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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他似乎對此非常的執(zhí)著,并且希望在最短的時間里把自家的歷史講完,講透,讓云瑯更快的進(jìn)入他需要的境遇之中。

    “王二十九年,被王遷怒去上邽祖地牧馬的家祖再一次回到咸陽就任王的家宰。

    回到咸陽之后,家里的財貨房屋,奴仆全部都被別人侵占了,家父想要奪回,卻被祖父給阻攔了,說一點財貨無足輕重,只要能回到王的身邊,就萬事皆足。

    家祖常言:此身屬于王,在上邽地養(yǎng)馬是為王效力,在咸陽任職家宰同樣是為王效力,兩者沒有什么區(qū)別。

    且不可咸陽繁盛就趾高氣揚,也不可因上邽偏僻就垂頭喪氣,只要做有益于王的事情,就是我輩家臣最大的榮幸。

    六月,王臨幸鹿苑,命左右驅(qū)逐鹿苑里的梅花鹿,王以弓箭射殺之,一連射殺了兩鹿,猶未盡興。

    時有妖人盧生進(jìn)言曰:今日天光晦明,有陰神過路,需以母鹿未落地之陰胎為血食敬獻(xiàn)陰神,將有不可言之奇妙事情發(fā)生。

    王欣然從之,命家祖驅(qū)趕懷孕之母鹿供王射殺。

    家祖以六月射殺懷胎之母鹿有違祖制不肯從命……王怒,隨之以利箭射殺家祖,家祖不避,身中三矢……臨終時告誡子孫,不可因此事對王稍有怨憤。

    王聽到家祖臨終遺言,命家父繼任家宰。

    汝今日因母鹿哺乳之恩而對母鹿多加護(hù)佑,頗有家祖遺風(fēng)……今后當(dāng)長持此心�!�

    說實話,太宰講的這個故事有違云瑯的是非觀。

    明知會死依舊直言進(jìn)諫更是與云瑯的為人秉性起了巨大的沖突。

    他覺得沒有什么東西能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自從云婆婆過世之后,他連一個想用生命去保護(hù)的人都沒有了,更別說用生命去糾正別人的錯誤了。

    他沒心思去考慮這些遠(yuǎn)不可及的東西,只是擔(dān)心自己的身體能否康復(fù),如果不能,他準(zhǔn)備真正的自殺一次。

    單手摟著梅花鹿美美的睡了一覺之后,太宰說的那個故事對他來說就真的成了一個故事,而且是一個需要警惕的反面例子。

    天亮之后,用一只手吃了昨晚吃剩下的果子,有手可以用的人是幸福的,尤其是當(dāng)一個人的手失而復(fù)得之后,更是對這個世界充滿了感激。

    云瑯再一次被太宰丟上了吊床一樣的軟兜,同時丟上來的還有一張厚實的熊皮。

    他眼看著太宰帶著老虎又離開了石屋,依舊是那副大將軍出征的模樣。

    云瑯很想知道他每天早出晚歸的在干什么,卻多了一個心眼從不多問。

    莫說他現(xiàn)在還說不了話,即便是能說,他也不會問的,這個世界上死于多嘴的人如同過江之鯽。

    那只母鹿不知道是被老虎嚇傻了,還是有了動物斯德哥爾摩癥狀,竟然留在石屋不走了。

    云瑯在高高的軟兜上,它就在軟兜底下安心的吃草,即便云瑯用折斷的樹枝丟它,它也只是抖摟一下落在身上的樹枝,繼續(xù)低頭吃草。

    鑒于此,云瑯也沒有辦法,這家伙遲早是進(jìn)老虎肚子的命。

    清晨,山坳里云海蒸騰,朝陽一出云蒸霞蔚的瑰麗無常,這樣的景致云瑯第一次見的時候連眼睛都舍不得眨。

    一連看了十幾天之后,就沒有什么興致了。

    人如果閑著就會干出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來。

    恰好,云瑯有一只寶貴的手可以用,于是,在好奇心的慫恿下,他開始用手剝身上的焦殼子。

    首先照顧的是脖子,這個部位有一個厚厚的硬殼子讓他每一次轉(zhuǎn)動腦袋都經(jīng)歷一場折磨。

    殼子很硬,剝開一小塊之后,就很容易順著死去肌肉的紋理一條一條的撕下來。

    他做的很小心,只要稍微感到疼痛,他就會立刻停手,他只想獲得一部分自由沒有自虐的打算。

    好在這一部分的硬殼子跟新生的肌肉已經(jīng)脫離開了,這個活計他干的得心應(yīng)手,且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暢快之感。

