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三?個月前，他和蘇佳穗搭乘地鐵回家，當時地鐵門口有個長頭發(fā)的藝術家在做街頭表演，穿著西裝，拉著小提琴，那叫一個優(yōu)雅，惹得?蘇佳穗駐足看了好半天。
那一刻，紀景心中萌生了A計劃。
他要神?不知鬼不覺的學?會拉小提琴，然后等?待一個無風的夜晚，趁著蘇佳穗出門，提前蹲守在蘇佳穗的必經之路上，最好是一條僻靜的，有梧桐樹的，有昏黃路燈的林蔭路，到時候他就穿著西裝站在路邊，演奏一首跟愛情有關的小提琴曲。
“蘇佳穗不知道我會拉小提琴，我戴著口罩，她未必能認得?出我，等?我一首曲子拉完，你就給她戴上頭紗，我就掏出戒指跟她求婚�！�
“……”
“怎么樣？”
“嗯……”程向雪憋了好一會才開口道：“她要是真認不出來?你，那確實挺驚喜的，可你現在，只學?了一個鈴兒響叮當啊，還拉的賊難聽，跟鋸木頭一樣�！苯碳o景拉小提琴的老師是程向雪介紹的，程向雪非常清楚紀景的學?習進度，鋸木頭完全是客觀評價。
“……”
“事?急從權，要我說你就別搞什?么幺蛾子，在家里簡單布置一下，整個燭光晚餐，安安靜靜的求個婚，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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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敷衍了吧，一點都不驚喜�！�
“啊，您要驚喜是吧，那這么的，你假裝出軌，我?guī)虢闳プ郊�，�?穗姐一腳踹開酒店房門，你撲通往地上一跪，說蘇佳穗你饒了我這一次，從今往后我這條命就是你的了！咋樣？夠不夠驚喜？”
紀景把電話掛了，想?一想?，又給程向雪發(fā)了條微信，讓她心理壓力大的時候去看醫(yī)生。
程向雪回了一個白眼的表情，說也不知道咱倆誰心理壓力大，凌晨四點不睡覺研究怎么求婚。
紀景時間?有限，已經顧不得?別人的睡眠了，既然蘇佳穗的閨蜜不頂用，他只好求助自己的軍師。
比起程向雪，江延脾氣簡直好到爆，凌晨四點被?吵醒也不生氣，默默聽完了紀景的A計劃。
“怎么樣？”
“驚喜是挺驚喜的，但是沒有什?么很深刻的意?義�！�
“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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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比如，你們倆第一次約會的地方，故地重游，回憶往昔，趁機求婚�！�
“這個我想?過?，可是那家電影院早都拆遷了。”
對于紀景的“這不行那也不行”，江延表現的就很寬容：“回學?校呢？在學?校求婚也不錯，找一個你印象最深刻的地方�！�
江延一說印象最深刻的地方，紀景腦海中第一時間?閃過?教學?樓的天臺，隨即猛地打了個寒顫，可以說好幾年過?去了還心有余悸。
本著“集思?廣益，愛咋咋地”的態(tài)度，紀景又撥通了陳旭的電話。
前任軍師接起電話就破口大罵：“你他媽的是不是有病��！你要不要看看現在幾點！”
“我要求婚�！�
“……”
“我要求一個又驚喜又意?義深刻的婚，你能不能給我提供一點靈感�！�
陳旭看出來?了，紀景現在是完全不顧除蘇佳穗以外所有人的死活，所以，他說：“你真是找對人了，我啊，這些年想?了無數個向蘇佳穗求婚的方案�！�
“可惡！”
紀景氣惱惱的掛斷電話，煩躁的把腦袋塞進枕頭底下，恨不得?自己真有一個林黛玉人格，好歹人多力量大。
只有兩天時間?，到底要怎么求婚才好啊。
