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宋毅不與她目光對視。夾了元朝碟里剩下的餃子于自個盤中,便默不作聲的吃起來。
飯后,下人們將碗碟都拾掇下去,又上了各色點心和果品。
元朝伸著胖手就要去抓那大蘋果,被蘇傾給按了�。骸帮埡蟛豢闪⒓闯赃@些。待會再給你吃。”
宋毅凈了手,邊拿毛巾擦著,邊笑著說道:“你可不知,今個元朝可是鬧了大笑話了�!�
蘇傾看他。
他道:“今個圣上過來,她就來精神了,非要纏著圣上與她說話。這倒罷了,她還變本加厲的讓圣上抱著她,圣上沒法只得依了,卻沒料沒過上一會,便被這小胖墩坐的腿麻了�!�
說到這他自個先笑了:“還非要喂圣上吃肉。問她緣由,她便道圣上瘦瘦的,要吃的跟她一樣白胖胖的才好�!�
蘇傾聽了,不免失笑:“她見圣上不過寥寥幾回罷了,竟也還記得?”
宋毅挑眉,忍不住抬手輕揪了揪元朝的雙髻,笑道:“記得什么。她那是覺得圣上生的好看,這才非要纏著人家。小小年紀(jì),這就懂得美丑了�!�
蘇傾聽了,也只當(dāng)是笑話聽罷便過。
三月草長鶯飛,天氣一日暖過一日。
元朝天性好動,不似旁的女孩子文靜,壓根就是個閑不住的。這不天兒一暖和,蘇傾就不太能拘住她了,非要跳著高的要往外頭竄,說要尋哥哥弟弟姐姐妹妹的耍完去。
蘇傾被她鬧的沒法,又想著小孩子天性,總拘著也不好,遂應(yīng)允她每日可在外頭玩兩個時辰。宋毅也撥了一隊府兵隨身看護(hù),由那府兵頭領(lǐng)親自帶隊。
蘇傾這時候便會抽出時間去府外走走,多半時間會去茶樓聽聽?wèi)颉?br />
從前聽?wèi)蚴且粋滋味,現(xiàn)在聽又是一個滋味。
偶爾會遇到月娥,兩人就點壺茶相對而坐,吃著茶討論著戲曲,說著各自的見解。
元朝一出了她娘的管束范圍,就如脫韁的野馬般,蹦跶個沒邊了。她若餓了,就到正殿尋祖母去,吃飽喝足了就去偏殿尋兄弟姐妹玩。
明哥學(xué)業(yè)重,且多半時間在國子監(jiān),自是陪不了她玩�;劢阋泊罅耍扇绽锒喟胧窃谏铋|繡花縫衣,或作詩作詞,也自是與她玩不到一塊。唯有那虛長她一歲的晗哥,兩人年紀(jì)相仿,趣味相投,是能玩到一塊的好玩伴。
每日里,只要元朝一過來,晗哥就歡呼的跳腳出去,兩人就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相攜而出,然后就開始了抓魚,抓鳥,抓□□,爬樹,抽陀螺,打彈弓等等玩耍項目。
待玩夠了,兩人就拍拍手,由各家的奴仆帶著各自歸家。
田氏就惱火的發(fā)現(xiàn),她家晗哥每日里回來,或一身的濕,或一身的泥,或揣著個癩□□,或捧著個沾了鴨屎的蛋。更令她無法忍受的是,有幾次竟發(fā)現(xiàn)晗哥哭著跑回來,臉上還有淤青,一問才知竟是被那宋元朝給打的!
田氏的火騰騰的起,這不是欺負(fù)人嗎!
