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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蘇佳穗回教學(xué)樓,路過籃球場。

    紀景正同一群高二生打比賽,很猛,很有沖勁,汗水浸濕后背一大片,薄薄的白襯衣貼在身上,說汗如雨下也不為過了。

    蘇佳穗在籃球場邊駐足,有心叫紀景跟她一塊回教室,不過紀景看了她一眼,又背過身運球,就差把不想理她幾個字寫在臉上。

    搞毛線啊。

    蘇佳穗難以理解紀景的情緒,更難理解這種有話不直說的悶葫蘆脾氣,真是,有意見可以向組織提啊,可以和組織探討啊,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嘛,為啥非要讓人去猜呢。

    有必要和紀景談一談了。

    不過,得先把題做完。

    余光瞥見蘇佳穗離開的背影,紀景將球隨手一拋:“累了,不打了�!�

    在邊上目睹一切的陳旭笑瞇瞇走到他身旁:“怎么回事兄弟,長能耐了。”

    “什么能耐?”

    “敢把穗姐當(dāng)空氣的能耐啊,來,喝口水,緩一緩,歇一歇,好好跟我講講你是哪里來的勇氣�!�

    紀景忍不住皺眉,斜睨著他:“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和蘇佳穗打起來,好有熱鬧看?”

    陳旭一本正經(jīng)的搖頭:“天地良心,還用辛苦您二老打起來?這已經(jīng)算的上熱鬧了�!�

    操場響起悠揚的上課鈴聲,可誰也沒有回教室的打算。

    紀景躲進樹蔭里,一言不發(fā)的喝掉大半瓶水,把陳旭急得夠嗆:“快說啊,到底怎么啦?”

    “生氣了�!�

    “廢話,我還不知道生氣了�!�

    “是啊,我表現(xiàn)的這么明顯,可她就跟沒事人一樣。”話說到這里,紀景很難再掩飾自己臉上的沮喪和低落:“她壓根就沒把我當(dāng)她男朋友�!�

    “哦,你的意思是,想讓穗姐來哄你啊?”陳旭嗤笑一聲,毫不吝嗇的幸災(zāi)樂禍:“人家是翻身農(nóng)奴把歌唱,你這黃世仁手底下的楊白勞裝什么關(guān)公耍大刀啊。”

    “陳旭!”

    “欸,你先別急,我是不是不止一次跟你說過,你不能老把蘇佳穗當(dāng)奶奶似的供著,不能老讓蘇佳穗騎在你脖子上拉屎,可你怎么說的,你樂意,千金難買你樂意啊,現(xiàn)在又抱怨個什么勁兒呢�!�

    紀景看著他,沉默良久,豁然起身:“對,我樂意。”

    陳旭微怔:“嚇我一跳,我還以為你想給我兩拳,合著又要宣誓�!�

    “我想明白了。”紀景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我就是把自己氣死,蘇佳穗該不開竅還是不開竅,她現(xiàn)在一門心思都撲在學(xué)習(xí)上�!�

    “所以呢?”

    “等唄,我等她上大學(xué),等她考研究生,考碩士,考博士,考博士后,她這□□有學(xué)完的時候吧�!�

    “研究生和碩士是一回事……”

    “你少管我!”

    看紀景是真不高興了,陳旭終于不再嬉皮笑臉:“兄弟,長路漫漫啊,萬一有個不穩(wěn)定因素進來橫插一杠呢,你想守株待兔,那兔子又不是沒長腿�!�

    “兔子有腿,我沒有嗎?�!奔o景咬了咬牙,看向遠處的職工宿舍:“今天放學(xué)后,你陪我去學(xué)校附近找房子�!�

    “找房子?做什么?”

    “我聽說高二籃球隊的教練最近談戀愛了,想從宿舍搬出去,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房子。”

    “你想幫他找房子,空出宿舍,讓江延過去住�!标愋耠p臂抱懷,懶洋洋的倚在樹上:“穗姐知道你在背后搞這些,肯定會不高興的,控訴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是你之前讓我從根上解決,釜底抽薪嗎�!�

    “呃……我是提議過。”

    “所以啊�!奔o景輕拍他的肩膀,微微勾起嘴角:“我都聽你的�!�

    “靠,你丫的,是不是想一朝事發(fā)都推到我頭上!”陳旭像躲瘟疫似的一把推開肩上那只手,急得跳腳:“拿軍師祭天啊,你是不是人!”

