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謝聞軒嗎？”飯桌上，聽著沈舟渡講故事的孟為魚舉起碗喝湯，努力想起這個人，他們確實是還挺經(jīng)常在一起玩的，但是在孟為魚看來，他們只能算得上玩樂搭子，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朋友。
沈舟渡看著失去記憶的丈夫，隨口說了一句：“他大學的時候跟你表白了，然后你們就絕交了�！�
“噗�！泵蠟轸~噴了。
說真的，他能不能現(xiàn)在就把沈舟渡毒�。�
送給小魚的禮物
孟為魚看到謝聞軒的笑臉，愣了一下后，同樣笑嘻嘻，不以為意道：“那么巧，這個點，你在這里吃飯嗎？”
“你要請我嗎？”謝聞軒開玩笑。
“不了，想要我請客的話，必須要我在場才行�！泵蠟轸~得意地用手扶著下巴，嘴角上揚，他很愿意請客的，前提是客人要叫他開心。不過哄他的辦法非常簡單，別人可以隨便敷衍他一下，他會自己上天。
“真是小氣鬼�！敝x聞軒根本就不會在乎一頓飯錢，他的臉上帶著笑容，里面充滿了探索的意味，隨后向孟為魚打探道，“這好像不是你的書包�！�
“哦，確實不是�！泵蠟轸~善于察覺到別人欲蓋彌彰的態(tài)度，幾乎是一瞬間，他就對謝聞軒拉起警報線了。
盡管表面上，他并沒有異樣。
“我看到你和沈舟渡一起吃飯了�！彪m然謝聞軒和孟為魚相交甚淺，但是清楚依照面前人的性格，自己如果不說的直接點，估計等孟為魚離開，他們之間的談話也不會有進展。
“你看到了啊�！泵蠟轸~笑出聲，隨后抬起手，對著謝聞軒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過來。
謝聞軒興高采烈地靠了過去。
就在他要超脫平常的距離感，逼近孟為魚的時候，孟為魚朝著自己勾的手指瞬間往下翻，隨后直直地指著他。
謝聞軒在他的手指前停住身體，仿佛他的動作具有命令的效用。
“所以呢？”孟為魚面無表情地看著謝聞軒，隨后微微抬起下巴，目中無人，“我和誰吃飯，是值得你用這種語氣討論的事情嗎？未免太無聊了吧�！�
謝聞軒語塞。
“看來你是真的很無聊，好吧，你今天吃的飯記在我的賬上。我還有事，學校再見。”孟為魚背起書包，朝著某個方向走去。
沈舟渡正好從洗手間出來，他往這邊一看，就發(fā)現(xiàn)了孟為魚在和誰說話，他本來想走過去的，孟為魚卻朝他走了過來。
“從那邊走吧，離大門近�，F(xiàn)在太晚了，還是讓我家司機送你回家吧�！泵蠟轸~伸出手，勾住沈舟渡的肩膀，帶著他走向遠一點的手扶梯。
沈舟渡在孟為魚的勾搭中，努力轉(zhuǎn)了一下頭，想要看一眼剛才和孟為魚聊天的人，但是他這一轉(zhuǎn)頭，差點就撞上孟為魚的臉。
“你要是敢親到我，我就把你的書包扔下手扶梯�！泵蠟轸~對于他的行為怒不可遏。
沈舟渡伸出手放在兩個人臉蛋的中間，然后才安心轉(zhuǎn)回頭。
孟為魚：“……”
這個人真的很會惹人生氣。
“那個人是謝聞軒。”沈舟渡認出人了。
“你認識？”孟為魚驚訝地挑眉。
“見過幾次�！倍疑蛑鄱蓮乃纳砩细惺艿搅耸煜さ臍庀�。
“哦�！泵蠟轸~無動于衷。
沈舟渡無端端在心里苦笑，你看，是不是同一類人，要分辨就是那么簡單。
他們兩個人順著手扶梯一直往下，在轉(zhuǎn)彎的時候，沈舟渡若無其事地抬了一下頭，果不其然，謝聞軒一直在盯著他們。沈舟渡本來猶豫要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孟為魚，結(jié)果一轉(zhuǎn)頭，孟為魚已經(jīng)跑到一家店前面買冰淇淋了。
沈舟渡看著孟為魚歡樂的背影沉默。
他算是明白了，對于孟為魚來說，其他人都不是事。
