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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謝苓猛地閉上眼,語速極快地說道:“不行,男女授受不親,你自己泡�!�

    她想甩開對方鉗在腕間的手,卻忽然被一把扯向浴桶。

    倉惶間她睜開眼,試圖穩(wěn)住身形,可哪知謝珩即使失憶了,也性子獨斷又霸道,硬生生將她拽到跟前。

    她差點栽進水里,好在一只手撐住了浴桶,才幸免于難。

    但不可避免的,二人拉扯間不少藥水濺在了她的身上,泅成淡褐色的污漬。

    謝苓有些惱怒,瞪著謝珩道:“快點放開我。”

    她此刻和謝珩離得極近,近到看得清他因熱氣微微微泛紅的耳垂和脖頸,以及……盛在鎖骨上水滴。

    謝苓臉上燙得更厲害了,不只是熱的還是氣的,她掙扎著手腕,對方卻越抓越緊,她不由得“嘶”了一身,加重了語氣:“快點放開我,謝行玉!”

    謝珩卻搖了搖頭,死都不松手:“不,我要姐姐陪我。”

    他看向謝苓泛紅的手腕,眉心微不可查地蹙了下,力道放松了些。

    謝苓氣不打一處來,忍著脾氣扯出個柔和的笑:“乖啊,我就在屏風外面,你別鬧�!�

    謝珩繼續(xù)搖頭,油鹽不進。

    謝苓沒法,只好道:“那你松開我,我不走。”

    謝珩卻還是不松手。

    謝苓氣得頭疼,正想放棄,卻無意間瞥見對方玉色的肌膚上有處顯眼的異色。

    他的耳垂如同染了花汁,透著緋色。

    電光火石間,她忽然有種想法——謝珩他不會是害羞了吧?

    她盯著對方的耳垂看著,就看到顏色越發(fā)鮮艷,仿佛滴血。

    失憶了也會害羞是正常的,但害羞還要拉著她就有些奇怪。

    謝苓杏眸微瞇。

    如果她趁此機會說些什么做些什么,對方若恢復(fù)記憶了,定然不會選擇忍耐。

    謝珩就看著謝苓的臉色變了幾變,不知想了些什么,怒氣徒然消失不見。

    但很快,他就知道為什么了。

    謝苓突然俯身,一張艷若桃李的玉容靠近了他的耳側(cè),他幾乎能嗅到對方身上熟悉的桃花香氣。

    即使在藥味彌漫的浴桶里,也格外清晰。

    “堂兄,你是不是喜歡我呀?”

    耳邊吐息溫涼,語氣輕柔,如游動的小蛇般絲絲縷縷纏繞在他的耳畔,轉(zhuǎn)而游至脊骨,帶來一陣令他顫栗的酥麻。

    此刻他幾乎感受不到藥浴帶來的劇痛,握著謝苓的手不自主的微微收緊。

    他此刻很想,很想掰過她的臉,用手指揉上她紅潤的唇瓣。

    然后讓她閉嘴。

    他幾乎可以想象到那種柔軟濕潤的觸感。

    但是不可以,起碼現(xiàn)在還不可以。

    他側(cè)過臉,和對方粉潤的唇瓣只有一指之隔,面上的表情疑惑而無辜:“姐姐,你怎么叫我堂兄啊�!�

    謝苓細細觀察著他的神色,見不似作假,遂施施然站起身,說了句:“我去給你添水,乖乖泡著。”

    說完,她轉(zhuǎn)身快步走了出去。

    謝珩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背影上,盯著她繞過屏風,拉開屋門,響起重重的關(guān)門聲。

