深,太過可怕。
不過這些事都跟她關(guān)系不大,她要做的,是提前囤糧。
一方面為了自己,一方面也是為了那一州的百姓。
謝苓心中暗暗謀劃,不知不覺就到了溫泉山莊。
這溫泉山莊本是前朝皇族的東西,里頭極為奢華,分大大小小不同宮室,皆筑著湯池。除了宮室中私人用的,還有個占地幾畝的共池,被一塊巨石隔開,分男湯女湯。
后來這山莊被本朝太祖皇帝賜給定國公,定國公又按照現(xiàn)下流行的樣式進行改造,便有了今日的樣子。
謝家女眷被分到,里頭正好一個主殿,四間側(cè)殿。
主殿自然是身為二小姐的謝靈音住,謝苓被分不大不小一間名為的側(cè)殿。
去往芳菲殿的路上,紫竹因肚子痛,著急忙慌去了茅廁,謝家其他女眷早早走了,周圍不知為何也沒有侍女小廝在,她不識得路,便站在原地未動。
等了好一會,也不見紫竹回來,她便想著隨便走走。
謝珩忽然打一旁的石橋上走來,淡淡掃了她一眼后,說道:“秋合宮?”
謝苓道:“堂兄,是那�!�
謝珩點頭道:“走吧�!�
這是要帶謝苓去的意思。
謝苓不懂他為何突然這么閑,抿了抿唇,連忙跟了上去。
走到一處穿堂盡頭,謝珩停下了腳步,謝苓仰頭望左右兩邊的大門,見上面分別掛著和兩個牌匾。
謝珩目光毫無波瀾地看相謝苓道:“碧華門內(nèi)是女眷所住之地�!�
謝苓軟聲道謝:“多謝堂兄。”
謝珩沉默了一瞬,又道:“今夜子時在殿中等我。”
謝苓不解,小聲問道:“堂兄有何要事?”
謝珩道:“莫要多問�!�
說完便抬步朝另一邊的羲和門去了。
第35章
~
謝苓無言,
看著謝珩的背影消失在羲和門,也轉(zhuǎn)身離去,獨自一人前往秋合宮,
在其中的芳菲殿安頓下來。
芳菲殿的后室內(nèi)就是個不大的溫泉湯池,形似花瓣,此時池子里頭已經(jīng)淌滿了水,上面有莊內(nèi)侍女提前放好的桃花瓣,
水霧氤氳,香氣宜人。
謝苓幾日被折騰的不輕,
又是蛇毒又是春藥,
還泡了寒潭,
身體早已吃不消,
十分疲乏酸軟。
現(xiàn)下紫竹又不在,她一個人泡湯也不方便,于是回到寢室歇下了。
約莫酉時過些,
謝苓才睡醒,
紫竹也早就回來了,
只不過她睡得熟,
一點動靜也不曾聽見。
起來簡單洗漱了番,又用了飯,謝靈音便上門來喚她,說是貴女們要去共池一起泡泡。
謝苓以身子不適婉言拒了,
獨自倚坐在羅漢榻上看書,
直到雙眼有些發(fā)酸,才驚覺自己已經(jīng)看了兩個時辰書。
她放下書卷,
喚來外間值守的紫竹,準備泡湯沐浴。
紫竹替她更衣,
謝苓也自己動手把頭上的釵子取下來,散下頭發(fā),隨口道:“你可知堂兄今夜子時有何事?”
紫竹搖頭道:“奴婢不敢探聽公子的事,因此不知�!�
說著幫謝苓披了件薄紗衣。
謝苓再沒多問,看著紫竹端好放澡豆和布子的銅盤,便朝后室湯池去了。
赤足走到池邊,她褪下紗衣,抬腳順著石梯下池,溫熱的池水慢慢吞沒她的白玉般的足尖,最終堪堪沒過那抹起伏的春色。
溫泉包裹著身子,謝苓感覺酸痛緊繃的身子瞬間松軟下來,她輕嘆出聲,將手搭在側(cè)邊,靠在池壁上小憩。
紫竹從后邊給謝苓擦背凈發(fā),被對方雪膩的背晃了眼。
她定了定神,垂下眼不敢多看,心中感嘆竟真有人完全符合“膚如凝脂”四個字。
……
泡了小半時辰,謝苓感覺有些頭悶,便出了湯池,由紫竹伺候著烘發(fā)和涂抹了桃花香脂。
收拾完,她喝了侍女端來的湯藥,漱口后又交代紫竹子時前喚她,便歇下了。
……
月上柳梢。
謝苓感覺自己還沒怎么睡,就被紫竹喚醒。
“苓娘子,二公子估摸著快到了,奴婢伺候您穿衣�!�
謝苓打了個呵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坐起來,覺得渾身乏力。
紫竹扶著她起身,手腳麻利地給她換了件藕荷色的大袖襦,梳了個十字髻,又配上白玉珠釵首飾,就算是收拾妥帖。
謝苓稍微清醒了些,她正欲系上披風出秋合宮等謝珩,就聽到殿門被推開,緊接著是謝珩頎長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外檐下。
他穿著件玉色長衫,外披白狐毛大氅,烏發(fā)用玉冠束起,臉上扣著個銀絲半遮面具,僅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頜,和淡色的薄唇。
皎潔的月色襯得他飄然若仙,遺世獨立。
謝苓系好披風迎上前去,朱唇彎出個柔和的笑:“問堂兄安�!�
謝珩目無波瀾掃了她一眼,將手中的金絲鑲玉面具遞給她,聲如冷雪:“戴上。”
謝苓不明所以,乖乖接過面具扣在面上,問道:“堂兄要帶苓娘去哪?”
