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那你叫我還叫程博衍呢�！背滩┭車K了一聲。
“沒有吧？我急眼了才叫程博衍呢，”項西樂了，“平時……”
“平時你對我也沒個稱呼，”程博衍想了想，“也不叫哥了，現(xiàn)在程大夫都叫得少，不爽了就程博衍，心情好點兒直接就說了……哦剛叫我爸爸了�！�
“你多大人了啊，還計較這些，”項西笑得不行，過了一會兒又小聲說，“叫哥不是怕你想起……要不叫博衍吧？”
“我爸我媽我家親戚我同學(xué)我朋友，”程博衍不急不慢地說，“全都叫我博衍�！�
“哎！”項西有些無奈地用手敲了敲車窗，“那小程好了�！�
“我同事我領(lǐng)導(dǎo)都叫我小程�！背滩┭苷f。
“不叫了，”項西往背椅上一靠，閉上了眼睛，“你自己慢慢數(shù)吧�！�
程博衍笑了起來：“你隨便叫吧。”
“博衍吧，隨大溜得了，”項西閉著眼說，“我挺喜歡聽別人叫你博衍的，自己叫一嗓子就覺得特有文化�！�
“好，”程博衍點點頭，又看了他一眼，“不叫爸爸��？”
“哎，你知道那種像小糖粒兒一樣的壓縮紙膜嗎？就小姑娘用的，”項西說著伸出小指頭掐著指尖，“平時看著就這么點兒，水一泡，媽呀，有這么大……”
項西又用手比劃了個圓：“這么大，就跟你臉?biāo)频摹！?br />
“熊玩意兒，還會繞圈損人了，”程博衍笑得方向盤差點兒都打晃了，“我還認(rèn)真聽半天。”
“你太不了解我，”項西嘖了一聲，“我前十來年就靠損人解悶兒呢，損人要能變成磚塊兒，我早砸死不知道多少人了，哪還論得到二盤他們把我摁泥里揍�！�
程博衍笑了笑沒說話，其實說起來，項西要不提醒他，他還真已經(jīng)快忘了最初認(rèn)識的那個展宏圖是什么樣了。
現(xiàn)在想想，那個永遠(yuǎn)滿臉不耐煩，說話很沖，變臉也很專業(yè)的小孩兒，不知不覺已經(jīng)離開很遠(yuǎn)。
拿出了讓人佩服的勇氣一腳邁進(jìn)了陽光里的項西，每當(dāng)回過頭對比的時候，就會讓人猛地感覺到驚訝。
車在路上轉(zhuǎn)著快開到飯店最多的那條街時，項西突然睜開眼睛：“哎，咱們?nèi)コ灶D西餐吧，就牛扒什么的�！�
“就咱倆？一人一只手還吃西餐�。俊背滩┭茔读算�。
“哦，忘了，”項西看看自己胳膊，“那吃肯德基吧。”
“什么？”程博衍愣了，“肯德基？”
“嗯，我還沒吃過呢，”項西看著他，“怎么樣？我想嘗嘗�！�
“那有什么可嘗的，我也沒吃過呢。”程博衍對于本來要帶項西去吃大餐突然轉(zhuǎn)變成吃肯德基有些不能接受。
“那正好啊，一塊兒嘗嘗�！表椢鬟�是看著他。
“……我準(zhǔn)備了好幾大百吃這頓飯，”程博衍嘆了口氣，“你就吃肯德基��？”
“你就一只手還想吃好幾大百呢，”項西上上下下打量著他，“留著吧，今天吃肯德基，我突然就很想吃，雖然不知道什么味兒�！�
程博衍最后還是跟項西一塊兒走進(jìn)了肯德基，對街就有家必勝客，但他提議去的時候，被項西拒絕了。
“我突然就很想吃這個，就吃這個吧，炸雞，漢堡，薯條，雞翅，”項西說，“哎我都想吃�！�
“行吧行吧，”程博衍站過去排在了點餐的隊伍后面，“你想吃什么？”
“都想，要不來兩個全家桶？”項西說。
程博衍猛地轉(zhuǎn)過頭：“兩個？”
“多了？全家桶多大一桶��？我也沒看過�！表椢餍÷曊f。
“平時看著就這么大，”程博衍學(xué)著他之前的樣子比劃了一下，“吃的時候就……還就這么大�！�
項西一直笑到輪到他們點餐了還想樂，程博衍沒給他點倆全家桶連一個都沒點他都沒注意到。
找到座坐下之后他才發(fā)現(xiàn)：“哎？沒點桶��？”
“沒，吃套餐吧，還想吃什么再單要，”程博衍說，“實在想吃一會兒走的時候帶一個回去你慢慢研究�！�
“行吧，我先嘗個漢堡�！表椢髯ミ^一個漢堡準(zhǔn)備吃，紙還沒打開，程博衍拿出了一個小瓶子放在了他面前。