    她在生氣。

    謝珩垂下眼簾,漆黑的眸子里一片冰冷,猶如山巔積雪,無情無欲,哪里還有方才的清澈與天真。

    他抬起沾水的手,輕觸了下發(fā)燙的耳,眼底眸光晦暗不明。

    不知為何,方才她那句“堂兄,你是不是喜歡我啊”,如同春日里生長的野草,順著心口出肆無忌憚地在他腦海中扎根。

    揮之不去。

    謝珩心想,他或許是到了該娶妻的時候了,等從荊州回去,就讓父母定個勢均力敵的家族聯(lián)姻。

    他把身子往下浸了浸,靠在桶壁上,緩緩闔上雙目,掩住了眸底攝人的冷光。

    *

    謝苓提了水進浴房,就見謝珩似乎睡著了。

    她松了口氣,把水添好后按禾穗的要求加藥,就在屏風外坐著了。

    方才得試探,對方并沒有什么生氣的表現(xiàn),眼神清澈無辜。

    看來果真是還未恢復(fù)正常。

    就是不知道謝珩屆時恢復(fù)記憶后,會不會找她算賬啊。

    只能到時候再隨機應(yīng)變找借口了。

    *

    幫謝珩泡完藥浴天色就很晚了,院子里清輝灑落,和昏黃的燈籠交相輝映,顯得十分有煙火氣。

    謝苓跟禾穗也先后沐浴了一番,回到屋子后禾穗幫她的虎口換了藥。

    只是她沒想到禾穗居然要跟她一起睡。

    謝苓倒也沒有拒絕,她巴不得趁此機會多了解些,好決定要不要和禾穗達成合作。

    準備熄燈時,威叔突然叩響了屋門。

    “乖女,你自己回屋睡吧,不要打擾阿嬋姑娘歇息了�!�

    “人家還病著呢�!�

    禾穗躺在里側(cè),手壓在頭低下,揚聲道:“我不要,好不容易有個同齡人,我要跟阿嬋姐姐睡。”

    門外的威叔不說話了,但謝苓知道他還沒走,那道高大的身影正一動不動停在門外。

    謝苓對威叔是有些懼意的。

    一來他長相兇惡。

    二來,她覺得對方身份太過異常。

    試問哪個大夫會隱居在荒無人煙的山崖之下?還從早到晚研制新藥。

    他研制了給誰看�。�

    再者,她醒來時向禾穗道謝,禾穗曾說過一句“你們找不到這的”。

    最開始謝苓以為禾穗的意思是此處在懸崖下,不好找來。

    后來她觀察了院落周邊,隱隱覺得此處院落所在的竹林似乎是陣法。

    她在陽夏時看過不少閑書,其中就有奇門遁甲,八卦陣法。

    只是可惜她看不到竹林全貌,也沒能自己走一走,不然就能確定是什么陣法了。

    就她目前了解猜測到的這些東西,足以說明威叔此人不好惹。

    她有些緊張地盯著屋門,怕對方直接撕破臉皮朝她發(fā)難。

    好在門口的身影停了一小會后,傳來一道低沉粗獷的聲線:“好吧,乖女你早點睡,不要打擾到阿嬋姑娘休息。”

    禾穗不耐煩道:“知道了知道了,爹你趕緊睡去吧�!�

    “記得不要偷偷動我的新草藥!”

    門外的威叔笑著應(yīng)下,緊接著身影便消失了,腳步聲逐漸離開了屋子。

    謝苓將蠟燭吹了,拉了拉被子蓋住肩膀,借著月光看向一旁的禾穗,悄聲道:“威叔走了嗎?”

    禾穗嗯了一聲,說道:“放心吧他走了。”

    “我耳力很好的。”

    謝苓這才放下心來,斟酌著問道:“你從小就在這長大嗎?”

    禾穗本以為謝苓要問關(guān)于復(fù)仇的事,沒想到對方問得卻是無關(guān)緊要的問題。

    她想也不想就道:“是啊,有記憶起我就在這了�!�

    謝苓道:“有個問題有點冒昧,不知當不當問�!�

    禾穗了然,直接道:“你是想問我娘在哪對吧?”

    謝苓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愧疚,她低低應(yīng)了聲,說道:“對不起,我不問了�!�

    禾穗?yún)s輕笑了一聲,翻了個身面對著她,一雙明亮的眼在黑夜里煜煜生輝:“沒什么不能說的�!�

    “我娘死了,聽我爹說是在我三歲的時候走了的�!�

    “我小時候比較笨,開竅的晚,對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謝苓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心中有些酸澀,有些心疼眼前這個活潑開朗的小姑娘。

    她輕輕摸了摸對方的頭頂,輕聲道:“沒關(guān)系的,有時候有娘沒娘沒什么區(qū)別。”

    說著她腦海里浮現(xiàn)出,母親對她厭惡又冷淡的雙眼,自嘲道:“譬如我,我的母親就很討厭我�!�

    禾穗倒是沒想到眼前這個容貌秾艷,看起來溫軟好脾氣的姐姐,居然有這種過去。

    她心中起了相惜之心,擦掉眼角滲出的淚水后,摟住了謝苓的肩膀,說道:“沒事,人生在世,總有點不如意的。”

    謝苓又挑了幾件小時候的事說,慢慢的,禾穗對自己的態(tài)度就親近了起來。

    她趁熱打鐵,問道:“穗穗,你家祖籍是哪的呀?”

