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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別光嘴上答應(yīng)啊,”唐教授有些無奈,“你當我不知道?前期走訪你總共去了幾次?不過那些活也沒太大技術(shù)含量,又辛苦,你不去也就罷了�!�

    沒太大技術(shù)含量么?唐蘅想起那些揮汗如雨噔噔噔爬樓的日子,眼前又出現(xiàn)李月馳汗水交織的臉。

    唐蘅站著,沒說話。他知道大伯為他好——大伯和伯母是丁克,視他如己出——所以不想他干辛苦受累的活。這是人之常情。

    唐教授拍拍唐蘅的肩膀,意味深長道:“你也快畢業(yè)了,明年讀研,就算是步入這個圈子了,經(jīng)驗啊人脈啊,都要留心積累�!�

    類似的說辭唐蘅已經(jīng)聽過不知多少遍,他漫不經(jīng)心地點點頭:“嗯,好�!�

    “行啦,那你回去和張白園聯(lián)系一下,”唐教授笑著說,“這周末回家吃飯,你伯母想你了�!�

    唐蘅出了辦公室,沒急著下樓,而是走到走廊盡頭的陽臺上。他莫名地感到幾分煩躁,覺得自己應(yīng)該冷靜一會兒。

    至于為什么煩躁呢?唐蘅想,可能是因為這個項目。猝不及防地,他接手了這個項目,將要處理李月馳收集到的數(shù)據(jù)——李月馳這人怎么就陰魂不散?他原本都計劃好了,等暑假結(jié)束就申請學(xué)校的交換項目,社會學(xué)院有個專門針對大三大四學(xué)生的交換計劃,去東京八個月。倒也不是為了躲避李月馳,只是他受夠了武漢,順便,能避開李月馳也不錯。八個月后他回國,忙一忙畢業(yè)的事情,和安蕓他們玩玩樂隊,就又該出國讀研了。他計劃得條理分明,此刻

    卻隱隱有種被打亂的煩躁。

    好在,李月馳已經(jīng)退出了項目組。

    唐蘅在陽臺上站了一會兒,被蚊子咬出兩個包。蔣亞發(fā)來短信,問他晚上去不去“長愛”湊熱鬧,來了新樂隊。唐蘅回復(fù)“不去”,蔣亞的電話就打過來:“你晚上有事�。俊�

    “嗯,”其實沒事,唐蘅胡亂搪塞道,“和留學(xué)中介約好了�!�

    蔣亞咋呼起來:“不是吧,現(xiàn)在的中介這么敬業(yè)?晚上談工作?”

    “他們晚上加班�!�

    “換個時間行不行啊,蘅啊,”蔣亞肉麻兮兮地,“安哥去泡妹妹了,咱倆孤家寡人搭個伴唄,難道你忍心看我一個人……”

    唐蘅一邊下樓梯,一邊皺著眉聽蔣亞絮叨。其實他不是不想和蔣亞看演出,他只是不想去“長愛”。至于原因,他又沒法向蔣亞解釋。

    “那你和中介談快點,八點咱倆過去,來得及不?”

    “來不及,我們要修改……”一道身影從旁邊掠過,唐蘅猛地停下腳步。

    “你們要修改啥�。俊�

    唐蘅舉著手機,沒動靜了。

    對方也停下來,轉(zhuǎn)身,看向唐蘅。

    他仍然穿著“青文考驗”的T恤,一條深藍色窄腿牛仔褲,襯得他削瘦而挺拔。時近傍晚,光線暗了,走廊的燈又還未亮起來。唐蘅是低度近視,不大看得清他的神情。

    兩人對視了兩三秒,李月馳先開口,聲音很平靜:“學(xué)弟�!�

    學(xué)弟?沒錯那天晚上是他先叫了聲“學(xué)長”——本以為那樣李月馳就會收下他的錢。

    唐蘅轉(zhuǎn)身欲走,李月馳又說:“學(xué)弟,等一下�!比缓笏觳阶哌^來,近了,唐蘅陡然想起那天晚上兩人接吻的情形,忍不住后退一步。

    李月馳卻是一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的樣子,認真地說:“你處理數(shù)據(jù)的時候有個地方需要留意一下,洪山區(qū)南湖珞鑫小區(qū),里面有一部分居民是回遷戶,他們的收入標準還要按照農(nóng)村……”

    “你為什么不做了?”唐蘅打斷他。

    “我有別的事。”

    “什么事?”