    “等我和穗姐結(jié)婚那天,一定讓你坐主桌�!�

    “呸!誰稀罕!”

    任憑陳旭頑強抵抗,還是沒能逃脫紀景這艘賊船,放學(xué)后,兩人一同去了興海高中附近的房產(chǎn)中介。

    中介小哥一看他倆身上的校服就樂了:“同學(xué),開學(xué)一個月才要找房子可不容易啊�!�

    “錢不是問題�!�

    “真不是錢的事,聯(lián)校區(qū)的好房源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的,上一個蘿卜走了,下一個蘿卜正好擠進來,這會啊,就剩下合租房了,全是小單間,價錢還都不便宜,要想租大套間,得往白楊那邊去,一是離海高比較遠,二是環(huán)境比較差�!�

    白楊街道靠近職校和衛(wèi)校,附近還有商業(yè)街和開發(fā)區(qū),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安保也不好,警車和救護車成天到晚的來回竄,因此鮮少有海高的學(xué)生愿意在白楊租房子。

    不過,一個渾身肌肉的大老爺們并沒有這方面的顧慮,離商業(yè)街近反倒是好處。

    “行�!标愋翊婕o景拍板做決定:“麻煩你帶我們?nèi)タ纯矗菦]問題,今晚就可以簽合同�!�

    “那您二位稍等片刻,白楊那邊出租出售的不少,但全權(quán)委托給我們中介的不多,我得先聯(lián)系房東�!敝薪樾「缫贿叢榉吭匆贿吽樗槟睿骸斑@年頭,賺點錢真不容易,一天頂多能有一兩單,跑斷腿了才勉強夠一個伙食費,您二位可別看好房子繞過我直接跟房東簽合同啊�!�

    陳旭笑道:“你放心,我們租下來之后還得委托你低價租給另一個人,你可以賺兩次中介費�!�

    正如中介小哥所說,白楊一帶幾乎都是老舊小區(qū),環(huán)境的確惡劣,沒有風(fēng)的夏日傍晚,空氣里充斥著油煙味和泔水味,更別提樓道內(nèi)部,昏暗,臟亂,到處是雜物。

    紀景死活不進去,要陳旭幫人幫到底,送佛送上西。

    開弓沒有回頭箭,何況都走到這了。陳旭扔下一句“我真他媽是欠你的”,不情不愿的跟中介小哥上了樓。

    這居民樓從外面看著破舊,里面倒是還好,兩室一廳的精裝修,坐北朝南,家電齊全,隔音稍微差點,勝在遠離街道,也算安靜,除了價格有些貴,再沒別的毛病。陳旭一點沒有要為紀景省錢的意思,當(dāng)即和房東敲定了這一套。

    等他簽完合同下樓來找紀景時,卻見紀景身邊站著個不停抹眼淚的小姑娘。

    走近一看,居然是同班同學(xué):“季沐恬?你怎么在這?”

    季沐恬抽抽噎噎,難以開口。一旁的紀景言簡意賅道:“她住在這小區(qū),剛剛有個男的糾纏她�!�

    “糾纏?”陳旭皺著眉問:“你認識嗎?”

    季沐恬點點頭,眼淚掉的更大顆,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確實挺招人心疼:“那,那個人……是我以前的,高中同學(xué),因為他,我才轉(zhuǎn)學(xué)到興海�!奔俱逄衲ǖ裟樕系难蹨I,很勉強的說:“他被學(xué)校開除后,就和家里斷絕了關(guān)系……我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在這里�!�

    紀景眼底顯露出幾分嫌惡:“早知道我應(yīng)該把他按地上捶一頓�!�

    陳旭真覺得紀景現(xiàn)在說話的口吻像極了蘇佳穗,不由笑道:“你們啊,都不動腦子,就會打蠻架,既然季沐恬認識,那人又在聯(lián)校區(qū),想找到他不跟玩似的�!�

    “找到以后呢?”

    “叫他哪來滾哪去唄。”

    畢竟是一個班的,季沐恬遇到麻煩,他們不能坐視不管。陳旭記下那個人渣的名字,又從季沐恬以前的高中同學(xué)手里搞到照片,下發(fā)通緝令一樣發(fā)到各個好友群:“搞定�!�

    “我看看�!奔o景湊過去瞥了一眼,多是他和陳旭初三那年結(jié)交的狐朋狗友:“你跟這些人還聯(lián)系著呢?”

