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小顧、小陸啊,你倆后來玩什么了?我看那個過山車那里好多人的,你們玩了嗎?”
陸鳴殊瞟了身旁人一眼,短促地“啊”了一聲。
他后來是在距離碰碰車項目很遠(yuǎn)的一張長椅上找到的人,顧潯垂著腦袋坐著,手里捏著一瓶喝了一半的冰水。
陸鳴殊不敢刺激他,輕輕走過去坐在旁邊。顧潯沒趕他走,同樣也不跟他說話,兩人沉默著坐了很久。
明媚的陽光不知什么時候躲了起來,溫度比早上出來時還要低。陸鳴殊起身到附近的便利店買了兩罐熱飲,硬塞給顧潯一罐。
“喝點熱的吧�!�
“剛才……對不起。”
“不用跟我說抱歉�!鳖櫇√痤^,看著他,“我知道你是為了什么。但是沒必要,我不需要你這樣做,這跟你沒有關(guān)系。”
有關(guān)的。陸鳴殊心想,是我害你失去父母,變成這樣,怎么可能沒有關(guān)系呢。
而且就算沒有這層關(guān)系,你是我的心上人,你所有的一切都跟我有關(guān)系。
但最后陸鳴殊什么都沒有說,前者是不敢說,后者是不用說,按照兩人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顧潯一定不會相信。
所以他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而是問:“那顧醫(yī)生,現(xiàn)在你可以跟我提一個要求了,顧醫(yī)生想要我做什么?”
他表情這樣茫然無辜,顧潯看著他,捏著那罐熱飲,另一只手卻松開他的手,嗓音冷淡:“要求我已經(jīng)提過了,陸總這是不準(zhǔn)備遵守承諾嗎?”
——我希望陸總不要再跟著我。
陸鳴殊的心又開始痛,他從來不知道原來言語可以這樣傷人,顧潯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利刃剜在他心口。
但承諾是他做的,也失去了孫婆婆這個借口,為了不讓顧潯再覺得他是個言而無信的騙子,只能遵守承諾。
所以他閉了閉眼睛,緩慢地、艱澀地擠出一聲:“好�!�
另一邊,顧潯同樣也在想這件事。當(dāng)年那場車禍之后,他一度對坐車產(chǎn)生抗拒,甚至看到車從旁邊經(jīng)過都會感到害怕。
后來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心理治療,這種情況才漸漸好轉(zhuǎn)。但治標(biāo)不治本,他內(nèi)心對車、和坐車這兩樣仍舊感到畏懼和排斥。
他跟陸鳴殊說不后悔救人,可不后悔不代表就能接受。失去雙親的痛苦是一場長達(dá)二十來年的夢魘,直到如今還在囚困著他。
只是后來他開始努力不讓自己表現(xiàn)出來,最初是不想讓爺爺擔(dān)心,后來是習(xí)慣了。習(xí)慣將這些隱藏起來。
——卻沒想到被陸鳴殊發(fā)現(xiàn)了。
路上握他的手、在孫婆婆提卡丁車的時候幫他解圍、逼他坐碰碰車……顧潯對這些事很敏.感,他能猜到陸鳴殊這么做的意圖。
但是沒有用,當(dāng)年他的心理醫(yī)生不是沒有試過類似的方法,最后都失敗了。
何況是面對陸鳴殊。他不想再在這個人面前露出任何狼狽的姿態(tài)。
從前的那些已經(jīng)夠了。
哪怕他在心里告訴自己一百遍,這個人或許是真心想幫他走出來,也總有一個聲音輕易將那一百遍否定——
“別傻了,他就是想看你笑話�!�
“他又在騙你,他就是這個騙子,別再相信他�!�
那后來的半天,他在游樂場里四處逛了逛,陸鳴殊遠(yuǎn)遠(yuǎn)地跟在后面,以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其實他都知道。
他進(jìn)店里吃飯,陸鳴殊躲在外面啃面包,他進(jìn)紀(jì)念品商店給護(hù)士們挑禮物,陸鳴殊就在門口的柱子后面無聊地踹墻壁……
——無非還是怕他承受不住,在擔(dān)心他,才要這樣跟著。
但從前的深情都是假象,顧潯心想,他又怎么確定,這次不是假的呢。
第119章
孫婆婆卻對此一無所知,她看顧潯臉色不對,關(guān)心道:“怎么了小顧,累著了?”