    李月馳頓了頓:“私事,”又很客氣地說,“給大家添麻煩了�!�

    他這幅神情真的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從一開始就沒有幫唐蘅打架,后背沒有被酒瓶劃傷,也沒有在那悶熱似蒸籠的小房間里和唐蘅臉對著臉吃泡面;他沒說過“我等你”,沒說過“你唱歌很好聽”,沒問過《夏夜晚風》是不是唐蘅唱的;當然,他更沒在被圍毆的時候撞上唐蘅,沒吃那個冷掉的肉松面包,沒喝可樂——沒接吻。

    唐蘅冷笑一聲,轉(zhuǎn)身大步離開,李月馳沒有追。

    第二天,唐蘅和張白園、潘鵬約在教研室。才上午十點,張白園已經(jīng)叫了三趟外賣,分別是星巴克的咖啡、仟吉的蛋糕和某家法式餐廳的正餐。他雖然帶了電腦,但屏幕上只開著word文檔,裝模作樣地記了幾個疑似有問題的數(shù)據(jù)。倒是潘鵬靠譜得多,計算公式提前準備好了,又很仔細地核對著問卷掃描件上的數(shù)字。

    “老潘,師弟,你倆別忙了,”張白園熱情招呼道,“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吧!”

    唐蘅淡淡地說:“我還不餓�!彼呀�(jīng)確定張白園就是個混事的草包,什么都不會。

    潘鵬拈起一顆泡芙:“師弟,下午我和白園去游泳,一起嗎?”

    “對啊對啊,師弟一起來唄,”張白園說,“反正包場了,地方大著呢�!�

    唐蘅盯著屏幕:“你們?nèi)グ�,我繼續(xù)弄這些問卷。”

    “急什么嘛,”張白園抿一口咖啡,慢悠悠地,“十月初才做第一次成果匯報,來得及。再說咱還有老潘呢,他弄這些快得很。”

    潘鵬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對啊,反正我也沒有別的事情了。”

    唐蘅搖頭道:“我趕時間。”

    他的語氣不是很好,但張白園大概沒聽出來,還在那高高興興地吃東西。潘鵬顯然感覺到了,于是沒再閑聊別的,擦干凈手指,干起活來。

    下午一點過,張白園先走了,說要回去睡一會兒,下午才有精神游泳。他走前又點了四杯果汁,叫唐蘅和潘鵬喝著玩——說是純鮮果現(xiàn)榨,沒有添加劑。

    教研室里只剩下潘鵬和唐蘅。潘鵬長吁一口氣,輕聲說:“師弟,辛苦你了啊。”

    “沒什么辛苦的,”唐蘅面無表情,“盡快弄完吧�!�

    “白園他就這樣,雖然干活指望不上,但他心眼是很好的,”潘鵬撓撓頭,“你別生氣啊。”

    “我沒生氣�!贝_實沒有,更準確來說,這種低氣壓只是從昨晚持續(xù)到現(xiàn)在罷了。

    “我本來以為又是我自己干活呢,”潘鵬繼續(xù)道,“你能和我一起,太好了。”

    唐蘅心說,好個屁。

    “原本是李月馳,對吧?”潘鵬敲敲鍵盤,“還好他嫌錢少,不干了�!�

    唐蘅停下動作,扭頭看向潘鵬:“李月馳是因為錢少才退出的?”