    下巴上的硬殼子還沒有完全脫離,云瑯就放棄了繼續(xù)剝除的打算,脖子上的新皮膚光潔細(xì)膩且沒有任何疤痕已經(jīng)讓他欣喜若狂,轉(zhuǎn)而開始把主意打在另一只胳膊上。

    剝除左臂硬殼子的過程就是一個賭徒開篩盅的過程,不但激動而且刺激。

    先是一只完美無缺的小手出現(xiàn)在眼前,云瑯特意把兩只手放在一起比劃了一下,謝天謝地,兩只手的大小差不多,雖然小了一些,卻沒有變的更加怪異。

    手腕的粗細(xì)也大致相當(dāng),這樣一來,剝除硬殼子就成了一種樂趣,每天剝除一點,他生命里就會多一點快樂,這是以前生命中從未享受過的快樂,他甚至不準(zhǔn)備把這個樂趣跟太宰一起享用。

    他干的是如此的細(xì)心忘我,以至于太宰都回來了,他依舊在跟膈肢洼里的一小塊硬殼子做最后的斗爭。

    太宰跳上大樹,眼看著云瑯從黑漆漆的一團(tuán)逐漸長出兩根潔白的肉芽,也非常的為他高興。

    以前的時候,硬殼子就是云瑯的衣衫,現(xiàn)在隨著身體逐漸好轉(zhuǎn),硬殼子將逐漸變成碎片,云瑯目前最需要的就是一套衣衫。

    太宰似乎早就想到了,才回到石屋,他就從老虎背上的革囊里取出一套衣裳放在云瑯的身邊。

    衣衫很明顯是舊的,衣縫中間爬滿的虱子證明衣衫原來的主人并不是什么高貴的人。

    衣衫下擺處還有一坨巴掌大的暗紅色更加證明這衣衫的來路詭異。

    太宰笑道:“有人誤入禁地,被我殺了�!�

    云瑯不由自主的避開了太宰的眼神……

    衣服上還散發(fā)著的血腥味告訴他,太宰為了一件衣衫真的殺人了。

    在云瑯的意識里,殺人是思想上的一個禁區(qū),在他的世界里,殺人大多只掛在嘴上,只有極個別的人才會將憤怒轉(zhuǎn)化為行動。

    殺人這種事歷來是國家機(jī)器的專利,與個人意愿相距甚遠(yuǎn)。

    腦袋掉了就接不上去,云瑯是這樣想的,顯然,太宰不是很在乎,或者說一條人命比不上為云朗弄一件遮羞的衣服重要。

    云瑯并沒有因為不滿就把這件骯臟的衣服丟進(jìn)火塘里去,既然太宰能為一件衣裳殺一個人,那么,也就能為另外一件衣裳殺另一個人。

    已經(jīng)能夠坐住的云朗將衣裳放在火塘里烤,不斷地有虱子從衣裳里掉進(jìn)火塘,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太宰很滿意云瑯的表現(xiàn),用低啞的聲音道:“大人為上,禮為尊!”

    這個道理太宰昨晚教過云瑯,他的祖父就因為遵守這一條道理,站在那里用胸膛接了始皇帝三箭。

    以此類推,那個死去的庶人因為一件衣裳被高貴的太宰殺掉并無不妥。

    有了雙臂,一個人基本上就能移動,云瑯的雙臂拖著他在地上爬行,那件已經(jīng)被烤的很熱的衣衫被他放進(jìn)了一個灰陶罐子,然后在太宰的幫助下把灰陶罐子罐子掛在火塘上。

    今天的晚餐是一缽子麥飯,把麥子放在罐子里放一點鹽然后煮熟的吃法,云瑯還是第一次遇見。

    他吃過的麥飯與面前一粒粒的麥子不同,而是精選上好的野菜,用面粉攪拌了,然后添加各種調(diào)料,最后放在蒸籠上蒸二十分鐘之后的產(chǎn)物,非常的美味。

    第六章

    破繭

    麥子并不飽滿,即便是煮熟之后,麩皮也遠(yuǎn)比里面的面粉多,吃了幾口之后,云瑯的嗓子就被磨的很痛。

    太宰接過云瑯手里的灰陶碗,把一塊烤的油脂吱吱作響的野雞腿塞給了云瑯。

    “麥飯粗糲,難以下咽,黍稷一時難找,且將忍些時日,待我去遠(yuǎn)處尋來�!�

    云瑯不明白太宰為什么會對她這么好,他絕對不相信是自己人品爆發(fā)的結(jié)果,其中一定有緣由。

    這時候問什么都不合適,快快的接受太宰的好意比什么都重要。

    太宰見云瑯?biāo)撼吨u腿,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接下來的日子里,云瑯心安理得的接受著太宰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

