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孫正！！！”

    “正！�。　�

    路遐嘶聲叫著。

    他簡直希望自己的聲音可以傳遍整個醫(yī)院，然后孫正就會從某個角落跑出來。

    他靠著墻，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一路摸索著從化驗(yàn)室走出來，汗流了一身。

    那時(shí)候?qū)O正看著他那種徹底震驚的眼神似乎還在他眼前晃動著。

    怎么會消失的？

    明明自己抓得那么緊……不可能松手，也沒有感到任何力量把他拉開……

    他找遍了自己全身，天花板，地板，沒有孫正，也沒有任何那個“東西”的痕跡。

    是幻覺嗎？

    連孫正都是幻覺嗎？

    他笑了起來，汗水流過嘴邊滿是咸味：“怎么可能……”

    但是，為什么他們會入穴？為什么孫正會消失？為什么這一切會發(fā)生？

    他走得太快，也太累了，無力感一次又一次地襲上他的心頭。

    蒼蠅在蛛網(wǎng)上的掙扎，他們在這里的苦苦掙扎，結(jié)局說不定都是一樣。

    他的手撫向自己的那只腿。

    燒傷？既然都是一樣……

    他的身影在走廊里越行越遠(yuǎn)，孫正，他忽然有一種預(yù)感，在三樓。

    昏黃的燈光里映著墻壁上兩個搖晃著的身影，忽然撞見，頓住，仿佛壁影都陷入了黑白默片。

    “正？！”

    “路遐？！”

    手電筒的光芒忽然劇烈晃動起來，壁上的人影像對不準(zhǔn)焦的鏡頭里的圖像，雜亂而抖動著。

    燈光忽然消失了，周圍恢復(fù)了一片黑暗和寂靜。

    孫正感到自己被一雙手臂撈過去緊緊抱住了，像被打撈出的一條魚，怎么動彈都只是讓呼吸能及的空氣更少而已。

    “太緊了……路遐！”他終于悶著出聲了。

    “我……”路遐立刻放開了孫正，嗓子有些啞啞的，“擔(dān)心你……”

    孫正伸手想推開路遐，動作又忽然一停，手放了下來：“我……沒事。”

    聲音里透著疲倦，路遐隱隱察覺到那種不安，孫正側(cè)過頭去，低垂著腦袋看著地面。

    “怎么可能沒事？！”路遐拉住孫正。

    孫正依然看向一邊，腳步卻慢慢開始移動，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說：“路遐，我、我看見你就會想起……”

    路遐的表情僵了一下，忽然明白了。

    “我明白了，你可以不用看著我說話的……”他盡量放低了語氣，天曉得他現(xiàn)在背上汗毛根根豎起。

    他無從得知孫正消失的一瞬間看見了什么，但是所有的情景都在提示著他，他不敢想，把猜想都壓了下去，假裝不知道，假裝自己什么事也沒有。

    是我嗎？

    他卻又禁不住搜尋自己身上的每一個疑點(diǎn)，到底為什么，我難道有什么問題？

    下意識地，他又摸向自己的那只腿。

    “我還可以離你遠(yuǎn)一點(diǎn)�！卑l(fā)現(xiàn)孫正不說話，路遐故作輕松地說著，向側(cè)面跳了一步。

    “不，不用，”孫正立刻抬起頭，擺了擺手。

    路遐卻仍然保持著一段距離，只是探過身問道：“你，沒遇見什么危險(xiǎn)吧？”

    “沒有……不、不是，”孫正的聲音里帶著遲疑，手撫上自己的額頭，“我腦袋還很亂，讓我靜一下�！�

    路遐果然乖乖噤了聲。

    兩個人走得很慢，就像在散步。明明知道走廊上什么都可能出現(xiàn)，唯一能找出答案的地方就在不遠(yuǎn)處，他們卻下意識地不愿接近那個地方。

    路遐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焦慮不安地緊張著什么。

    孫正的平安歸來，實(shí)際上沒有讓他有一絲放松。

    他總會發(fā)現(xiàn)的……我身上的問題……

    還會有更多的問題出現(xiàn)吧？像之前那樣的情況，絕對不是偶然。我會怎么樣？

    他正想到這里，孫正突然停了。

    路遐感到自己的心都快跳出來了。

    孫正慢慢轉(zhuǎn)過頭來，手電光里看的見他臉上奇怪的神色。

    “路遐……”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怎、怎么了？”路遐應(yīng)得不太自然。

    孫正抓住他的手：“你的腳，你的腳，怎么回事？”

    路遐第一次想要掙開孫正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是的。走了這么長的一段路，心亂如麻的孫正也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路遐在走路，兩只腿走得很正常，很自然。對了，他還想起來，路遐剛才還從他身邊跳開過。

    他盯著路遐，強(qiáng)壓下內(nèi)心泛起的一絲恐懼。

    “你、你還是路遐嗎？”他沒想到自己竟然真的這么問了出口。

    路遐反而笑了起來：“你是被嚇暈了嗎，我還能是誰？”

