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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云瑯的運氣很好,在跨院的前邊又找了一架沒有散架的馬車,這駕馬車很是小巧,上面的紋飾也比前面撿到的華麗兩分。

    太宰坐在馬車上笑道:“這是陛下游幸后宮的香車,遇到入眼的宮妃就載在這輛馬車上游逛……”

    云瑯給車軸上澆了很多油,前后試驗了兩下,聽不到車軸摩擦的聲音,這才重新拖著太宰上路。

    直到現(xiàn)在,云瑯終于弄明白了始皇陵的構(gòu)造,這里根本就是地上那個被項羽燒毀的咸陽城,只是沒有地面上的那個大,卻要比上面的那座精致的多。

    來到了一座不算大的廣場,云瑯才明白了一個道理,水銀流動的時候是沒有聲音的,甚至感覺不到它們在流動,遠遠的看去,廣場上的江河湖海銀光閃閃,似乎是一整塊,走近之后,才會通過水銀上漂浮的發(fā)黑的朽木發(fā)現(xiàn),這些江河湖海一直在運轉(zhuǎn)不休。

    第一四五章

    畢竟東流去(四)

    “這才是江山社稷圖!”太宰坐在馬車上對拉著車子的云瑯道。

    云瑯取出手帕,疊了幾疊,在上面噴了一口水,然后緊緊的綁在自己的口鼻處。

    老虎很不聽話,不愿意戴口罩,云瑯最后還是強制老虎也在口鼻上包了一塊厚厚的濕麻布。

    “丹砂之氣傷人,早在寡婦清開鑿丹砂的時候就知道了,人家的防護手段要比你的防護手段高明。丹砂氣是李斯用來保護始皇帝陵寢的第二道防線,這么多年以來,項藉的遺民千方百計的進入過始皇陵不下十次,他們最多能越過沙海,卻無法穿過這座江山社稷圖。你不用害怕,這里的風(fēng)都是從外往里面吹的丹砂氣只會聚集章臺,不會影響到我們�!�

    云瑯看了一眼太宰拿出來的兩個半圓形的東西,拿過來研究了一下道:“瓜皮跟碳粉?”

    說罷嗎,就卸掉臉上的麻布手帕,把太宰拿來的瓜皮防毒口罩很自然地綁在臉上。

    這東西的外殼是葫蘆殼做的,有人在上面挖了一些小洞,小洞的背后是一層厚厚的絹帛,絹帛后面是一層厚厚的碳粉,碳粉后面又是一層絹帛,戴上這東西之后的感覺云瑯很熟悉,他在機場工作的時候沒少戴過防塵豬嘴。

    這東西依舊不保險,水銀揮發(fā)之后,即便是不通過呼吸道,也能通過皮膚毛孔進入人體。

    考慮到這是大漢時代,云瑯也不能要求太高。

    太宰不戴豬嘴,只在臉上包了一層濕布就帶著云瑯踏進了這座由水銀制成的江山社稷圖。

    “每當大門打開的時候,這里的丹砂液就運轉(zhuǎn)不休,噴吐出無數(shù)的丹砂氣,每當大門關(guān)上,這里的丹砂液就會停止流動,整座江山社稷圖也就不會再流動了�!�

    沿著一條虹橋越過江河,湖泊,云瑯站在虹橋上看著不遠處的一條水銀瀑布暗自贊嘆,這樣的大手筆,恐怕也只有始皇帝能夠拿的出來。

    水銀瀑布流動無聲,流速卻極為快捷,更像是一條靜止不動的銀板掛在不高的土坡上。

    水銀蒸汽夾雜著不知哪里來的水汽彌漫不休,如同濃霧在云瑯不遠處翻滾不定。

    面對這樣濃度的水銀霧,云瑯覺得依靠自己目前的樣子,一旦走進去,即便是能活著出來,也會折壽三十年不止。

    太宰重新將太宰印信拿出來,按在虹橋盡頭的一頭青銅囚牛嘴里,看的出來,他用了很大的力氣。

    虹橋盡頭的一級臺階跌落了下去,如同進入始皇陵一般,地下出現(xiàn)了一座旋轉(zhuǎn)樓梯,全部樓梯連接在一根巨大的石柱上,太宰收回印信,朝云瑯招招手,就踩著螺旋樓梯走入了地下。