    雖然這些關(guān)懷非常的原始,有時候是一塊烤熟的黃精,有時候是一串已經(jīng)泛著紫色的野葡萄,更多的時候他會變戲法一般的從懷里掏出一顆黃澄澄的梨子。

    當(dāng)一大碗黃米飯出現(xiàn)在云瑯面前的時候,他堅信,太宰真的是已經(jīng)盡最大能力在照顧他。

    云瑯整天樂此不疲的撕扯著身上的硬殼子,這是他最喜歡干的事情。

    當(dāng)他忍著無限的痛苦清除掉胯下那塊最堅固的硬殼,禁錮他的外殼終于全部脫落了。

    陶盆中蕩漾的水波里出現(xiàn)了一個光滑的蛋頭。

    隨著水波慢慢平息,水面上的倒影越發(fā)的清晰,一張俊秀的小臉浮現(xiàn)在水面上,即便是因為沒有眉毛跟頭發(fā),僅僅是耐看的五官就清晰無比的告訴云瑯,他現(xiàn)在是一個長相很不錯的美男子。

    厚厚的一層硬殼去掉之后,他的身體也整體小了足足一圈。

    就這張稚嫩的臉,最多只有十二三歲,沒人會認(rèn)為他的實際年齡早就過三十了。

    脫殼的過程對云瑯來說也是一個新生的過程,喜悅就像光明一樣慢慢展現(xiàn),夢想伴隨著希望一起起飛,以最好的形勢把最好的一面展現(xiàn)給了這個新的世界。

    云瑯對自己的表現(xiàn)極為滿意,至于過程雖然惡心一些,難堪一些,結(jié)果是好的,這就是最好的結(jié)局。

    就像蝴蝶在黎明時分掙開繭子,在美麗的朝陽下第一次開始呼扇翅膀……

    赤條條的站在陽光下,云瑯張開了雙臂,像是在擁抱整個個世界,也像是在跟這個世界宣告,自己來了。

    太宰看著云瑯就像是在看一個絕世瑰寶,眼中不僅僅只有歡喜,更有淚光浮動。

    云瑯收回目光,雖然這一幕已經(jīng)出現(xiàn)過無數(shù)次了,他依舊感到新奇。

    再一次用嘶啞的聲音問太宰:“我是誰?”

    這個問題太宰最喜歡回答了,張嘴就道:“你是第五代太宰!我是你的耶耶!”