    孫正注意到路遐的手抓著他的褲腿。

    “讓我看看你的腳。”他皺著眉頭不容反對地說。

    路遐又嘿嘿笑了起來：“燒傷的腳，很難看的�！�

    孫正眉毛揚(yáng)了起來：“真的是燒傷嗎？”

    路遐望著他，忽然嘆了一口氣。他緩緩拉起了自己的褲腿。

    孫正的表情凝固了。他看著那條腿，覺得一陣窒息。

    “從中醫(yī)室出來的時(shí)候，還很疼，我以為是燒傷，”路遐的表情沒有變化，“但是，我們從檔案室出來之后，我開始察覺到這條腿恢復(fù)了知覺，但是，那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是我在操縱著我的腿，但是……它走在地上的感覺，它對周圍空氣什么的感覺，都和從前不一樣了，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你可以行走？”

    “可以�！甭峰诘哪樕下冻鲂┰S掙扎的表情，“但是，我拒絕用它行走。我寧愿我的腿被燒傷了，不能走，直到剛才你消失了，我才不得不……”

    “難道，是因?yàn)榻佑|到了那些、那些東西？”

    “我覺得是的。在中醫(yī)室的時(shí)候我和它們接觸得太多，就像病毒感染一樣。孫正，我也許……正在變成它們的一部分�！�

    “不可能！”孫正馬上大聲否定。

    “我都能接受，”路遐恢復(fù)了他一貫的微笑，“你還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他停了一下，又繼續(xù)笑道：“而且，不用負(fù)重前進(jìn)，你不會覺得很輕松嗎？等我完全變成了它們，我還可以偷偷做個間諜，把你帶出去�！�

    孫正緊皺起眉頭：“你在胡說什么！”

    又在開一些自以為好笑的玩笑。孫正心里憤憤想道。

    “過來�！彼麤]好氣地叫路遐。

    “怎么？”路遐看著孫正伸出來的一只手，不明所以。

    “我扶你走�！睂O正不由分說，雖然十分艱巨且困難地將半個路遐的重量重新負(fù)擔(dān)到了自己身上。

    路遐噗嗤一聲笑了：“好吧，孫大高材生，不要太勉強(qiáng)啊�！�

    孫正最開始受到的驚嚇，總算終于消除了不少，似乎還可以歸功于這條腿。他放下褲腿的時(shí)候這樣想著。

    不出幾步，化驗(yàn)室的門再度出現(xiàn)在眼前。

    孫正的腳步頓了頓，路遐在他肩上輕吐著氣說：“二度進(jìn)軍，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孫正瞥他一眼，走了進(jìn)去。

    路遐挪動著腳步，笑容卻漸漸從臉上消退了。

    如果發(fā)現(xiàn)，那個東西的出現(xiàn)和自己也有關(guān)系，是不是應(yīng)該不再靠近孫正？

    他這么想著，而孫正也正輕輕地下意識地摸著自己的手腕，摸著那道殘留的黑色手印。

    兩個人帶著萬分警惕用手電一絲不漏地掃視了一遍整個大廳，百般確定沒有任何詭異東西出現(xiàn)后，對望了一眼。

    “我們分頭行動吧，這個化驗(yàn)室的等候廳還挺大的�！睂O正提議說。

    路遐扭頭看他一眼：“你……”

    “我從大廳這邊繞過去，你從那邊繞過去，在對面那里會合，找一找那盆吊蘭。”孫正不以為意。

    恐懼和陰影都不是這么容易克服的。路遐即使知道孫正在逞強(qiáng)，卻也沒有道理阻止。

    他只好默然點(diǎn)了點(diǎn)頭，

    孫正忽然又想起什么，問道：“就算找到了吊蘭，又該怎么辦？你哥哥把磁帶什么的放在了一盆吊蘭里面？”

    路遐聳聳肩：“這我可不知道。”

    孫正瞪他一眼。這個家伙信心十足目標(biāo)明確地來到這里，卻完全不知道線索在哪里。

    “走一步算一步，我們沒有別的辦法了啊！”路遐攤手。

    好吧，這家伙倒是一貫如此。

    孫正心里滔滔抒發(fā)著對路遐的不滿，沿著左邊墻角，開始搜尋起來。

    剛才大略掃視一番的時(shí)候，他注意到這個等候廳兩根柱子下，四面墻角中有三面墻角都放有植物，沒有細(xì)看，但似乎有吊蘭的存在。

    他緊閉著嘴唇，不敢發(fā)出聲音。雖然主動提議分開來調(diào)查，即使就在同一個廳里面，相隔不過三、四米，這里依然是剛剛還遇見過……那種東西……的地方……

    然而，面對路遐，就像剛才那樣扶著他，自己的心里也還忍不住顫抖。

    這個世界，簡直想把自己和一切都隔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