顧�。骸班牛怯悬c累�!�
“那就睡一會吧,很快就到了�!标戻Q殊說。
外面已經(jīng)開始下起小雨,車廂里很暗,顧潯索性真的閉上眼睛,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居然真的睡著了。然后做了個夢。
夢里他回到10歲那年的冬天,跟著父母去A市探望王叔叔一家,回程路上,夜色很暗,他因為剛剛做了一回小英雄,興奮得停不下來,拉著媽媽跟他一起唱歌。
他從小就沒什么藝術(shù)天賦,唱歌畫畫統(tǒng)統(tǒng)不在行,所以哪怕幾首耳熟能詳?shù)膬焊�,都能唱走調(diào),父母被他怪腔怪調(diào)的歌聲逗得直笑,顧潯自己也咯咯咯地笑。
“今天的這個小弟弟長得真漂亮啊,像娃娃一樣,長大了一定更漂亮�!毙☆櫇⊥蝗徽f。
顧媽媽也說:“是啊,如果是個女孩就好了,說不定我們阿潯能把她娶回家�!�
顧爸爸趁著紅燈,扭身笑道:“想什么呢你,人家高門大戶,你還想讓你兒子娶個大小姐回來�。俊�
“那怎么不行。”顧媽媽不服氣,“我們兒子那么好,娶個大小姐有什么稀奇的,是不是啊兒子?”
顧潯身上穿的還是漂亮小弟弟的衣服,毛衣跟羽絨服都短了一小截,卻意外的暖和,而且香香甜甜的。
他想了想小弟弟那張臉,重重地點頭:“嗯!”
顧爸爸顧媽媽齊笑起來。顧媽媽捏著顧潯通紅的手,剛剛在冰天雪地里凍了那么久,手到現(xiàn)在還是很涼:
“兒子啊,媽媽是開玩笑的,不需要什么大小姐,我跟你爸,我們啊,最大的心愿就是你過得好,只要你平安長大,我們就很高興了�!�
車子即將駛向下一個紅綠燈路口,周圍的空間忽然變得扭曲而破碎,父母的臉也模糊得看不清。
四周光怪陸離的景象讓顧潯感到害怕,他想喊自己的父母,喉嚨卻發(fā)不出聲音,而身體里有個聲音在不斷地嘶吼著:“不要再往前了!停下來!停下來——”
可車子還在繼續(xù)向前,顧潯仿佛聽見父母的說笑聲,又像是誰的哭聲,緊接著就是一陣劇烈的碰撞,什么東西碎裂的聲音在耳邊不斷炸響。
顧潯感覺整個人被從椅背上高高拋起,甚至有那么幾秒,他覺得自己的靈魂已經(jīng)從身體里飄出去,然后眼前就徹底陷入了黑暗。
意識卻還有殘存,恍惚中他聞見濃重的血腥味,120急救車的警報聲從很遙遠(yuǎn)的地方傳來……
他身上很痛,仿佛每寸骨骼都被碾碎了,他想就這么暈過去,暈過去就不會再痛了。
可事與愿違,他始終保持著那一絲清醒,畫面長久地定格在這里。
不知過了多久,他發(fā)現(xiàn)自己又回到了不久之前,車子即將駛向下一個紅綠燈路口,無窮無盡的恐懼籠罩著他,他想制止悲劇的發(fā)生,卻什么都做不了……
從這一刻開始,時間仿佛開起了某種循環(huán),顧潯開始不斷重復(fù)這個痛苦的過程:
車子駛向下一個路口,接著是碰撞、破碎、鮮血和昏暗,幾秒、或者十幾秒后,他又回到了那條平坦的馬路上,車子即將駛向那個帶給他痛苦的紅綠燈路口……
時間在不斷回溯和重復(fù),顧潯的記憶卻并沒有消失,每經(jīng)歷一次,他的痛苦就成倍地增加。
到后來他幾乎陷入了崩潰,在昏暗的車廂里大喊大叫,踹著、踢著、撞著,“停下來!停下來!別再往前了——”
他的身體不斷長大,剛開始還是10歲的樣子,到這時已經(jīng)完全長大,變成了現(xiàn)在的模樣。
他蜷縮在椅背上,捂著耳朵、閉著眼睛,但那些可怕的聲音還是無孔不入地鉆進(jìn)他身體深處,讓他根本無處可躲。
又是一次撞擊。
顧潯聽見尖銳的物體刺進(jìn)血肉的聲音,滴滴答答的聲音響在車廂里,而他卻不敢睜眼睛,顫抖著用身體去撞破碎的車身。
像他之前無數(shù)次做過的那樣。
但這次等來的不是疼痛,在他身體撞過去的同時,有人伸出胳膊,將他抱進(jìn)了懷里。
“別怕阿潯,別怕,有我在,沒事了,別怕�!�
“都已經(jīng)過去了,不會有事的,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
那人的聲音溫柔極了,說話時總像含著笑。
他溫柔地輕吻顧潯的臉,從他的眉眼鼻,到染著鮮血的嘴唇,像在對待什么易碎的珍寶一樣,小心翼翼。
“寶貝兒,對不起�!蹦侨说淖齑竭在他唇上摩挲著,顧潯惶惶然地想,你是誰,為什么要跟我道歉呢?
而他溫柔的聲音仿佛破開黑暗的一束光,將籠罩在顧潯周圍的痛苦跟恐懼驅(qū)散。
顧潯慢慢地、試探性地睜開眼,迎上的就是一雙含情帶笑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揚,狡黠的像只狐貍。
四周那些光怪陸離的景象不知不覺已經(jīng)消失不見,沒有源源不斷的鮮血、沒有破碎的軀體,也不再有昏暗。
他置身在燦爛的暖陽之下,周圍是孩子們的歡聲笑語,那人靠近他,吻住他的唇,朝他說:“寶貝兒,我喜歡你�!�
“寶貝兒�!眽衾锏穆曇艉蛪艟惩獾穆曇糁丿B在一起,顧潯倏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車子已經(jīng)停在他家單元樓下。
而他腦袋枕在陸鳴殊肩膀上。
“抱歉�!彼⒖套鄙眢w。
陸鳴殊揉了揉肩膀:“沒關(guān)系�!苯又终f,“下車吧,車?yán)锼皇娣�。不過我中午忘記吃東西,有點餓,能上去討杯水喝嗎?”
狐貍似的眼睛凝視著他,和夢里如出一轍。
雨比之前更大,嘩啦啦的叫人看不清外面的景色�?赡苁且驗閯傋鲞^那樣一個夢,顧潯沒有馬上拒絕。
這讓陸鳴殊看見了希望,立馬順竿子往上爬:“那我就當(dāng)你答應(yīng)了?”
