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他知道賀蔚是受父母之命回首都養(yǎng)傷的，但看樣子好像越養(yǎng)越傷了。
抬起纏著繃帶的左手腕看了看，賀蔚回答：“扭傷了�！�
“骨科在四樓�！�
“嗯，剛從四樓上來。最近牙疼，順便來做個檢查�！辟R蔚笑笑，“池醫(yī)生現(xiàn)在有空嗎？”
“做檢查的話找我同事，我等會兒要跟一臺手術(shù)。”
“不是找你做檢查，是有別的事�！�
池嘉寒沒說什么，往辦公室走，賀蔚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池嘉寒的后腦勺有種毛茸茸的質(zhì)感，賀蔚一直看著。
到了辦公室，賀蔚靠在門邊。池嘉寒套上白大褂，將通訊器別在胸口，然后站到賀蔚面前，抬起頭，問：“什么事？”
賀蔚垂眼與他對視片刻，從警褲口袋里拿出一只精美的粉色信封：“前兩次來你都不在，所以今天又把它帶來了�！�
池嘉寒沒有要伸手接過的意思，有些冷淡地問：“什么東西？”
賀蔚注視著他，像不動聲色的觀察。最后他咬了下舌尖，露出一個還算輕松的笑，用不太正經(jīng)的語氣說：“結(jié)婚請柬�！�
很明顯的，池嘉寒怔了怔。
“之前都沒聽說過賀隊要結(jié)婚了�！被剡^神，池嘉寒不再看賀蔚，目光落在alpha拿著請柬的那只手上，變形的無名指、只剩一半的小拇指指甲蓋。他不咸不淡地說，“恭喜�！�
“是的，所以請池醫(yī)生替我保密�！辟R蔚輕輕晃了一下信封，“你會來嗎？”
池嘉寒在短暫沉默后抬手接下請柬，信封很硬，能摸到里面有一張更硬的卡片。
“不會。”他回答。
下了直升機后駕車半個多小時，陸赫揚和宋宇柯來到鄰市的一個小區(qū)。小區(qū)的房子有些舊了，但各方面設(shè)施和安保條件并不比高端住宅區(qū)差，大多是政府員工或部隊軍人的家屬在這里居住。
還沒有開到，隔著遠(yuǎn)遠(yuǎn)的距離，已經(jīng)有一老一小等在路邊。宋宇柯停下車，將后座的幾大盒禮物拎下來，跟在陸赫揚身旁，走上前。
“阿姨，很久沒見了�！标懞論P微微俯身，握住俞芳的手。
“長大了，長大了。”俞芳滿眼笑意，“有什么事在電話里說就好了，還大老遠(yuǎn)地跑一趟，多辛苦。”
“本來就打算來看看您�！标懞論P看向一旁拽著俞芳衣角的小女孩，問，“您孫女嗎？”
“對，六歲了，在首都上學(xué)，今天周六，所以來我這邊玩玩�！庇岱寂呐呐⒌募�，“安安。”
安安并不認(rèn)生，對陸赫揚說“叔叔好”。
陸赫揚摸摸她的頭，宋宇柯蹲下去，把一盒禮物遞給她：“叔叔陪你玩好不好？”
安安仰頭看俞芳，得到奶奶的同意后，她接過禮物，說‘謝謝’，又說‘好’。
“還帶這么多東西來�！边M客廳后，俞芳端了兩杯水放到茶幾上，“上校您坐�！�
“叫我赫揚就好�！�
等宋宇柯放好禮盒，帶著安安去了花園玩，俞芳才說：“你那年出事之后就沒再回家，沒過多久我和其他幾個保姆就被安排退休了，一直也不知道該怎么聯(lián)系你，后來聽說你去了軍校，我才放心了點，想著你身體肯定沒什么大問題了�！�
她有些不確定，問：“赫揚，你其實也不記得我了，是嗎？”
“有模糊的印象，但具體的記不清�！标懞論P說。
俞芳點點頭：“我想也是這樣的，不是每個人都能在你醒來之后就立刻見到你，一旦過了那個時候，就很難再想起來了�！�
她站起身，去樓上拿了一個小盒子下來，重新坐到沙發(fā)上。
“當(dāng)時你住院的時候，有一群人到家里搜了你的房間，保險柜也打開了，把里面的一些文件資料帶走了。還有些東西，他們可能是覺得沒有用，就扔在了垃圾桶里�！庇岱枷崎_盒子，“我想，如果沒用的話，你怎么會放在保險箱里呢，我就偷偷把它們撿起來了�！�
盒子里是幾張電話卡，一只舊舊的劣質(zhì)手環(huán)，以及一個很小很普通的藍(lán)色首飾盒。
陸赫揚看了盒子幾秒，沒有動。他問俞芳：“阿姨，您還記不記得，我高三過生日的時候，除了賀蔚和昀遲，還有其他人去家里嗎？”
“有的，一個跟你們差不多年紀(jì)的alpha。”俞芳稍一回憶就想起來了，“我印象特別深，因為平常只有賀家和顧家的兩個小孩來，你從不帶別的朋友到家里，而且那天晚上雨很大，那孩子臉上還有傷，我記得非常清楚�！�
“他被雨淋得厲害，你讓我煮了姜湯，后來他在客臥里過了一夜。我本來還擔(dān)心會有人在查過監(jiān)控之后找我問情況，不過倒是沒有，挺奇怪的�！�
“上校�！彼斡羁虑昧饲么箝T，“那邊說會議提前了�！�
“好的�！标懞論P站起來，“我先走了，下次再來看您�！�
“快去吧，別耽誤開會�！庇岱及押凶又匦潞仙�，遞給陸赫揚。
走出大門，安安拿著玩具跑到俞芳身邊，陸赫揚朝她揮揮手，安安就說：“叔叔再見�！�
俞芳似乎有話想說，躊躇著。在陸赫揚上車之前，她終于忍不住問：“赫揚，不知道方不方便問你，青墨她……”
陸赫揚停住腳步，手搭在車門上，回過身，對俞芳笑了一笑：“姐姐她很好，請您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庇岱寂呐男乜冢媪丝跉庑ζ饋�，“都沒事就好。”
回去的路上，見陸赫揚在看盒子里的東西，宋宇柯邊開車邊問：“是您小時候的玩具嗎？”
“不是�！标懞論P打開首飾盒，盯著看了會兒，回答，“是物證。”
周六下午，黃隸嶺給許則打了不下三個電話，叮囑他一定要記得按時赴約，最好能去市政府門口接一下阮淼，以便于在吃飯前的路上互相先熟悉熟悉。
“我等會兒叫人把車子開到195院，然后你開著去接人，知道了嗎？”
“不用的，我問朋友借一下就好，謝謝老師�！�
“也行也行，時間差不多了就可以出發(fā)了，阮淼那邊五點下班，你知道的吧？”
黃隸嶺可能也是第一次做媒人，語氣里竟然有一絲忐忑。
“嗯，知道的。”許則回答。
實際上中午的時候池嘉寒就把車鑰匙扔在了許則辦公桌上，并對他說：“昨晚剛精洗了一遍，油也加滿了�！�
不等許則說什么，池醫(yī)生冷漠道：“我知道你會答應(yīng)去吃飯是為了什么，但沒辦法，一想到這是你這么久以來第一次相親，我還是覺得很爽�！�
爽到甚至想給陸赫揚打個匿名電話——又考慮到陸上校畢竟是失憶人士，池嘉寒最終沒有那么做。
四點半，許則給阮淼發(fā)了消息，說自己會去市政府門口等她，阮淼沒有推辭。約定好之后許則收拾東西，換掉白大褂，簽退下班。
從195院到市政府的這段路比較空，許則很快就開到了。因為是池嘉寒的車，感應(yīng)桿識別車牌號后自動放行，許則將車停在門口的空車位上，旁邊是幾輛軍用車。
將近五點時，許則下了車。邁上臺階，他看到大廳里有不少人往外走，并不是普通政府人員，應(yīng)該是領(lǐng)導(dǎo)們剛結(jié)束會議。許則往旁邊讓了讓，等人走得差不多了，他才重新走向大廳，不料卻與一個omega正面相撞。
omega‘哎呀’了一聲，懷里的資料掉在地上，許則立即說‘不好意思’，然后蹲下去撿。
“許則？”
抬頭，許則發(fā)現(xiàn)自己撞到的就是阮淼。阮淼高中時也在預(yù)備校就讀，高三之前，還沒有分班的時候，她和陸赫揚曾是同班同學(xué)。
“有沒有哪里受傷？”許則將文件都撿起來，“不好意思，我沒有看路。”
“沒有，沒事的，我自己走得太急了�！比铐祵㈩^發(fā)別到耳后，接過文件，“你等我一下，我把資料整理整理。”
