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結(jié)婚的噩耗
這個故事要從夏日的某一天開始說起。
孟為魚因為車禍,在醫(yī)院的單人病房住了整整兩天。據(jù)說是有輛車突然逆向快速行駛,導(dǎo)致了連環(huán)車禍,孟為魚是那個被卷進事故的倒霉鬼之一。他醒來后,護士和他說,他算是比較好運的了,在事故現(xiàn)場的邊緣,受的傷沒有大部分人嚴(yán)重,只是翻車砸了幾圈。
孟為魚穿著病號服,手臂和半張臉纏著繃帶,轉(zhuǎn)過頭,看著窗外綠油油的樹葉。屬于南方夏天特殊的熱風(fēng)吹拂而來,他細(xì)軟的頭發(fā)隨風(fēng)飄起,美麗的臉蛋因他茫然的眼神而顯得楚楚動人。
他的結(jié)論和護士不一樣,他覺得自己受傷挺嚴(yán)重的。
“我們已經(jīng)聯(lián)系你的家人了,這是你之前身上的東西�!弊o士把裝在透明文件袋里的物品交給他,“你暈過去期間,似乎有人一直給你打電話和發(fā)信息。之前醫(yī)院在忙,加上你的手機沒電了,所以最后是警方聯(lián)系了你的家人,并且說明了情況。他似乎在國外,聽到消息后已經(jīng)立刻趕回國,今天就會來接你了�!�
“家人?”孟為魚瞇起眼睛,更加疑惑不解。
護士看到他的模樣,終于意識到不對諵沨勁了,她好奇地伸出手,在孟為魚的眼前晃了晃,測試他眼睛的焦距。
孟為魚察覺到護士的手,原本失焦的眼睛立刻開始聚集神采,抬起頭,眼睛彎彎,嘴角上揚,頑強地用暴露在空氣中的半張臉散發(fā)出引誘人的光輝。他可謂是身殘志堅,在這樣的情況下,仍舊不忘自己風(fēng)騷的本性。
“你在做什么?”孟為魚的聲音含笑。
護士突然就臉紅了。
“虧我接到了某人十萬火急的電話,讓我趕緊來醫(yī)院看你,怕你少根胳膊少根腿。結(jié)果一來,就發(fā)現(xiàn)你在沾花惹草�!眴稳瞬》康姆块T不知道何時被拉開,站在門口的人開口打斷此時旖旎的氛圍。
護士看到有人來了,對孟為魚說道:“有哪里不舒服的,按鈴就可以了�!�
說完,她臉紅撲撲地離開了這個房間。
“什么啊,原來是你。”孟為魚看著來人,毫不掩飾自己的失望,并且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原來所謂的家人是寧塢,他從小學(xué)就認(rèn)識的朋友。
一直……認(rèn)識的,應(yīng)該沒有錯吧?
孟為魚死死盯著朝他走來的人,冷著一張臉,凌厲的雙眼審視著他。
寧塢仍舊是長著一張平易近人的帥臉,身上穿著一套看上去價值不菲的西裝。他的一只手里提著一個水果籃,另一只手拿著一束顏色混亂的花束,順手遞給孟為魚。
孟為魚收起之前和護士調(diào)情的溫柔口吻,冷酷地說:“拿走這束便宜的花�!�
“嘶�!睂帀]雖然想過孟為魚會是這樣的反應(yīng),但是當(dāng)他真的這樣和他說話了,他還是露出了大受打擊的表情,隨后把花和水果都放到桌面上,“我來得著急,花和水果都是在附近買的�!�
孟為魚看著他,又嘆了一口氣。
“你到底對我有什么不滿?”寧塢已經(jīng)習(xí)慣無視好友的嫌棄,自然地將一旁的椅子拉過去,坐在孟為魚的旁邊。
“我聽說他們聯(lián)系我的家人,居然就是你?”孟為魚一方面覺得失望,一方面卻暗自松了一口氣。
“沒有辦法吧,你家那口子在英國啊,他昨天接到電話,已經(jīng)心急火燎地翹掉會議,買了最快的飛機票回來了。”寧塢瞪他,“我知道你見色忘義,但是你的朋友我也是一看到消息,十萬火急趕過來的,對我的態(tài)度好一點吧�!�
“嗯。”孟為魚根本就沒有聽他說話,因為他發(fā)現(xiàn),護士交給他的袋子里面,有一樣很奇怪的東西。孟為魚打開袋子,修長的手指避開手機和錢包,準(zhǔn)確地拿出那枚待在角落的戒指。
染血的戒指。
他舉起戒指,表情越發(fā)不解。
“你沒有什么大事吧?”寧塢終于開始關(guān)心孟為魚了,“你要是死了,上百億的身家該怎么辦�。俊�
“我的身體應(yīng)該沒有大事�!泵蠟轸~一邊回答寧塢的問題,一邊舉起手中的戒指。
寧塢察覺到了孟為魚的不對勁,聲音消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動作。
孟為魚的眼睛一瞥,看到了在旁邊的垃圾桶,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戒指扔了進去。
什么東西?臟死了!