不過?，幸好老蘇是先通知他這件事?，要是先通知蘇佳穗，恐怕他連求婚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結婚這么大的事?，老蘇居然先通知他……哦，現在是凌晨四點。
不過?，他要和蘇佳穗結婚了。
紀景在被?窩里傻笑了將近兩個小時，六點整，蘇佳穗起床了，推開房門問：“我去晨跑，順便帶早餐回來?，你要吃什?么？”
“我，我吃餛飩�！�
“你昨天晚上泡豆子沒？”
“泡了，我現在就去榨豆?jié){。”
“再?煮兩個雞蛋吧�！�
“好好好�！�
蘇佳穗本來?是要走的，又退回來?，盯著紀景看。
紀景心里藏了一個大秘密，不由自主的心虛：“怎么了？”
蘇佳穗也說不上來?怎么了，就是看紀景紅光滿面的，感覺很奇怪。
紀景怕她猜疑，湊過?去親親她的臉：“今天有安排嗎？”
“下午小杰她們請吃飯，說給我踐行，晚點估計還要去酒吧，你要去嗎？”
從大四開始，這一屆的學?生就要各奔前程了，有的要出國留學?，有的要去醫(yī)院實習，還有的整天泡在實驗室，想?再?齊聚一堂就得?等?畢業(yè)那天，因此離別前總歸要熱鬧一回。
紀景笑道：“都是女生，我就不去了吧，我晚上要去找陳旭�！�
“我們晚上好像就是在那邊吃飯，我結束了給你打電話，一起回來?�！�
“好！”
紀景意?識到，這是自己求婚的好時機，蘇佳穗今晚有約，百分之百要盛裝打扮，而他有一整天時間?籌備求婚計劃。
……
“佳穗，這里這里�！�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路上堵車。”
“沒事?的，我們也才剛到，欸，你家那位呢？”
時至今日，蘇佳穗已經稱不上獨立的個體了，紀景就像她的影子，一個人出門要是沒有影子，真算是一件稀罕事?。
蘇佳穗放下包，對一眾女同學?笑了笑：“他說要先去泰國變個性?。”
女同學?們跟著笑起來?：“他用不著變性?，我們壓根也沒把他當男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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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
“你看你看，一說紀景她就不高興了。”
蘇佳穗沒覺得?自己不高興，可一開口卻應承下來?：“本來?就是嘛，他從頭到腳哪不像男的？”
“哈哈哈我一直都不敢告訴你，反正你現在要去法國了，我就跟你說吧�！蔽慕軠惖教K佳穗身旁，壓低聲音道：“這些人背地里都管紀景叫公主�！�
蘇佳穗詫異的瞪大眼睛：“公主？他哪里像公主了？”蘇佳穗真心為紀景叫屈，同時在心里暗暗想?，紀景要是公主，那得?是沒遇到七個小矮人的白雪公主，沒遇到王子的灰姑娘，誰家公主天天琢磨哪款洗衣液洗衣服干凈啊。
“氣質，他有一種公主的氣質。”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點頭，并且給出佐證：“不知道你們還記不記得?，我們愛心團去鄉(xiāng)下義診那次，我，紀景，還有趙哥，我們仨分在一個組去村里衛(wèi)生所，正趕上下大雨，路上有個泥坑，車陷在里面了，司機的意?思?是，讓我給兩個男生打傘，叫兩個男生推一把，結果你們猜怎么著，紀景打的傘，我和趙哥推的車，關鍵還是我主動推的車，現在想?想?我怎么那么賤啊，可當時真的，不自覺就給公主提鞋了�！�
“我太能理解你了，跟他一組總是淪為老媽子，要說我對他有別的心思?也就算了，去福利院那回，我還是跟我對象一起，有個小孩尿褲子，我和我對象搶著收拾，生怕讓紀景沾手，回過?頭來?我倆都懵了，真造孽啊，只能說是雙雙傾倒在公主的石榴裙下�！�
蘇佳穗終于理解她們的意?思?了，認為陳旭在場，一定會和她們產生共鳴。
