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兩個人站在那兒等電梯很有點尷尬,那股香味直往鼻子里沖,不知她什么時候開始抹這么濃的香水,我轉(zhuǎn)身就想走樓梯下樓,結(jié)果電梯“�!钡囊宦暰烷_了,我只好硬著頭皮和她一塊兒走進去。
電梯里只有我們兩個,本來氣氛就僵得很,結(jié)果電梯也裝怪,按得明明是一樓,它卻在向上走,我低頭看著地,不想搭理她。
電梯門叮地一聲打開來。
我低頭等了一會兒,也沒見反應,抬頭一看,6樓?電梯門前空空蕩蕩的,整個6樓也安安靜靜的,一個人都沒有。我只好趕快按了好幾下一樓,電梯門這才緩緩關上,慢慢往下去了。
走到一半,她不知怎么就突然開口跟我說話了。
“說也奇怪,那天我坐電梯也是這樣,按了向下,結(jié)果它走到6樓,打開門來還沒人,”她的聲音很沙啞,顯得很疲憊的樣子,“你說是不是滲得慌?”
我心里不痛快,就回她:“這有什么滲人的,誰按了電梯,結(jié)果又走樓梯了唄。”
“那電梯也該先到6樓再下到3樓,再到1樓��?”她不依不饒地。
我哪里想跟她在這個電梯不電梯的問題上糾纏啊,電梯一到1樓,我就趕緊兩三步并作走回住院部了,感覺那種俗氣的香味還在我身上逗留了好一會兒。
這是先前第一次碰見她,那時沒覺得什么,就只記得她看起來挺疲憊,抹著像花露水和香油混合的濃烈香水。
過了兩天,我才真正覺得哪里不對勁。
那天晚上我值晚班,深夜都快12點了,201房02床的病人跟他家屬不知什么原因突然鬧起來,吵得隔壁床的病人都睡不著,小張在幫忙協(xié)調(diào),我去樓上請護士長過去。
護士長就讓我在樓上幫忙把剩下有幾份病人資料整理了。
往常醫(yī)院人多擠不下的時候,三樓的走廊上擺著好幾床掛著吊瓶,今年這時候還挺冷清。臨近午夜,就只看見空空蕩蕩的走廊,吹著冷颼颼的風,墻面破舊,要么大片大片地脫了皮,要么全是蹭上的灰印子。
還在想今天晚上三樓誰看班,結(jié)果抬頭就看見遠處走廊里有個人影一晃一晃地走過來,模模糊糊的。
還沒看清楚是誰,那股花露水和香油混合的味道就竄進了鼻子,好巧不巧,居然是鄧蕓。走近了一看,我都吃了一驚,才兩天不見吧,她整個人都像瘦了一圈,皮膚在走廊燈光下顯得尤其蒼白,燈光在白色護士服上打上幾塊陰影,更讓我覺得她整個人都像沉浸陰沉沉的氣氛里。
“你怎么在這兒?”她開口問我,聲音依然很沙啞。走廊本來靜的像睡著了,她一說話,整個走廊都被驚得動了一動。
“2床又鬧毛病,護士長看去了�!蔽覒袘猩⑸⒌鼗卮鹚�,反正到了2,3點我也準備回去睡覺了,和她也待不了多久。
她定睛看了我一眼,又摸了摸自己的臉,問:“你看我今天化的漂亮嗎?”
“什么?!”我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只見她眼睛上濃濃的一圈黑眼圈,皮膚白得跟鬼似的,嘴唇也凍烏了一般。
“還不太會化,”她見我仔細瞅她,不好意思地別過臉去,“練習練習唄。”
原來她說的是化妝,大半夜的化什么妝,還化成這副鬼模樣,香得都臭了,我干脆就不說話了,任她在那兒低著頭摸自己的臉摸了好一會兒。
忽然她頭一抬,驚叫起來:“他叫我了!”
我下意識地回頭去看,鈴沒有響,也沒見著哪個床的燈亮了,轉(zhuǎn)身奇怪地看著她。
她把手指放到嘴上:“噓,我偷偷告訴你,那是個不能提名字的病房。”
“什么?”
她突然一笑:“那天我在對面,瞧見他站在窗戶里,朝著我笑,就像開春時候的太陽,可暖人了�!�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她就幽幽地轉(zhuǎn)身朝著三樓走廊那邊去了。
什么不能提名字的病房?什么“他”?簡直莫名其妙!這個女人瘋了不成?!
