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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堂兄不打算休息嗎?聽紫枝說,你這幾日都未好好歇息�!�

    這是在趕他走。

    眼前的少女臉色蒼白,琉璃色的眸子閃著溫軟而疏離的光澤。

    謝珩抬眸看著她,對她的態(tài)度不太滿意。

    他淡淡看了她一眼,正要說話,就聽到遠福在外頭通稟。

    “主子,家主喚您過去�!�

    謝珩眉眼一壓,閃過絲冷意,起身后垂眼看著謝苓道:“記得喝藥,有事吩咐紫枝�!�

    謝苓乖巧應(yīng)下。

    *

    清晨總是充滿生機。

    天光澄澈又縹緲,夾雜著金色的絲線,穿透層層白云,灑去雕花窗欞,在地上、墻上,映出斑駁的光。

    謝珩走后,雪柳和白檀不一會就來了。

    雪柳哭哭啼啼的,見她受了這么重的傷,眼淚一個勁往下掉。

    在雪柳哽咽的敘述中,以及白檀的補充中,她總算知道了這幾日發(fā)生的事。

    那日折柳總算磨地裴凜帶她入宮,只是皇宮太大,再加上裴凜看她看得緊,等了許久的機會才得以偷偷摸入御藥房。

    后來又險些被人發(fā)現(xiàn),最后還是裴凜找了過去,一言不發(fā)帶著她翻到了用藥的記錄。

    最后發(fā)現(xiàn)這兩個月來,唯有謝靈音在探望慧德貴妃時,前往過御藥房。她以貴妃需要為由,取了一小包蘇合散。

    并且登記在冊。

    折柳很聰明,感覺不應(yīng)該是謝靈音,于是央求這裴凜,替她又翻了其他記錄和賬本。

    最終發(fā)現(xiàn),所有的證據(jù),真的就指向謝靈音。

    折柳收好證據(jù)后,立馬出宮,將東西交給白檀。

    可幾人都未曾想到,謝夫人會突然動手。

    若不是謝珩提前回來,她怕是早命喪黃泉。

    除此之外,有件事讓她非常詫異。

    白檀說,看守地牢的那個侍衛(wèi)說,謝夫人身邊的溪和,以及那幾個婆子,全部被謝珩身邊的人殺了。

    只不過這件事被壓了下來,一點聲息都未漏出去。

    而謝夫人,因為這件事,當天夜里就病倒了。

    現(xiàn)在都還沒醒呢。

    謝苓知道謝珩此人薄情寡義,但沒想到他居然連自己親生母親身邊的人都能下手。

    甚至是當著對方的面。

    很明顯,這是一種警告,一種震懾。

    她沉思了片刻,問道:“可有謝二爺?shù)南�?�?br />
    雪柳點了點頭,說道:“朝中的事奴婢打探不到太多,折柳這兩天似乎和裴凜鬧了別扭,遞出來的消息也不太全。”

    “只說是三司會審,確實查出來謝二爺確實私藏金礦�!�

    “皇帝怒極,當場就要將謝二爺送入詔獄,但是不知為何又沒動手�!�

    “現(xiàn)在謝家主為這事忙的焦頭爛額,甚至沒空管昏迷的謝夫人�!�

    “小姐,一個金釵就能引發(fā)這么大的事,您真的好厲害�!�

    謝苓笑了笑,沒有做聲。

    其實,她并不知曉謝二爺有金礦。

    最開始,她只是想借王氏的手將“謝靈音用御賜之物收買土匪”一事擴大,以達到拖延時間,鏟除謝靈音,以及拉謝家下水的目的。

    只是沒想到,謝二爺居然真的膽大包天私藏金礦。

    不過細細想來,倒也正常。

    一個敢通敵叛國的人,能私藏金礦不奇怪。

    不知道謝珩是否會插手此事,畢竟若不處理好,謝氏會被王氏撕下一大塊肉。

    想著,她便問道:“堂兄可有插手此事?”