“快吃，快吃�！泵蠟轸~一手拿著一個冰淇淋，快步跑到沈舟渡的面前。
沈舟渡接過冰淇淋，很難忍住不說話：“好想把你剛才在烤肉店說的話還給你。”
“嗯？”孟為魚正樂滋滋地舔著冰淇淋。
“撐死你這個餓死鬼。”怎么能剛吃完飯，就開始吃甜品。
“餓死鬼怎么撐得死呢？”他這點攻擊力，孟為魚才不在意，繼續(xù)往下一個手扶梯的方向走去，“快走吧，你不是說你爸媽今晚會回家嗎？”
沈舟渡吃著手中的冰淇淋，到了門口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孟為魚還背著自己的書包，連忙開口：“書包還是我來拿吧。”
話落音，孟為魚家的司機剛好到達，停在了他們的面前，并且快速下車，到孟為魚的面前開了車門。
孟為魚解開后面的書包，隨便扔進座位上，隨后回過頭，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著沈舟渡，說道：“你說話可真是及時啊。”
他們兩個人坐進車里。
司機先送孟為魚回家，再送沈舟渡到達目的地。
“少爺，那我在門口放你下來。”司機已經(jīng)快要到孟為魚經(jīng)常住的小區(qū)了。
“嗯�！泵蠟轸~興趣索然，他時常覺得和別人在一起玩很開心，但是玩樂之后的散場讓人更加空虛寂寞。
就在孟為魚眼睛無神地望著窗外的時候，臉頰旁邊傳來了毛茸茸的觸感。
“謝謝孟大少爺?shù)目畲��！表樦持约耗樀拇皯�，一只毛茸茸的小狗被一只手握著，貼在他的臉上，“之前也謝謝你收留我�！�
孟為魚回過頭。
沈舟渡是從今天給他的袋子里把那只玩具狗拿出來，然后掐著嗓音和他說話的。
車子停下。
孟為魚把車門打開，人站在車子外面。
沈舟渡連忙把袋子遞給他，他覺得依照孟為魚的性格，估計這些東西只會被堆在某一個角落，大少爺再也不會想起了，真是徒勞無功。
“嗯�！泵蠟轸~按著車門，靜止思考。
舉著袋子的沈舟渡：“……”
你倒是接東西��！
準備開車走人的司機：“……”
少爺，你倒是把門關上�。�
孟為魚思考完畢，腳一跨，人又回到車子里面，并且把車門關上了。
沈舟渡和司機：“……”
“那我送你回家，然后再回來好了�！泵蠟轸~重新系上安全帶。
面對他的想一出是一出，沈舟渡和司機依舊沒有一個人反應過來的。
“說起來，今早你來找我的時候呢！”孟為魚靠了過去，開始講故事。
司機無奈地開車走了。
沈舟渡被他一番操作整得暈暈乎乎，只能麻木地聽著孟為魚在旁邊聲音如炮彈連發(fā)，震得他更加腦袋空空。
就在這種捉摸不透的氛圍中，沈舟渡到家了。
“快開門走啊�！泵蠟轸~不知道他坐在位置上不動是想要做什么。
沈舟渡一個指令一個動作，把門打開，拿上書包。他倒是和孟為魚的變幻莫測不一樣，果斷地關上了車門�？粗x開，孟為魚正打算休息一下，卻見沈舟渡一下子彎下腰，看向里面的人，揮了揮手。
再見。
孟為魚抿嘴一笑，正想回以揮手，司機一踩油門，迅速離開了。
車子在道路上飛馳。
孟為魚問司機：“小林，你急著下班啊�！�
林效老實說：“少爺，有一點�！�
孟為魚沒有意見了：“哦�！�
司機專心開車，他全神貫注，可惜身后的人從不消停。
“那你豈不是恨極了我剛才不老實回家�！�
“少爺，你再說我要發(fā)抖了�！绷中Ш退奶斓臅r候，經(jīng)常都有一種想要跪下來求他安靜的欲望。
“哈哈。”
司機看了無聊到發(fā)慌的孟為魚一眼，提醒他一件事情：“夫人和先生現(xiàn)在還在公寓里。”
“哼，真是夠厚臉皮的�！泵蠟轸~譏諷一笑，縱使他知道林效口中的夫人和先生，指的是他的媽媽和爸爸，“他們想要錢吧。”
林效不敢搭話。
