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夢到了初中的一個暑假傍晚，天氣很暖和。”
“然后呢？”
“沒然后了�！�
他失笑：“什么��？”
“就是想等你回來，和你說說這個無聊的夢�！彼沧�，終于露出一點不滿，“誰讓你回來太晚了，不然我還能多記住一點�！�
“好了好了，是我的錯�！�
“沒有啊，我沒怪你！”
“ok——”
章閔叫停，眉頭又輕輕皺在一起。
“你們等一下�！�
她放下對講，直接拿著劇本走到了現(xiàn)場。
“這次雪時我先不說了，也不太好。而你，婁語……你的狀態(tài)也是差了那么一點兒。因為你是這場戲的戲點，我的特寫全在你身上�！闭麻h語重心長地給她剖析，“你們現(xiàn)在是感情最好的時候，所以你不怪他來這么晚，不怪他的遲來導(dǎo)致精心準(zhǔn)備的一切都泡湯，你睜開眼看到他的那一刻只有喜悅，和他聊夢境是因為你真的做了個很好的夢，所以你想和他分享�！�
婁語神色凝重地點頭：“這些我都知道。”
“可是你剛才給我的感覺是什么你知道嗎？”
“……什么？”
“感覺就像是，你們不是熱戀到所有問題都可以拋到腦后的情侶，而是已經(jīng)談了很久彼此都特別疲憊的怨侶了。你聊到夢的話題也不是單純和你的愛人分享你當(dāng)時的感受，而是你們已經(jīng)無話可說，害怕說起來就會爭吵，所以扯到了一個無聊的夢上。你可能甚至都沒做夢，因此夢的然后是什么你也說不出來，你只是想逃，避免溝通和交流，因為你不想再受傷了�！�
婁語抿起唇，臉色越聽越蒼白。
章閔剖析的根本不是秦曉霜，她根本就是切中了婁語自己都不知道藏在身體哪里的某一面，一片一片地割了下來。
她確實沒入戲，沒演好秦曉霜，把自己過多地代入了。
在自己和角色間來去自如的本領(lǐng)終于失靈，她喜歡這個故事，可喜歡的代價就注定會失去一些理智，勾出一些本能。尤其是昨晚的飯局，起到的效果根本是雪上加霜。
章閔斟酌道：“其實如果找不到狀態(tài)的話，沒必要勉強。沒關(guān)系的。你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我繼續(xù)把一些鬧矛盾和分手的戲提上來。反而你們可能會演好。我本來是覺得這些戲需要情緒鋪墊才往后放，現(xiàn)在看來我的擔(dān)心有點多余�！�
婁語搖頭，很堅決道：“章導(dǎo)，給我十五分鐘時間就好，重新拍這條�！�
章閔端量著她的神色，權(quán)衡之下點點頭。畢竟等十五分鐘和直接換場的時間比，那顯然該選十五分鐘。怕的是十五分鐘過去后狀態(tài)還是不行，那還是得換場。
婁語匆匆回到房車，盤腿坐在沙發(fā)上開始冥想。
以往這套方法挺管用，閉上眼睛，周遭聲音就慢慢淡化了，但這次卻不行。她腦袋里不知被誰安上了擴音器，連最遠(yuǎn)的聲音都近在咫尺。
所有聲音在耳朵邊打架，她像個不知所措的勸架人，反倒被打得鼻青臉腫，什么能耐都沒有了。
婁語滿頭大汗地睜開眼睛，無可奈何，給聞雪時發(fā)去了一條微信。
你現(xiàn)在在房車上嗎？
他很快回：在。
我們拍之前再對一遍吧，我現(xiàn)在過來找你？
可以。
婁語拿起劇本，一鼓作氣地敲響了聞雪時的房車門。
“進(jìn)來吧。”
她聞聲推開門，他正坐在沙發(fā)上把煙泯滅，抬手揮著空氣里的霧氣。
“你來得太快了。”他說，“車?yán)镉悬c味道，得忍一下�！�
“沒事�！眾湔Z坐到他對面的沙發(fā)上攤開劇本，“你昨晚是對的，應(yīng)該提前對下戲。不過現(xiàn)在對也不晚�！�
聞雪時嗯聲：“那來吧。”
兩人對了一遍臺詞，婁語盯著劇本，自己都過不去心里那關(guān)。
聞雪時見她沉默，直接道：“別逞強了，去跟章閔說換場吧�！�
婁語坐著沒有動。
“你知道外頭已經(jīng)在傳我們什么樣的話了嗎？”
他抬眉詢問地看著她。
“都在說我們不和�！�
他了然：“怪不得這么倔，一定要把這場戲拿下�！�
“我是為了劇組考量�！�
“應(yīng)該還有別的私心吧。”他毫不留情地揭穿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狀態(tài)不對，讓別人看到肯定會質(zhì)疑你的專業(yè)能力。你忍受不了這點，對不對？”
全中。
婁語眉頭一抖，干脆攤開來講：“既然聞老師都清楚，那就配合一點，畢竟這也是為你好。”
“那你昨晚情緒難過，也是因為聽到別人說你不好的聲音了？”
婁語驚訝：“什么難過？”
“明明不是被芥末嗆到�！�
婁語的胸口突突一跳，面上還是嘴硬：“就是芥末�！�
他臉上漾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笑意，根本不相信她的話。
“這點還是和以前一樣……”他安撫的語氣道，“在這個圈子里總會有各種各樣的流言�？赡阋呀�(jīng)做出一點成績了，你要相信你自己�！�
即便兩個人還在置氣，他還是選擇放下他的情緒來安慰她。
此刻，一種非常奇妙的感受涌過婁語的心頭。
她笑，該如何講呢，自己的確還是很在意別人的評價，但她這些年早成長了，不再是那個會和人據(jù)理力爭偷偷傷心的小姑娘，甚至因為不被他理解冷戰(zhàn)好幾天。
現(xiàn)在她難過的事情，根本無法在這里說出口。
她便默認(rèn)了這個說辭，點點頭：“我知道�！鳖D了頓，又說，“謝謝。”
聞雪時垂下眼，忽然扔開劇本。
婁語疑惑道：“……不來了嗎？”
“光對臺詞沒用，不如干脆再演一遍吧。”
房車內(nèi)一片安靜，接著響起聞雪時的腳步聲。他朝她的沙發(fā)這側(cè)走過來。
一步，兩步，一片陰影投在她的身上，將她包圍。
他的手覆過來，從她的腰后和膝蓋下伸進(jìn)去，將人打橫抱起。
她僵硬的身體在他懷中軟下，腦袋斜斜歪進(jìn)他的肩頭，嗅到他脖子上一股很淡的味道。
不是香水，他拍戲都不會噴。
那是什么呢……
這股味道她從剛才在片場聞到時就覺得熟悉，此時才忽然福至心靈，想起那是從前她在老房子里總是習(xí)慣買的那一款柑橘沐浴露。總放在臨期的貨架上，二十塊錢一大瓶，買來能用好久。
那時他們的身上都有著同一種氣味。只是她不用那款沐浴露很久了，久到她甚至忘記它叫是什么牌子，唯獨嗅覺還保持著好記性。
明明她送給他的香水都換掉了，大概是因為香水有代言而沐浴露沒有？該不會懶到連挑選一款新的都覺得麻煩，索性一直用下去吧。
那這些年他赤身洗澡的時候，會有一次想起她嗎？
婁語怔怔然，視線上挑，盯著他喉尖那一顆小痣。
她本該接著臺詞說，我剛做了一個夢。
可是她忘記了自己該說什么。這里沒有攝像機，沒有打光燈，沒有收音，沒有圍在他們身邊的男男女女，只有她和他。
聞雪時也沒催她，他的視線一寸寸地在她臉上游移。
她鬼使神差地開口：“接吻嗎？”
他的目光停住，錯愕地審視著她：“你在說什么？”
她胸口一緊，故作鎮(zhèn)定地解釋：“你別多想——只是為了拍戲�！彼裨谧鰯�(shù)學(xué)題，為了那一個解列下一板一眼的求解條件，“距離十五分鐘只有三分鐘了。我現(xiàn)在還完全找不到和你熱戀的狀態(tài)。所以不如打破身體距離試一下……”
聞雪時沉聲打斷她。
“你這幾年學(xué)會這么對戲了？如果此時是別的男演員在這輛房車上，你也這樣？”
婁語的面龐頓時火辣辣一片。
怎么可能。
但親口承認(rèn)剛才我只是想吻你，就和親口承認(rèn)昨晚我不是因為芥末難過一樣為難。
她拍掉他的手，從他的懷抱中掙脫。
“我開玩笑的，這么認(rèn)真？”
婁語想，一定是那股沐浴露的味道太廉價的緣故，聞到才會頭腦發(fā)昏。
她彎腰去拾落在沙發(fā)上的劇本，腰部被身后的手突然強勁地攬住，硬生生將自己翻了個面。
聞雪時面對面，居高臨下又面無表情地盯著她。
“好，就為了拍戲�！�
像法官宣判結(jié)果，下一秒，她被惡狠狠拖進(jìn)了由他圈禁的牢籠——就在沙發(fā)和他身體的縫隙之間。他的手臂又變成了紋絲不動的手銬，將她鎖在這里，哪兒也不許去。
