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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項西沒再掙扎,覺得要不就去試試,反正大不了就是砸鍋,陸老頭兒這么緊俏,請都請不到,人也未必會說什么。

    講完茶項西下樓的時候,感覺有些累了。

    程博衍的車已經(jīng)停在了樓下的樹影里,他正坐在駕駛室里低頭玩手機。

    項西站在車頭前,這一晚上他的心情都很復雜,跟陸老頭兒和陸妙語逗樂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現(xiàn)在突然看到程博衍,他才有了真切的實感,整個人都松了下來,疲憊,失落,說不上來的失望和依然存在的希望,想說又不知道該從哪里說起的各種感覺讓他有些想找個地方趴一下。

    “哎,”他在車頭上拍了一巴掌,“打劫�!�

    程博衍在車里抬起頭,看清是他的時候笑了笑:“上車�!�

    “你下來,”項西說,“我不想動�!�

    程博衍開了車門跳下車,走到他面前:“怎么了?”

    “一會兒再說,”項西靠到他身上,摟住了他的腰,“抱我一下吧�!�

    “嗯。”程博衍沒多問,伸手緊緊地抱住了他。

    “使勁�!表椢鏖]上眼睛,用力吸了口氣,把程博衍身上熟悉而安心的檸檬味兒狠狠吸進身體里。

    程博衍收緊了胳膊,把他摟得很結實。

    這種被包裹著的安全感頓時讓項西松馳了下來。

    上了車,項西就把車座放倒了,躺著閉上了眼睛。

    車還沒開到路口,程博衍聽到了他很輕的鼾聲,有些吃驚地轉過頭,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睡著了。

    程博衍把車里開著的音樂聲音調(diào)小了,他能猜到今天晚上的炫富是什么結果,項西的反應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其實這并不意外,程博衍知道茫茫人海里兄弟兩人能相遇的可能性實在低到可以忽略不計,只是看到項西這個樣子的時候,他突然有點兒后悔。

    自己做事一向不太沖動,這次卻會因為一個只閃了一眼的墜子就沖動成這樣,拉著項西一場空歡喜。

    他輕輕嘆了口氣,太沖動了。

    回到家,項西一言不發(fā)地進了浴室洗澡,程博衍坐在客廳里,順手拿了本書翻開,半天卻連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項西從浴室出來的時候頂著一腦袋水,也沒擦,程博衍看著滴在地板上的水,沒有有說話。

    項西坐到他身邊,開了電視看著,幾分鐘之后說了一句:“胡海不是我哥,他弟弟丟的時候已經(jīng)三歲了�!�

    “這樣啊。”程博衍輕聲說。

    “墜子跟我的也不一樣,而且他弟弟丟的時候身上沒有這個�!表椢髂孟铝擞駢嫞读藦埣埌牙K子裹到紙里一下下按著吸水。

    “是我沒看清�!背滩┭苌焓衷谒弊雍竺孑p輕捏了捏。

    “不過也沒什么,”項西把紙打開,拿出墜子看著,“我不是還去采了血樣嗎,也許能找到�!�

    沒等程博衍開口,他又說了一句:“也許還是比對不上,不過沒關系�!�

    程博衍不知道該說什么,摟過他,在他背上用力搓了幾下:“對不起,我要不那么著急說胡海那個墜子就不會這樣了,讓你這么失望。”

    “怎么能怪你呢,”項西把下巴擱他肩上,“因為有希望才會失望啊,有希望是好事�!�

    “嗯�!背滩┭茌p輕在他背上一下下拍著。

    “這話胡海說的,是不是挺有道理的,”項西說,“我聽著覺得松快不少。”

    “你要不……認他做哥。”程博衍說。

    不過說出這話的同時他就后悔了,有點兒想按個后退鍵回去把自己的嘴縫一下。

    “嗯?”項西往后仰了仰頭,看著他,“也挺好,就是……”

    “我就是隨便說說�!背滩┭苴s緊說。

    “你是不是覺得他不會答應啊?”項西輕聲說。

    “不是,不是……不是這個意思,”程博衍覺得自己最近智商似乎有點要歸零的趨勢,“我就是隨便一說,你還真想認他這個哥��?”

    “不行嗎?”項西抬眼看著燈,“我覺得他挺像個哥哥的,就跟你似的,挺和氣的,說話又挺有道理……”

    “什么叫跟我似的?”程博衍嘖了一聲,“我是你男朋友你不要搞錯了�!�

    “哦,”項西想了想,坐正了身體,把腿盤到沙發(fā)上盯著他看了很長時間,然后突然就笑了起來,“程博衍�!�

    “干嘛�!背滩┭芸粗�。

    “我總算明白了,”項西一個勁兒地笑得停不下來,“你丫是不是吃醋了啊?”