    “多個朋友多條路,這不就用上了�!标愋袷掌鹗謾C,對季沐恬道:“這段時間你還是當(dāng)心點,最好借住到別的同學(xué)家去�!�

    “嗯,我會的……謝謝你們。”

    “客氣什么,小事一樁,要我說,你一個女孩住這邊真不安全,為什么不住宿舍呢。”

    陳旭這話多少有點何不食肉糜。

    季沐恬低下頭,紅著眼睛道:“住宿費太貴了�!�

    “這樣啊,可是學(xué)校有貧困生補助吧,你向?qū)W校申請了嗎?

    ”

    “我……”

    季沐恬一開口,又落下一對如豆子般大小的晶瑩淚珠。

    她的情況是有些特殊,父母過世后,她就被大伯收養(yǎng),可大伯家里還有一對兒女,學(xué)習(xí)成績并不如她,卻有她時時比較著,大伯母不可能把小叔子留下的孤女供上大學(xué),卻叫自己的兒女高中肄業(yè),于是豁出去砸錢,補課,復(fù)讀,讓兩個孩子上最好的私立。

    這樣一來,經(jīng)濟方面必然緊張,但家里的條件又遠遠算不得貧困,季沐恬沒有申請貧困生的資格,也不好意思再給大伯添麻煩,只能盡所能的省吃儉用,節(jié)衣縮食。

    陳旭認真的聽完了她的難處,心里有極大的熱情要幫一幫她,陳旭還是很會動腦筋的,一下子就想到了紀景剛租好的房子,把紀景拉到一邊,低聲說:“兩室一廳,夠合租的,你回頭問問那教練,看他女朋友愿不愿意。”

    “不合適吧,人家想搬出來住,不就是圖方便嗎。”

    “……也對�!�

    辦法行不通,對一個自詡聰明周到的人而言無疑是打擊,陳旭面露消極,而這股子消極在紀景看來實在曖昧。

    紀景真以為陳旭對“小白裙”有意思,那么,即便女友和“小白裙”不對付,他此時此刻也得暫且遺忘到腦后了。

    “要不,等教師宿舍空出來,先叫她去住�!�

    “那江延呢?”

    事分輕重緩急,紀景覺得江延的問題還沒有急到分秒必爭的地步,可以暫時往后讓一讓,給陳旭一個獻殷勤的機會。

    總而言之:“不急�!�

    ……

    國慶節(jié)的七天小長假到高三生這里頓時縮水成三天,還是周五周六周末這倒霉催的三天。

    按照平時勞逸結(jié)合的理念,蘇佳穗本該珍惜為數(shù)不多的假期,痛痛快快玩三天。

    不過,月底考試,她名次下滑嚴重,班級前十的地位岌岌可危,這種退步在火箭班很少見,把老師都給嚇到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囑她要把心思放在學(xué)業(yè)上,顯然對她為紀景爭風(fēng)吃醋的謠言略有耳聞。

    蘇佳穗挺煩的。

    她在弱肉強食的新紀元時代長大,爭強好勝已經(jīng)成為一種本能,雖然一早就清楚自己沒多少學(xué)習(xí)的天賦,但她是不甘心落后于人的,只能咬緊牙根在書本里下苦功夫。

    可做題這玩意比拿刀砍變異獸難多了,尤其數(shù)學(xué),完全稱得上錯綜復(fù)雜,撲朔迷離,稍微一走神就成無字天書了。

    蘇佳穗一手杵著下巴,一手轉(zhuǎn)著筆,看江延的眼神逐漸恍惚。

    “你是不是累了�!苯有χ嶙h:“休息會吧�!�

    被當(dāng)場抓了個現(xiàn)行,蘇佳穗就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有分心,可要問她剛剛腦子里在想什么,她也說不出,所以越來越煩躁。

    坐在斜對面的蘇佳和遞給她一罐可樂,狀似不經(jīng)意的問:“紀景這兩天沒來找你?”