“臥槽,你在做什么��?”
孟為魚認(rèn)識寧塢那么多年,第一次看到他用那么滑稽的動作,著急地?fù)湎蛞粋垃圾桶。
寧塢的手探進垃圾桶,幸好里面除了這枚戒指外,什么都沒有,他很快就撿了回來。
“那是nightingale的戒指吧,我知道很貴,但是臟死了。你要撿可以,只是千萬不要還給我�!眓ightingale是孟為魚一直以來都很喜歡的奢侈品牌子,他以前還暗搓搓想過,如果他結(jié)婚,就要訂制這個牌子的戒指。
但是再喜歡,他也受不了這枚染血骯臟了的戒指。
“臥槽,臥槽,你是撞壞腦袋了吧!”寧塢捧著那枚戒指,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孟為魚。
“我的腦袋好像是有點問題。”孟為魚其實在醒來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異樣,“比如說我現(xiàn)在看你,覺得你好像很有錢。”
“我當(dāng)然有錢啊,你在說什么鬼話�!彼麤]錢,能從小就和這位有錢大少爺認(rèn)識嗎?
“你有錢到去參加時空穿越實驗,現(xiàn)在一下子老了十歲�!泵蠟轸~說。
“喂!”寧塢發(fā)現(xiàn)他的腦袋一如既往轉(zhuǎn)得快,說話也很惡毒,除了做出把他寶貝的戒指扔了這件詭異的事情外,什么問題都沒有。
“寧塢,我今年多少歲?”孟為魚問他。
“神經(jīng)�!睂帀]已經(jīng)不想理會他的白癡問題了。
“我覺得我現(xiàn)在十七歲。”孟為魚告訴他。
寧塢嘴角抽搐,反駁他:“你才是參加了時空實驗吧�!�
孟為魚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眼神前所未有的認(rèn)真。
寧塢雙手捧著戒指,又一次用一種慌張到滑稽的動作,沖出房門,大聲喊道:“醫(yī)生�。�!”
醫(yī)生很快就來了,并且?guī)蠟轸~去做了全面的檢查。
最后的結(jié)論是,因為車禍中撞擊了腦袋,他損失了部分的記憶,至于這部分有多少,是十年。
孟為魚腦海中最后的記憶是關(guān)于十七歲的春天,高三開學(xué)了幾周的事情。
但是他今年已經(jīng)二十七歲了。
等孟為魚重新靠在病床上的時候,寧塢不敢置信地坐在旁邊。
孟為魚好整以暇地看著寧塢,他對自己的事情毫不在意,仿佛他們兩個人之間,憂心忡忡的寧塢才是病人,而他只是順路來醫(yī)院看望朋友。
“你怎么沒有反應(yīng)?”寧塢大為震驚。
“已經(jīng)震驚過了。”孟為魚現(xiàn)在沒有心情和他演沒有必要的橋段。
寧塢知曉自己不是他的對手,想了一想,把手中擦干凈的戒指還給他。
“都說不要了�!泵蠟轸~一臉嫌棄。
“這是你的結(jié)婚戒指,你確定不要?”寧塢淡淡然地拋出一句對于現(xiàn)在的孟為魚而言,殺傷力堪比強烈撞擊的車禍的話。
孟為魚聽到這話,腦子一片空白,當(dāng)他終于理解寧塢說的話時,睜大了眼睛。
寧塢一臉認(rèn)真,沒有在開玩笑。
“咳咳咳�!睆男褋淼街两穸急3种潇o的孟為魚突然被嚇到拼命咳嗽,“胡……胡說八道,我怎么可能會……”
他嚇到?jīng)]有辦法說出一句流暢的話。
他怎么可能會結(jié)婚!