    再一次來到地面上的時候,太宰已經(jīng)點亮了一盞宮燈,在宮燈的前面,有整整九條寬大的石頭甬道。

    太宰取出白玉笏板,抱在懷里,上前兩步起舞朝拜,而后起身高聲道:“臣章臺宮太宰顧允求見始皇帝陛下。”

    說完話,就讓云瑯拿起一只小巧的銅錘,敲響了前面懸掛著的一口銅鐘。

    云瑯按照太宰比劃的手勢敲擊了九下,就退回太宰身邊。

    巨大的甬道里發(fā)出一聲悶響,顧允連忙拉著云瑯跪拜在一方白玉丹樨上,他自己重重的叩頭下去……

    云瑯沒有叩頭,而是在他需要叩頭的地方用拳頭敲擊了三下,然后就起身站在剛剛爬起來的太宰身邊,兩只眼珠子咕嚕嚕的觀察將要發(fā)生的異象。

    什么都沒有出現(xiàn),太宰卻領(lǐng)著云瑯直接踏進了第一條甬道,緊張的對云瑯道:“看準腳下,我踩到哪里,你就踩到那里,萬萬不敢出錯�!�

    嗯,先是孔雀圖案的磚石,然后是貔貅相貌的磚石,然后是一頭大象,接下來是一幅朱鳥,然后繼續(xù)是孔雀,貔貅,大象,朱鳥,而后以此類推。

    主意了腳下,就沒辦法注意周圍,而宮燈照亮的范圍更是小的可憐,太宰,云瑯二人就像是走夜路的人,除過腳下兩尺方圓之地,再也顧及不到其它。

    長長的甬道似乎沒有盡頭,太宰的呼吸早就變得急促起來,他的腳下卻不敢稍有停留,腳在每一塊必須踏足的石板上一沾就走,如同舞蹈一般。

    高墻即便是隱入了黑暗,沉重的壓迫感依舊存在,太宰在踏出最后一方朱鳥方磚之后,就把腳落在一個白玉丹樨上,停下身形,急促的喘息。

    云瑯連忙扶住他,卻聽太宰喘息著道:“快去點亮前面的鶴嘴燈。”

    云瑯接過宮燈揮舞了一下,左近十步之外,果然立著一座青銅丹頂鶴模樣的東西,邊走邊吹亮了火折子,將火苗湊到丹頂鶴的嘴巴上,只聽轟隆一聲,一道一丈余長的火龍就突兀的從銅燈嘴巴上噴涌出來。

    太宰漫步走過來,抓著丹頂鶴的腦袋用力的向上扭一下,那條明亮的火龍就變成了一條火柱,照亮了天空。

    云瑯的眼睛突然從黑暗中進入光明的殿堂,眼睛變得酸痛,即便如此他也不愿意閉上眼睛……

    還以為這里很空曠,誰知道這里竟然站滿了人!

    高冠長須的重臣,身披重鎧的將軍,手握戰(zhàn)戟的武士,黑衣垂手的宦官,提著彩燈的宮女,身材矮小的優(yōu)伶,每一個都栩栩如生,似動非動,衣袂飄飄,神情各有不同。

    鶴嘴里噴出來的居然是沼氣,這讓云瑯非常的驚訝,隨著一只鶴嘴燈被點燃,其余的鶴嘴燈也開始噴火,巨大的石獸嘴里更是噴出了巨大的火柱。

    火柱燃起,有些黑暗的地方甚至出現(xiàn)了一些小小的爆炸,估計是剛剛噴出來的沼氣太多的緣故,云瑯也開始明白了,太宰為什么會走的那么急促,如果走的慢一些,這片廣場一定會充滿了沼氣,一旦見到火星……