    雪柳搖了搖頭,說道:“這奴婢就不知道了�!�

    “只不過二公子這幾日都守著您,未曾離開過�!�

    聞言,她神色有些怔然。

    她不傻,夢里見過太多癡男怨女,也真心實意、飛蛾撲火愛過他。

    自然知道動情是什么模樣。

    謝珩……

    或許真的對她動心了。

    意識到這一點,謝苓心跳忽然有點快。

    像是被絲線纏繞,拽著她跌墜一片虛無深淵,有些透不過氣。

    她摸了摸心口,緩緩?fù)鲁鲆豢跉猓?br />
    謝珩眼里只有權(quán)勢,就算動心,也占據(jù)不了他內(nèi)心的全部。

    但是于她而言,謝珩只要有一絲動心,那她就能借此機會得到更多。

    垂下眼睫,她俯身朝雪柳耳語了幾句。

    雪柳聽完,神色有些疑惑,卻還是點頭稱是。

    *

    另一邊,延和堂書房。

    謝珩坐在窗根邊的檀木圈椅上,神色淡漠。

    謝家主立于案前,額頭上青筋暴跳,顯然是氣急了。

    “你對你母親的手下出手,我暫且不說�!�

    “可兩天了,你母親昏迷兩天了,為何不去看她?!”

    謝珩掀起眼皮,狹長的鳳眸里帶著毫不遮掩的諷意,語氣不咸不淡:“看她?”

    “平時母慈子孝演演罷了,怎么還當真了呢?”

    “您別忘了,七年前您是如何說的�!�

    謝家主牙關(guān)緊咬,忍了再忍,說道:“我知道你恨我們,可論血緣,我們終究是你的父母�!�

    “你母親就算做了錯事,可她也是為了你好�!�

    謝珩冷嗤一聲,像是聽了天大的笑話。

    “為我好?”

    “為我好,所以……親手殺了三弟?”

    第87章

    ~

    謝珩從書房出來時,

    天上又飄起了雪。

    今年的雪格外多,天總是晴著晴著,就忽然陰云蓋頂,

    寒風橫掃。廊檐下薄薄的雪屑被風一吹,打著旋卷起,又堆積到角落。

    謝珩仰起頭,看到遠處的山色樓宇皆彌漫在雪色煙霧中,

    變成了淡淡的灰,更遠處的皇城,

    影影綽綽的溶入迷蒙的雪幕。

    他的心緒也變得有些陰郁。

    廊下飛鳥振翅,

    自樹梢跳躍遠去,

    振落枝杈上的積雪,

    灑落在謝珩眉宇肩頭。

    微涼的觸感,令他回過神來。

    聽著書房里噼里啪啦的打砸聲,唇角勾勒出一抹譏笑。

    九年前,

    也是在這樣的雪天,

    只是因為瘋和尚一首“生有妙華藏,

    十三謀八荒。若問有何喪,

    銀鏘碎玉珩�!钡呐性~,他的親生母親,便打著為他好的名頭,殺了剛過完六歲生辰的三弟。

    三弟叫謝鏘。

    曾立志要做三叔那樣的將軍,

    說不能辜負母親為他取名為“鏘”。

    可也正是這個讓他滿懷雄心壯志的名,

    讓他死于最信任的母親手里,還是那樣慘烈的方式。

    更可笑的是…那女人殺了三弟后,

    竟忘了這一切。

    一首可笑的判詞,讓他看清了父母的冷血自私。

    只因他們認定自己終將穩(wěn)坐明堂,

    前路不能有任何阻礙。

    于是按照和尚的方法,親手解決了三弟這個“障”。

    十一歲的他,在延和堂外跪了整整兩天,想盡了各種辦法,也未能改變她的主意。

    他的三弟死了。

    死時,手里還攥著他送的生辰禮。

    他從未如此憤恨過自己,憤恨自己無能為力,眼睜睜看著三弟慘死,就連尸身都不能親手掩埋。

    后來,為防止他鬧,刺激到失憶的謝夫人,謝家主將他關(guān)了禁閉,并且將謝府知情的下人換了一茬,滅口的滅口,驅(qū)逐的驅(qū)逐,對外稱三兒子突發(fā)疾癥去世。