    “是啊,這種活,一個月只有八百的補助嘛�!�

    “所以他就撒手不管了?”

    “你不了解他那個人,”潘鵬笑了一下,“我和他是本科同學(xué),我是知道他的。”

    “那你說說吧,”唐蘅拿過一杯橙汁,“正好有點累了。”

    “這不太好吧……誒你別說出去啊,反正我就私下提醒你,小心這個人�!�

    “為什么?”

    “他這個人吧,見錢眼開,為了錢什么都干得出來,我們本科的時候他還替考呢,體測一千五長跑,他為了賺錢能一天替跑三場——你說是不是窮瘋了?”

    “是么,”唐蘅低頭看著手里亮澄澄的果汁,“他還挺拼的。”

    “農(nóng)村人沒見過錢!”潘鵬聳肩,“這種人我真的看不上,格局太小了�!�

    第32章

    等

    教研室里只剩下唐蘅一個人,他起身去把門關(guān)緊,然后坐下,撥了李月馳的號碼。

    這串號碼他早就刪掉了,但又毫不意外地記著,像一枚放在抽屜里的吉他撥片,平日里不用,需要的時候卻能精準找到。這念頭令唐蘅感到挫敗,所以當電話接通的時候,他的語氣就帶了點不痛快,顯得兇巴巴的:“李月馳,你在哪?”

    李月馳沉默兩秒:“我在學(xué)校�!�

    “你來教研室,就是上次那個教研室�!�

    “有事嗎?”

    “對,有事,”唐蘅的語速有些快,他想是因為緊張,“你現(xiàn)在就來�!�

    “電話里不能說?”

    “不能�!�

    李月馳“嗯”了一聲,就掛掉電話。唐蘅盯著電腦屏幕上的EXCEL表格,心想他“嗯”一聲算什么意思?究竟來還是不來?但是無論如何,他要見到李月馳。

    十四分鐘后,有人敲了教研室的門。唐蘅開門,迎面對上李月馳的目光。他額頭上有幾道汗痕,嘴唇也起皮了,有干裂的趨勢。唐蘅收回目光,說:“把門關(guān)上�!�

    李月馳十分配合地關(guān)了門,問道:“有什么事?”

    他背著雙肩包,連坐都沒坐,一副馬上就走的樣子。唐蘅反問:“你趕時間?”

    “對,”李月馳說,“我去上課�!�

    “那個輔導(dǎo)班?”

    “嗯�!�

    “他們一個月給你多少錢?”

    “按課時算,”李月馳皺了一下眉頭,“到底有什么事?”

    “你別去上課了,我給你開三倍工資,你把這個項目做完�!�

    “……”

    “潘鵬你認識吧?他說你退出項目組是因為嫌工資太少�!�

    李月馳站著沒動,也不說話,仿佛默認了。

    “本來就是你的工作,你說退出就退出?我給你錢,你來做完�!碧妻空f著就拎起椅子上的VANS帆布包,里面亂七八糟地散落著紙幣和硬幣,還有一張銀行卡。唐蘅把紙幣抓出來,五十的一百的,一張張丟在桌子上:“這些先付明天的工資,你看夠不夠?”

    李月馳望著那些花花綠綠的紙幣,面無表情。

    “不夠嗎?”唐蘅摸出銀行卡,“那你跟我去取錢吧,學(xué)校里就能取�!�

    “學(xué)弟,”他總算開口了,“你這樣沒意思�!�

    “我就是不想接這爛攤子,什么有意思沒意思的,”唐蘅淡淡道,“不是白給你送錢,也不是借錢,就是雇你干活,懂嗎?”