話說完,她就帶著那個似笑非笑,回味什么的表情轉(zhuǎn)身走了。
聽聲音她朝三樓走廊那邊走去了,整個人都飄飄忽忽似的。
咚咚。
遠處傳來敲門聲,也沒聽見有人說話。
我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那個模糊的人影站在那邊走廊盡頭,伸手推開了門,然后整個人也飄飄忽忽地進去了。
門大概輕輕關上了,所以沒聽見關門聲。
看她進去了,我倒是覺得松了一口氣,趴在那兒等護士長的消息。趴著趴著,就開始犯困了,感覺整個人都暈乎乎的。
正迷迷糊糊,感覺一股香臭香臭的味道飄了過來,腦子里當時有點轉(zhuǎn)不過彎來,但下意識地就覺得……是鄧蕓吧?
那個香味兒飄了一會兒,也沒聽到她發(fā)出聲音,我因為太困了,腦子就像雞啄米一樣不停在點頭。
我不記得那個時候有沒有跟她說話,隱約覺得好像問了她一句,鄧蕓啊,護士長回來沒有?
她也沒有回話。
只覺得有個冰冰涼涼的東西托住了我的腦袋,冰得厲害,又柔柔軟軟地……當時太迷糊,只覺得大概是個女人的手,鄧蕓拿手托住我的腦袋了。
然后腦袋上又覺得被什么蹭得癢癢的。
耳邊有咕咕的聲音,像是誰想說話,但是卡在了喉嚨管,憋的慌。
那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小得像根縫兒。
腦袋也被磨蹭得酥麻酥麻的,也可能是太困了的原因,至今想起來都覺得那個時候整個意識都不清楚。
我就下意識地去抓腦袋上那個東西,就那么狠狠抓了一下。然后自己猛地就驚醒了。
一下子驚醒過來,我第一個反應就是找鄧蕓,但是四下一望都沒有看見她人,還以為是她已經(jīng)走了,但回過頭來,看自己剛剛抓下來的東西,天啊,真是嚇得我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我手里不知怎地抓著滿滿一把頭發(fā),烏黑烏黑的,發(fā)根纏繞在一起干燥得發(fā)黃。
最重要的是頭發(fā)散發(fā)出一股濃烈的花露水和香油混合的香味。
我嚇得趕緊丟進垃圾桶了,還死命搓了好久的手。
我當時立刻去找鄧蕓,我想她肯定就在那個走廊盡頭的房間。
因為當時不清楚情況,就是被頭發(fā)嚇了一跳,我還壯著膽子去看。
走廊上一個人都沒有,就連病人打呼嚕的聲音都沒有,靜得怕人。
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什么,就覺得一路上都有那股難聞的香水味道,簡直像霧一樣迷了我的眼睛和腦袋,什么都看著模糊,什么都想不清楚。
慢慢地我終于走到了盡頭,可是一到盡頭,我就有些疑惑了。因為房間的位置比我從護士站看到的位置離走廊盡頭還要遠一些,而且,盡頭是314,314住著兩個女病人,我知道這點因為她倆正好都是我大姨的朋友,住院都住到一塊兒了。
沒有男病人的。
我又回憶了一下,總覺得當時看她推門的地方,是比314還要遠一些的。
我朝前走了幾步,但314確實是這邊走廊最盡頭的房間了,過了314就只有空白的墻面了,倒是干干凈凈的,沒有那么破舊。
我摸了摸那堵墻,腦子里又模模糊糊地回想起剛才做夢一樣的情形。
怎么她的手就托住了我的腦袋呢,怎么她的頭發(fā)就在我腦袋上蹭呢?
這是怎么樣一種奇怪的姿勢才能辦到��?
我當時疑惑著,心里就覺得一陣發(fā)毛,鄧蕓莫非真的瘋了?還是趕緊回去找護士長吧!
第二天,我又特地去314問了一遍,兩個阿姨都肯定說晚上睡覺好好的,沒有護士進來過。而我到處去找鄧蕓也找不到。
故事就是這樣了,我第一次寫這個,不知道這樣寫行不行?
