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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只剩下我和你�!�

    “對……”

    “我媽幫唐國木做過什么,對嗎。”

    李月馳咬牙道:“對。那時候我不敢告訴你……我沒資格把你最親的親人都剝奪了,你已經(jīng)沒有父親,我不能……”

    “李月馳……”唐蘅深深換一口氣,“我接受……”

    “…”

    “不是你剝奪我的親人,是他們自己離開我的,你懂嗎?”

    “但是……”

    “你會對我負責么?”唐蘅輕聲說,“如果我真的什么都沒有了,你會負責么?”

    “會的……”

    “怎么負責?”

    “永遠愛你……”

    “我們還要永遠在一起�!�

    “好……”

    “無論發(fā)生什么,無論誰阻攔,你都不能離開我�!�

    “好……”

    “我的病復發(fā)你也不能拋棄我�!�

    “好……”

    “我只有你了,你也只能有我�!�

    “好……”

    “其實你虧了你知道嗎……”唐蘅鼻子一酸,終于也忍不住,“就算你不要我了,我也不會回去找唐國木他們的�!�

    李月馳平靜地說:“我認栽……”

    唐蘅愣愣的,又一陣冷風吹來,擦過他通紅的鼻尖。風里夾雜著春天萌發(fā)的草木的味道,好像這一陣風把他身體里的酒精蒸發(fā)干凈,整個人清明了許多。

    “李月馳,那我們現(xiàn)在是在一起了?”

    “嗯。還有什么要求?”

    “我想想……以后我給你的,你不許不要�!�

    “好……”

    “不許再覺得配不上我�!�

    “好……”

    “把這六年發(fā)生的事都告訴我�!�

    “好……”

    “親我一下,現(xiàn)在�!�

    “好——”

    黑暗中,李月馳輕輕笑了。

    然后他俯身,非常用力地吻住了唐蘅。

    第94章

    新的家

    第二天早晨,唐蘅不出意外地感冒了。

    醒來的時候渾身酸痛,李月馳坐在床畔,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來,先把藥吃了�!�

    唐蘅的嗓子也是沙啞的:“幾點了?”

    “八點,吃了再睡會�!�

    “沒事……”唐蘅慢慢坐起來,撐著床鋪的胳膊軟了一下,李月馳連忙把他撈住,讓他靠在他身上。

    唐蘅吞了藥片,靠著他沒動。

    李月馳低聲說:“躺下好好睡……”

    “我睡不著……”唐蘅語速很慢地說,“不是做夢吧?”

    李月馳笑了一下:“昨晚還不夠?”

    “…”

    如果他們還沒復合,或許唐蘅真敢回一句「不夠」——反正李月馳也不會把他怎么樣。然而昨晚……昨晚李月馳那架勢,像是想把欠了六年的一次性補回來。

    跟開閘泄洪似的。

    后來唐蘅受不了了,昏昏沉沉地乞求李月馳:“學長……真的,不行了�!�

    “可以的……”李月馳吻了吻他汗?jié)竦聂W發(fā),“乖……”

    話雖如此,沒過多久李月馳還是停了下來,問唐蘅要不要繼續(xù)。

    唐蘅猶豫半秒,啞聲說:“繼續(xù)……”

    自打他們確定在一起的那一刻起,李月馳就變了。不,也不是變,大概是,他總算可以在唐蘅面前釋放出全部的、真實的李月馳。

    既然他們彼此確認,永遠相愛。

    李月馳打量他的目光仍然溫柔,動作卻帶上一絲隱約的瘋狂,恍惚迷蒙之間,唐蘅有種自己是一艘木船的錯覺,他在暴雨的海面上搖搖晃晃,而李月馳是一次次將他托起又摁下的浪花。又或者李月馳終于露出他遮掩多年的圖騰,他是從列維?斯特勞斯書中走出的人,來自遠離現(xiàn)代文明的憂郁熱帶,雙眸野性而純真。

    唐蘅能感受到,李月馳總算敢于肆無忌憚地向他索取。這是不是世界上最奇怪的愛情呢?別人都怕得到不夠多,他們只怕對方不敢要。

    那么現(xiàn)在李月馳想要,他當然愿意給。

    結(jié)果就是腰酸背疼……李月馳起身向門口走去,把門打開一條窄窄的縫,唐蘅聽見他低聲說:“他還沒起……”

    “他沒事吧?!”蔣亞憂心忡忡地,同時帶了幾分愧疚,“那什么……昨晚我是不是刺激著他了?哎,我真不知道他在后面站著……要不,還是帶他去見見我說那個醫(yī)生?”