是一小瓶消毒液，他嘆了口氣，放下漢堡：“我一只手怎么搓啊？”
“伸手，”程博衍拿起瓶子，往項西伸出的手心里擠了點兒消毒液，“跟我握握手吧�！�
項西愣了愣，程博衍把手放到他手上搓了搓，他才明白過來，跟程博衍你搓我捏地折騰一會兒。
“能吃了嗎？”項西往旁邊桌瞟了一眼，“人都看我們了�！�
“吃吧。”程博衍笑了。
這是項西第一次吃肯德基，程博衍以前沒吃過大概是因為不營養(yǎng)對身體沒好處，他沒吃過是壓根兒就沒想過要吃。
他跟饅頭每天在街上閑逛的時候也沒想過要吃，一般都是快餐小炒面條。
那個時候，大概活著的意義就只是活著，活著的高度只有那么點兒，就仿佛干凈點兒整潔點兒的環(huán)境就不適應(yīng)了似的，連網(wǎng)吧都挑亂的去，下意識里給自己的定位就那樣。
現(xiàn)在手里拿著個漢堡感覺還挺特別的，普通人的普通的不怎么太健康的生活。
中午的羊腿吃得有點兒多，這會兒項西并不怎么餓，吃了一個鱈魚堡，一對烤翅，一盒薯條，半盒蛋撻，一根玉米，一個嫩牛卷，就吃不下了。
“哎飽了�！表椢骺恐伪�，挺滿足地瞇縫了一下眼睛。
“我原來還老擔(dān)心你太瘦了，”程博衍看著他面前一堆的盒子，“現(xiàn)在看來真是多余了�！�
“心情好就吃得多，”項西嘿嘿嘿地笑了一會兒，“對了，這周末師父讓學(xué)茶的時候過去吃飯呢，還讓你一塊兒�！�
“我？”程博衍有些意外。
“嗯，他說人多熱鬧點兒，”項西揉揉鼻子，“我說問問你，你要是覺得累就不去了……”
“都誰��？”程博衍問。
“就我，師父，還有海……”項西說，哥字還沒說出口就被程博衍打斷了。
“好啊，”程博衍點點頭，“去吧�！�
“你去�。俊表椢魍﹂_心地一挑眉毛。
“嗯，去，”程博衍擦擦手，“順便見見你那個……師兄。”
從肯德基出來，時間還不算晚，項西想去書城轉(zhuǎn)轉(zhuǎn)：“買幾本像小王子那樣的書吧，我能看得懂，還挺好看的，你書架上的書我就能看懂這一本�！�
“行，”程博衍應(yīng)了一聲，“遛達(dá)過去吧，沒多遠(yuǎn)，順便遛食兒�！�
“嗯，”項西仰著臉吸了一口氣，“現(xiàn)在還挺涼快的�！�
倆人順著路慢悠悠地逛著，項西看著路兩邊商場和飯店明亮燈光，身邊或快或慢走著的行人，這種半游蕩的狀態(tài)表面上跟以前無所事事的閑逛很像，但內(nèi)里的感受卻完全不同，每一步都是實的。
走到書城門口的時候，程博衍的手機(jī)響了，他掏出來看了一眼，往旁邊人少的地方走了過去：“是我媽�！�
“��？”項西頓時緊張了，趕緊跟在他身后走到了旁邊。
“媽？”程博衍接起電話，老媽會這時打電話來，他還挺意外的，早上他給老媽打過電話，說了周末回家跟她好好聊一下。
“博衍啊，”老媽聲音聽著跟平時沒有什么區(qū)別，“有個事跟你說一下，這兩天有空帶項西回來吃個飯吧，你爸想見見他�！�
“這兩天？”程博衍愣了，老媽這關(guān)沒有過，也還沒跟老媽細(xì)談過，他都沒想過把項西帶回家那一步，“不說這事兒先不要跟我爸說么？”
“你們被揍進(jìn)派出所的事我當(dāng)然沒說，但有這么個人你爸之前就知道啊，”老媽說，“他下周又要出差開會，就這兩天有空……”
“這合適嗎？”程博衍對于自己和項西現(xiàn)在這造型有些猶豫。
“對于我們來說當(dāng)然不合適，我也沒想現(xiàn)在就讓他到家里來，但對于你爸來說，當(dāng)然就合適，他又不知道后面這些事，”老媽嘆了口氣，“就知道他兒子交了個男朋友都住一塊兒了，怎么也要見見的啊�！�
程博衍沒說話，皺著眉琢磨著，的確就像老媽說的，老爸要見項西是很正常的要求，如果不去見，反倒會讓老爸覺得奇怪，說不定還會對項西有不好的印象……
“那……”他一咬牙，“是后天嗎？”
“是的�！崩蠇屨f。
“那行吧，明天我值班，后天沒事兒。”他說。