而且我來醫(yī)院也還不久,不清楚情況。可是護士長叫我不要亂問,晚上也不要亂跑。住院部3樓的班向來都安排得很仔細,想想也是,其他樓層的班我都做過,只有3樓,除了那次意外,還從來沒有安排我上過,平時也基本都是護士長在負責三樓的病床。
可是三樓是不是有個不能提名字的房間?真的有那么神秘?
還有鄧蕓,這兩天怎么也還沒見著她?我可不是擔心她,但是那天抓了她一把頭發(fā),覺得挺不好的。
2005年12月3日
其后鄧蕓一直沒有出現(xiàn),醫(yī)院就此事對三樓當晚住院病人進行了調(diào)查,沒有得到相關信息,調(diào)查不了了之。
第42章
第十三個小時三樓手術室(4)
磁帶在復讀機里轉(zhuǎn)著,除了哽咽般的噪音再也發(fā)不出別的聲響。
兩本記錄和地圖都攤開在桌子上,本來低低照著的手電筒此刻卻骨碌碌地從桌上滾了下去,摔到地上。
啪的一聲,好像驚醒了兩個茫然的人。
路遐拾起那個手電筒塞到孫正手中,嘆了一口氣,說:“這就是我們所有能找的線索了,我們盡力了�!�
孫正抿了抿發(fā)干的嘴唇,心底也覺得一片凄涼。
“從這篇記錄上來看,他們提到的那個老妖婆肯定是劉秦……那件事之后醫(yī)院鬧鬼的事就變少了……這是不是說穴的問題應該解決了?”路遐嘴上這么說著,底氣卻不足。
如果解決了,那我們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
如果解決了,怎么記錄上又出現(xiàn)了入穴的情況?
病人……315A病房……手術室……
孫正撐著額頭,隱隱覺得有什么就快浮出水面,但怎么都抓不住,還差點什么……就差最后一點點的線索……
“她說的這個不能提名字的病房,就是315A?”路遐仍然在一旁自言自語地推斷著,“肯定是的,那那個男人又是誰?這個鄧蕓消失了?”
“可是這個315A是不存在的,這個護士已經(jīng)去看過了,314就是走廊盡頭的房間�!睂O正提醒路遐。
“對啊,這個房間是不存在的,”路遐重復了一遍,腦子里卻閃過什么東西,“可是……”
孫正突然一下子捂住腦袋,那種暈眩的感覺再次襲擊了他,他推開桌子站了起來。
路遐被他的舉動嚇了一大跳:“怎么了?”
孫正額頭上已經(jīng)有冷汗涔涔冒出,視線也開始有些模糊,他晃了晃腦袋,咬牙說:“我們快離開這里!”
“離開這里?”路遐左右四顧,又是焦急又是無奈,“我們還能去哪里?”
“我不知道……”孫正又晃了晃腦袋,眼神稍微清明了一些,“就好像有什么看不見的東西在往我腦子里鉆……”
路遐望著孫正,昏暗的燈光下,臉上的冷汗映得他整個臉龐都似乎在發(fā)亮,忽然,他腦子里涌出一個大膽無比的想法。
他猛地一下抓住孫正的手:“我們回三樓去!你敢不敢和我一起去?”
“三樓?!”孫正幾乎以為路遐也在犯暈,“這棟樓的三樓?”
無數(shù)三樓恐怖的回憶瞬間涌了上來。
好不容易逃了下來,好不容易擺脫那個三樓……那個沙沙爬著的,那個樓梯口的小男孩……和那個微敞開的手術室……
回三樓?!怎么可能……
“正,看不見的房間不代表它就不存在,你還記得我之前跟你提到過什么?”
孫正用力搖了搖頭,不知道是在拒絕回到三樓這個想法,還是不記得路遐的話。
“我們在6樓,入穴之前的時候,我當時開玩笑跟你說過一句話,”路遐神色凝重,緊緊握著孫正冰冷的手,“對面的內(nèi)科大樓有一個房間,是看不見的,只能在這棟樓的三樓才能看見�!�
孫正眼神亮了起來。他隱約記起了這句話,就是因為最開始路遐這些莫名其妙的話才讓人覺得他胡話連篇,完全不可信。
“你想起來了,是不是?你再想想,劉秦當年為什么要讓他們推著那個急診病人去315A病房?和樓上進行的手術又有什么聯(lián)系?我可以肯定鄧蕓說的房間就是315A,而315A和手術室絕對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