    太宰仔細的看了一下人群,就帶著云瑯來到了那黑衣宦官群中,找了一處臺階坐了下來,一把撕掉臉上的麻布,喘勻了氣,滿足的靠在白玉欄桿上指著高處的宮殿笑著道:“去吧,去覲見陛下,記住了,太宰一職不過是二等官,不得靠近陛下棺槨二十步以內(nèi),切記,切記!”

    云瑯想要摘下豬嘴,卻被太宰嚴厲的阻止了,他從背后的背簍里取出燭龍之眼放在太宰的身邊道:“你不是想要陪陵衛(wèi)兄弟跟歷代太宰嗎?怎么會想著歇息在這里?”

    太宰將那個粗陋的鉛殼子打開一條縫隙,一道五彩的光芒照亮了他的臉龐,他迅速的關(guān)上盒子,緩緩地躺在這個鉛塊上,滿足的用臉龐摩擦著,對云瑯道:“我是終結(jié)者,必須有人對始皇帝負責(zé),萬一始皇帝復(fù)活,我還能上前領(lǐng)罪……”

    太宰已經(jīng)非常的疲倦了,剛才經(jīng)過迷宮的時候,已然耗盡了他儲存的最后一絲力氣。

    云瑯取出兩條毯子,一條鋪在他的身下,另一條蓋在他身上,挪動了一下鉛殼子,找了一件衣衫裹上,墊在他的頭下充當枕頭。

    太宰閉著眼睛朝云瑯揮揮手道:“去吧,去吧,我累了,小睡一會就送你出去,記著,來的時候是怎么走進來的,出去的時候就倒著出去,千萬莫要忘記在白玉丹樨上叩頭,叩頭之后看清楚丹樨上邊沿上的一個圓盤,圓盤上的禽獸次序,就是腳踩的方位,呵呵,這是太宰最后的秘密了……”

    云瑯手里握著太宰剛剛交給他的印信,幫太宰掖掖毯子,就帶著豬嘴昂首踏上了黑色的石階。

    他準備以一個后來人的身份去拜謁一下這位已經(jīng)死去近百年的千古一帝。

    第一四六章

    始皇帝

    石階之上有一對石頭雕刻的麒麟,昂首挺胸,遙望遠方。

    石雕很高大,足足有一丈三尺高,只是整座雕像并不像后世的麒麟那般栩栩如生,而是以大寫意的雕刻方式制作出來的。

    云瑯之所以能夠認出那是一對麒麟而不是別的東西,完全是因為它身上的鱗甲。

    長著龍頭,馬身的神獸不太多,麒麟是最常見的一種。

    云瑯看的很仔細,石雕藝術(shù)的起源本來就發(fā)軔于北方,而人像雕刻藝術(shù)更是發(fā)軔于先秦。

    很早以前云瑯就從史書上得知,在咸陽橋頭有一座孟賁的雕像,這座雕像背著繩子似乎正在拖拽著咸陽橋,不使它墜落河面。

    這尊雕像足足有三丈高,據(jù)說,常有神異之事發(fā)生。

    從平地上往章臺走,臺階很高,云瑯想要一步步的走上去很難,也不知道始皇帝為什么要修建這么高的臺階,難道說他認為自己復(fù)活之后就會變得高大?