    李月馳說了句什么,唐蘅沒聽清,緊接著蔣亞又嚷起來:“不行!我不放心!我看看他到底怎么樣——”

    “我沒事……”唐蘅懶聲道。

    “兒子!”然而蔣亞已經(jīng)撲進房間,“你沒事——你這,這是什么?”

    他盯著唐蘅脖子上的紅印兒,滿臉茫然。

    唐蘅閉眼懶得看他:“你沒見過?”

    幾秒種后,蔣亞低聲罵了句「操」,扭頭看向李月馳:“昨天你不是說你倆現(xiàn)在是朋友么?!”

    “昨天是昨天……”李月馳冷靜道,“今天不是了……”

    “那你們現(xiàn)在……”

    “搞對象看不出來?”唐蘅被他嚷得腦仁疼,“滾出去等著,我待會就好。”

    蔣亞一步三回頭地走了,目光甚至有點遺憾,仿佛在后悔昨夜早早溜走。

    唐蘅揉了揉眉心,起身說:“不睡了……”

    李月馳湊過來,用額頭碰碰他的額頭,確認他沒有發(fā)燒。

    “難受嗎?”

    “還行,就是鼻子有點堵�!�

    “下午再出去吧,多睡會……”李月馳一邊說著一邊脫下外套,“我買了幾個包子,吃完一起睡。”

    有那么幾秒鐘,唐蘅不確定他說的「一起睡」是怎么個睡法。

    好在等他們再次躺下,李月馳只是在唐蘅嘴唇上吻了吻。

    唐蘅推他,含糊道:“小心把感冒傳染給你�!�

    李月馳湊過來又吻一下,帶著笑意:“沒事,現(xiàn)在傳回去了�!�

    這天下午,唐蘅從李月馳那要回了手機。

    他知道他或早或晚總得面對一些事,關(guān)機純粹是無可奈何的逃避,而此刻他好像忽然有了力量。無論結(jié)果有多壞,他確信在這個世界上,他不是孤零零一個人。

    李月馳和他共同面對這一切。

    手機開機,然后足足卡頓了十幾秒。

    微信,短信,郵件,未接來電……一條接一條,源源不斷地涌進來。唐蘅干脆把手機倒扣在桌上,半分鐘后,他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

    有47通未接來電,來自付麗玲。

    其次是蔣亞的19通電話。

    徐主任的8通電話。

    唐國木……唐國木只打過兩次,一次是他在高鐵上,一次是昨晚九點過。唐蘅冷靜地說:“鮑磊肯定去找他了�!�

    “他再打來怎么辦?”

    “暫時不管他……”唐蘅利落地把唐國木拖進黑名單,“下一個是誰?”

    李月馳正欲開口,房門被敲響。

    蔣亞走進來,舉著手機說:“安蕓回來了……”

    下午兩點半,一行三人乘坐二號線到達光谷。當年唐蘅離開武漢的時候,光谷尚是破破爛爛的城郊,連地鐵都不通。而現(xiàn)在,這里已經(jīng)成了武漢最知名的高科技園區(qū),唐蘅接過一張房地產(chǎn)廣告,見上面寫著:學在洪山名校,坐擁東湖風光,光谷華庭21008元㎡起售蔣亞嘖嘖道:“光谷的房子都賣這么貴了?我在虎泉那套是不是能賣個大幾百萬?”

    唐蘅愣了一下:“你那套復式還沒賣?”

    “是啊,之前本來想處理一下的,但是東西太多,我又懶得回國�!�

    “你的東西確實多�!�

    唐蘅記得蔣亞的那套復式公寓,光衣帽間就有兩個,塞滿各種潮牌。一樓還有間樂器房,專放蔣亞的架子鼓,印象里,至少三套。客廳有一組很長很寬的沙發(fā),那時他們?nèi)齻經(jīng)常在蔣亞家看電影,困了就胡亂睡在沙發(fā)上。

    蔣亞說:“得了吧,都是你們的東西好不好?”