    程博衍沒說話,過了一陣才往沙發(fā)里一靠,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來:“你總算是發(fā)現(xiàn)了��?”

    “還真吃醋了��?”項西一聽笑得更厲害了,“天爺啊�!�

    “我辛辛苦苦任勞任急地吃了這么久的醋,你還樂?”程博衍笑著說。

    “不是,”項西揉揉臉,“你是不是有病,胡海的醋你也能吃得上��?”

    “不然我吃誰的醋,你師父么。”程博衍說。

    “我?guī)煾改贻p的時候也是一表人才的,”項西樂得不行,躺到沙發(fā)上,把腳丫子擱到他肩上晃著,“他還畫畫寫書法呢,你上回去的時候看沒看見,就茶柜旁邊那幾張字,都是他寫的,他還說有空給我畫張……”

    “去,趕緊去,”程博衍把他腳拍開,推了他兩下,“找你師父去�!�

    “過兩天的……哎不,就明天�!表椢飨胂胗謽妨�。

    “怎么明天又去?”程博衍愣了愣,“加課了?”

    “不是,”項西坐了起來,皺著眉,“師父說帶我出活兒……干活兒去,去云水凡心,你說這事兒我能做得了嗎?”

    “明天就開始了?”程博衍比他剛聽到的時候還要驚訝。

    “嗯,不拿錢的,就讓我試試,感受一下,”項西搓搓手,“我怎么覺得有點兒緊張呢?”

    “你很牛啊,”程博衍拍拍他,“你是不是你師父這么多徒弟里最早出徒的?”

    “沒出徒,還得學呢,就是感受�!表椢髡f是這么說,但臉上除了緊張,還是有幾分沒掩住的得意。

    “那就去感受,”程博衍笑笑,“是晚上嗎?”

    “下午,”項西說,“晚上人多,他怕我緊張,就說下午了。”

    “那我去不了,”程博衍嘆了口氣,“要錯過你第一次登場了�!�

    “這有什么錯過的,我要真能干得了,以后多的是機會啊,”項西扒拉了一下頭發(fā),笑著說,“哎,今天我?guī)煾傅膶O女兒管我叫大師呢�!�

    “項西西大師,你不懂,這感覺就跟錯過我兒子的第一次表演了似的,”程博衍感覺到一片水珠子撲面而來,嘖了一聲,“灑水車呢你!要不你去給那幾盆薄荷灑點兒唄!”

    “你真麻煩,”項西站起來進浴室把頭發(fā)擦了擦,然后又進了臥室,拿著小象水壺給薄荷們澆了水,“哎你這水壺是不是想買給你兒子的��?這么幼稚�!�

    “是啊,”程博衍進了浴室,“我兒子用得還挺歡呢�!�

    要說去云水凡心這事兒,也挺好的,能給項西郁悶的心情暫時打個岔。

    一早起來他就把程博衍帶回來的那套茶具擺上了,一個人在屋里來回練習著。

    說是練習,也不知道有什么可練習的,也就是一遍遍地泡茶。

    就像陸老頭兒說的,這事兒不該有什么標準,怎么順手怎么來,有心就是好茶。

    到中午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來一件重要的事,趕緊抓過手機給陸老頭兒打了個電話:“師父!我下午穿什么�。俊�

    “穿衣服啊。”陸老頭兒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逗他地說了一句。

    “您不這樣行嗎?”項西皺皺眉,“我是說我要不要穿那個,我也不知道怎么說……就你跟海哥那樣的�!�

    “你有?”陸老頭兒問。

    “沒有啊�!表椢髡f。

    “沒有你穿什么穿。”陸老頭說。

    “我這不是問你呢么!”項西急了。

    “你就穿你平時的衣服,”陸老頭兒笑了起來,“看把你緊張的,沒事兒,怎么樣都行。”

    “我穿牛仔褲�。俊表椢鲉�。

    “嗯,”陸老頭兒嘆了口氣,“你不要一緊張就又把我說的話忘了。”

    “……好我知道了,”項西定了定神,“茶就是茶,喝茶就是喝茶,知道了。”

