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你我堂兄妹,如何能說這種話�!�
謝苓歪了歪頭,
似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最后只打了個哈欠,
迷迷糊糊道:“好困,
想睡覺�!�
許久,頭頂傳來一聲輕嘆。
而船夫也按照約定的時辰,正好行至跟前。
“小姐、公子,回岸上嗎?”
謝珩嗯了一聲,
側眸低頭,
看了眼靠在身側醉醺醺的謝苓,抿唇將她橫抱起來,
上了小船。
那船夫看著二人舉動親密,笑呵呵道:“這位公子,
您夫妻二人感情真好�!�
謝珩張口想解釋,就被懷里睡著的謝苓拉住衣襟,往胸口蹭了蹭。
不知為何,他還是沒有解釋,而是淡淡嗯了一聲。
船夫站在船頭搖槳,抽空回頭看了眼二人,說道:
“貴夫人是喝醉了吧?我們老板釀的梅子酒,喝著甜,但后勁很足�!�
“也怪我大意,居然忘記提醒二位了�!�
謝珩看了眼謝苓酡紅的面頰,淡聲回道:“無妨�!�
船夫見這通身氣度矜貴非凡的年輕郎君不愛說話,也就沒再多言。
到岸邊后,謝珩將腰間的荷包取下來,掂了掂,隨手拋給了船夫。
船夫下意識接住,荷包的重量令他嚇了一跳,連聲拒絕:“使不得,使不得。”
“公子您快拿回去吧。”
謝珩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對方凍青紫的半截胳膊上,淡聲道:“拿著吧。”
說完,他抱著謝苓走向前來相迎的馬車,掀簾而入。
船夫想追上去,卻被那看起來兇神惡煞的車夫打斷了腳步。
“主子給你你就拿著�!�
船夫只好愣愣點頭,朝遠去的馬車磕了個響頭。
直到看不見馬車的蹤跡,他才從地上爬起來,動了動幾乎凍僵的手指,費力的拉開荷包。
里面,全是碎銀子。
掂一掂,起碼有三十兩。
這些錢,足夠他給女兒買藥看病,剩下的,甚至能讓他全家很寬裕的過兩年。
船夫捧著荷包,眼淚順著溝壑縱橫的臉淌了下來。
想到家中臥病在床的女兒有救了,他喜極而泣,將船停好,將荷包小心翼翼收到懷中,朝醫(yī)館奔去。
*
金烏高懸,窗欞外樹枝上的積雪,在陽光的照射下逐漸融化,晶瑩剔透的水珠吧嗒吧嗒往下滴,在青石板上浸出一灘水痕。
謝苓在二樓小閣上愜意的曬太陽,還命侍女取了些可口的點心茶水,直到全身曬的暖烘烘,才起身下樓去了。
剛走到樓下,紫竹就帶著個侍女來送東西。
謝苓一看,銅盤里頭是最近建康城時新的頭飾。
紫竹揮手命人將銅盤放下,行禮道:“主子說,近年關了,苓娘子也該有些拿得出手的首飾�!�
自打那日湖心亭她給謝珩送了及冠禮,又裝醉說喜歡他,他對自己的態(tài)度就好了不止一星半點。
這幾日還時常給她送東西。
大前天是上好的白狐毛披風,前天是些昂貴的布匹,昨天是專門有裁縫上門量體裁衣,今兒便是各式各樣的頭面首飾。
她將東西都收下,又花心思給謝珩回了些禮,想著等離開謝府,就將這些東西都還回去。
無功不受祿,謝珩的東西她可不敢亂拿。
謝苓收回思緒,笑盈盈點頭說道:“勞煩紫竹姐姐替我謝過堂兄。”
紫竹笑著稱是。
謝苓又道:“堂兄今兒晚上可有空?”
紫竹回道:“主子這兩天都是半夜才從衙署回來,今兒估計也差不多�!�
“苓娘子可是有什么事?若是著急,奴婢告訴遠福,叫他去衙署傳話�!�
謝苓搖了搖頭,笑道:“倒是沒什么大事,就是今兒是小年,我本想著請?zhí)眯謥沓灶D餃子�!�
紫竹聞言一拍腦袋,急忙道:“瞧奴婢這記性,把這么重要的事兒都給忙忘了�!�
“奴婢先去夫人那看看,往年小年是要在延和院吃飯的�!�
“也不知為何今年現(xiàn)在都還沒動靜。”
謝苓頷首:“紫竹姐姐路上小心。”
紫竹恭敬行了一禮,急急忙忙退了出去。
謝苓拿起銅盤上的首飾打量,看了幾眼后,對一旁的雪柳道:“收起來吧�!�
雪柳應聲,叫了白檀一起將銅盤拿走,把首飾收進了專門放謝珩所送首飾的箱籠。
謝苓有些無聊,坐在榻邊打哈欠,順手拿起本游記來看。
謝珩今兒不能來,她自然知曉。
畢竟臨近年關,謝珩任尚書左仆射,掌授廩、假、錢、谷,正是最忙的時候。
再加上聽聞不日會稽王進京,謝珩還被額外認命增派事務,所以忙得腳不沾地。
說請他來吃餃子,也不過是句客套話。
畢竟說喜歡的是她,總不能在謝珩送禮后,什么都不表示。
這些都是小事,她更在意的是,長公主昨天送來了她之前說的那個神秘獎賞。
居然是……云臺城的信,以及玉佩。
那封信說,讓她在元旦過后想辦法入宮,等入宮后,自然會有人告知她應該要做什么。
好處給的很明確,是到妃位后,得到云臺城副城主的位置。
入宮這倒是和她的想法不謀而合。
妃位也不難,畢竟她能有預知夢。
只是長公主和云臺城有關系,讓她不免有些擔憂。
夢里長公主暴斃一事,大概率是假的,其中到底隱藏著什么,需要重新考量。
與虎謀皮,向來不是好打算。
可現(xiàn)在騎虎難下,她不得不應。
正思索著,雪柳和白檀走了過來。
雪柳手中拿著個暖爐,將它塞謝苓懷里,說道:“小姐,方才門房那邊遞了口信,說是大公子請您晚上回家吃飯�!�
聞言,謝苓沉默了一會。
前些日子兄長本想叫她搬家,但不知謝珩跟他說了什么,這事就擱置了下來。
再加上新官上任,又是年底,事務自是繁忙,因此兄妹倆算算有十天沒見了。
哪怕再不習慣跟兄長接觸,卻也沒理由拒絕。
畢竟是血脈至親。
她看著雪柳道:“派人去兄長府里知會一聲,就說咱們已經(jīng)準備了過小年的食材,不如直接在留仙閣過小年�!�
雪柳應下,正要出門找人去傳話,就被謝苓喊住了。
謝苓意味不明的看著白檀,笑瞇瞇道:“白檀,你去傳話�!�
話音落下,白檀小臉一僵,上挑的眼尾微微下垂,小步走到謝苓跟前半蹲下,抬手拉住她的衣擺,拉長了尾音:
“小姐~”
“謝苓~”
“我不認得路,你讓別人去吧�!�
謝苓垂眸笑看她,將書本放到一旁,明知故問道:“不認路?”