    “你女朋友那邊不是急著用錢么,”唐蘅繼續(xù)說,“這樣對咱們都好�!�

    李月馳又沉默了。

    唐蘅拈起一支碳素筆,慢悠悠地轉(zhuǎn)動在指間,就這樣等了一會兒,他聽見李月馳低聲說:“我回去想想�!�

    “給你兩天時間考慮啊,現(xiàn)在是下午兩點十七分,別超時。”唐蘅的語氣幾乎是愉快的。

    李月馳直接走了。

    關(guān)門的聲音有點大。

    他一走,便把那點為數(shù)不多的愉快也帶走了。唐蘅關(guān)掉電腦,拎起帆布包,下樓。他站在樹蔭里撥了田小沁的號碼,午后日光正盛,他卻面沉如水。

    “師姐,我想問你件事�!�

    “�。磕悄恪闵缘扰�。”田小沁有些意外似的,輕聲說。

    過了大概半分鐘,電話那頭卻傳來安蕓的聲音:“唐蘅你干嘛?”

    “……你們在一起?”

    “剛剛看畫展呢,”安蕓頓了一下,“你吃炮仗了啊,這么兇�!�

    很兇嗎?唐蘅說:“我找田小沁。”

    “你干嘛,你別嚇唬小沁�。 �

    “我問點事情。”

    “你——”

    “我說,我找田小沁�!�

    安蕓低罵一聲“操”,把手機給了田小沁。

    “師姐,你實話告訴我,李月馳為什么退出?”

    “就是……他好像說這邊,工資太低……”

    “工資低?”很好,看來提前統(tǒng)一了口徑。

    “嗯,一個月只有八百塊嘛。”

    “你不說實話我就去問唐老師,或者張院長——張劍龍是吧?”唐蘅笑了一下,“我現(xiàn)在就在學(xué)校,馬上去經(jīng)濟學(xué)院。”

    “唐蘅!”

    “那你告訴我�!�

    “我們……我們也沒辦法,”田小沁的聲音一下子軟了,透出幾分茫然,“原本做得好好的,項目突然就給了經(jīng)濟學(xué)院,那邊只分了我們兩個名額……”

    “你和李月馳不是正好兩個人?”

    “他說你需要這個名額,你申請出國的時候要把項目寫進簡歷里面……”

    這次輪到唐蘅低罵一聲:“操�!�

    那只是他為了讓李月馳接受他的錢,隨意謅出的借口罷了。一個項目的掛名,對他來說實在算不上什么。

    他沒想到李月馳會當真。

    “高興了?滿意了?”安蕓又把手機搶過來,“這事兒已經(jīng)這樣了,您可別再折騰了!”

    “我不需要這個,”唐蘅的聲音和緩幾分,“名額本來就是李月馳的�!�

    “你……哎,你等著,明天我和你當面說,”安蕓嘆了口氣,“這事不是你想得那么簡單。”

    唐蘅回一句“好”,干脆地掛了電話。他忽然就感到悶熱,武漢潮濕的陽光黏在皮膚上,蒸出一滴滴汗珠。唐蘅輕快地走到自己家樓下,騎上變速車,向李月馳的出租屋駛?cè)�。他也說不清為什么要去,明明這個時間李月馳不在家——輔導(dǎo)班上課呢。但是不要緊,他想,他可以等。

    半路上又接到安蕓的電話,像是不大放心他:“唐蘅,你沒惹事吧?”

    “暫時沒有,”唐蘅慢悠悠地蹬著車,“但你最好給我個合理的解釋。”

    “不是,你……你怎么知道的?”

    “很難猜嗎?”唐蘅輕哂,眼前浮現(xiàn)出潘鵬那副貌似誠懇的神情,“有個傻逼給我說李月馳見錢眼開,說他嫌錢少才不干了,你覺得可能嗎?”

    “李月馳確實缺錢,”安蕓無奈道,“是潘鵬說的吧�!�

    “他是缺錢,但他如果真的做什么都為了錢……”

    “��?”