    “我們?”唐蘅沒聽懂,“我和安蕓?”

    “你和李月馳啊!你們租那個破屋子,里面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全擱我那兒——”

    唐蘅猛地停下腳步。

    他先是看向李月馳,李月馳垂著眼,沉默。

    然后看向蔣亞:“什么意思?”

    “呃……”蔣亞忽然意識到什么,磕巴起來,“你,你不知道��?”

    “我們的東西,都在你家?”

    “是啊……這不是……當時李月馳交待我的�!�

    唐蘅定了定神:“什么時候?”

    蔣亞小聲說:“他給我做了畢業(yè)論文的數(shù)據(jù)分析,是安蕓把那個文件袋給我的……里面放了個紙條,寫著,叫我找時間把出租屋里的東西搬走,一件不落�!�

    唐蘅覺得自己的心被狠狠砸了一拳。

    “我以為你知道的……”蔣亞繼續(xù)說,“畢竟里面還有你的東西,我就那么搬走了,你沒發(fā)現(xiàn)?”

    唐蘅默然,半晌,他無聲地呼出一口氣。

    “我沒發(fā)現(xiàn)……”唐蘅低聲說,“那天之后,我沒再回去過。”

    “哪天?”

    “他捅唐國木那天�!�

    這次蔣亞也不說話了。

    “我是不是很沒用?我甚至都不敢回去看一眼,直到16年的時候我用google?map查了一下,才發(fā)現(xiàn)那邊已經(jīng)拆遷了。如果我早點回武漢,也許還能……”

    “別想了……”李月馳出聲打斷他,“都過去了……”

    “你知道它是什么時候拆的嗎?”

    “16年11月24號。”

    那時李月馳已經(jīng)出獄了。

    唐蘅心中忽然升起某種預感。

    他們站在光谷的街道上,四周車水馬龍,一旁西餐廳里傳出若有若無的柔和琴聲。而唐蘅耳畔,全是磚石轟然墜地的聲音。

    是他們擦得明凈如新的玻璃破碎的聲音。

    是他們踏過無數(shù)次的鐵梯折斷的聲音。

    是他們擰緊的螺絲釘滾動的聲音。

    是……

    唐蘅顫聲說:“拆遷那天,你是不是回去了?”

    分明是疑問句,他卻用了陳述的語氣,仿佛已經(jīng)有了答案。

    幾秒后,李月馳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雖然已經(jīng)猜到,但李月馳親自承認的時候,唐蘅還是有種呼吸凝滯的感覺。他不知道那時李月馳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目睹他們曾住過的房屋化作一片廢墟。

    那時李月馳剛出獄不久,前二十多年的人生盡數(shù)作廢。

    他有沒有感到后悔?

    那時他們已經(jīng)分開近五年,都以為余生再無相見的可能。

    他有沒有想念那些歲月?

    光是想象那灰塵四起、天地無光的畫面,已經(jīng)令唐蘅感到錐心刺骨。難以揣測親眼目睹那一切的李月馳是怎么捱過去的。是個悖論嗎——他怎么能鼓起全部勇氣,去迎接一副令他絕望的畫面?

    “唐蘅……”

    李月馳上前一步,用力掰開他握緊的拳,攥住他的手。

    “聽我的,不準想了……”李月馳凝視著他,目光非常篤定,“以后,我們有新的家。”

    作者有話說:

    注:列維?斯特勞斯《憂郁的熱帶》

    第95章

    撕裂

    三人到達茶舍的時候,安蕓已經(jīng)在那里等著了。她甚至沒有回家,碩大的拉桿箱立在身旁,襯得她身形很纖瘦。唐蘅站在包房門口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這個穿黑色套裙的女人真的是安蕓。

    六年沒見面,安蕓和蔣亞一個瘦了一個胖了,都不復當年。

    “來了……”安蕓看見他們,臉上沒什么表情,“進來坐……”

    “安——安蕓……”蔣亞抬了抬手,像是想拍她的肩膀,然而又把手收回去了,“你這還真是剛到��?”

    安蕓「嗯」一聲,目光在唐蘅臉上停頓幾秒,然后緩緩移開,與他身邊的李月馳對視。

    安蕓平靜地問:“你出來多久了?”

    李月馳回答:“兩年……”

    她笑了一下:“才兩年就來找他了?我真以為你能忍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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