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而這三位身體里都流淌著劉氏的骨血。
彪悍,堅韌,強大,而且志向遠大。
這三個人其實都生錯了性別,如果全部身為男子,天知道會在大漢的時空里掀起怎樣的波瀾。
即便身為女身,她們在這個時代一樣閃耀著奪目的光輝。
屋子里兩個女人唇槍舌劍,互不退讓,屋子外邊,兩個自以為聰慧的男子偷聽的目瞪口呆。
“才發(fā)現(xiàn)阿嬌是如此的難以對付……呀,娘親這手綿里藏針用的恰到好處……”
“這是她們的戰(zhàn)場,一旦意見達成一致,就會改變很多人的命運�!�
“也包括我們的?”
“不是,我們兄弟的命運必須自己掌握!”
“不成啊,我以前只要有這種想法出現(xiàn),就會被我舅舅好好地教一回怎么做人。現(xiàn)在都怕了。”
云瑯搖搖頭道:“不成啊,不能每回見了你舅舅我們都只能束手待斃吧?上次你舅舅讓宦官把你拖出去打的時候,我抱著你的腿心中有多悲涼你知道不?”
“他每次打我的時候我也很悲涼啊……可是,我們能怎么辦?在我舅舅手下攬權(quán)?這樣會死得更快。多年前我舅舅就把他的江山組成了鐵板一塊了�!�
“我們既然沒法子攬權(quán),那至少要混到不挨揍的地步吧?”
“不挨揍就要做好被砍頭的準(zhǔn)備!反正我舅舅馭下的手段不是打,就是殺!沒第三種選擇�!�
曹襄說的一點都沒錯,不論是云瑯從史書上認(rèn)識的劉徹,還是活生生的劉徹,他都是這樣的一個人,不虛偽,不做作,做事毫不偽飾,說對你執(zhí)行腐刑就執(zhí)行腐刑,說殺你全家他連第二天都等不到。
按理說,像劉徹這樣好色,殘暴,橫征暴斂,好戰(zhàn)驕狂,奢靡無度的皇帝,有著所有昏君該有的元素,大漢江山該是風(fēng)中殘燭一般搖晃不定……偏偏,他的江山卻穩(wěn)固的如同鐵桶。
這家伙跟歷史上的昏君唯一的區(qū)別就是有識人之明,能識人,會用人,就是他最大的本事。
有了這個本事,即便是弄死了很多人才,他隨時有更多,更加厲害的人才供他使用。
因此,他大軍在戰(zhàn)場上所向披靡,他的文臣在殫精竭慮的維護他快要崩塌的天之形象,將無數(shù)危機化解在無形之中。
想到這里,云瑯的嘴里就發(fā)苦。
這中間還要算上他跟阿嬌,曹襄,長平這些人不懈的幫劉徹賺錢,種地,看好后院,好讓他變得更加瘋狂一些。
耳聽得阿嬌跟長平達成一項項有利于劉徹皇權(quán)穩(wěn)固的共識,云瑯仰天長嘆一聲。
“這人世間的人,上輩子都欠劉徹的,而且還是還不完的孽債!”
云瑯跟曹襄再次走進屋子的時候,不論是阿嬌還是長平都已經(jīng)醉眼惺忪了。
開始的時候兩人都堵在假裝,都想先把對方灌醉,趁機簽署一些不平等條約。
后來發(fā)現(xiàn)兩人都是揣著明白裝糊涂,就干脆放開酒量,準(zhǔn)備用硬實力讓對方屈服。
再后來……自然就是兩敗俱傷的場面。
“……你把金沙運來,我要給長門宮上一遍金粉……當(dāng)年阿彘說要用金屋子來裝我……這句謊話說了幾十年了,都沒有兌現(xiàn)……我如今年紀(jì)大了,當(dāng)不起他的金屋子,我就自己給自己修建一座金屋子……讓黃金留在長門宮……等那一天我死了,阿彘又沒錢用了,他還能刮長門宮的金粉支應(yīng)用度�!�
阿嬌不知為何變得傷感起來,雖然醉的厲害,說的話卻很有條理。
“你說的很對,這一批金子確實不能直接拿去用,儲存起來等待物資豐盛之后再用最好。你拿來裝點長門宮也是極好的主意,不管金子變成了什么樣子,金子,就是金子不會變的。如此一來,世人說起大漢現(xiàn)狀,只會埋怨你一介婦人豪奢無度,搬空了大漢國庫給你自己裝扮長門宮,把所有的罪責(zé)都攬在你身上……阿嬌,你這樣的做法才是一個真正的皇后該做的事情,母儀天下,你阿嬌當(dāng)?shù)闷�!�?br />
長平的心情也極為復(fù)雜,好在她的身體一向康健,此時說話還能保持連貫。
阿嬌哈哈大笑著站起身,舞動著火焰一般的長袖輕歌……
“竹馬青梅兮兩無猜,一世金屋兮誤終身,天地?zé)o棱兮難相歡,阿嬌,阿嬌兮徒奈何……”
長平以琴音相和,琴音悠揚,空靈而多變。
云瑯,曹襄兩人如同兩根木頭樁子杵在門口,對視一眼,再一次走出了屋子,而留在屋子里伺候兩人飲酒的宋喬,蘇稚早就珠淚漣漣。
劉徹此時正躺在未央宮偏殿的錦榻上,懷中摟著一個赤裸的美人兒,怔怔的瞅著窗外藍的刺眼的晴空。
懷中的李姬在劉徹耳邊輕聲道:“陛下,窗外艷陽高照,正是陰去陽生之時,此時歡好,正是誕育皇子的好時候……”
劉徹低頭看看李姬道:“你已有皇子旦,還不知足嗎?”