她想要去找大房算賬,可又懼于大房威壓,遂只能待他相公入京時期期艾艾的哭訴一番。卻怎料她家爺卻說晗哥這么大的小子卻跟妹妹打架,偏還打不過,丟人。
當(dāng)即是氣的她眼前陣陣發(fā)黑。
遂只能對晗哥耳提面命,日后斷不要再與那元朝來往。晗哥每每應(yīng)下,可第二日那宋元朝一來,他便立馬好了傷疤忘了疼,噌的下就往外頭竄,拉都拉不住。
二房的火氣蘇傾這邊自是感受不到。
因為元朝每次回來都是干凈清爽的模樣,而主事婆子受了他們大人囑咐自然不會多嘴,遂蘇傾也只當(dāng)那元朝去尋兄弟姐妹說話罷了,也沒怎么當(dāng)回事。
元朝越大越調(diào)皮。蘇傾漸漸就察覺出不妥來,她調(diào)皮倒也罷了,怎么這性子竟也十分霸道,頗有些唯我獨尊說一不二的小霸主模樣。
最令蘇傾直觀感受的是某日飯時,元朝嫌棄飯菜不合她口味,推碗甩臉子的,嘴里一個勁的嚷嚷著不吃這個不吃那個的。
旁邊的下人好生哄著,又問她想吃些什么,他們這就令膳房去做。
蘇傾哪里能瞧得元朝這霸道祖宗模樣,遂語氣就嚴(yán)厲了些,令她不許挑三揀四,拾了筷子繼續(xù)吃飯。
大概是從未見她娘這般嚴(yán)厲模樣,元朝又是傷心又是生氣,轉(zhuǎn)而遷怒旁邊的下人,又是吼著讓他們走開又是要抬手打的,看的蘇傾眼內(nèi)都要冒火。
宋毅在旁瞧著蘇傾似要動火氣,遂擱了筷子,看向元朝板著臉道:“元朝,你聽話,乖乖吃飯�!�
宋元朝驚呆了。往日里她爹爹最疼寵她不過,樣樣都是順著她的,如今竟為何也不與她站在一邊!簡直太委屈了!
于是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中,這位小祖宗就氣呼呼的跳下了椅子,然后往地上一趟,來回打著滾。
邊蹬腿滾著,邊扯著嗓子干嚎著,她不吃她不吃。
別說蘇傾了,宋毅腦門上的青筋也是噌噌的跳。
“跟誰學(xué)的這是!”
主事婆子聲如蚊蚋的回道:“晗哥在家里頭也是這般做派……”
宋毅黑了臉。
蘇傾提前體會了把什么是心肌梗塞。挽了袖子起身,咬牙:“今個誰都別攔我。”
宋毅瞧這架勢不對,忙拉過她胳膊:“孩子還小,說兩句就算了�!�
蘇傾甩開他,幾步來到那蹬腿翻滾的人跟前,居高臨下的盯著她,厲聲:“宋元朝,我數(shù)三個數(shù),你要不起來,信不信我揍你�!�
宋元朝硬氣的蹬腿哭嚎:“我不起!我不起!”
“一。”元朝依舊我行我素。
“二�!痹珊康穆曇舸罅�。
“三!”元朝心里有點怕,卻還是硬氣的不肯起。
三數(shù)一過,蘇傾就蹲下了身,伸手使勁將她小胖身子給提起。因那元朝可勁的撲騰,勁也足,蘇傾按不住就讓旁邊的主事婆子幫忙給按在她膝蓋上,然后對著她屁股就揍起來。
“還敢不敢有下次了?”
元朝大哭:“我不痛!我一點也不痛!”
蘇傾氣的喲,又暗恨自己管的太晚了些,導(dǎo)致如今這元朝養(yǎng)成了霸王性子倒也罷了,就只差養(yǎng)成個又賴又混的女紈绔。
晚間的時候,蘇傾輾轉(zhuǎn)反側(cè)的睡不著覺。
宋毅將她從身后抱過,問:“還在想元朝的事?小孩子調(diào)皮些不算什么,等大些知事了,便會令人省心的�!�
蘇傾在前世時見多了家長無原則寵溺孩子,最終導(dǎo)致孩子長歪的例子,再想如今元朝,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個中弊端已初見端倪,心下便有幾分愁緒。
“元朝如今也四歲了,算來也不小了,是不是該啟蒙了?”
宋毅聞言輕笑:“平日里你不是教她背些《三字經(jīng)》《千字文》什么的,這個年紀(jì),也用不著學(xué)過多。要不,先去宮里頭請個嬤嬤且先教教規(guī)矩?”