顧潯還是沒說話。他人還陷在夢里,有些不知所措地恍惚。
然而就在這時,中控臺上的手機(jī)忽然響了起來。
看見屏幕上的來電備注,陸鳴殊不耐煩地嘖了聲,直接把電話摁了。但對面的人并沒有放棄,幾乎是下一秒電話又進(jìn)來了。
“陸總怎么不接,心虛了?”顧潯也終于因為這接連不斷的鈴聲清醒過來,不自覺刺了一句。
說完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立刻噤聲,臉板得鐵青。
事實上在看見這個名字的時候,他心里就騰地冒出一團(tuán)火。
他討厭費爾清。
幼稚地、不講道理地、討厭那個人。
鈴聲再一次響起。陸鳴殊偷覷著男人的臉色,在把號碼拉入黑名單、還是接電話兩者之間猶豫了幾秒,選擇了后者。
“陸總!”電話那頭的人幾乎當(dāng)場痛哭出聲,“陸總我知道錯了,您放過我吧……”
聲音有點大,陸鳴殊不確定顧潯是不是聽得見,又心虛地瞄了一眼。這一眼,就對上男人冷冷的視線。
陸鳴殊:“……”
“我真的知道錯了陸總,那天晚上我什么都沒有做,我只是……只是想回到您身邊,我只是很嫉妒,求您放過我,我再也不敢了……”
電話里的人還在哭。陸鳴殊覺得自己是挺渣的,以前明明挺喜歡這個小情兒,現(xiàn)在卻只覺得厭煩。
他人在顧潯面前,電話里每個字都會落到對方耳朵里,不知又會因為誤會引發(fā)什么事端,煩躁道:
“我最恨別人算計我,做錯了事就該付出代價。”
“你應(yīng)該慶幸我現(xiàn)在脾氣變好了,否則事情不會就這么算了�!�
“以后別來煩我,懂嗎?”
說完也不等費爾清那邊再說什么,毫不猶豫地把電話摁了。
因為這個意料之外的電話,車廂里的氣氛又凝重起來,一時之間誰都沒開口。
半晌后,陸鳴殊才小心翼翼地說:“我還能……”上去坐嗎。
“陸總還是上別人家去坐吧�!痹掃未說完,就被顧潯急急打斷,“人家要死要活,想必很樂意陪陸總�!�
這語氣,怎么聽怎么陰陽怪氣,陸鳴殊心里又好氣又好笑,覺得顧醫(yī)生真是太可愛了。
“不要別人,我只要——”
你。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回應(yīng)他的就是車門重重被甩上的一身“嘭——”
陸鳴殊:“……”
第120章
“謝謝你啊顧醫(yī)生,要不是有你,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好……”顧潯把懷里抱著柯基的女人送到門口,對方情緒激動地倒了一車轱轆的感謝話。
小柯基其實沒多大毛病,就是腸胃脆弱容易腹瀉,但女主人第一次養(yǎng)狗沒什么經(jīng)驗,拿手機(jī)一查,以為小狗得了什么治不好的病,自己把自己嚇了個半死。
時間已經(jīng)走過九點,又到了下班時間。
“顧醫(yī)生,我們打算去吃燒烤,一起嗎?”值班的小護(hù)士過來問。
“不了,你們?nèi)グ��!?br />
氣溫越來越低,尤其是夜里,零下好幾度,西北風(fēng)吹在人身上,簡直能鉆進(jìn)骨頭縫里去,裹著厚羽絨服都不太頂用。
自從游樂園之后,孫婆婆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出來擺攤,顧潯心底隱隱覺得不安。
街邊的大排檔坐滿了食客,熱熱鬧鬧地喝著啤酒吃著烤串,剛剛才拒絕了小護(hù)士的邀約,這會兒聞見香味卻突然餓了。
想起很久沒去過土菜館,他便調(diào)轉(zhuǎn)方向,打算過去吃一碗熱騰騰的牛雜面。
沒想到今晚店里人還挺多,一推門進(jìn)去就看見大堂中間的那張圓桌上圍坐了一圈人,有老板老丁,幾個店員,還有附近五金店的張叔,開澡堂的老王……
顧潯曾經(jīng)很多次見過這樣熱鬧的場面,其實是不應(yīng)該覺得驚訝的,可偏偏這一大幫人里混進(jìn)了一個最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人,場面頓時就變得離奇起來。
“喲,小顧來啦,快來坐�!闭龑χ箝T的老板最先發(fā)現(xiàn)顧潯,揮著胳膊朝他招呼。
緊接著一桌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跟了過來,定在顧潯身上�!靶☆櫤芫脹]來啦,不過來的正是時候,今晚有活動!”