    而他,成了謝氏的傀儡。

    直到十三歲那年,他將謝氏的部分權(quán)柄逐握在掌心,才得到了與謝家主談條件的資格。

    書房內(nèi)打砸聲停,恍惚間還有謝家主濃重的喘息。

    謝珩眸光淡漠,抬手掃落肩頭的雪屑,將墻邊立著的傘撐起,獨自一人踏入茫茫飛雪。

    雪幕如織,掩蓋了他來時的路。

    書房內(nèi),謝崖癱坐在椅子上,儒雅的面容怒不可遏,又復(fù)雜萬分。

    他的兒子是天之驕子,能讓謝氏更上一層樓,他應(yīng)該高興才是。

    若不是鏘兒那件事。

    他心中不免有些埋怨自己的夫人佩竹。

    可事已至此,說什么都晚了。

    他就不該和這孽障作出約定。

    本以為能讓這個天資聰穎的親兒子作為奪取皇位的利刃,卻沒成想,短短七年,對方竟能成長到如此地步。

    玩了一輩子鷹,卻被鷹啄瞎了眼。

    可偏偏謝氏權(quán)柄如今大半落入謝珩掌中,自己連叫板的資格都沒有。

    他絲毫不懷疑,若不是謝珩如今還需要維持孝子賢孫的面目,定然會毫不猶豫處理了他跟夫人。

    閉了閉眼,他抬手將書案上的瓷器碎片掃落在地,提起干涸的毛筆,沾了沾墨水,再三猶豫寫了封信。

    他將信紙卷好,放入指頭粗的竹筒,用漆蠟封好,打開了半扇窗。

    從腰間拿出漆黑的骨哨,放在唇邊輕吹,一點聲響也無,卻很快自天邊飛來一只白鴿。

    鴿子落在窗沿,謝崖用帕子將鴿子羽毛上的雪擦了擦,將封好的信筒綁在了鴿子腳上,隨即放飛。

    他望著鴿子飛入雪幕,慢慢關(guān)上了窗。

    希望,云臺城的城主大人,能幫他一二。

    回到書案前坐下,謝崖又頭疼起來。

    謝珩的事要解決,二弟的事也不能耽擱。

    他揚聲叫來長隨,揉著額角吩咐:“把二老爺叫來�!�

    長隨恭敬稱是,躬身退了出去。

    不一會,就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謝二爺連傘都沒打,頂著一頭雪屑推門進了書房。

    “大哥,金礦一事有辦法了?”

    一進屋,謝二爺就連聲詢問。

    謝崖打量著自己的二弟,看他氅衣里的衫子都系錯了,頓時怒從中來。

    他一把抓起硯臺砸了過去:“謝山,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在玩女人?!”

    “你一天不沾葷能死是嗎?”

    “我看你遲早要死在女人身上!”

    謝二爺不敢躲,硬生生受了硯臺一擊,額頭上頓時破了一塊,紅色的血和黑色的墨汁混合在一起,順著額角往下淌。

    他吶吶道:“大哥,別生氣,我最近就是太累了,找人放松放松�!�

    謝崖呼吸一滯,一口氣堵在胸口,他抖著手指:“你…”

    “你個混賬東西!”

    “你叫我說什么好,我不求你像三弟一樣懂事,但你也不能總是給咱們謝家添亂�!�

    “你說你貪什么不好?在朝中掛個閑職,居然連金礦都私藏!”

    “若不是王家突然發(fā)難,你說說你還要隱瞞我們多久?”

    謝二爺拿帕子按在傷口,討好笑道:“大哥,我也是為了咱們能多賺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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