李姬輕笑道:“只要是陛下骨血,妾身多多益善�!�
劉徹粗暴的推開懷中人,沖著守在一邊的隋越吼叫道:“還沒有消息嗎?”
李姬見皇帝開始過問政事,慌忙撿拾起地上的紗衣匆匆的去了后殿。
她知道,皇帝一旦開始處理政事了,就絕對不是商討男歡女愛的好時候。
隋越等李姬完全消失了,才拱手道:“從云氏傳來的消息看,阿嬌如今正在與長公主對飲。”
劉徹嘆息一聲重新閉上眼睛自言自語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近之遜,遠之怨啊�!�
隋越拜服于地,一言不發(fā)。
“李廣戰(zhàn)死了嗎?”過了片刻,劉徹再次輕聲問道。
隋越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道:“司馬大將軍的戰(zhàn)報上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李廣戰(zhàn)死在了龍城,乃是身中流矢而亡……”
劉徹嘆息一聲道:“李廣一生與匈奴大小之戰(zhàn)七十余,勇猛異常,卻總是時運不濟,毀譽參半,朕想給他封侯都找不到一個恰當(dāng)?shù)睦碛�。本以為此次大�?zhàn),能圓了李廣的封侯夢,也圓了朕的期待,卻不料得到了這樣的噩耗。馮唐易老,李廣難封,這句流言成真,真是人間憾事啊……”
隋越輕聲道:“此戰(zhàn)我大漢也損失慘重,出征的八萬精騎惡戰(zhàn)之后僅余四萬,二十萬步卒也損傷過半,帶去龍城的二十萬牛馬只剩三萬余……司馬大將軍有本奏曰:強弩之末不入魯縞……希望能班師回朝,養(yǎng)精蓄銳再入漠北追擊匈奴�!�
劉徹喟嘆一聲道:“交付丞相府,太尉府裁定,龍城一戰(zhàn),朕損兵折將矣!”
隋越見劉徹已經(jīng)有了退意,忍不住松了一口氣,自從衛(wèi)青,霍去病兩路大軍出擊之后,國人無不膽戰(zhàn)心驚,好在霍去病幾乎是兵不血刃的拿下了渾邪王,這才讓國人心中稍安。
如今,衛(wèi)青大軍也如期拿下了龍城,陣斬匈奴十七萬余,鬼奴軍四萬余,雖自身傷亡過半,終于逼迫匈奴退入漠北,就此一戰(zhàn)來看,十余年內(nèi),匈奴再無能力南下。
匆匆出門的隋越,不大功夫又回來,輕聲在劉徹耳邊道:“阿嬌貴人,長公主醉矣……”
劉徹長出一口氣道:“醉了也好,醉了也好,朕久謀一醉終不可得。也好,大家都醉一場吧,元狩啊,這一年太難熬了,大家都醉一場吧,忘掉過去,我們重新開始�!�
劉徹嘴里嘀咕著慢慢閉上了眼睛,隋越起身關(guān)好大開的門窗,給劉徹披上一條毯子。
就面對劉徹,一步步的離開了大殿。
第七十章
莫論封侯事
李廣死了。
云瑯聽到這個噩耗之后很長時間沒有說話。
來報喪訊的是李敢的大兒子李禹。
李禹從小就喜歡云瑯,比云音還要小兩歲的李禹對死亡還沒有任何認(rèn)知,雖然披麻戴孝,神情卻快樂無比,雖然李氏家臣一再希望李禹能表現(xiàn)出應(yīng)有的悲痛之色,李禹還是抱著云瑯的腿要蛋糕吃。
這是云瑯第二次聽到李氏傳來的噩耗。
第一次,是兩年前,李敢二哥李淑戰(zhàn)死大青山的消息,這一次又是李廣戰(zhàn)死龍城的消息。
而在云瑯來大漢的前一年,李敢的大哥李當(dāng)戶剛剛戰(zhàn)死在了白登山。
李禹快樂的吃著蛋糕,一邊還用眼睛向云音示威,他以前在云音面前總是討不到好處,這一次,他吃蛋糕,喝果汁,云音就只能看著。
“李將軍的尸骨什么時候運回來?”云瑯輕聲問李氏家臣。
“家主戰(zhàn)死的時候落馬了……尸骨不全,司馬大將軍做主焚化,只帶回來了骨灰�!�
云瑯長嘆一聲,他知道在亂軍中落馬是個什么下場,當(dāng)成千上萬的騎兵開始沖鋒混戰(zhàn)的時候,馬蹄到處萬物皆為齏粉。
與其說衛(wèi)青在戰(zhàn)后找到了李廣的尸骸,不如說他找到了李廣的殘破甲胄。
“陛下那里可有哀榮賜下?……比如以侯爵之禮厚葬?”