“不要嬤嬤�!碧K傾想也沒想道,又補充道:“還是請個正經(jīng)先生吧。教些學(xué)問,不求她能如男兒般立學(xué)立身,但求能知書明理。”
宋毅想了想,道:“成�!�
五歲時候的元朝十分清楚的表達(dá)自己的意愿。因隨著先生做了一年的學(xué)問,肚子里有了些墨水,有時候說話還能引經(jīng)據(jù)典,說的一套一套的,中氣又十足,稍不注意就能被她的話帶著跑。
不過一成沒改的是她閑不住的性子。現(xiàn)在她已不滿足于在國公府內(nèi)玩耍,時常與那晗哥琢磨著如何偷溜出府去,當(dāng)真是想出了各種花樣�?傻降资悄切└吹木o,沒讓他們二人得逞。
這日見了她爹牽了馬要出府,應(yīng)是要到馬場去賽馬,便一個勁的嚷嚷著她也要去。
“那不成�!彼我愫鍎竦溃骸澳氵小,不能去。”
元朝扯著韁繩不依不饒:“可是晗哥說了,二叔會帶他去馬場�!�
宋毅就笑道:“不成不成,你們不同。你姑娘家家的,學(xué)騎馬不好�!�
元朝不服氣道:“姑娘怎么啦,他還打不過我呢。”
宋毅啞然失笑。
元朝遂仰著頭看他:“我是護(hù)國公府家的姑娘也不成嗎?”
宋毅失笑,還要再勸,卻又聽她問:“國舅爺家的呢?兵馬大元帥家的呢?”
宋毅就將她一把給抱上了馬,道:“成!只要是我宋毅的閨女,想做什么,都成!”
元朝是于午后騎著小馬駒回來的。
火紅的馬駒,張揚的發(fā),腰間別著把小木劍,若忽略那張白胖胖的臉蛋,打遠(yuǎn)一瞧,當(dāng)真是威風(fēng)凜凜。
“娘!”見著蘇傾出來,元朝就踩著蹬要下馬,宋毅在旁伸手抓緊她些,令她穩(wěn)當(dāng)下來。
元朝蹬蹬蹬跑到蘇傾跟前,然后從袖口里掏出一支桃花來,努力擎到她面前:“娘,送給你!”
徐徐的暖風(fēng)吹拂過來,陣陣桃花香氣襲來,清香裊裊,沁人肺腑,也熏醉人眼。
蘇傾的面上綻出緩緩的笑意來。她接過那枝桃花,摘下一朵插在鬢間,微側(cè)著頭問她:“這樣可好?”
元朝左看右瞧,用力點點頭,又道:“若再插上一朵會更好�!�
說著就用手掐了一朵開的熱烈的桃花,踮起腳要去給她戴。蘇傾就忙彎身,任由元朝給她鬢間戴花。
宋毅立在暖風(fēng)中笑看著這一幕,覺得春日正濃,時光正好。
七歲的元朝與宋毅的模樣愈發(fā)的相像。
如今的她多了一項愛好,那便是學(xué)她父親走路,說話,皺眉,冷笑。
知道晗哥最怕他大伯父,元朝就壞心眼的每每去嚇?biāo)蚶溲蹝咚�,或冷笑著壓著嗓子喊晗哥,每次都會嚇的晗哥一個哆嗦,真是百試百靈。
二人從小玩到大,情分自非比尋常。如今府內(nèi)玩耍早就無法滿足他們二位主,日常除了去馬場遛馬外,便是騎馬出府游玩,近乎是逛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使得京城百姓近乎沒有不知他們二位的。
近來他們又多了個愛好,去廣和樓,聽?wèi)颉?br />
☆、金屋藏
蘇傾從未見過宋毅對元朝有過這般疾言厲色的時候。
“知錯了沒有!”
“我沒錯!”
父女之間爭鋒相對的問答完畢,
一聲重重的戒尺落肉聲在元朝的掌心響起。
蘇傾望著那道道青痕觸目驚心的掌心,只覺得目刺心錐,
呼吸都開始不通暢起來。
“爹再問你一遍,
你錯沒錯?”
“沒錯!我沒錯!”