圓桌前的空位都已經(jīng)坐滿了,顧潯要坐進(jìn)去的話就得從旁邊搬張凳子擠一擠。
然而沒等他自己或者老丁老板動手,陸鳴殊就已經(jīng)起身將自己的位置讓了出來:“顧醫(yī)生坐我這!”
然后自己搬了凳子挨在原來的旁邊。
“愣著干嘛呀,坐呀�!睆埵宕叽俚�。
如果只是他跟陸鳴殊兩人,顧潯當(dāng)然可以轉(zhuǎn)身就走,但現(xiàn)在滿桌子的人都看著,顧潯就只能依言坐了過去。
一張可以容十二人的桌子,硬是多擠了兩三個,還都是成年男人,不免就得和旁邊的人胳膊碰著胳膊。
而陸鳴殊的手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緊貼在他胳膊上,他只要動一動,對方便也跟著動一動。
幾位大爺逮著顧潯盤問了一通,無非就是問他最近忙什么、怎么這么長時間不過來之類的。
張叔還猜:“該不會是談戀愛了吧?約會可不興來我們這兒……”
這話惹得大伙兒都大笑起來:“對對對,多半是戀愛了,也是歲數(shù)了�!�
“可不是么,小顧模樣這么俊,不談戀愛才是奇怪……”
“嗐,我還想著等你什么時候過來給你介紹個朋友的閨女呢……”
顧潯本人對此沒多大反應(yīng),倒是陸鳴殊臉色肉眼可見的變得有些難看,笑容很是勉強(qiáng)地僵在嘴邊。
同樣捏著一把汗的還有丁老板,他看看陸鳴殊,又看看顧潯,偷偷打量著兩人的表情,趕在前者臉色更沉之前岔開話題:“要不咱們開始吧,今晚誰先上?”
眾人果然被引開了注意,老王第一個站起來:“那必須是我啊,我這一段可練了一個月了,今晚必須讓我先出個風(fēng)頭!”
這就是剛才老丁說的活動,幾位大爺每個月都會聚那么一兩次,吃著宵夜聊著天,再獻(xiàn)一獻(xiàn)自己的拿手才藝。
顧潯進(jìn)來時一眼就注意到了擺在桌子旁邊的古箏、二胡之類的樂器,一猜便知道是這個。
“喲,還出風(fēng)頭,一大把年紀(jì)了要點臉啊王老頭,要不我現(xiàn)在跑去幫你把盛奶奶叫過來?”
老王的老伴十多年前就因病去世了,他也因此單了這么些年,不過最近跳廣場舞認(rèn)識了附近小區(qū)的盛奶奶,大有要回第二春的架勢。
老王笑得合不攏嘴:“哎喲,你可閉嘴吧!”然后就上臺去了。
說是舞臺,其實就是把大堂中間的空桌子挪到一邊,在空地上鋪了幾塊大紅色的地毯,大家伙兒就把地毯當(dāng)作舞臺,想拉二胡的拉二胡,想唱小曲兒的唱小曲兒,隨意得很。
本來也不是什么正兒八經(jīng)的表演,只管圖一個樂子,玩高興了就成。
老王唱得是一小段評彈,風(fēng)趣幽默,逗得眾人哈哈大笑,顧潯卻沒多少心思在舞臺上,咬著牙極力克制著。
他面上一絲表情也沒有泄露出來,內(nèi)心卻已經(jīng)有潑天大浪翻涌而起——
桌子底下,陸鳴殊的鞋尖抵在他小腿肚上,狀若無意地一下一下蹭著。
最開始時顧潯是真以為對方是不小心的,畢竟空間很擠,誰踩著誰都不奇怪,一會兒時間里,坐在他右手邊的老丁老板就踩了他好幾腳了。
其余人也吵吵嚷嚷地總叫著“誰又踩我”“你腳往哪兒擱呢”,然后相互懟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