    他就不會一次次拒絕我的錢了。唐蘅想。

    “沒什么,明天見了面再說。”

    “你千萬別沖動��!”安蕓又重復(fù)一遍,“這事不是你想得那么簡單�!�

    唐蘅連聲應(yīng)下,十分敷衍。其實他現(xiàn)在根本沒有惹事的心思,也不急著找潘鵬那傻逼算賬。因為他已經(jīng)看見李月馳那棟破破爛爛的小樓了。門口的垃圾堆還在,也還臭著。唐蘅停了車,噔噔噔爬上那處處生銹的鐵梯。

    掛在門外的傘不見了,卻多出一雙黑色帆布鞋,有點滑稽地用鞋帶拴在欄桿上。黑色的鞋面已經(jīng)被刷得泛白,但是很干凈,鞋舌翻開來,露出兩枚模糊不清的標簽,是回力牌,43碼。鞋子內(nèi)側(cè)靠近鞋底的位置已經(jīng)磨出一道裂口,都這樣了竟然還在穿,還在洗?唐蘅后退一步靠在門上,覺得剛剛的自己像個變·態(tài)。

    其實他也說不清為什么要來這里,好像是急于見到李月馳——就是哪怕知道他不在,也想等著他。但是見了李月馳又該說什么呢?說謝謝你為我著想?以李月馳那副德性,沒準會回一句“因為你是唐老師的侄子”,然后再恭恭敬敬接一句“學(xué)弟你還有別的事嗎”,真是能把死人氣活。

    這時已經(jīng)下午四點過,太陽慢慢地西沉。站在二樓門口,可以看見四周一片高高低低的平房,有些人家從窗戶里支出兩根桿子,大剌剌地晾著汗衫和內(nèi)褲。余暉給那些衣服鍍上一層淡淡的橙紅色,武漢這地方雖然不修邊幅,但至少日落很好看,明艷得像漫畫里的場景。

    這場景李月馳看過么?不知道。他每天都那么忙,有沒有看日落的心情呢?

    唐蘅站累了,又靠在門上,耳機里循環(huán)著達達樂隊的《南方》,每當彭坦唱到“我第一次戀愛在那里”,他的心就像鈴鐺似的,跟著搖晃一下。

    盡管他也記著,李月馳有女朋友。

    唐蘅側(cè)過身,換成肩膀抵著門。李月馳講課要講這么久?不會講完又去發(fā)傳單了吧?其實可以打個電話問他,但唐蘅不想。他轉(zhuǎn)個身,換另一邊肩膀抵門。

    幾秒后,唐蘅聽見“咔嚓”一聲——不是他身體里發(fā)出來的。

    緊接著,又一聲。

    唐蘅直起身子,疑惑地抓住門把手,用力一推——

    門開了。

    門鎖的鎖芯掉在他腳邊,叮叮當當一陣脆響。

    唐蘅:“……”

    這下是真得一直等下去了。

    唐蘅對天發(fā)誓他沒想進屋——怪就怪李月馳租這房子實在太小,哪怕是站在門口,也能將屋里的擺設(shè)盡收眼底。床尾搭了件皺巴巴的灰色T恤,整理箱上立著只磕破一角的飯碗,飯碗旁邊是個墨綠色的杯子——唐蘅愣了兩秒,才想起那是他買的蠟燭香薰。上一次來李月馳家,他嫌樓下的垃圾堆太臭,所以買了這個香薰。

    多少天了?李月馳竟然沒有點燃那只香薰。他只是把它立在那里。唐蘅走進去,見香薰下面壓著一本書,是費孝通的《鄉(xiāng)土中國》,他知道這樣做不對,但還是鬼使神差地翻開那本書。書是學(xué)校圖書館的,密密麻麻地夾了許多小紙條,想必是用來做書簽。李月馳在讀這本書?唐蘅好像看到他坐在兩個疊放的整理箱前,略微勾著背,一頁一頁地翻過去,時不時夾進一枚紙條。在他手邊就是那杯蠟燭香薰,沒有點燃,但還是能嗅到很淡很淡的香味,那是鼠尾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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