“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孟為魚狼狽地看著寧塢。
“好問題,你當(dāng)時說你要結(jié)婚的時候,我也說了那句話�!睂帀]擺出燦爛的笑容,模仿孟為魚當(dāng)時欠揍又甜膩的語氣,“哎呀,你不要嫉妒~不是每個人都能準(zhǔn)確找到喜歡的人,并且順利走入婚姻的殿堂的。”
孟為魚瘋狂眨眼睛。
“不要扔了,之前你的戒指不見了一下,你看起來已經(jīng)快要瘋了�!睂帀]把戒指還給孟為魚。
“我這種有錢人,不是珍惜物品的類型�!泵蠟轸~這樣說著,但是手指忍不住從寧塢的手掌心中,又一次拿起了那枚戒指。
寧塢欣慰地笑著看他。
孟為魚瞄了寧塢一眼,口出惡言:“不許用這種惡心的眼神看著我�!�
“哈哈哈哈哈,真的是十七歲的孟為魚�!睂帀]哈哈大笑,滿是好奇,“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自己不對勁的?”
“高三第二學(xué)期開始是在春天吧�!倍F(xiàn)在,是蟬鳴聲吵鬧的盛夏。
不過他也沒有想到,卻是一眨眼,十年過去了。
孟為魚看著手指間的戒指,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在此期間,經(jīng)歷了一驚一乍的寧塢出了一身汗,他脫下西裝,把襯衫袖子卷起來。
“你現(xiàn)在做什么工作?”孟為魚想不通為什么要在大夏天穿西裝。
“律師�!睂帀]回答他的問題,將襯衫最上面的紐扣打開,得意地笑著,“沒有想到吧�!�
“確實沒有�!泵蠟轸~記憶中的寧塢應(yīng)該是那種最討厭背書、討厭和別人爭論的人,根本不可能去當(dāng)律師。
寧塢笑著搖了搖頭。
若要和十七歲的孟為魚講述現(xiàn)在的事情,恐怕他會被嚇?biāo)馈?br />
孟為魚表面上看起來如同糖水泡泡一樣無害,實際上戳破虛幻的假象,就是一只張牙舞爪的刺猬。
寧塢擦了擦臉上的汗。
刺猬雖小,但是攻擊力一點都不弱,尤其無差別攻擊他人的十七歲孟為魚。
“我怎么會結(jié)婚?”孟為魚滿是不可思議地舉起戒指。
“你又不是和我結(jié)婚,我怎么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那么……”孟為魚抬眼,用和他那張機靈的臉不相符合的單純眼睛凝視寧塢,仍舊是抱著懷疑的態(tài)度發(fā)問,“我和誰結(jié)婚了?是你也認(rèn)識的人嗎?”
“是大家都認(rèn)識的人。”寧塢轉(zhuǎn)過頭,壞心眼地笑了。
孟為魚瞇起眼睛,覺得寧塢話中有話。
“不過不用擔(dān)心�!睂帀]姑且撫慰他,“你的對象非常優(yōu)質(zhì)、聰明、又有錢,你結(jié)婚后過得非常幸福�!�
“哈,我自己就很有錢�!泵蠟轸~習(xí)慣性地自夸,隨后又斜眼去看寧塢。
“你真的很麻煩啊,都說你現(xiàn)在過的很幸福了,我有證據(jù),當(dāng)時婚禮我還拍了很多照片,給你看看好了。”寧塢掏出手機,正準(zhǔn)備找照片。
孟為魚看著他的動作,不知道為什么,心里諵沨萌生了此前從來沒有的期待,他忍不住將身體躺探過去,想要看寧塢的手機。
“怎么都是我老婆的照片啊,你們兩個人在哪個角落來著?”寧塢頗為煩惱,“哎呀,我老婆怎么每張照片都好看?”
孟為魚的眼神漸漸變得冷酷,準(zhǔn)備開口罵人。
打斷孟為魚情緒的是,寧塢的手機屏幕中,出現(xiàn)了一張他熟悉而又驚訝的臉。
“沈舟渡?”
“對啊,是沈舟渡,他之前恰巧和我出現(xiàn)在一個宴會的時候,我拍的照片�!睂帀]把照片展示給孟為魚看。
沈舟渡可以說是自稱寬宏大量的孟為魚最討厭的人之一,照片上的男人的長相早就脫離了他記憶中稚嫩的樣子,穿著一身昂貴又乏味的西裝,肩寬腰細(xì),頗具成熟穩(wěn)重的魅力。他戴著眼鏡,用一張極致俊雅的臉擺出最無趣的表情,坐在沙發(fā)上,無聊地和拍照的鏡頭對上視線。
“嘖�!毙獍衫驳拿蠟轸~看到仇人,嘴角一撇,發(fā)出了不滿的聲音。
他的老婆?!