    臺階的中間是巨大的磚雕紋飾,每一塊秦磚都巨大無比,僅僅是上面繁復(fù)的夔龍紋紋飾,就足以讓云瑯贊嘆不絕。

    走上第一級臺階,云瑯回頭看看遠處的太宰,只見太宰已經(jīng)打開了鉛殼子,正在欣賞殼子里面的燭龍之眼,對云瑯的去留毫不在意。

    現(xiàn)在沒關(guān)系了,不管太宰怎么看都無所謂了……

    云瑯轉(zhuǎn)過頭看著矗立在第一級臺階上的兩個巨大的金人,嘆息一聲就準備繼續(xù)往上爬。

    兩個金人一個手持巨劍,一個手持巨斧,巨劍與巨斧交叉擋在前路上,不管是誰想要過去,只能從巨劍與巨斧交叉的空檔里鉆過去。

    剛剛靠近巨劍,巨斧,云瑯掛在腰上的短弩就飄了起來,如果不是有鉤子掛著,它早就貼到巨劍跟巨斧上面了。

    弩箭自動離開了袋子,一枝枝的貼在巨劍上,云瑯懷里的匕首,也有蠢蠢欲動的意思。

    巨劍跟巨斧邊上有一個不大的石碑,上面寫著“卸甲”二字,云瑯按著懷里的匕首,俯身從巨劍巨斧地下經(jīng)過,別人或許會驚詫莫名,對云瑯來說,兩塊磁鐵還算不了什么。

    弩箭也被他收回來了,雖然向外走的時候吃力一些,走的遠了,磁力對金屬的影響已經(jīng)很小了。

    項藉或許對于始皇陵里面的財富不怎么看的上眼,然而,這十二座金人,對他來說太重要了。

    他是世上無敵的統(tǒng)帥,卻不是一個英明的統(tǒng)治者,當他帶著大軍縱橫天下的時候,劉邦正帶著部下在蜀中休養(yǎng)生息,當他平定了天下準備開始結(jié)束流竄作戰(zhàn)的習(xí)慣,開始尋找一塊合適的地方建國立業(yè)的時候,劉邦帶著他武裝到了牙齒的軍隊出山了。

    他擊敗了劉邦無數(shù)次,每一次,劉邦戰(zhàn)敗之后都能回到蜀中休養(yǎng)生息,準備卷土重來,而項藉,依舊在消耗自己原本就不多的元氣。

    垓下一戰(zhàn),項藉戰(zhàn)敗,不是他不勇猛,而是敵人的武器比他的鋒利,敵人的鎧甲比他的結(jié)實,敵人的戰(zhàn)士吃的比他的戰(zhàn)士飽,敵人的戰(zhàn)士穿的也比他的戰(zhàn)士暖和……

    劉邦一輩子都在項藉面前是一個失敗者,他只勝利了一次,天下從此姓劉!

    如果項藉得到了十二金人……歷史或許會重寫。

    站在秦國的大殿上思念項藉跟劉邦,這明顯是不符合時宜的,只是,秦帝國如今就只剩下這一座陵墓了,想來始皇帝不會有意見。

    這就是時勢比人強,如果現(xiàn)在依舊是大秦的時代,僅僅是數(shù)之不盡的鐵騎甲士,就能讓云瑯對他盛出足夠多的尊敬來。

    大秦國以鐵騎得到了天下,又因為更強的鐵騎而失去了江山,這本身就非常的公平。

    秦國尚黑,因此,章臺上除過濃的如同黑夜一般的黑色就剩下血一樣的暗紅色了。

    一個攤著手的陶俑站在最后一級臺階上,與前面威武的六個金人不同,這家伙看起來非常的瘦弱,既然人家已經(jīng)把手探出來了,總要給點什么。

    云瑯取出一塊從外面撿拾的金餅子放在他的手上……

    金子是好東西,云瑯以前就這么認為,金子放在了手上,這家伙的肚子就裂開了,一套黑色的冠冕就露了出來。

    云瑯取出來一看,發(fā)現(xiàn)這就是一套屬于太宰的服飾,當年看起來應(yīng)該非常的華貴,經(jīng)過了幾十年的時光洗禮,即便沒有人穿過,這套衣衫看起來也已經(jīng)非常的陳舊了。

    云瑯抖抖衣衫上的灰塵,就穿上了,只是那雙難看的鞋子他的腳剛剛放進去,就鞋面就裂開了,他只好重新穿上自己的鞋子,取過宦官手里的金餅子,咬著牙準備去見見漢文明中的第一位皇帝。

    章臺上破敗無比,這里有風(fēng),所以,那些華美的絲綢帷幕已經(jīng)七零八落了,如同逝去的秦帝國。

    來到了大秦的天下,云瑯自然不敢隨意造次,學(xué)著太宰的模樣高聲叫道:“臣信任章臺太宰云瑯覲見始皇帝陛下!”