她的包包掛在手臂上，看起來有點不方便，許則伸出手：“不介意的話我?guī)湍隳冒��！?br />
“好呀，謝謝�！比铐蛋寻o許則。
聽到大廳里又傳來腳步聲，許則用指尖在阮淼的手肘位置帶了帶，示意她往旁邊走一點，同時說：“不著急的話，去車上整理也可以�！�
阮淼跟著往他身邊靠了點，她對許則笑了一笑，晃晃手中的文件夾：“沒關(guān)系的，已經(jīng)好了。”
兩人一起走下臺階，許則幫阮淼打開副駕駛車門，阮淼正要上車，一抬眼卻忽然愣了下：“那是陸上校？”
許則整個人頓了頓，回過頭，看見陸赫揚戴著訓(xùn)練帽，與幾位軍官站在旁邊的那輛軍用車前。他才意識到剛剛大廳里是陸赫揚他們，下臺階的時候也一直在身后。
其他人和陸赫揚道別后各自上車離開，宋宇柯對許則打了個招呼，接著上了駕駛座等陸赫揚。
不知道陸赫揚為什么一直看著自己，并且不說話，帽檐的陰影擋住他上半張臉，表情不明，就這樣好幾秒，許則先開口：“上校�！�
“許醫(yī)生來這里辦事？”陸赫揚問。
“不是。”許則搖搖頭，“來接朋友�！�
或多或少對陸赫揚失憶的事情有一些了解，知道他應(yīng)該不記得自己，阮淼便對許則說：“許則，包給我吧，我在車上等你�！�
“好�！痹S則將包還給阮淼，并替她關(guān)好車門。
陸赫揚語氣平常：“是要去吃晚飯么�！�
“是的�！痹S則回答。想到有兩個人正在等著，他感到不太自在。許則發(fā)覺自己和陸赫揚相處也是有舒適區(qū)的，不管是以前還是現(xiàn)在，相對小一些、安靜一些、沒有其他人在場的環(huán)境，會讓他輕松點。
所以許則說：“如果沒有什么事，我們就先走了�！�
陸赫揚淡淡笑了下：“路上小心。”
去餐廳的途中有些堵，阮淼便開啟話題和許則聊天。
“陸上校，他是還記得你嗎？”
“不記得�！痹S則說。
“剛剛看你們的樣子，我以為他還記得你。這么久沒見，感覺你們好像有變化，又沒怎么變�！�
“高中的時候，你認(rèn)識我嗎？”許則不太確定，聽阮淼的話似乎是對自己有印象，但許則不記得自己和阮淼有過交流。
“認(rèn)識啊，s級又不多，在一個學(xué)校里，總是會碰到的。那時候你身上經(jīng)常有傷，也不跟人來往，好像只和池嘉寒關(guān)系好一點�！�
“陸上校的話，雖然當(dāng)時不知道他家里的情況，但他和顧昀遲關(guān)系很好，所以能猜到大概是什么背景，感覺是沒什么壞習(xí)慣和不良嗜好的小孩，好像也不太喜歡跟人來往�！比铐迪肓讼�，“他的變化比你大一點，可能是當(dāng)了軍人的緣故，看人的時候像在審問�！�
這方面的變化許則反而沒有太明顯地感覺到，大概是因為他高中時期就已經(jīng)被陸赫揚審問過很多次。
“你也不要有壓力，就當(dāng)是和以前的校友吃個飯。”阮淼聳聳肩，對許則笑，“你看起來就是只對學(xué)習(xí)和工作感興趣的人，讀博之后肯定更忙。”
準(zhǔn)備好的措辭被對方心照不宣地揭過，許則不知道要說什么，他轉(zhuǎn)頭對阮淼也笑了一下。
吃過晚飯，許則送阮淼回家，又把車開到池嘉寒的小區(qū)，將鑰匙送上樓。
“說說，你是怎么拒絕的�！背丶魏е空硗嵩谏嘲l(fā)上。
“我沒有拒絕。”
“我就知道�！背丶魏蛄藗�哈欠，“畢竟一般人跟你多聊兩句就會發(fā)現(xiàn)你是機器人的事實，哪里需要你拒絕�！�
“你去睡吧，我先走了�！痹S則說。
“不送�！背丶魏抢燮た丛S則離開。
地鐵站離公寓只有幾分鐘路程，太陽穴漲漲的，許則摘掉眼鏡。快走到公寓大門口時，阮淼打電話過來，問他到家沒有。
“剛到�！�
“那你早點休息，今天和你吃飯很高興，�！�
許則認(rèn)為‘高興’這兩個字應(yīng)該是阮淼善意的安慰，他也說：“�！�
掛掉電話，許則走上臺階。大門頂部的燈好像壞了幾顆，門邊的位置暗暗的，加上許則沒有戴眼鏡，以至于走得很近了，他才發(fā)現(xiàn)門邊的信息宣傳易拉寶旁站了一個alpha。
在昏暗中安靜地看著對方的輪廓半晌，許則確定又不確定。
“上校？”
第85章
奇怪的是叫出‘上校’兩個字后許則完全確認(rèn)了站在那里的是陸赫揚，雖然對方并沒有回應(yīng)他。
又等了幾秒，還是沒得到應(yīng)答，許則戴上眼鏡，有點擔(dān)心地往前靠近兩步——看得更清楚了，陸赫揚左肩靠著墻，微微歪頭直視過來。
有很淡的酒味，融在陸赫揚的信息素里，許則的手伸到一半又縮回，他不清楚陸赫揚是不是喝醉了，醉到什么程度，不敢輕易去碰。
“上校�！痹S則又叫了一次，他問，“是喝酒……”
陸赫揚忽然抬起手，指尖擦著許則的臉，一直摸到耳后。他的手很大，掌心有點熱，完全地包裹住那半邊臉頰，大拇指指腹在許則的眼下蹭了蹭。
沒有問完的問題就此被打斷，許則發(fā)不出聲音，同時要極力控制才能保證自己不會倒吸一口氣。這瞬間他產(chǎn)生一個十分荒誕的念頭，他想陸赫揚是不是記起來了。
如果沒有記起來，那么許則希望這一秒他們是在七年前那個舊小區(qū)沒有燈光的樓道里。
許則原本從不做回到過去的幻想，現(xiàn)在是最好的，貧窮、束縛、威脅，都沒有了。很辛苦地走到今天，不應(yīng)該總是回看。
但為什么當(dāng)下會有這個想法——大概是陸赫揚這樣觸碰他的時候，許則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有多想被記得。
十秒，也可能是十五秒，陸赫揚放下手。
“許醫(yī)生�！彼@么叫許則，過后卻沒有其他的話。
已經(jīng)戴上眼鏡了，可許則覺得自己又回到了看不清的狀態(tài)里。他動了動僵硬的指節(jié)，甚至忘記回答，而是繼續(xù)那個沒有問完的問題：“是喝酒了嗎？”
“飯局上有很多軍區(qū)的長輩�！标懞論P說，“所以喝酒了。”
所以剛才的動作也變得可以理解，許則很慢地點了一下頭，問：“怎么站在這里？”
“等你�！�
“等了很久嗎？”許則永遠(yuǎn)關(guān)心這個。
“很久�！标懞論P完全沒有要客氣客氣的意思，“沒有想到你會那么晚回來�！�
“吃完飯送朋友回家，又去另一個朋友家還車，所以會晚一點�！痹S則解釋完，又問，“上校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可能是因為知道陸赫揚喝了酒，也可能是光線暗，總之現(xiàn)在是許則的舒適區(qū)，他很少見地、直白地看著陸赫揚的臉。
陸赫揚同樣看著他，過了會兒，才回答：“來拿徽章�！�
有些始料未及，但許則沒有問是要把徽章永久地收回還是暫時地拿去用一下，那本來就是陸赫揚的東西。
“好。”為了讓陸赫揚少走幾步路，許則提議，“我上樓去拿下來給你�！�
“我渴了�！标懞論P說。
許則猶豫片刻，不太確定地問：“要去我房間喝杯水嗎？”
“嗯。”陸赫揚依然沒有要客氣的意思，直起身。
許則先是往后退了一步，確認(rèn)陸赫揚可以自己站穩(wěn)后，才和他一起走進大廳。
或許是錯覺，許則覺得和陸赫揚的身體距離比平常要小一點，并肩走的時候，兩人的手背時不時會碰到。為了防止陸赫揚感到不舒服，許則刻意將距離重新拉開小半步。
電梯里，許則斟酌再三，說：“可以提前給我打電話的，我早點回來，你就不用等那么久了�！�
陸赫揚回答：“不想打擾你約會�！�
“不是約會�！弊约汉腿铐抵g那種不太熟的樣子除了剛交往就是在相親，陸赫揚或許也看出來了，許則于是誠實道，“算是……相親。”