“那為何我聽說前幾日夜里,你偷偷去了大哥府中?”
白檀猛地仰頭,白皙的耳朵突然燒紅了。
她不敢直視謝苓的眼睛,小聲回道:“可能是有人看錯了吧。”
謝苓卻驀地沉了臉色。
她將白檀的手拂開,垂眸睨著對方,語氣淡漠:“既然如此,那你就自行離去吧�!�
“我身邊不留謊話連篇的人�!�
“雪柳,把她的身契拿來。”
雪柳欲言又止的看了眼白檀,點頭應了,轉身去里屋拿身契。
白檀這才嚇住。
她沒想到都這么久了,謝苓會突然發(fā)難。
前些日子去謝君遷那,也是情非得已。
是謝珩讓她去的。
可如今這件事不知為何被謝苓知道了,并且一氣之下就要趕她走。
沒有謝珩的準許,她不能離開謝苓身邊。
白檀咬了咬牙,揚起一張嫵媚漂亮的臉蛋,飛快解釋道:“謝苓,你別生氣,我告訴你就是了�!�
謝苓嗯了一聲,示意她繼續(xù)說。
白檀只好隱藏了謝珩的存在,以及前幾日接近謝君遷的真實目的,挑了些無關緊要的說。
“我老家是荊州武陵郡的,你應該知道�!�
“去年我家里人都還在,我們村離麓山書院很近,一次意外我結識了你兄長�!�
“并且……有了夫妻之實�!�
“后來麓山書院閉山,你兄長讓我在家等他,誰知三月前父親為還賭債,將我賣入煙花之地�!�
“我來不及給他留下只言片語,就被帶走了。”
“再后來就是你知道的�!�
聽著,謝苓緩緩皺了眉心。
兄長和白檀的關系,比她想的還要復雜。
竟然已經(jīng)有了夫妻之實。
只是夢里她死之前,兄長未曾娶妻,也從未聽說他有過什么心上人。
應當是她改變了一些事,導致這二人再次相遇。
謝苓沉思了一會,扶起了白檀,起身將她按坐在榻邊。
“你為何不早告訴我?”
“你若早點說你是我嫂嫂,我焉能懷疑你,讓你簽了身契?”
聽謝苓這么說,神色也軟和下來,白檀才算是松了口氣。
她搖了搖頭,語氣有些滯澀:“謝苓,我與你兄長……”
“沒有可能�!�
“那日我去找他,也只是為了斷他的念想�!�
謝苓不解道:“為何?”
白檀抿唇,盯著謝苓的眼睛,說的話七分真三分假:“我身份低微,他是炙手可熱的朝廷新貴,我們如何相配?”
“另外,我還有不得已的苦衷。”
謝苓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撫道:“什么身份不身份,兄長若看重家世,就不會同你有這段情�!�
“至于其他苦衷,你若不愿說就罷了,畢竟情愛不是人生的唯一選擇�!�
情愛不是唯一選擇。
白檀將這句話輕聲重復了一遍,隨即重重點頭。
“謝苓,我知道了�!�
謝苓搖了搖頭,將雪柳拿來的身契遞給白檀,說道:“想留在我身邊就留吧,身契就罷了。”
“哪怕你不打算同我兄長繼續(xù),也沒關系�!�
白檀恨不得把身契拿過來撕了,但一想到謝珩交代的,于是強忍著把身契推了回去。
“你拿著吧,你拿著我也放心些�!�
這話說得奇怪。
畢竟沒有人會主動賣身,并且還不愿意贖身。
謝苓面不改色收下賣身契,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先收著�!�
“等你哪天想通了,再問我要便是�!�
白檀這才笑著點頭。
二人又說了幾句話,謝苓就以乏困為由,讓白檀下去了。
她看著面前小幾上的賣身契,低聲問一旁的雪柳。
“雪柳,你怎么看?”
雪柳悄聲道:“奴婢覺得她不正常。”
“肯定藏著什么秘密。”
謝苓嗯了一聲,說道:“繼續(xù)叫人盯著�!�
“順便派人去給兄長遞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