    中午居然有人送了快餐上門,給項西打電話讓他下樓拿的時候,他差點兒以為是詐騙的或者是平叔給他下了個套。

    “是程先生定的餐,說是給兒子的。”送餐的人說。

    “兒子?我……下去拿,”項西掛了電話,一邊換鞋一邊小聲說了一聲,“靠,上癮了還。”

    程博衍給他訂了午飯,就是跟小區(qū)隔一條街的那個茶餐廳,程博衍對那家的食物還挺滿意的,今天給他訂了幾份小面點和一份湯。

    項西捧著餐盒上了樓,給程博衍發(fā)了條短信。

    飯收到了爸爸。

    程博衍沒給他回復,估計是忙不開。

    他挺愉快地盤腿坐在沙發(fā)上邊吃邊看電視,吃完了以后才發(fā)現(xiàn)沙發(fā)上有挺大一滴湯汁。

    “我操完蛋了!”他很驚恐地把餐盒收拾了,趴在沙發(fā)上仔細檢查著。

    檢查了能有兩分鐘,確定只有這一滴湯,但因為沙發(fā)是那種粗麻料的布藝沙發(fā),湯滴上去了就不是用紙能擦掉的。

    他有些郁悶,雖說程博衍隔不了幾個月就會把沙發(fā)套拆下來送洗衣店,但這套剛換上還沒到二十天……

    還滴在這么明顯的地方,滴在了平時程博衍的專座上。

    折騰了半天也沒能把那滴湯弄掉,陸老頭兒的電話打了過來,說車是已經(jīng)到了這邊,讓他出去。

    他只得拿了個墊子放在那滴湯上,然后抓了包跑出了門。

    陸老頭兒說車就停在小區(qū)門口,基本出了大門往兩邊看了看,只有一輛白色的q7。

    他正猶豫著要不要過去看一眼,車里有人按了一下喇叭,接著駕駛室里探出了一個腦袋,沖他招了招手。

    他看清了這人是胡海,頓時有點兒吃驚,說實話無論是胡海還是陸老頭兒,都不像是開q7的人,他過去瞅了瞅車:“這誰的車啊?”

    “你師父的,”胡海說,“上車�!�

    “我?guī)煾高有這么好的車?他……”項西拉開車門上了后座,一屁股坐進去之后一扭頭看到旁邊還一個人,再一看,戴著副墨鏡跟黑社會老大似的,他愣了愣,“師……父?”

    “來了啊�!标懤项^兒說。

    “今兒多云,”項西往窗外瞅了瞅,又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這是幾?”

    “別鬧,”陸老頭兒笑了笑,“我今天眼睛不舒服,吹了風老流眼淚。”

    “沒休息好嗎?”項西湊到他眼鏡邊上想看看他的眼睛,“要不要去醫(yī)院看看��?我朋友就在醫(yī)院呢�!�

    “不用,經(jīng)常這樣,”陸老頭兒拍拍他的腿,“今天你時間長點兒吧,差不多了我來十分鐘的�!�

    “什么?”項西一下愣了,陸老頭兒一般表演就一個小時,他還想著大概是最后讓自己上去呆十來分鐘就差不多了,沒想到現(xiàn)在時間反過來了。

    陸老頭兒笑呵呵地沒有說話。

    “加油!”胡海在前面說了一句。

    現(xiàn)在掙扎討論已經(jīng)來不及,項西還沒調(diào)整因為時間突然變化帶來的混亂,車已經(jīng)到了云水凡心的后門。

    那天來的時候看到的給客人介紹茶的那個穿印花長裙的女人站在門口,見到他們的車停下,微笑著略微彎了彎腰。

    項西下車的時候看了一眼陸老頭兒,平時陸老頭兒不戴墨鏡,今天穿著褂子戴著墨鏡,突然讓他有種黑社會老大帶著一個小弟和一個司機兼保鏢出來找樂子的錯覺。

    “陸老您來了�!迸诵χf。

    “還以為你不在呢,這就是我給你說的那個徒弟,項西,”陸老頭兒笑著指了指項西,又給項西介紹了一下,“這是云水凡心的老板,彭云凡�!�

    老板?女的?

    “你好。”彭云凡笑了笑,向他伸出了手。

    項西趕緊往前一步,跟她握了握手:“彭老板您好�!�

    “今天我打算讓項西來,”陸老頭兒說,“你沒意見吧?”