    “如果他同意你跟著,你想回祖籍看看嗎?”

    禾穗道:“我聽我爹說我們祖籍是建康的�!�

    “不過我娘不是,我娘是荊州苗寨的�!�

    “我就隨我娘姓,我爹姓高�!�

    謝苓眉心微皺,姓高……

    想著,她腦海中忽然有了個駭人的猜測。

    第50章

    ~

    在謝苓記憶里,

    大靖從先帝起就未有高姓世家,若非說有,那就是十幾年前慘遭滅門的高泰武一家。

    高泰武也是個奇人,

    據(jù)說他祖上是前朝末年割據(jù)并州的將領(lǐng)高干,后因戰(zhàn)敗被斬,全家老小避難至遼東。此人便在遼東出生,后不知何原因輾轉(zhuǎn)越過前秦邊境,

    來到大靖,進入軍中。

    后憑借一身蠻力屢立戰(zhàn)功,

    得先帝賞識,

    一路升至宿衛(wèi)軍首領(lǐng)之一的中領(lǐng)軍將軍,

    位居三品。

    他身為先帝親衛(wèi),

    頗得重視,卻不知為何一夜之間被血洗滿門,一個活口都沒留下。

    謝苓曾聽過傳言,

    說高家的宅子至今都空著,

    只因當時血流成河,

    將那片街道都染紅了大半,

    數(shù)月都有血腥味縈繞。

    威叔…或許就是高家人。

    觀其樣貌,極有可能就是傳聞中天生蠻力,高大魁梧的高泰武將軍。

    謝苓腦子里捋了捋禾穗說過的話,覺得自己的猜測大概率是對的。

    禾穗見謝苓突然不說話了,

    以為對方睡著了,

    于是打了個哈欠,也翻身閉眼睡覺了。

    謝苓聽到禾穗均勻的呼吸聲在身旁響起,

    自己卻怎么也睡不著,腦子里一團亂麻,

    理也理不清。

    現(xiàn)在唯一能知道的,是謝珩來此地找高泰武將軍,定與當年的滅門案有關(guān)。

    能在天子腳下把三品朝臣一夕滅門,其中牽扯定然甚廣。

    而禾穗口中的復(fù)仇,想必就是滅門之仇吧。她的母親應(yīng)當就是死于這場慘案。

    可威叔為何要沒日沒夜研制新藥呢?他想救誰…還是說想殺誰?

    謎團一個接一個,謝苓有些頭痛。

    她手中無權(quán),接觸不到朝中隱秘,能知道的信息少得可憐。

    窗外清虛高掛,冷風簌簌拍打著窗扇門扉,似是又要下雪。

    謝苓想著事情,不知何時迷迷糊糊睡著了。

    ……

    三天轉(zhuǎn)眼即逝,天氣愈發(fā)寒冷,院子里的水缸被生生凍裂了條縫兒,氣得禾穗在院子里發(fā)火,抱怨親爹怎么不把水缸移進廚房,出去買新的很費勁云云。

    謝苓來了癸水,小腹痛得厲害,懷中抱了個湯婆子坐在窗戶邊看書,腳邊的炭盆火星明滅,暖融融得烘烤著。

    她時不時看眼窗外,看到禾穗父女倆雞飛狗跳卻十分溫馨的對話相處時,總?cè)炭〔唤�,心中有些羨慕。

    手中泛黃的書卷上灑著淡薄的日光,風一吹,房檐上的積雪簌簌飄落,閃著細碎的光,將父女倆的身影遮得有些模糊。

    翻頁的手停頓著,頁角被捏出一道折痕,她心緒起伏不定。

    她觀察了三天禾穗和威叔,越觀察,越心軟遲疑,遲遲不敢同意與禾穗合作。

    謝苓隱隱有種感覺,若真帶走了禾穗,威叔心底的支柱或許就塌了一半。更何況朝中波詭云譎,禾穗若真是想為高家復(fù)仇,為母親復(fù)仇,簡直難如登天。

    弄不好還會草草丟了性命。

    謝苓垂下眼簾,心底萬分糾結(jié)。

    她真的要為了目的,帶走禾穗嗎?

    于私來說,禾穗身份重要,她若能讓禾穗待在身邊,就等于在謝珩那多了層籌碼,可以更好得與他周璇,甚至談判一二。

    至于禾穗報不報仇,會不會死,與她無關(guān),她也不會隨意摻和。

    可于情來說,禾穗救了她,哪怕這是謝珩一開始就算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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