“在下帶著世子來云氏報喪的時候還未曾聽說�!崩钍霞页加行⿷崙嵅黄�。
“司馬大將軍的功勞簿上,李將軍為幾等?”
“六等軍功!據(jù)追隨家主的家將傳信,當(dāng)時家主率領(lǐng)三千騎兵突擊匈奴右大將切渠雕渠難的左翼,準(zhǔn)備切斷右大將與匈奴中軍的聯(lián)系,兩軍剛剛交鋒,匈奴騎兵不敵,眼看就要潰散的時候,匈奴大軍的中軍突然有弩箭攢射,密不透風(fēng),左翼大軍包括匈奴騎兵幾乎被弩箭籠罩,而后家主中箭,家將想要護衛(wèi)家主后撤,匈奴中軍又突襲出來了,家將與家主都沒有退回來�!�
云瑯苦笑一聲,拳頭砸在桌案上道:“大庶長……可惜了,距離關(guān)內(nèi)侯僅僅一步之遙�!�
家臣悲戚道:“天不佑李氏,徒呼奈何!”
“李敢會繼承隴西李氏家主之位嗎?”
李敢的家臣聽云瑯問起家主花落誰家,神情變得猙獰起來,氣惱的道:“家主自河西歸來必定會封侯,隴西李氏當(dāng)以家主為尊,但是,李氏老宅卻一心推舉長房長孫李陵繼任隴西李氏家主之位。一介黃口孺子,如何能在這個時候挑起振興隴西李氏的大任!”
“李陵?”云瑯聽到這個名字像是腦袋挨了一幫子,嗡嗡作響。
這是一個可以繼承隴西李氏的好人選,也是一個能造成李氏滿門覆滅的人。
不論是人才武功樣樣都是上上之選,云瑯知道,他以五千步卒硬抗匈奴八萬大軍圍剿三月,最終糧絕矢軍盡,不得不假裝投降以圖后勢,結(jié)果,皇帝不這樣想,以為李陵投敵,大怒之下下令夷李陵三族……
李陵聽到家族盡被屠戮之后,假降終于變成了真降,最終,老死匈奴,延續(xù)了祖父,父親的悲劇性結(jié)局。
這件事基本上代表了劉徹昏悖時代的開始,而司馬遷也因為替李陵說了幾句公道話,最終遭受腐刑……
李氏家臣見云瑯陷入了沉思,輕聲呼喚幾次之后才把云瑯從回憶中喚醒。
“云侯若能替家主在陛下面前美言幾句,保舉家主為李氏家族家主,家主一定會感恩不盡!”
云瑯看了李氏家臣一眼道:“這等大事也是你一介家臣可以置掾,可以私自替你家主子做決定的嗎?”
李氏家臣被云瑯冰冷的眼神看的心底發(fā)毛,連連叩頭,再也不敢多言。
霍去病,李敢出征之后,家事統(tǒng)統(tǒng)交付云瑯處置,這也是李氏接到噩耗之后,第一個就來云氏報喪的原因。
“回去準(zhǔn)備安排接骨灰事宜,喪事也要立刻準(zhǔn)備,該報官的報官,該申請的哀榮一定要申請,在喪事期間不得談?wù)撾]西李氏家主的歸屬問題。免得給你主子落上一個欺凌婦孺的惡名,辦喪事的時候若有短缺,盡管去找平遮,他會幫你。你主子回來就能封關(guān)內(nèi)侯,沒必要眼皮子那么淺,隴西李氏問題多多,接納過來不但沒有好處,反而對你主子有害。既然隴西老宅推舉長子長孫來承繼家業(yè)這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一切只有你主子歸來之后處置!”