紀景身上其實一直有種惹人憐愛的柔弱氣質，只不過?上高中那會還小，自尊心強，不愿意?被?人輕視，所以總擺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冷臉，這種柔弱氣質被?壓在冷臉之下，沒有什?么機會顯現出來?。
蘇佳穗一時走神?，話題忽然轉到她這里。
“你跟你家那位公主真是天生一對，我敢說，要換別人跟他談戀愛，恐怕一輩子都擺脫不了老媽子的命運，你就不一樣了。”
“嗯？”
“他是公主，你是主公啊�！�
話音未落，眾人便哄笑起來?，顯然早知道公主和主公的梗。
蘇佳穗也忍不住笑。
吃飽喝足，從店里出來?，這些未來?的女醫(yī)生就成了酒后無德的瘋丫頭，手拉著手在街上唱歌，轉圈圈，扶著樹嘔吐，怎么看都不像正經人。
蘇佳穗料到會有這樣的場面，沒敢喝太多，連哄帶勸的把她們一個接著一個塞進出租車，付完車錢，又記下車牌號，都安頓妥當了才長舒一口氣，撥通紀景的電話。
“你在哪呢？我這邊結束了�！�
“這么早？才八點多�！�
“第一輪就全喝倒了。”
“可我還沒……”
“不方便我過?去嗎？那我先回家吧�！�
“別別別……”
紀景像是心一橫，要上刀山下火海似的說：“你來?吧！我把地址發(fā)給你！”
番外2
紀景發(fā)來?的地?址是附近的一個小公園，
公園周邊有不?少居民樓，晚飯后這段時?間散步的人格外多。
蘇佳穗前?腳剛一進公園，后腳就有人笑瞇瞇的遞給?她玫瑰花，
這些人當中有年邁的老夫妻，也有年輕的小情侶，
有帶著孩子的，
也有牽著小狗的。
一支支紅玫瑰接到手里，
蘇佳穗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可腦子莫名?其妙的開始混亂，好像酒意慢半拍的涌上來?，導致心臟跳動的頻率出現異常。
分明人潮洶涌，
可四?周忽然?變得很安靜，安靜到蘇佳穗能?清楚聽見自己那?異常的心跳。
說老實話，
對于自己此?刻的狀態(tài)，蘇佳穗都有點意外，
畢竟紀景一向是把結婚這件事掛在嘴邊的，
動不?動就要問她“我們什么時?候結婚啊”，
而且問起來?，
總是沒完沒了，簡直稱得上軟磨硬泡。
要按求婚論，紀景這幾年跟她求婚的次數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蘇佳穗聽得太多，
難免麻木，有時?候手頭忙著，
心不?在焉的，
就下意識的當成耳旁風了，好幾次惹得紀景跟她生氣，
而紀景一生氣就像中邪了似的，不?吃飯，不?睡覺，一個勁的找活干，用折磨自己的身體?來?懲罰她。
蘇佳穗很受不?了紀景這一套，感?覺比冷暴力還嚇人，所以后來?學聰明了，紀景一說結婚的事，她馬上掏出自己所有的證件向紀景表態(tài)——天亮咱們就去民政局。
沒有老蘇點頭，紀景哪敢去民政局扯證，不?過紀景要的也只是蘇佳穗這種積極走進婚姻殿堂的態(tài)度罷了。
紀景在某些方面真的很像林黛玉，林黛玉在和賈寶玉互通心意之前?也老是患得患失，互通心意之后呢，又為婚姻前?程惶惶不?安。
對此?，蘇佳穗只能?說紀景是天性使然?，不?然?這份患得患失就很沒道理了，好歹她沒有像賈寶玉一樣終日身處于萬花叢中。
蘇佳穗從一個小女孩手里又接下一支嬌艷欲滴的玫瑰，抿唇微笑的同時?，腦子里更混亂了，她摸了摸自己的珍珠項鏈，又暗暗打量了一眼下半身。
淺藍色的連衣裙，白色細帶高跟鞋，都是去年買的，壓箱底很久了，今天中午紀景翻出來?，憑借雙手雙腳強烈舉薦，以壓倒性優(yōu)勢打敗了蘇佳穗近日的新歡，讓這套衣服得以重見天日。
蘇佳穗微微松了口氣，很慶幸自己中午那?會沒跟紀景較勁，沒穿那?條豹紋的小短裙出門。
紀景還是很懂搭配的。
走進公園深處，四?周愈發(fā)昏暗，唯獨前?方的湖心亭燈火通明，通往湖心亭的木橋兩邊綁滿氣球和燈串，淺藍色的氣球和白色的氣球在微風中搖晃，而那?原本簡陋的湖心亭，此?刻幾乎被?花卉包裹的密不?透風。