“嗯，過來之前打個電話，我好開媽準(zhǔn)備飯菜�！崩蠇屨f。
掛掉電話之后，程博衍看著面前的花壇，感覺這事兒有點兒麻煩，得給兩人身上的傷想個合適的借口。
“怎么了？”項西很緊張地在一邊問，“后天要干嘛？你爸怎么了？”
“我爸要見你，”程博衍把手機(jī)放回兜里，看著他，“讓你上家里吃飯。”
項西眼睛一下圓了，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瞪著程博衍好一會兒才說了一句：“你答應(yīng)了？”
“只能答應(yīng)啊，不然呢�！背滩┭苷f，抬手在他頭發(fā)上揉了揉。
“這德性去了不是自絕前路嗎？”項西瞪著自己胳膊上的夾板，“這玩意兒后天能拿掉了嗎？我什么感覺也沒有，可以拿掉吧！”
“不能，”程博衍按住項西因為著急而跟著動了起來的胳膊，“不用拿，編個瞎話先蒙過去吧。”
“怎么蒙，許主任知道呢！”項西還是很急。
“她現(xiàn)在不會跟我爸說的，我們……”程博衍說，“就想想怎么編就成。”
“走路上有個喝了酒的人開個破車沖上了人行道，咱倆沒躲開，被撞了一家伙，”項西連想都沒想就說了出來，“行嗎？”
“……行。”程博衍說。
本來還興致勃勃要買書的項西，在這個電話之后，就有些垂頭喪氣的了，上電梯的時候一腳踩歪還差點兒摔一跤。
“沒事兒的，”程博衍在他耳邊輕聲說，“不就見見我爸么？”
“好人一個見你爸我都緊張呢，”項西悶著聲音，“何況是現(xiàn)在這么個德性。”
“現(xiàn)在也挺好的，”程博衍笑笑，“我爸這人挺和氣的，好接觸，我媽很多事兒都會聽他的，你……”
“真的？”項西猛地抬起頭。
“嗯�！背滩┭苄χc點頭。
“你爸喜歡什么？有沒有什么興趣愛好？養(yǎng)生嗎？種花種草養(yǎng)鳥？”項西一連串地問，“他不會跟我說什么醫(yī)學(xué)上的問題吧，你們一家大夫聊這個我可真插不上話了，我就只能說我住院的事兒了……”
“茶，”程博衍按了按他的肩，“茶，跟他說茶就行，他不像老大那么喜歡茶，但興趣也挺大的。”
“哎？行！”項西立馬就笑了，“哎茶啊，我行，我能聊這個，還能聊不少呢，我要手能動還能給他泡茶呢！”
“放心點兒了？”程博衍問他，“去挑書？”
“嗯，先挑書吧，這回不用去幼兒識字區(qū)了，”項西往前走過去，“要去什么故事書區(qū)。”
程博衍看著項西的背影，松了口氣。
不過項西這個緊張還是不緊張的狀態(tài)并不穩(wěn)定，一會兒想想又緊張了，再想想又覺得沒什么了。
一晚上到第二天，項西都這么來回變換著，程博衍都有點兒后悔沒在要去之前才告訴他了。
“晚上我值班，”程博衍有些不放心地交待著，“你自己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無聊就看看書，別再琢磨了，我都快讓你琢磨出毛病來了�！�
“知道了，”項西蹦了蹦，“其實你不用管我，我就這樣，有什么事兒來回想，想來想去想無可想了，就好了�！�
就好了。
這話項西說出來的時候自己都沒底，去程博衍父母家里這種正式會面，跟上回奶奶她們突然殺過來的突襲式會面，是完全不同的體會。
雖然知道程博衍對他的態(tài)度不會因為任何事有改變，但他還是想要留個好印象，想要讓自己在程博衍父母面前表現(xiàn)得像一個普通人。
這么久以來，他被身邊的人善待，他有程博衍，有同事，有朋友，有師父，有師兄，每一個人都沒有對他有過奇怪的眼光，但他現(xiàn)在他依然渴望得到程博衍父母的認(rèn)同。
他想了很多，想到最后卻不知道都想了些什么，拉著程博衍去商場買禮物的時候，他覺得腦子里都是空的。
其實今天程博衍值班回來補(bǔ)覺的時候他跑了趟茶室，問陸老頭兒要了罐好茶葉，雖然不貴，但是茶山上自己的茶，比較放心。
但還是覺得茶葉不夠。
“有茶葉就可以了，”程博衍問他，“你還想買點兒什么？”