    這樣的問答對兩人來說其實就是一個游戲,兩人都有些樂此不疲的意思。

    也直到這一刻,云瑯才明白太宰為什么會對他這么好。

    他需要一個第五代太宰。

    始皇帝的家宰是宦官,這在始皇帝以前是不可能的,家宰乃是王室重臣,秩一千五百石,掌管大王出行,衣食,寢宮,游獵,并有校正大王不當(dāng)言行職責(zé)。

    自從嫪毐與秦太后私通生兩子陰謀叛亂,為始皇帝剿滅,長信侯嫪毐就成了始皇帝心中永遠(yuǎn)的痛。

    面對母親生下的孽種,始皇帝狂性大發(fā),下令誅除了雍城中的每一個人,并且一把火將這座嫪毐用了十年才修建成的堅城燒成了白地。

    一座城的人死并不能平息始皇帝心中的狂怒之火,為了以后不再出現(xiàn)嫪毐這種假宦官,他親自對趙高下令,只要是出入王宮的內(nèi)府男子,全部施以腐刑。

    自此,太宰一脈想要依靠血脈來繼承就成了泡影,于是,每一代太宰都會尋找一個優(yōu)秀少年,以父子相稱,最終完成接替。

    毫無疑問,太宰看中了云瑯。

    這一幕對云瑯來說并不算陌生,當(dāng)初云婆婆就是從一堆孤兒中間一眼就看中了他。

    只要是良才美玉,在哪里都會熠熠生輝,對于自己很優(yōu)秀這一點,云瑯有著充分的認(rèn)知。

    而太宰的做法也非常的普通,太監(jiān)在尋找繼承人的時候,如果沒有子侄,就會找另外一個看中的人來繼承自己的一切。

    只是太監(jiān)尋找的一般都是太監(jiān),太宰是一個宦官,而云瑯非常的不愿意做什么宦官。

    更何況太宰也沒有什么東西好繼承的,付出比收獲更大的時候,傻子都知道該怎么做選擇。

    云瑯不明白太宰是怎么從一團(tuán)焦炭中看出自己是一個優(yōu)秀少年的,每回問他,太宰都笑而不答,云瑯總是覺得他似乎非常的得意。

    山里的日子過的沒心沒肺,很快,秋日就要消失了,一場北風(fēng)吹來,山腰處的闊葉林就立刻變得稀疏起來,漫天的黃葉幾乎遮蔽了天空,只留下干巴巴的樹枝矗立在那里,如同持戈的武士。

    手腳回來了,身體獲得了極大的解脫,云瑯就無所畏懼,即便是死,也是進(jìn)行了充分的抵抗之后死掉的。

    一連兩天,云瑯都是在劇烈的咳嗽中度過的,每一次劇烈的咳嗽之后,總有大團(tuán)的青灰色粘液從喉嚨里噴涌而出,粘液最終由清灰轉(zhuǎn)為淡白。

    神醫(yī)太宰以為這是一個排毒過程,是云瑯將要痊愈的好現(xiàn)象。

    因為云瑯可以說話了,他每日出去的時間越來越短,放在云瑯身上的時間更多了,他甚至給云瑯做了一個沙盤,手把手的教他認(rèn)字。

    “秦書有八體,凡我士人雖不一定全習(xí)卻一定要知曉。

    秦書八體,一曰大篆,二曰小篆,三曰刻符,四曰蟲書,五曰摹印,六曰署書,七曰殳書,八曰隸書。

    大篆乃益伯觀世間萬物,測天下玄機(jī),以飛鳥魚蟲外形取其意而創(chuàng),古樸典雅,最是優(yōu)美,只是字體繁復(fù),刻于簡牘多有不便。

    我皇元年,下詔‘車同軌,書同文’,丞相李斯集三百能人異士經(jīng)三年出小篆,大材昭昭,只可惜為人奸險,小篆通行天下,有利于我大秦,李斯死無葬身之地,乃是自取。

    刻符乃是萬年文,只求通意,不求美觀,字跡鐵鉤銀劃,乃是匠人用于銅器上的字體,老夫只求你能看懂,不用刻意通習(xí)。

    蟲書通行于吳、越、楚、蔡、徐、宋等南方諸國,王一統(tǒng)天下之后,此書已經(jīng)式微,兼之‘書同文’經(jīng)行天下,漸不為人所知。

    署書,殳書大同小異,一書于殿宇,館閣門楣之上,一槧刻于兵刃之上。

    唯有隸書老夫?qū)Υ松類和唇^,你卻不得不習(xí)之,世人往往畏難趨易,隸書就是如此。

    云陽奴程邈,初為縣之獄吏,獲罪始皇帝,系云陽獄中覃思十年,損益大小篆方圓筆法,成隸書三千字。

    始皇稱善,釋其罪而用為御史,以其便于官獄隸人佐書,故名曰‘隸’。

    此書大損篆書之美景,除卻便宜之外再無半點好處……唉,你亦當(dāng)習(xí)之�!�

    太宰說話的功夫,云瑯已經(jīng)用非常正確的握筆姿勢用樹枝在沙盤里分別用,大篆,小篆,隸書分別書寫了云瑯二字。

    這讓太宰一臉的驚喜。

    如果讓云瑯用隸書,大篆,小篆這樣的字體寫別的,他自然不會,至于說到名字……他以前練過。

    “云瑯?你識字?”