“是時候讓他們知道，他們兩個人已經(jīng)出局了，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只有一個繼承人，那就是我�！泵蠟轸~雙手交叉抱著胸口，煞有其事地點頭，“今天我就幫他們清理門戶，把他們都趕出去，那個家是我一個人住的�！�
他講話的語氣隨便，臉上的表情看起來稚嫩無比，但是林效絲毫沒有懷疑過，他現(xiàn)在的話只是隨口的玩笑。
這一次，林效直接開車進去，把孟為魚送到停車場。孟為魚看了一下方位，和林效打招呼：“今天需要你加班，加班費明天就到賬，可以嗎？”
林效笑著點頭，說道：“任憑大少爺吩咐�！�
“很快，一個小時就可以了�！泵蠟轸~說完，快步走向電梯所在的方向，消失在林效的眼前。
林效在座位上玩了一下手機，大概一個小時后，同樣的出入口，一對青年男女提著行李包出現(xiàn)了。他們兩個人的外表優(yōu)越，身材高挑，所穿皆是名牌，一舉一動都能看出出身非凡。
他們走在一起，表情冷漠，仿佛互相不認識，但是卻默契地朝著林效的車子這邊走來。
林效連忙下車，把車子后備箱打開，接過他們的行李。
男人默契地走向副駕駛，女人則坐在后座。
“我會先送太太回家，然后再去先生現(xiàn)在的住址�！绷中榆囎�，打方向盤。
“不愧是你生出來的兒子。”男人冷嘲熱諷。
“是我一個人生出來的嗎？你說話真是有意思�！彼f話夾槍帶棒。
“夫人、先生�！绷中Р坏貌惶嵝阉麄�，“少爺說了，如果你們在車上說他一句壞話，他就要我把你們?nèi)酉�，所以……�?br />
“林效，你現(xiàn)在完全是孟為魚的狗了。”男人說話冷淡，眼神中看不出一絲情緒。
“這……”林效想到明天一大早一定會到賬的加班費，有一說一，“畢竟我現(xiàn)在只服務少爺�！�
目送車子離去，孟為魚的腳走過一片狼籍的客廳，哼著歌，提起一旁的袋子，走進自己的房間。他在沙發(fā)上把袋子里面的東西倒出去，拿起那只毛茸茸的小狗，笑了。
“小魚，小魚，討厭的人終于走了。”孟為魚按著小狗的腦袋，掐著嗓音說話。
“是的，雖然現(xiàn)在變得有點無聊�！泵蠟轸~恢復正常說話的聲音。
小狗轉(zhuǎn)過身，看著孟為魚，又一次變聲開口：“那么小魚，我們來看禮物吧�！�
“哼，我什么名貴禮物都收過，才不屑這袋東西�！泵蠟轸~自鳴得意地笑了一下。
“但是小魚，沈舟渡之前給你做菜了，所以我們還是看看吧�！毙」繁幻蠟轸~的手拿著，趴在袋子上。
“那就勉為其難地看一下吧�！泵蠟轸~笑嘻嘻地放下小狗，將早就看過的東西重新拿了出來。
孟為魚拿出巧克力，打開看了一眼，然后拿起其中一顆，剝掉包裝紙后，塞進嘴里。
“嗯嗯好吃�！�
他又打開小糕點的包裝，發(fā)現(xiàn)是自己沒有吃過的東西，于是又拆了一個，塞進嘴里。
“嗯嗯好吃�！�
東西雖然好吃，但是最讓他開心的還是那個游戲碟。孟為魚看著游戲碟，正準備拋棄所有，去玩游戲的時候，那張被他忽視的紙滑了出來。
他已經(jīng)把沈舟渡的手機號碼存起來了，按道理來說，這張紙已經(jīng)沒有用了，但是孟為魚還是把紙折起來，放進自己的小豬儲存罐里。
在很久以后，孟為魚想到自己當年的行為，確實能明白為什么有兩個人和他說了一樣的話，一個人被他單方面絕交了，而另一個人挨了一拳后卻能成功得到他。
人生的故事早有伏筆，而不到揭開的那一天，線索對我們來說顯得無足輕重。
汪
雨盡后，孟為魚抱著小小的布偶貓，坐在外面，優(yōu)哉游哉地搖著椅子。
雨滴順著屋檐落下，在孟為魚的眼前，直接滴到地板上的一灘水中，泛起漣漪。
“雪糍雪糍，我們離家出走吧。”剛才在飯桌上，孟為魚聽到謝聞軒居然喪心病狂向自己告白過后，他一句話都聽不進去，眼睛默默含著眼淚喝湯。
他這是什么體質(zhì)啊，為什么那么招男人喜歡？
不過話說回來，他也很招女孩子喜歡啊。
想到這一點，孟為魚又釋懷了。