    “當然沒意見,您的徒弟我們哪里會有意見,”彭云凡回過頭看了看項西,“那今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表椢髡f,不砸鍋就不錯了,還辛苦什么。

    時間還沒到,彭云凡請他們幾個先去她休息室坐坐,項西跟在最后,路過上回看陸老頭兒泡茶的那間屋子時,他往里看了一眼。

    里面已經(jīng)有七八個客人坐著了,正邊喝茶邊聊著天,人不算多,項西松了口氣,剛要轉頭往前走的時候,窗邊桌子的一個客人突然抬手沖他晃了晃。

    他一看就愣了,宋一?

    “宋哥?”他挨到窗邊小聲問,同時看到了宋一對面坐著的是林赫,“你們怎么來了?”

    “博衍讓我們來給你捧場。”林赫笑了笑。

    一聽到程博衍的名字,再看到宋一和林赫,項西猛地心里一暖,之前的緊張突然就消散了一大半,手指在窗臺上輕輕敲了敲,笑著說:“謝謝,一會兒看我的�!�

    ☆、第79章

    一想到屋子里坐著宋一和林赫,項西覺得心里定了不少,沒那么緊張了,除去他倆,屋里也沒幾個人,挺好的,就希望在師父結束他上去之后別再有太多人來就成。

    “你想聽什么曲子?”胡海坐在一邊問,他的琴已經(jīng)拿到屋里去了。

    “我?我哪懂啊,你平時彈的我都不知道是什么,”項西看了一眼陸老頭兒,他正跟彭云凡不知道小聲聊著什么,“一會兒師父完事兒了你……”

    “是你先上�!焙L嵝阉�

    “��?”項西愣了,突然想起來之前好像是這么說的,但進來之后他滿腦子里想的都是跟在陸老頭兒后邊兒……

    “要不你師父一走,客人沒準兒也走了呢,”胡海笑著說,“都沖著他來的�!�

    “那多不好啊,”項西坐到胡海身邊,“那人家要看仙風道骨的陸老先生,結果上來個穿牛仔褲的我,人不得把桌子掀了啊?”

    “掀桌不至于,”胡海說,“不過能不能讓人耐心等到他出來,就看你的本事了�!�

    項西咬咬嘴唇?jīng)]說話。

    屋子里的茶桌茶具都已經(jīng)準備好了,胡海也過去了,能聽到有琴聲響起。

    項西感覺自己也豁出去了,站起來穿過回廊,走進了屋里。

    人數(shù)沒什么變化,還差不多是那幾個人,其實有沒有多了人少了人他也不知道,他根本就沒好意思往四周看,連林赫宋一那桌他都沒顧得上瞅一眼。

    就那么直眉瞪眼地走了過去,繞到茶桌后面一坐。

    茶桌比師父的那張要大,要氣派得多,椅子也很大,他這一坐下,感覺屁股四面不著邊兒的有點兒發(fā)空。

    胡海的琴聲在他進屋的時候停下了很短的時間,在他坐好之后又響了起來。

    聽到熟悉的琴聲,項西慢慢鎮(zhèn)定了下來,看了看茶具,又抬眼往面前掃了一圈。

    這一眼掃過去,他剛鎮(zhèn)定下來的情緒又有點兒哆嗦。

    不知道是不是以為哪個客人坐錯了桌,還是從來沒見過穿成這樣的人泡茶,又或是因為坐下來的不是陸老頭兒,總之屋里的客人全都盯著他。

    項西從小到大就沒被人這樣關注過,平叔給他的生活本來就是需要把自己藏在最隱蔽的角落里,加上他看什么都沒勁,也已經(jīng)習慣了不被人注視。

    現(xiàn)在猛地一下要接受這么多齊刷刷的目光,讓他差點兒想站起來走人。

    但走是走不掉了,一個穿著白底藍碎花衣服和藍褲子的服務員小姑娘走到他身邊,把客人點的茶放到了他面前。

    項西吸了口氣,慢慢吐出來,管他娘的了,師父說過他可以,陸妙語叫過他大師,程博衍表示他有很特別的氣質。

    這就夠了,內(nèi)行外行半內(nèi)行都夸過他,有什么可怕的,只要不把茶具給砸了,不就泡幾壺茶么,還能比大冷天兒頂著老北風被人攆更難受么。

    項西垂下眼皮,拿起了手邊的水壺,把熱水往茶壺和茶杯上慢慢淋過去,開始溫壺燙杯,準備泡茶。

    這套動作項西并沒有什么標準,隨手一拿,隨手一淋,接著就是拿過茶葉,用茶勺取茶,放進壺里洗茶。

    只要不往四周看,他就可以靜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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