謝珩目光掃過她面具下露出的朱唇,腦海中閃過幾個旖旎的畫面,以及那難以忘卻的溫泉觸感。他微微一頓,隨即轉(zhuǎn)開,淡聲道:“不必多問,隨我來。”
說罷便直沖著內(nèi)室去了,謝苓一愣,趕忙跟上。
內(nèi)室有什么?她今日白天似乎沒發(fā)現(xiàn)什么特別的。
難不成有暗室?
不等她再多想,謝珩已經(jīng)走到湯池右側(cè)的山水石刻墻壁邊,用手轉(zhuǎn)動了幾只飛鳥。
只聽得“轟隆”一聲輕響,石刻墻壁慢慢轉(zhuǎn)動起來,露出了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洞口里陰風陣陣,謝苓朝里頭望了望,發(fā)現(xiàn)什么都看不清。
她有些害怕,懷疑謝珩要帶她去干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說不定會把她賣了,于是退幾步,壓下心頭的恐慌,穩(wěn)住聲線問道:“堂兄,要去做什么,你總得讓苓娘心里有個數(shù)吧?”
謝珩接過紫竹取來的燭臺,一邊朝洞內(nèi)走,一邊道:“放心,于你無害�!�
謝苓不敢不從,只好咬牙跟上去。
踏入洞口的剎那,那道石刻墻壁瞬間合住,謝苓朝后看了眼,覺得后背生寒。
她強忍恐懼轉(zhuǎn)回頭,抬眼看去,才發(fā)現(xiàn)燭火的光把洞內(nèi)照出一團昏黃的亮,終于看清洞內(nèi)是何模樣。
洞約十尺高,兩人寬,璧上皆畫著彩色的畫,只是或許時間太久,已經(jīng)脫了色,看不清原貌。
她正欲上手去觸摸壁畫,就聽到謝珩如清泉般的聲音響起。
“壁畫有毒,別碰。”
謝苓趕忙收手。
二人就這么一前一后沉默著走了約莫半個多時辰,最后到一處深不見底的階梯處。
燭臺上的蠟已經(jīng)燃了大半,光線愈發(fā)昏暗,謝珩熟悉此路,仿佛白天般四平八穩(wěn)地拾級而下。
謝苓有些看不清路,猶豫了一下拽住了他的衣角,軟聲道:“堂兄,我看不清。”
謝珩沒有拒絕,嗯了一聲后放慢了步子。
“一會要去的地方叫云臺地下城,此處有些禁忌,我說于你聽,務(wù)必牢記。”
地下城?
夢中似乎并沒有出現(xiàn)此處,謝珩為何要帶自己來?
她收回紛亂的思緒,應(yīng)道:“是,堂兄。”
謝珩道:“進去后不可表身份姓名,亦不可打探他人。不可摘面具,不可去城西舊人街。”
“若遇巡衛(wèi)問暗語,答‘天下茫茫,誰人識君’即可。
進去后你喚我兄長,我喚你三妹。
最后,少說話,聽我指示。”
謝苓一一記下,也不多問,默默跟在后面。
又走了兩刻,二人總算來到臺階底,幾步開外是一面石門,上頭刻著兩條栩栩如生的黑龍。
謝珩上前去輕扣三下,石門應(yīng)聲而開,二人隨即進去。
門內(nèi)是一處雕梁畫棟的長廊,謝珩帶著她穿出長廊,眼前景象豁然開朗。
面前是高大巍峨的城門,城門外有身著深藍盔甲,手持長戟的衛(wèi)兵把守。
謝珩從懷中拿出一枚深藍玉佩遞過去,衛(wèi)兵接過一看,又看了眼旁邊的謝苓,便躬身一禮,急忙讓開路來。
二人順利進城。
這座城十分修筑的十分奢華,道路以黑玉石鋪就,旁邊的樓宇鋪子皆是琉璃瓦做頂,路上的行人各個衣著華貴,戴著面具,時而有金絲楠木的馬車駛過,金鈴搖晃,香風四起。
最令謝苓驚訝的,是這云臺城明明在地下,卻亮如白晝。
謝苓抬頭望去,才發(fā)現(xiàn)頂上鑲嵌著大大小小的夜明珠,數(shù)不勝數(shù)。
她很想問謝珩這城的來歷,但想起方才他交代的,又把到嘴邊的話吞了下去。
謝珩垂眸看著她充滿著好奇,亮晶晶的烏眸,心下一軟,主動解釋道:
“此城存在多久無人知曉,也并無消息在坊間流傳,城主身份成迷。只知曉若在外說出云臺城三字,便會暴斃而亡,并且三日內(nèi)滅族。
入云臺城,要么有令牌,要么是與有令牌之人隨行。這令牌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據(jù)我所知,大多有令牌的都是王宮貴胄,豪商巨賈,或者江湖有名的俠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