    云瑯羞澀的笑了一下道:“僅限于名字�!�

    太宰正色道:“會書寫名字,已經(jīng)是士人了。”

    “�。俊�

    太宰微笑道:“能書寫自己姓名者,放眼天下已是萬中無一。爾云姓出自于縉云氏,是黃帝時夏官之后,以官名為姓氏,比老夫的烏姓要高出不止一籌啊�?茨阄展P嫻熟,雖然怪異,卻運轉(zhuǎn)自如,看來老夫撿到寶貝了�!�

    說完話,太宰就提起樹枝在沙盤上用分別用大篆,小篆,隸書書寫了始皇帝三個字,并一字一句的教云瑯念誦,直到發(fā)音確認(rèn)無誤,這才帶著老虎走出石屋,繼續(xù)去巡視自己的禁地。

    太宰一走,云瑯就牽著梅花鹿出了石屋。

    外面陽光明媚,秋日的清晨清涼,尤其是云瑯身上只有一襲薄薄的單衣,更是顯得局促。

    身體遭受了大難,才知珍惜身體發(fā)膚,云瑯不想讓自己這具新得來的身體再遭罪,決定把那張熊皮改成一件合適的御寒衣物。

    最主要的是,他非常的想有一雙合適的鞋子,當(dāng)初太宰拿來衣服的時候是沒有鞋子的,估計這不是他忘記了,而是因為被他弄死的那個人腳上根本就沒有鞋子。

    翻遍了石屋終于找到了一根針,看著這枚比錐子小不到那里去的鐵針,云瑯不屑的撇撇嘴,這東西用來縫制麻袋自然是極好的,用來制作衣衫,實在是……

    不過,既然是身處漢代,這沒有什么想不通的,唐朝的老太太都在用鐵杵磨針,這根非常鋒利的錐子應(yīng)該是一個很不錯的縫制衣服的工具了。

    第七章

    穿衣為禮?

    墻上掛著一大團(tuán)麻,云瑯低低的呻吟一聲,就從墻上扯下一股子粗麻,熟練地劈開粗麻,然后分成細(xì)細(xì)的十幾股,把它們放在一塊木板上,用木槌用力的捶打。

    直到麻線變得綿軟,他才找來一根棍子,在棍子底部綁上一塊石頭,開始搓麻繩。

    僅僅是這個工作,就消耗了他足足一個小時的時間,握著纏繞在棍子上的一大團(tuán)細(xì)麻線,感慨萬千。

    太宰弄來的死人衣服也是麻衣,穿在身上跟銼刀似的,這讓云瑯?gòu)赡鄣钠つw吃了很大的苦頭。

    即便是這樣這件衣衫已經(jīng)被那個死去的人穿了很久,早就磨損的千瘡百孔了。

    再加上云瑯出于潔癖的關(guān)系,又把這件破衣衫在灰陶罐子里煮了足足三天。

    那張熊皮倒是非常的漂亮,輕輕一吹,濃厚的皮毛層就會起漩渦,是最上等的皮子。

    云瑯有一把小刀子,按照太宰的說法,只要是秦人,都應(yīng)該有一把刀子,沒事的時候用來吃肉,有事的時候用來殺人。

    這句話將老秦人的進(jìn)攻心態(tài)表露無疑,他們從來都沒有過防御概念。

    在剛剛結(jié)束的大秦帝國時期,他們總是處在進(jìn)攻的一方。

    刀子就是用來開疆拓土的,否則開刃干什么。

    事實上云瑯的小刀子一點都不鋒利,青銅制造的刀子能鋒利到哪里去?

    即便是再鋒利,只要切割一會熊皮,刀子刃口部位就會變成鈍圓,云瑯不得不切割幾下,然后再把刀子在石頭上狠狠地摩擦幾下,好讓刀子一直保持在鋒利狀態(tài)。

    云瑯從未想過縫制一件衣裳會是如此的艱難。

    在以前的時候,這種小手工活計,身為孤兒的他曾經(jīng)干過好多,即便是最笨拙的時候,干活的效率也比現(xiàn)在高的太多了。

    就在云瑯奮力與獸皮衣裳作戰(zhàn)的時候,老虎習(xí)慣性的帶著一陣風(fēng)從大石頭后面竄了出來,蹲在高高的石頭上,張大了嘴巴不斷地噴著熱氣。

    沒用的母鹿呦呦的叫喚一聲就一頭扎進(jìn)了云瑯的懷里,打攪的云瑯沒法子安心縫衣裳。

    衣服成了碎片,云瑯全身上下光溜溜的,自然不愿意光著屁股爬石頭。

    可是,等了好一陣子,那只傻老虎依舊蹲在石頭上喘氣,不見太宰從石頭后面過來,這讓他有些擔(dān)心。

    沒有了太宰,云瑯不是很確定自己能在這片荒僻的地方獨自活下來。

    要知道,他現(xiàn)在粉嫩粉嫩的,吃起來一定非常的可口,遠(yuǎn)不是剛來時那副焦炭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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