實在找不到合適的形容，本質(zhì)上也確實是一場無果的相親�？紤]到陸赫揚對這種閑事大概不會有什么興趣，許則便沒有細(xì)說，用“相親”兩個字籠統(tǒng)地概括。
從電梯門模糊的鏡面里，許則看到陸赫揚只笑了下，并沒有對此評價什么。許則心里有種不太能形容的怪異感，陸赫揚像往常一樣平靜，可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樣，無法準(zhǔn)確描述，許則依然將這歸為自己的錯覺。
門鎖早就修好了，許則按指紋解鎖，先一步走進房間，把燈按亮，然后轉(zhuǎn)身拉開門，請陸赫揚進來。
整個過程還沒有結(jié)束，那顆不久前才亮起的燈斷電般驀地滅了，只剩走廊的光亮透進來，不過很快也消失了——陸赫揚拉下許則扶在門框上的手，將門關(guān)上，隔絕一切光線。
不是停電，因為許則聽到了開關(guān)被摁掉的聲音，啪的一下。是陸赫揚關(guān)的燈。
為什么要關(guān)燈——許則來不及問。陸赫揚握著許則的手腕壓近他，另一只手摘掉他的眼鏡，將鏡腿夾在指間，隨后那只手扣住許則側(cè)腰，推著他往后靠在門背。
沒有給許則留任何反應(yīng)時間，陸赫揚低頭親下去，貼著許則的唇，舌尖頂開他的齒關(guān)。
身體像被瞬間清空，只剩一顆心在猛跳。強烈的被主導(dǎo)與壓制的窒息感，迫使許則本能地張開嘴，完全被動地接受，在嗡嗡耳鳴中聽到黏膩的水聲，以及缺氧過度后終于反應(yīng)過來還可以用鼻子呼吸時急促的鼻息。他曾經(jīng)和陸赫揚接過很多次吻，大多是平和的、不算激烈的，又也許是實在過去太久，使得這一刻仍然十分陌生。
許則在黑暗中茫然地睜著眼，他懷疑外面下雨了，怎么聽見雨聲，像多年前在大雨滂沱中送一份生日禮物，離開時被拽住，背靠著濕淋淋的樹干，一把傘籠住兩個人，他第一次和陸赫揚接吻。
可能是做夢，或者其實喝了酒的是自己，許則這樣放棄地任抓不住的意識徹底消失，閉上眼睛，把頭仰起來一點，嘗試著回應(yīng)。
在許則生疏地迎合上來時，陸赫揚的手緊了一緊，纏著許則的舌尖更深地吻進去。許則漸漸感覺到痛，發(fā)出點含糊的呻吟，不知道是嘴唇還是舌頭被咬破了，有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彌漫。他想抱一抱陸赫揚，腰或者脖子，但一只手被禁錮著，另一只手用力反摁在門上，許則擔(dān)心自己一旦松手，整個人就會滑下去。
很久后，陸赫揚稍稍抬起頭，兩人的唇分開，面對面喘氣，各自的信息素掙脫手環(huán)的制約，沖撞相克的同時又糾纏。只短暫地停了停，陸赫揚重新親上去，動作輕緩了一點，吮著許則唇角的傷口，碰他的舌尖。
直到親吻徹底結(jié)束，許則的呼吸還是哆嗦的，他試圖看清陸赫揚的表情、眼神，可是太黑了，不能分辨。
“你喝醉了嗎。”許則的嗓子有點啞，像問句，更像陳述——你喝醉了吧。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理由，除此之外沒有別的。
“回首都之后，我見到很多以前的人�！标懞論P答非所問，聲音依然是冷靜的，他說，“每個人都不例外地會問我，是不是不記得他們了。”
“只有你不問�！标懞論P的手一點點往上移，從許則的手腕伸進他挽了兩圈的襯衫袖子里，一直到手肘。他問許則，“為什么。”
“高三的時候……最后一次在醫(yī)院門口見到你，就知道你已經(jīng)不記得了�！敝皇潜幻耸直郏S則卻后背打顫，連帶著說話都輕微發(fā)抖，“再問一遍，也不會有什么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