元朝流著淚扯著嗓子大喊,任憑她父親如何喝問,
如何懲責(zé),硬是挺直了脊背梗了脖子,不肯松口認(rèn)錯。
宋毅怒火高熾:“你沒錯?你還敢說你沒錯?”
蘇傾心疼元朝,
怕他盛怒之下沒分寸,遂欲伸手拉他:“或許元朝有什么緣由也說不準(zhǔn)。你且消了氣,聽聽孩子怎么說�!�
宋毅在氣頭上哪還聽得進(jìn)去,遂道:“你且進(jìn)屋去,這事你先甭管,
爺今個還真得治治她這無法無天的性子!”
說著,
便喝問元朝:“廣和樓是個什么地,
你心里當(dāng)真沒數(shù)?宋元朝,你猴精似的,你敢對爹說你不知那是個什么地?”
元朝仰著頭大聲道:“是戲院!那又如何!”
“戲院,
對戲院�!彼我惚凰@話氣的嘴角都有些哆嗦:“那是三教九流的地方!你還理直氣壯的說那又如何!平日你如何肆意妄為爹都可任你,但是,
戲院那般藏污納垢之地,
你竟如何敢去!那里,豈是你一個姑娘家能踏足的?你名聲還要不要了?你讓世人如何背后議論你?你又要讓未來的夫家如何看你!”
宋毅正怒氣滔天,并未察覺他這話一出,
蘇傾神色一呆,伸出去的手慢慢垂了下來。
元朝聽了這話,又急又憤又忍不住的委屈,不由揚高了聲大喊:“姑娘家又怎么了?憑什么姑娘家進(jìn)去就要被人說三道四的!我不服!男兒能做的,為什么我們女兒家不能做!我不服,不服!”
三個不服,一聲重過一聲的砸在蘇傾耳膜,心底,振聾發(fā)聵。
“你不服?”宋毅脫口怒聲:“這就是世俗,這就是世道!豈容你不服!”
元朝被他訓(xùn)得大哭,最終怒吼了聲‘我還是不服’,便哭著跑了出去。
宋毅使了眼色,福祿等人忙緊隨著追了出去。
煩躁的捏了捏眉間,他轉(zhuǎn)身欲邁步進(jìn)殿,卻猛地見到蘇傾正于他不遠(yuǎn)處背對著站著,肩背微微輕顫。
宋毅一驚,忙過去伸手?jǐn)堖^她,低頭見她面色蒼白如紙,急問:“可是剛嚇著你了?”
“沒事�!碧K傾勉強定了神,道:“我緩過一陣便好�!�
晚膳的時候,元朝還在鼓氣不肯過來吃飯,宋毅就囑咐人另外做了些她愛吃的幾樣小菜,讓人端去了她屋里。最后,又囑咐了下人,莫忘了給她上藥。
飯桌上便只剩下他跟蘇傾相對而食。
夾了道她素日最合她口味的素菜于她碗中,他緩聲道:“小時候無法無天如何都使得的�?扇缃袼计邭q了,是大姑娘了,再過上幾年功夫都可以相看人家了�?v然咱府上門第顯赫,任旁人哪個也不敢明面上說三道四,但總歸是人言可畏,得顧忌些的�!�
蘇傾夾過菜,默然的垂眸吃著。
他便又夾了筷給她,笑道:“這泥猴這兩年跟著爺練習(xí)武藝,身子骨也十分強勁。區(qū)區(qū)幾戒尺,便是看著嚴(yán)重些罷了,其實不傷筋不動骨,隔一日就無礙了。況爺下手有數(shù),你且將心安下便是�!�
蘇傾似有若無的應(yīng)了聲。接下來卻也沒吃過幾口飯,擱了筷子,就洗漱去了。
宋毅瞧她心情不佳,他便也沒了用膳的心思,讓下人將飯菜一概都拾掇下去。
晚間,蘇傾在里側(cè)面壁而臥,宋毅幾次與她說話,她都默無所答。
當(dāng)是還在氣他白日懲戒元朝之事,便有些無可奈何的搖頭失笑。伸臂將她整個人圈入懷中,他低聲哄道:“罷了,大不了爺日后只罰她不許吃肉,戒尺什么的,不打了便是�!�
說到這,他還調(diào)侃了聲:“你這還真是,只準(zhǔn)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依舊沒聽到她的回應(yīng)。