家臣雖然不滿,卻不敢違拗云瑯,拜謝之后就帶著戀戀不舍的李禹回李氏去了。
李禹剛走,宋喬就從后面轉(zhuǎn)過來道:“妾身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一應(yīng)喪禮所需,這就走一遭李氏�!�
云瑯點點頭道:“去吧,不僅僅要去李敢府上,也要去陽陵邑李廣府上,禮物不妨置辦的厚一些。聽說李氏的日子并不好過,見到李陵,多關(guān)愛一些。”
宋喬紅著眼睛道:“李將軍勇猛無雙,這樣的人都會戰(zhàn)死疆場,夫云瑯苦笑道:“你放心,今后你夫君就算是想上戰(zhàn)場,陛下也不會準(zhǔn)許的�!�
宋喬點點頭道:“如此甚好,人血饅頭有什么好吃的�!�
云瑯正色道:“到了邊關(guān),到了戰(zhàn)場上,就沒有什么人血饅頭的事情,大家伙一心只想擊敗匈奴,殺死敵人,哪有空閑想那些有的沒的。你這樣說不但不尊重你夫君我,也不尊重那些戰(zhàn)死疆場的猛士�!�
宋喬見云瑯心情不好,蹲禮認(rèn)錯,見丈夫繼續(xù)在發(fā)呆,就匆匆的離去,協(xié)助李敢夫人理喪事去了。
長平一身素衣,盤坐在蒲團上瞅著屋頂發(fā)呆,保持一動不動的姿勢已經(jīng)很久了。
云瑯走進房間,打開了大門,屋外的陽光一下子就灑在偌大的廳堂上。
長平回過頭看了云瑯一眼道:“李廣戰(zhàn)死了?”
云瑯點點頭道:“戰(zhàn)死疆場,尸骨無存�!�
長平點點頭道:“他運氣一向不好,少年時走馬任俠,心高氣傲,一匹馬,一張弓在教軍場上所向無敵,還曾經(jīng)在先帝的獵場上縱馬俯身摘拾花朵,而后拋撒給長安貴女們,總能引起一片尖叫聲。
那個時候啊,騎著白馬,抓著大黃弓的李廣,是那樣的英姿颯爽,是很多貴女夢中的良人。
他曾經(jīng)自夸,給他十年,他依靠手中大黃弓,胯下白璐馬就能從先帝手中拿走關(guān)內(nèi)侯。
先帝深愛之,而李廣也每戰(zhàn)爭先,也總有收獲,只可惜,在封侯的事情上沒有積少成多這回事。
克艱紓難為侯,開疆拓土為侯,這兩樣李廣都沒有達到,唯有披堅執(zhí)銳萬里征戰(zhàn)這一條還沾點邊,只可惜,兩次誤期讓他功敗垂成,心中更是郁悶難平。
此次龍城之戰(zhàn),衛(wèi)青已經(jīng)告誡他匈奴勢大一沾即走,他卻欲學(xué)去病,想要一戰(zhàn)鑿穿敵陣,終究被匈奴所趁……時也,命也。大漢終將失去了一員悍將�!�
云瑯低聲道:“給一個侯爵的哀榮都不成嗎?”
“陛下想要抬高關(guān)內(nèi)侯的門檻……”
“也是啊,誰能比李廣更有資格當(dāng)關(guān)內(nèi)侯的墊腳石呢�!�
長平看了云瑯一眼道:“事關(guān)國策,休要胡言亂語!”