孟為魚討厭沈舟渡。
原因簡單又幼稚。
沈舟渡是別人家的孩子,是他們這種無所事事的紈绔子弟的反面。
“這個討人厭的東西�!泵蠟轸~的手指戳到手機屏幕上去,恨不得用手指戳破沈舟渡的臉。
“干嘛這樣說我們家小渡?”寧塢習(xí)以為常地維護沈舟渡。
聽到寧塢喊他小渡,孟為魚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這個家伙還不討人厭,他最討人厭了,自從和他一個學(xué)校后,每次考試都是他第一名,把我擠了下去�!泵蠟轸~憤憤不平。
“小魚�!睂帀]看著孩子脾氣的孟為魚,終于在十年后,對著本人說出了自己的疑惑,“你要是本來是第一名,被沈舟渡擠下去了,我還能理解你討厭他。但是你每次考試都是五六十名,你到底和沈舟渡什么仇什么怨?”
他一直覺得孟為魚和沈舟渡一定還有什么不為人知的恩怨,只是他從來沒有告訴過自己。
“如果沒有他,我的排名就能再往前一名�!泵蠟轸~伸出食指,孜孜不倦地教育寧塢。
“好吧。”偏偏寧塢就是一個耳根子軟,且十分墻頭草的性格,根本就不會反駁孟為魚。
孟為魚還沒有說完:“而且他經(jīng)常裝模作樣的,品味還差�!�
寧塢聽著孟為魚滔滔不絕地念叨著沈舟渡不好的地方,干脆收起手機,哭笑不得地看著他。
“你是我的朋友,現(xiàn)在卻和我討厭的人關(guān)系那么好,太沒有義氣了�!泵蠟轸~的結(jié)論是這個,“時光是不可能磨滅全部的,別以為你現(xiàn)在和他交朋友,我就無所謂了�!�
寧塢被罵,笑瞇瞇,什么都不解釋。
眼前的寧塢,熟悉而又陌生。
孟為魚這才有一種,自己確實和這個時代有一種錯位的感覺。
他轉(zhuǎn)過頭,看著窗外搖動的的樹葉。
手心緊握的戒指硌得他的血肉生疼。
現(xiàn)在該怎么辦
?
就在寧塢找照片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一個熟悉的人給他打了電話。
“小魚,我出去接個電話。”寧塢抱歉地起身。
孟為魚目送他離開。
“喂,我到了,他的身體沒事,但是腦子出了點問題。你下飛機了?不用著急,慢慢來吧,我會在這里照顧他的�!睂帀]關(guān)上房門,聲音慢慢消失在孟為魚的耳畔。
孟為魚的腦子一向轉(zhuǎn)得快,就算寧塢沒有說明打電話來的人是誰,但是根據(jù)一些關(guān)鍵詞,他大概也能猜出來。
他的老婆?
“啊��!”瘋了吧!他怎么可能會結(jié)婚!
但是……
孟為魚打開手心,看著靜靜躺在手心的戒指。
如果是讓他決定了結(jié)婚的對象,一定是很喜歡的人吧。
寧塢打完電話,再回到病房的時候,孟為魚的身邊圍了好幾個護士,他和她們聊天,逗得在場的其他人哈哈大笑。
嘖嘖嘖,孟為魚啊孟為魚,死性不改。
“謝謝你們的好心,我的朋友已經(jīng)來了,他最近需要鍛煉,之后取東西讓他去就可以了�!泵蠟轸~的眼睛一瞥,快速往寧塢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我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甭牰捴械囊馑�,護士們非常干脆利落地走了。
等護士們都離開房間后,孟為魚笑著舉起手中的飯盒,笑著說道:“她們不知道你來了,所以給我送飯,還在問我晚點需不需要幫我取藥,這里的人,都好好哦�!�
“嘶。”寧塢故意大抽氣。
“你做什么?”孟為魚不明白寧塢的表情為什么那么可怕。
“想起去年也看過這一幕�!泵蠟轸~天生就長了一張花俏的臉,為人還花枝招展的,如果不是英年早婚,不知道會惹多少麻煩,“然后某人被某人撞見了,鬧了半天�!�
孟為魚的表情僵掉。
他的反應(yīng)完全就是下意識的,當(dāng)他察覺到自己突然心慌后,說話的聲音都大了:“我才不會喜歡和我吵架的人!”
“沒吵啊,不就一個人不說話,一個人拼命說話嗎?”寧塢忘不了滑稽的那一幕,“最后你還惱羞成怒,不是別人哄你的嗎?”
孟為魚一愣。
寧塢看著他。
“你說的這些,我都不知道。”孟為魚面對熟悉的人,展現(xiàn)出了前所未有任性而又爛脾氣的一面。
寧塢笑著走過去,拿起放在桌面上的花,敲了一下孟為魚的腦袋。
“這束廉價的花不許接近我�!泵蠟轸~伸出手,先寧塢一步將花拍開。
寧塢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