    或許是聲音大了一些,章臺上轟隆的響了一下,一根用來懸掛帷幕的桿子從房頂?shù)袅讼聛�,帷幕上沾染的灰塵撲濺開來,弄得云瑯一頭一臉的灰塵。

    煙塵散盡之后,章臺就變成了一座無人問津的古廟,所有的蒼涼,荒蕪,破敗都能在這里找到。

    云瑯感嘆一聲,就踏進了大殿,這最后一步無論如何都要走進去,外面的太宰之所以還沒有死,就等著他穿上新的太宰衣衫見他最后一次呢。

    皇帝的殿堂云瑯見過很多,在北京見過清王朝的,在開封府見過宋王朝的,在西安見過模擬的唐帝國的,眼前秦王朝的章臺并沒有出乎云瑯的預(yù)料之外。

    巨大的宮殿里滿是粗大的柱子,站在門口看進去,如同看到了一片柱子組成的樹林。

    每一根柱子后面都有一個全副武裝的甲士,每一個甲士的樣子都是一副擇人而噬的猙獰模樣,云瑯絲毫不懷疑這些柱子跟柱子后面的武士依舊具有殺傷力,只要看看柱子上的孔洞,跟武士手上的鋒利武器就知道。

    一枚金餅子被云瑯丟了出去,金餅子在光潔的地面上發(fā)出一連串的脆響,最后滴溜溜的停在一塊地板上轉(zhuǎn)悠。

    云瑯每走一步就往下一塊地板上丟一枚金餅子,等到他來到太宰所說的第二十步位置上的時候,他就堅決的停下了腳步,按照太宰教過的那樣,揮舞著袖子后退一步,又前趨一步,如同舞蹈一般的行過禮儀之后就跪坐在地板上朗聲道:“臣章臺宮新任太宰云瑯拜見始皇帝陛下�!�

    大殿里寂寥無聲,云瑯也不在乎,眼睛盯著那個巨大的棺槨道:“第四代太宰顧允如今氣血兩枯,壽不久矣,因此長門宮宦官簇擁著去了長門宮,有些擔(dān)憂的道:“云氏無妨,有阿嬌貴人的羽翼庇護不會倒霉。倒是少府如此明目張膽的……”

    公孫弘笑道:“無妨,無妨,時辰尚早,能否帶老夫先去看看云氏鑄錢作坊?”

    跟這樣的老狐貍套話自然會失敗,公孫弘匆匆的喝了三杯熱茶就披上大氅準備去看云氏鑄錢作坊。

    走在溫泉水道上,暖烘烘的地氣升騰而起,公孫弘越走越熱,揮手喚來一個仆婢拿走了大氅,他自己卻蹲在碧綠的菜畦邊上,神情的瞅著綠油油的菠菜。

    “元朔二年的時候,陛下賞賜了云氏一口袋種子,種子的數(shù)量很多,卻雜亂無章,很多種子直到現(xiàn)在我都不知道其中的功用,好在,經(jīng)過兩年的辨別,有些種子的性能已經(jīng)確定。比如這種綠葉菜,極為耐寒,只要地氣足夠熱,就能在大雪中存活,葉柄吃起來極為鮮美,算是一門不錯的蔬菜�!�

    公孫弘聽了云瑯的解說點點頭道:“春夏之時吃綠菜倒也沒有什么稀奇的,寒冬臘月能吃到綠菜,才是別出心裁啊�!�

    云瑯苦笑道:“雖然奇妙,卻對百姓沒有多少好處,除非他們也能找到足夠多的熱泉,否則,冬日里吃青菜終究是大夢一場而已。云氏出產(chǎn)的這些青菜,一部分自家食用,大部分都被長門宮買走,專門供應(yīng)皇宮了。”

    公孫弘皺眉道:“此風(fēng)不可長,陛下膳食也要依照四時而動,如果壞了章程,陛下就會在冬日里吃青果,夏日里食用寒冰,最終會加重百姓負擔(dān)�!�

    云瑯搖頭道:“天下萬物終究是為人作伐的,只要我們善用地利,陛下這點小小的要求并不礙事。反而會為天下農(nóng)人多出一條生路�!�

    公孫弘站起身不解的道:“此言何解?”

    云瑯笑道:“只要陛下,乃至勛貴們愿意出錢購買冬日里的綠菜,夏日里的寒冰,百姓們自然就會尋找適合冬日種菜,夏日儲藏冰雪的法子,天下又多了兩門生計,有何不好?”

    公孫弘想了想,指著云瑯道:“你的想法總是出人預(yù)料之外,且聽起來似乎在道理上也說得通,但愿你的想法是對的。”

    云瑯笑道:“讓百姓吃飽肚子,多一門活命的本事,總不可能是錯的。”

    公孫弘一言不發(fā)。

    路過一片胡蘿卜地,云瑯俯身拔出兩根橙黃色的胡蘿卜,放在清水缸里洗干凈,遞給公孫弘一根道。

    “此物第一次種植出來的時候呈紫色,在這里種植了八次之后就逐漸變成了現(xiàn)在的樣子。聽說胡人將此物的種子當做香料來使用,在下大著膽子食用了幾次之后,發(fā)現(xiàn)此物的根莖甜美,乃是不可多得的美食,就大面積種植,效果不錯�!�

    公孫弘咬了一口胡蘿卜連連點頭道:“味道確實不俗�!�

    云瑯笑道:“阿嬌貴人最是喜歡此物,一日不可或缺,小女也喜歡此物,所以家中就多種植了一些�!�

    公孫弘又咬了一口胡蘿卜嚼碎了吞下去之后道:“沒有后患?”

    云瑯大笑道:“最早為牛羊食,而后少量食用,最后吃過的人都說,有此佳果,雖死無憾啊�!�

    公孫弘聽了也爆發(fā)出一陣大笑。

    云氏的一條廊道就是一座很大的菜圃,能在寒冬看到這樣的景致,確實讓人心醉。

    走過一片菜瓜地的時候,見三五個小婢手里拿著毛筆,不斷地在淡黃色的花朵上來回觸碰,公孫弘停下腳步,指著那些小婢道:“此為何意?”

    云瑯笑道:“雌雄相交而已,春夏有蝴蝶,蜜蜂能幫助雌雄花朵傳粉,冬日里不見昆蟲,自然只有動用人手了�!�

    公孫弘取過小婢手中的毛筆,在雄花的花蕊上撥動兩下,而后將沾滿花粉的毛筆放進帶果的雌花中抖動兩下,淫猥地笑道:“可是如此?”

    云瑯大笑道:“少府莫要以為荒唐,云氏就是依靠此法培育出來了一種新的蔬菜,一顆足足有八斤重,只要夏末播種,秋日就能收獲,冬日儲存,就能讓天下人一個冬日都有吃不完的青菜�!�

    公孫弘吃了一驚道:“此言當真?”

    云瑯指指廊道的盡頭道:“眼見為實才好!”