他的舌甚至是一根鞭笞她的長鞭，從牙關(guān)里撬開，審訊犯人般卷住她的。
他們接吻，卻像在戰(zhàn)爭。
一場闊別五年的戰(zhàn)爭，借著拍戲的名義起兵，硝煙還是柑橘味的，帶了一點未散盡的尼古丁，帶他們回到許多年前悶熱的夏夜。
房車外，劇組忙忙碌碌，無數(shù)人從車前走過，卻無一人察覺。
作者有話說：
小提示：下章寫當(dāng)年破鏡
-
感謝在2022-06-24
11:46:19~2022-06-25
11:59:5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徐大胖bot、無敵穗穗子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太恭實、綰綰、盛靈淵的塤、無敵穗穗子、我呆呆的、權(quán)雋碩、粒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無敵穗穗子
30瓶；chuyangoO
20瓶；盛靈淵的塤、—孟陬十七
10瓶；長島冰茶
6瓶；溺、.
5瓶；gulu2379
4瓶；奶油桃、西爾維婭、該去學(xué)習(xí)了
3瓶；甜蜜小星星、霸王花、飛天小柯基、無畏偏偏意氣用事、xia嘞個xia天
2瓶；肆意吻遠(yuǎn)風(fēng)、王子是六元鴨、什么時候行測上80、Crazy
koaA、至燃至盛夏.、大大今天更新了嗎、ZZzz_ll、Lseny7、想當(dāng)包租婆的糖醋排骨、是真的jiajia喲！、野馬塵埃、暖眸森光、不想畫圖啊、Ann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
47
章
他們吻得很激烈，
也很短暫，快速地短兵相接，又鳴金收兵。
婁語終于生出力氣，發(fā)狠地推開他。
聞雪時往后踉蹌?wù)咀。?br />
舔了下嘴唇。可他的臉根本未被情欲沾染，
看著她笑：“現(xiàn)在怎么樣，
有狀態(tài)了嗎？”
婁語看著他的笑，沒說話，抽了張桌上的紙巾，慢條斯理地把嘴擦干凈，
推門頭也不回地走下房車。
車上的人盯著垃圾桶內(nèi)的紙巾，臉上笑意一點一點褪去。
這場沙發(fā)的撒嬌戲最終還是沒通過，兩人之間的氛圍比之前還要古怪。
章閔當(dāng)機立斷，
直接換場，
把秦曉霜和翁煜的分手戲往前提。換場加上午休一起，
下午再開拍。
婁語直接省了午飯，
戴上耳機去跑步。
可能有點奇怪，別人運動時都喜歡聽激昂的音樂，
可她卻習(xí)慣這種柔情似水的曲子。不能說沒受到聞雪時的影響。她甚至萌生過學(xué)習(xí)鋼琴的念頭，但后來太忙了，忙得她根本沒辦法擠出時間去培養(yǎng)多余的興趣愛好。但雜七雜八的倒也學(xué)過很多，
拳擊，金融，
畫畫，
DJ……雖然都是因為拍戲的角色需要才學(xué)，
并不算精通，
但從無到有，
也得花費個把月的時間做大量的前期學(xué)習(xí)。
像秦曉霜這樣的角色呢，沒有刁鉆的專業(yè)需要學(xué)，可拍到現(xiàn)在，卻是她覺得最艱難的一個角色。
其他的角色她只需要把自己扼殺掉，再灌滿其他的東西就好。但這個角色，她拿著刀割下去卻割錯靜脈，血汩汩流，奄奄一息卻又死不掉。
婁語跑到精疲力盡才回來改妝，讓自己看上去很疲憊，首先從生理狀態(tài)上盡量去貼近分手戲的人物狀態(tài)。
因為是重場，正式開拍前章閔決定先走戲。她這場想用長鏡頭且一鏡到底，好在需要調(diào)度走位的地方不多，開頭兩個人各坐在沙發(fā)兩端，沙發(fā)上的抱枕，面前的茶幾，茶幾上的被子，杯里浸濕透的茶包……所有都是真的，完全是一對情侶同居多年的房子。
唯獨他和她這對情侶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