“穗姐！”
蘇佳穗被?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程向雪嚇了一跳：“你……你不?是在橫店拍戲嗎？”
程向雪對她笑，語氣一派輕松，可眼里卻含著淚：“拜托，我穗姐人生中至關重要的時?刻，我怎么能?缺席呢！”
程向雪說著，給?她戴上漂亮的頭紗，又慌里慌張的替她理了理頭發(fā)：“你放心，我從橫店挖來?了我們劇組的金牌攝像師，保證給?你拍的超美�！�
“咦——”蘇佳穗忍不?住笑：“搞這么俗氣�！�
程向雪臉色大變，要不?是怕破壞蘇佳穗的妝容，都要伸手捂她的嘴了：“千萬別?這么說，紀景會跳湖自殺的�！�
雖然?只是走個形式，但紀景選在這里求婚，也多少帶著一點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
蘇佳穗終于看到紀景。
他穿著一身很正式的白西裝，那?西裝很明顯是為這一天專門定?做的，襯得他比例格外優(yōu)越，身姿挺拔而修長，總是亂糟糟的頭發(fā)也精心打理過，整個人干凈漂亮的，都有點像個gay了，不?過這樣站在花團錦簇中，還真有幾分白馬王子的意思。
如?果他的手不?抖就好了。
“你不?要緊張啊�！�
“我，我不?緊張�！�
紀景深吸了兩口氣，帕金森似的顫顫悠悠從口袋里取出一張紙，那?是他的求婚稿。
按道理這場合該脫稿演講的，更能?顯現出真情實感?，但是，紀景連“我不?緊張”這四?個字都打了個磕巴，又何?況長篇大論，蘇佳穗完全不?指望他脫稿，甚至……以紀景目前?的狀態(tài)，不?緊張到昏厥過去，蘇佳穗就很慶幸了。
“親愛的穗穗�！�
紀景一開口，蘇佳穗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不?是被?肉麻的，是湖面上忽然?起風了。
“從我們相識到現在，竟然?已經七年之久，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是高一�！�
蘇佳穗下意識的看了眼他手里的稿子，剛拿出來?的時?候不?覺得，怎么展開后那?么大一張啊。
“緣分就是這樣奇妙，從我們認識的第一天起，我們的視線就再也不?能?從彼此?身上移開了�！�
當時?的情況，確實是這樣。
但紀景不?免有篡改歷史的嫌疑。
“我永遠不?會忘記，我們在一起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雪�！�
紀景還挺給?她面子，在攝像頭前?隱瞞了她先向他表白的這一部分。
“我永遠不?會忘記，我第一次去你家的時?候……”紀景說到這里，又吹來?好大一陣風，那?么大一陣風，那?么大一張紙，相依相伴的飛向了遠方，可以說擾亂了一池春水。
紀景茫然?無措的盯著湖面，半響，又低頭看了眼自己空蕩蕩的掌心，那?不?敢置信的樣子，跟做了一場驚悚離奇的噩夢一樣。
白寫?那?么多，才念了個開頭。
蘇佳穗打心眼里覺得他好可憐，只是，這一幕實在太荒誕，太好笑了，蘇佳穗明明把注意力都放在紀景身上，卻還是能?聽到身后程向雪放肆的大笑，可以想見，程向雪笑的有多大聲。
而這種時?候就能?看出來?誰才是真朋友。，盡在晉江文學城
角落里的江延萬分焦急的小聲提醒：“紀景，別?傻愣著啊�！�
紀景回過神，可憐巴巴的望著她：“我……我第一次去你家的時?候……”
紀景第一次去她家的時?候，就和現在一樣，大腦一片空白，進門脫鞋，不?知道怎么搞的，還扒下去一只襪子，因為孫女士在熱情的招呼他，他也不?好意思把襪子穿上，干脆把另一只襪子也脫了，以至于孫女士的客套話急急地?轉了個彎：“地?沒擦，不?用脫……今天是挺熱的哈�！�
那?是零九年的寒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