“我不懂這些啊，”項西看著四周，“我都沒給長輩買過東西，就幫平叔買過煙和外賣�！�
“那先轉(zhuǎn)轉(zhuǎn)，時間有多，你慢慢想想，我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來�！背滩┭軗募�。
在商場里轉(zhuǎn)了快一個小時，項西最后看上了一條真絲圍巾，花色很漂亮，他第一眼看到就覺得跟許主任挺襯的。
就是價格讓項西愣了愣，五百多。
對著價簽發(fā)了一會兒呆之后，他決定買下來。
“這個太貴�！背滩┭軘r住了準(zhǔn)備讓導(dǎo)購開單的項西。
“不貴，”項西摸了摸絲巾，“很漂亮啊，我覺得許主任會喜歡的。”
“太貴了，買點兒別的，”程博衍小聲說，“你要想買這類的東西，那邊不是有發(fā)夾什么的嗎？也很漂亮。”
“不，就這個，”項西看著他，“我就想買這個，送你可以送個棒棒糖，送許主任不能這樣，你不懂！我不想……再失禮了�！�
程博衍看著他沒說話，他拿了絲巾轉(zhuǎn)身遞給了導(dǎo)購。
交費的時候項西沒讓程博衍跟著，自己去收銀臺交了錢，回來拿著絲巾又仔細(xì)檢查了一遍才讓人給裝起來了。
絲巾的盒子很漂亮，項西來回又看了半天，然后看著導(dǎo)購：“你們還有別的盒子嗎？大一點的？”
導(dǎo)購笑笑：“有的，不過那種不是原品牌的盒子，沒有l(wèi)ogo，放絲巾也大了些，是用來放……”
“能放這個嗎？”項西從包里拿出了茶葉罐子。
“放茶葉？”導(dǎo)購看著罐子有些意外。
“嗯，姐姐你看，這是送我……丈母娘和老丈人的，”項西說著住程博衍那邊瞟了一眼，“絲巾這么漂亮的包裝，這個茶葉罐子就不夠好看了，雖然是好茶……”
程博衍在一邊用手遮著嘴沒說話，眼睛都快笑沒了。
“這樣啊？”導(dǎo)購看了他一眼，“那我給你找個盒子吧……你看著好小啊，就要結(jié)婚了嗎？”
“我……”項西又往程博衍那邊瞄了一眼。
“是，他馬上就要結(jié)婚了。”程博衍接了一句。
“那恭喜啊。”導(dǎo)購笑著找了個盒子，把茶葉放了進(jìn)去，還挺合適。
項西心滿意足地抱著兩個盒子走出了商場。
程博衍一直笑著沒有說話，只是上車的時候摟過項西用力親了兩口。
茶葉用個盒子裝著，有點兒傻氣，但他沒說出來，項西用自己的方式在努力想要做到每個細(xì)節(jié)都沒有瑕疵，用自己的方式努力讓他的家人接受自己，哪怕是要用個鞋盒裝茶葉，他也不會說什么。
“我管你爸爸是叫程伯伯吧？”到了家里樓下等電梯時，項西抱著盒子跟他確定。
“嗯，是�！背滩┭苷f。
“你家就你爸你媽兩個人吧？沒別人吧？”項西繼續(xù)跟他確定著，“別還有什么人我又叫錯了�！�
一說這個，程博衍頓時就忍不住笑了起來：“沒了。”
“不要笑！”項西瞪了他一眼，手指在盒子上有些不安地敲著。
之前程博衍給老媽打了電話說馬上就到，電梯門剛打開，他剛邁出一條腿，就看到自己家的門開了，老爸探了個頭出來：“博衍？”
“是�！背滩┭軕�(yīng)了一聲。
“程伯伯好！”還在電梯里的項西趕緊大聲問好。
“好，好，”老爸點了點頭，“人呢？”
“這兒呢，”項西有些著急地推開了擋在他前面的程博衍，走出電梯，隔著老遠(yuǎn)就沖門那邊鞠了躬，“程伯伯好！”
☆、第73章
程博衍剛要邁步，被身后的項西推了一把，扶了扶墻才站穩(wěn)了，對老爸介紹了一下：“這是項西。”
“嗯，項西，我聽說你奶奶叫他往西，就老想著是叫往西了……快進(jìn)屋吧，”老爸看了看抱著兩個盒子的項西，“怎么還帶這么多東西啊�！�
“看著多，其實不多，”項西笑笑，“就盒子大�！�
老爸把門打開，退回到了屋里，程博衍走過去的時候老媽正好從廚房出來，他沖老媽叫了一聲：“媽�！�
“許主……阿姨好！”項西從他身側(cè)晃了半張臉出來，“打擾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