宋毅也沒多想,只當(dāng)她這是心疼孩子,心道待明個讓那元朝在她跟前多晃晃,見著孩子蹦跳的歡暢,顧忌她這氣便就消了。
遂抱著人便要睡去。
半夢半醒之際,他突然聽得懷里人似自語般道了句:“元朝七歲了�!�
他順勢收緊臂膀?qū)⑷藬埦o了些,猶帶些睡意的隨口應(yīng)道:“是七歲了,都要長成大姑娘了�!�
“是啊,是要長大了�!彼曇艉茌p,似悵似惘,自語般喃喃:“時間過得真快……太快了�!�
聽出她話中的失落,他就睜了眼,撐起半身探向里側(cè)看她,笑問:“怎么了,竟這般多愁善感的。可是想到將來元朝出嫁,你這是不舍了?放心,少說也得十四歲左右相看人家,定下后還得再待上個一兩年才成親。你若舍不得,咱家姑娘就不急著嫁,多留兩年,拖到十八歲也成�!�
十八歲……蘇傾無聲默念,有些失神。
宋毅見她這會沉默,還當(dāng)她在兀自傷感,正欲再開口說勸,卻冷不丁聽她道——
“你這府上……也是時候該有個正經(jīng)的主母操持了。”
宋毅所有的困意頓時煙消云散。
“你這是何意?”他目光緊緊將她攫住,心跳如擂鼓,卻也不敢輕易判斷她所說意思是否是他所想那般。
蘇傾沒有看他,眉睫微垂,那近乎淡到無色的唇瓣輕啟,寥寥幾字卻清晰入耳:“宋毅,你娶妻罷�!�
字字猶如轟雷,炸的宋毅近乎目眥欲裂!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粗重的喘息數(shù)聲罷,他猛地翻身而上,掌心掐著她的臉頰迫她抬起,低頭湊近切齒發(fā)問:“娶親?娶誰?蘇傾,你想讓爺娶誰!”
蘇傾被迫仰頭與他對視,大概是他的力道令她有些難受,臉龐遂帶出幾分蒼白:“你該娶妻的。宋毅,你宦海沉浮這么多年,當(dāng)比任何人都明白,既然已坐到今日這個位置,若無后將會意味著什么。護(hù)國公府需要一位操持內(nèi)務(wù)的正經(jīng)主母,你更需要一位替你延續(xù)香火的妻子。元朝她……也需要能教導(dǎo)她世家大族為人處世、給她身份增持光環(huán)的嫡母,需要兄弟給她撐腰做她后盾……”
話未盡,宋毅已聽不下去,怒聲質(zhì)問:“你還提元朝?要不要爺這就將元朝叫過來,問問她要不要旁的人做她嫡母!”
“宋毅!”蘇傾猛地抬眼:“你清醒些罷。你明知道的,你明知道的!”說到這,她漸紅了眼圈:“元朝她漸漸長大了,處在這個世上,她便要遵守這個世道的規(guī)則,容不得她說要還是不要。你也甭說要我做她嫡母之類的話了,我是不會的,更不能!我要讓元朝坦坦蕩蕩的于這世間,絕不容許任何人有機會向她潑臟水,攻訐她,詆毀她,傷害她!所以宋毅,你也不用拿元朝來激我,元朝陪了我七年,我已知足了。日后我如何都成,只要我的元朝能一生無憂的立足這世間!”
說到這,蘇傾落了淚:“所以,也還請你另娶賢惠之妻,讓元朝,認(rèn)她為母……”話至此,她已心如刀割。
宋毅又怒又痛。
他不免想起她自生了元朝后,蓄了發(fā),褪了僧衣,換上他給備上的簪環(huán)衣履,此后將那佛珠佛經(jīng)等物一概壓于箱底。筆墨皆都塵封,更別提趕牛車,便是偶爾幾次悶了出府去茶樓,也都是輕車簡從,大抵都是低調(diào)的躲著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