    這話聽著真叫人不爽,好像她分心是因為紀景。

    蘇佳穗皺起眉,握著易拉罐上了二樓。

    今天降溫,外面下了點小雨,玻璃窗上霧蒙蒙的,掛著密密匝匝的水珠。蘇佳穗坐在窗邊的沙發(fā)上喝可樂,喝到見底才拿起手機。

    紀景最后一條短信是昨天上午發(fā)來的,問她在做什么,她回答,寫作業(yè),之后就沒有動靜了。

    再往上面翻,是紀景向她道歉,說他不該生她的氣,說他只是一時間腦子沒轉(zhuǎn)過來彎,蘇佳穗回復(fù)——知錯就改,善莫大焉,原諒你了。

    沒什么問題。

    可蘇佳穗仿佛被比數(shù)學(xué)更深奧神秘的問題纏繞住了,解題的思路在她腦海中穿梭,一會冒出來,一會又消失,她老是想抓住這條滑不留手的泥鰍,以至于不能專注于學(xué)習(xí)。

    蘇佳穗把易拉罐捏癟,抬起手,精準的拋進垃圾桶里,隨即低頭給紀景發(fā)消息。

    [干嘛呢?]

    [在幫陳旭干活,差不多要弄完了]

    [中午吃飯沒?]

    [餓死]

    [來我家吃?]

    紀景回復(fù)了一排轉(zhuǎn)圈圈的小也就十來分鐘的功夫,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地上都冒起了白煙,一輛出租車從院門外疾馳而過,又緩緩的倒退回來。

    是紀景?這么快?

    蘇佳穗剛要拿傘出去接他,他頂著大雨飛快地跑進院里,T恤被淋濕,牛仔褲也濺上臟污的雨水。

    “你傻啊。”

    “嗯?”

    紀景在門外蹭了蹭鞋底,確認干凈了,抬眸看向蘇佳穗,那雙眼睛潮濕而又清亮,熱忱而又雀躍。

    蘇佳穗一下子說不出話,只將沒有打開的雨傘掛到墻上,側(cè)過身讓紀景進門,然后給他找了一雙松軟厚實的棉拖鞋。

    紀景換上鞋,掃了眼客廳和廚房,壓低聲音問:“叔叔阿姨不在家啊?”

    “趁著小長假回我爺爺家了,你從哪來的?”

    “學(xué)校那邊。”

    紀景知道蘇佳穗和季沐恬不對付,哪敢說他是去學(xué)校幫季沐恬辦職工宿舍的事,自然而然的回避了這個話題,揮手跟江延和蘇佳和打招呼。

    可蘇佳穗又問:“陳旭呢,怎么沒跟你一塊來�!�

    思及正與季沐恬單獨相處的陳旭,紀景笑笑:“他啊,忙著呢�!�

    蘇佳穗從紀景的笑意里嗅到些許不同尋常的味道:“你們倆憋什么壞呢?”

    “我倆就不能是做好人好事嗎?”

    “看你那樣子,不太像�!�

    “我是餓的,眼冒綠光了,能像好人嗎。”

    “過會才開飯,吃點餅干吧�!�

    零食都放在電視柜的抽屜里,蘇佳穗彎腰翻找,長發(fā)從臉龐垂落,有些遮擋視線。

    紀景順手從茶幾上拿了根鉛筆,挽起她的頭發(fā),卷一卷戳一戳,只用幾秒鐘就盤好了一個松松散散的發(fā)髻:“欸,我看人家弄的很緊實啊�!�

    “你又從哪學(xué)的?”

    “夜市,有賣簪子的。”

    蘇佳穗把餅干遞給他,轉(zhuǎn)身去衛(wèi)生間照鏡子。

    紀景也跟過來,在蘇佳穗背后舉小鏡子,一邊調(diào)整角度,一邊洋洋得意:“怎么樣?是不是還挺好看。”

    “你可能投錯胎了,你上輩子準是個女的�!�

    “那你呢,上輩子是男的?手笨就說手笨得了,扯什么性別�!�

    蘇佳穗看著鏡子里的人,看著他濕漉漉的頭發(fā),看著他細密的睫毛,不由的笑了笑。

    作者有話說:

    我說發(fā)紅包的那些章節(jié),居然沒湊夠五十個評論,哭了,你們視金錢如糞土啊

    第22章

    ◎干脆分手算了◎

    廚房一開火,

    蘇佳和就以抽油煙機聲音太大為由頭開溜了。

    蘇佳穗說他學(xué)習(xí)不怎么樣,破事倒不少。

    江延一邊收拾餐桌上的東西一邊給蘇佳和開脫:“他今天表現(xiàn)不錯,

    等吃完飯再繼續(xù)吧�!�

    “我看看他剛做的那套題�!�

    “在這�!�

    “哇,

    后面的都這么難。”

    “佳和一有進步就不上心,給他找一套難的,壓制壓制他的囂張氣焰。”

    “沒錯,

    就該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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