云瑯苦笑道:“我這個永安侯得來的還真是容易�。 �
長平冷笑道:“你若沒有遠征白登山固守鉤子山,進軍受降城,與去病他們一起開疆拓土八百里,你以為你會有永安侯的爵位?就算你把全部心思用在富國一事上,等到你五十歲能得侯爵就算難得的殊榮了。此后,萬萬不可妄自菲�。 �
第七十一章
兩個樹洞
李廣的喪事辦的宏大而肅穆,追謚侯爵的榮光是沒有的,陪葬陽陵的榮光也是沒有的。
除此之外,皇帝給了李廣所有能給的哀榮,包括派出皇長子劉據(jù)親自參加了喪禮,跟完了整個喪禮過程。
李敢從祁連山下匆匆趕回來了,一路上跑死了四匹馬,即便這樣,等他回到長安的時候,李陵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在祖父墳?zāi)骨敖Y(jié)廬七日的親孝時間。
李陵繼承李廣爵位的事情已經(jīng)塵埃落定。
云瑯在喪禮上見到了這個少年人,他的臉上保持著固有的悲痛之意,卻能將喪禮安排的有條不紊,這讓云瑯非常的驚訝。
霍光自然也是有這樣的能力的,或許比李陵更加的聰慧圓滑,但是,就沉穩(wěn)這一項上還不如李陵。
看得出來,李陵跟據(jù)皇子很親近,據(jù)皇子表現(xiàn)的也很好,整個喪禮過程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不符合他身份的行為,不論是行禮,還是代替皇帝念哀辭,都一板一眼,獲得了所有參與喪禮的臣子們的一致好評。
在喪禮的過程中,李廣的妻子彭氏對云瑯跟曹襄非常的戒備,這個傳說創(chuàng)建了女人月事遮羞話(大姨媽)的老婦人,強忍著悲痛也要親自招待云瑯跟曹襄。
只要云瑯跟曹襄提起李敢,就會被她巧妙地把話題轉(zhuǎn)移掉。
云瑯本意是準(zhǔn)備奏請皇帝先為李敢頒賞,坐實了李敢關(guān)內(nèi)侯的身份,然后再用關(guān)內(nèi)侯之父的名義厚葬李廣,如此一來,以大漢親孝的傳統(tǒng),皇帝必須給李廣一個比李敢關(guān)內(nèi)侯更高的哀榮才符合喪禮的規(guī)格。
彭氏似乎沒有為自己丈夫追索更高哀榮的想法,她更在乎活著的人,比如李陵。
當(dāng)鴻臚寺卿將承認(rèn)李陵為李氏家主并繼承李廣爵位的文書送到李陵手里的時候,彭氏看云瑯跟曹襄的目光才顯得溫和一些。
也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發(fā)覺,李陵日后想要快速的成長離不開李敢的幫助,離不開云瑯跟曹襄的幫助。
而這個時候,云瑯跟曹襄兩人已經(jīng)對李陵這個少年沒有什么想法了。
一個被家族牢牢羈絆住的少年人,想要有自己獨立的思維這幾乎不可能。
一個早早就已經(jīng)有了堅定立場的少年人,不是云瑯想要培育的對象。
因此,李廣的喪禮結(jié)束之后,云瑯曹襄二人就立刻離開了陽陵邑,即便彭氏盛情款待也攔不住他們離開的腳步。
這讓彭氏非常的失望……
八天后,云瑯又來到了陽陵邑,因為李敢終于從河西回來了。
昔日憨厚的青年人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沉穩(wěn)的,且滿臉大胡子的壯漢。
遠途奔波讓他看起來有些憔悴,不過,幾乎被胡須遮掩的雙眼還算清澈。
他準(zhǔn)備在侄兒住過的茅屋里再居住三個月,等他守孝結(jié)束,霍去病就會帶著渾邪王以及匈奴部眾進京。
曹襄來的時候,云瑯跟李敢正在喝茶,在李敢守孝的三個月里,他不進葷腥,不喝酒,不與妻子同寢。
“有人說我父親是被衛(wèi)青逼死的。”李敢沉聲道。
云瑯想了一下道:“這個有人是誰?”
李敢皺眉道:“不清楚,我到現(xiàn)在都記不起來這句話是誰對我說的�!�
曹襄揮揮手道:“你該問問你父親的親衛(wèi),再問問你父親的軍司馬,然后再做決斷�!�
李敢若有所思的道:“很奇怪,戰(zhàn)場上死里逃生的家將病死了,我父親的軍司馬展通不知所蹤�!�
云瑯點點頭道:“既然如此,這事就與司馬大將軍無關(guān)!”
曹襄吃吃笑道:“做的太過了。”
李敢點頭道:“是這樣的,其實,我父親在離開右北平之前曾經(jīng)給我留下了一封書信,回來之后,是我老婆拿給我的,里面把事情說的很仔細(xì)�!�
曹襄皺眉道:“他想用命證明自己配得上侯爵之位?”
李敢道:“我父親自知此生封侯無望!三十一歲的時候就知道�!�
李敢見云瑯跟曹襄都一臉詫異的瞅著他就繼續(xù)道:“當(dāng)年梁王一封詔書,我父親就按兵不動了……
因此,我父親這些年之所以勇猛作戰(zhàn),其實并不是為了封侯,而是為了保存李氏滿門之性命。
父親在信里說:只要李氏一日對陛下還有用處,那么,李氏就會安穩(wěn)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