美麗寂靜的雪白屋檐下，孟為魚一下子用左手舉起擁有藍色眼睛的貓咪。
“喵�！毖俦凰У剿闹蛔ψ哟蟠笊斐�，但仍然不反抗，瞇起眼睛，乖巧地叫了一聲。
“嗚嗚嗚�！泵蠟轸~感動地想把它緊緊摟住，“我就當你愿意和我一起走了�！�
風拂動綠色的葉子。
一只手臂從孟為魚的身后伸出，抓住雪糍的爪子，故意碰了碰他的臉，變聲道：“媽媽不要走，我們要和爸爸在一起�！�
“誰他媽是雪糍媽媽？”孟為魚不爽地轉(zhuǎn)頭。
沈舟渡正好彎腰，孟為魚這一轉(zhuǎn)頭，正好對上了他的笑臉。平心而論，孟為魚醒來后接觸的過去的人中，他覺得變化最大的人就是沈舟渡。在他的記憶中，沈舟渡是沉默的、內(nèi)斂的、壓抑的，他曾經(jīng)視力受損并不嚴重，卻堅持要戴眼鏡擋住自己的眼睛，不厭其煩地一次又一次將自己的頭發(fā)染黑。他壓抑著自己，若不是優(yōu)秀的自我太顯眼，他可能會想盡辦法消融在人群之中。
而現(xiàn)在，也可以揭曉孟為魚討厭沈舟渡的原因了。
孟為魚自認為并不是一個小氣的人，得罪他的人有很多，和他彼此仇視的人也不止沈舟渡一個人，但是他之所以會對沈舟渡有不一樣的反應，是因為他很像兩個人。
他的父母。
孟家夫妻是商業(yè)聯(lián)姻，彼此不喜歡也不討厭，利益在前，所以就接受了對方。
婚姻開始后，他們才發(fā)現(xiàn)對方完全不是自己能接受的那一類人。
沒有人知道他們是怎么想的，反正孟為魚出生了。
孟為魚忘記自己是多少歲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他的父母并不相愛，并且也不愛他這個事實。但是他們又很習慣且樂于壓抑自己，偽裝出別的模樣。
所以當孟為魚一看到沈舟渡，就討厭他。
因為在他身上看到了那兩個人的影子。
他以前是這樣覺得的。
而如今，沈舟渡褪去了少年的青澀，樣貌依舊優(yōu)越，平靜而又自信，從骨子里自帶的優(yōu)雅知性更是顯示在舉手投足間。最重要的是，如同他不再隱藏自己的與他人不一樣的地方，他也不再壓抑自我、勇于表達自己、赤裸裸地叫逃避者不知所措。
“你不認雪糍了嗎？雪糍是你抱回來的呀，不要拋棄我�！鄙蛑鄱晌罩堖涞淖ψ樱峙牧伺拿蠟轸~的臉頰。
話語中的主語是雪糍，但是若是替換成他的名字，也沒有任何違和感。或者說，也許將主語替換，才是這個說話拐彎抹角發(fā)男人真正想要說的話。
孟為魚表達了毫不掩飾的鄙夷。
他分明就是知道自己聽得懂他的言外之意，才會這樣說話。
沈舟渡的視線從小貓的身上轉(zhuǎn)移，看向孟為魚，瞇起眼睛一笑。
“呵呵�！睙o聊把戲。
“晚點林叔會來接我們。”沈舟渡先和他說明等會的行程。
“你說過的，回市區(qū)住的地方嗎？”孟為魚的外公外婆那邊是做房地產(chǎn)生意發(fā)家的，所以他真的到哪里都有屋子住，這也是他可以和寧塢許諾，給他換個更大的屋子的底氣。
“是的，那邊常住，去工作的地方也比較方便。”沈舟渡還有一件事情告訴他，“回家之前，我們需要去看一趟心理醫(yī)生，我讓我朋友安排了一個業(yè)務能力最好的�！�
“呵，我就知道你心理變態(tài)，需要看心理醫(yī)生�！泵蠟轸~有感而發(fā)。
“你真是�！鄙蛑鄱杀粴庑�，“雖然你現(xiàn)在不想恢復記憶，但是真的不需要去看看嘛？”
“嗚，被你猜到了，我不想恢復記憶�！泵蠟轸~舉起貓，擋在他們兩個人中間，同樣掐著嗓音，明明就是自己在說話，偏要裝成是貓在說，“小魚不想知道自己和你結(jié)婚了�！�
“但是小魚就是和我結(jié)婚了�！鄙蛑鄱刹粎捚錈┬歼@件事情。
“嗚，你說過不會在小魚面前提結(jié)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