    公孫弘搖頭道:“是真的假不了,是假的,真不了,老夫不以為你云氏有如此偷天換日只能,自然要好好地觀瞧一番�!�

    第一四一章

    公孫弘的奇妙之旅(二)

    秋日里已經(jīng)長成的十三棵大白菜,如今已然被收割了,被仆婦們細心地用透氣的麻布一個個包裹好,放在不遠處的地窖里。

    每一棵白菜都胖墩墩的,整整齊齊的碼在木板上,底下的根莖更是被一大團土包著,一個還算清秀的仆婦守在邊上,見云瑯來了,就連忙道:“每三天給菜根噴一次水,婢子不敢怠慢。”

    云瑯笑道:“做了就成,沒必要天天守著它,這東西雖然金貴,還沒有金貴到讓你一直守著它的地步�!�

    公孫弘來到一棵白菜跟前,背對著云瑯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發(fā)現(xiàn)這個老家伙的肩膀顫抖的厲害。

    “畝產(chǎn)幾何?”公孫弘觀察了這十三棵白菜良久之后才問道。

    “一大畝可以種植一千五百棵白菜,大田里的產(chǎn)量自然比不上精耕細作的試驗田,所以,也不可能每一棵都長到六七斤(漢斤為250克),估計三四斤還是有把握的�!�

    公孫弘直起身子撫摸著被麻布包裹的白菜喃喃自語道:“那也六千斤了……”

    見公孫弘失態(tài),云瑯就讓看守白菜的仆婦離開了這個通風(fēng)的菜窖,低聲道:“在下發(fā)現(xiàn),這東西似乎還有繼續(xù)變大的空間,如果再繼續(xù)優(yōu)中選優(yōu)繼續(xù)培育,一棵白菜長到十斤以上問題不大�!�

    “味道如何?”公孫弘一把抓住云瑯的手腕子,他抓的很用力,如同鐵箍子一般扣在上面。

    云瑯扒拉掉公孫弘的手,隨手掀開包裹白菜的麻布,撕下一片葉子遞給公孫弘道:“微甜,可口�!�

    云瑯撕白菜的粗暴動作,讓公孫弘的心都顫抖了一下,狠狠的瞪了云瑯一眼,然后就接過白菜葉子慢慢的品嘗起來。

    他吃的很仔細,連白菜幫子都沒有放過……

    “這道菜是個好東西啊,冬日里與豆腐一起熬煮,添加一些豬肉就是人間美味�!�

    公孫弘的三角眼射出電鋸一般的目光,讓云瑯頭皮發(fā)麻,他想不明白自己干了什么事情能讓公孫弘對他如此憤恨。

    “這么說,你已經(jīng)吃過這東西了,是嗎?”

    這種問話的方式絕對談不到友好,云瑯打了一個哆嗦道:“阿嬌貴人秋日的時候砍掉了一棵,我們品嘗了一下�!�

    公孫弘依舊瞅著那十三棵白菜看不出喜怒,過了良久,親自動手把云瑯掀開的麻布仔細的包在白菜上。

    又親自數(shù)了一遍白菜,這才問道:“如何留種?”

    云瑯笑道:“春日之后,將白菜上半部分砍掉,只留帶根的一半重新種植,而后自然就會接球,抽莖,開花,結(jié)種。這東西生命力極強,不用太細心照料。”

    “與油菜同?”

    云瑯笑道:“本來就是油菜培育出來的,自然相通�!�

    “西北理工之術(shù)妙到毫巔,公孫弘佩服之至,如果云氏能將此物獻于陛下,不僅僅你云氏富貴可期,你云氏子孫也將受用不盡。”

    云瑯發(fā)現(xiàn)公孫弘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有些慌亂,自然知曉他在擔(dān)心什么,大笑道:“云氏如今只有兩口,就算富貴到了極致又能如何,大白菜原本就是為了天下百姓能在冬日里多吃兩口青菜才研制的。云氏從未想過要獨占此物,一旦種子收獲的多了,自然要借助官府之力傳播天下�!�

    公孫弘聞言大喜,鄭重的抱拳施禮道:“云公所言足以愧煞天下碌碌之輩,公孫弘敬之,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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