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云瑯安靜的坐在角落里,抬頭繼續(xù)看太陽。
滲人的安靜一直維系到了傍晚,終于被彭琪打破了。
他借著給云瑯?biāo)惋埵车臋C(jī)會,低聲道:“陛下于長樂宮遇刺!”
曹襄一骨碌從床上跳起來,握著欄桿顫聲道:“陛下如何?”
彭琪搖頭道:“不知,長樂宮已然被金日磾封鎖,北軍大營已經(jīng)全部出動,封鎖了是上林苑,細(xì)柳營大軍已經(jīng)做好了出征的準(zhǔn)備。大將軍霍去病統(tǒng)領(lǐng)城衛(wèi)軍,駐守長樂宮,偏將軍李敢統(tǒng)領(lǐng)衛(wèi)將軍所屬駐守長門宮�!�
第三十六章
死灰復(fù)燃
聽到霍去病跟李敢兩人被皇帝重用了,云瑯也就松了一口氣。
這個消息傳遞出兩個重要的信息,一個是,皇帝沒事,至少能親自發(fā)布命令。
第二個就是——這件事跟霍光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云瑯?biāo)闪艘豢跉�,曹襄卻開始哭泣了,然后就打開監(jiān)牢的大門就那么急匆匆的走出去了,引來一大群人的驚嘆。
這是身為皇帝外甥的特權(quán),舅舅遇刺,做外甥的這時候再賴在監(jiān)牢里躲清閑,這明顯的不合適。
云瑯就不能像曹襄那樣走出去了,至少在規(guī)矩上來說,是這樣的。
彭琪每隔半個時辰就來云瑯這里一趟,于是,皇帝遇刺的消息也就越發(fā)的清晰了。
聽彭琪將所有收集到的消息匯總稟報之后,云瑯不得不感慨,劉徹這人的自信實在是太爆棚了。
也不知道他哪里來的自信,認(rèn)為自己在大規(guī)模屠殺勛貴大臣的時候,會沒有人對他懷恨在心,那些被處死的人的家眷,不敢起任何報復(fù)之心,俯首帖耳兒的如同豬羊一般任他宰殺。
馬合羅,一個地位卑微的皇城使者,居然可以大模大樣的身懷利刃一路穿過層層宮禁,最后來到皇帝寢宮外邊。
然后以揭發(fā)奸黨的借口,見到了皇帝……還要求皇帝屏退左右……而皇帝居然答應(yīng)了�。。�!
投擲出來的短劍,刺穿了劉徹的左臂,若不是有桌案阻隔了兩人之間的距離,若不是金日磾就守在門口準(zhǔn)備偷聽,若不是隋越躲在帷幕后邊保護(hù)皇帝,以馬合羅可以在霍光手下逃生的能力,刺殺掉皇帝并不是一件太難的事情。
馬合羅被金日磾活捉,皇帝被隋越抱著跑了……于是,馬合羅的刺殺計劃僅僅成功了一小點。
而左臂距離心臟……不過半尺!
劉徹沒有死,于是電閃雷鳴狂風(fēng)大作是必然之事,對百姓而言,對官員而言……天塌了……
外邊的世界此時一定風(fēng)云密布,廷尉府大牢里面卻變成了一座寧靜的港灣。
云瑯一日之內(nèi)連上了三道奏折,希望能離開大牢,面見皇帝,這三份奏折全部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傍晚的時候,曹襄回來了。
此時的曹襄已經(jīng)沒有了上午十分的恐懼,表情淡然,還有幾分竊喜。
“陛下安危如何?”
“短劍刺穿了陛下的左臂外皮,御醫(yī)料理之后便無事了,好在短劍上并沒有淬毒,若是如徐夫人制造的毒劍,恐怕后果難料�!�
云瑯點點頭,坐了下來,對曹襄道:“這里的人恐怕沒有半點活路了。”
曹襄搖頭道:“這一次你可料錯了,陛下決定將這些人交給廷尉處理,私藏太子文書的事情揭過不提,卻要廷尉查明這些人的不法事!”
“咦?誰這么有本事,能勸動陛下?”
“董仲舒,他說皇后在清理東宮的時候,蒼鷹撲擊在大殿上,這是上蒼在對陛下示警,還說,裁決之權(quán),在陛下,不在皇后,是皇后的行為觸怒了上蒼。這才有了馬合羅刺殺陛下的事情。他祈求陛下將刑賞殺伐交付有司,以律法殺人,莫要以皇權(quán)殺人。還說以律法殺人,是替天行道,天道不虧,以皇權(quán)殺人就有越俎代庖之嫌,會自招禍患�!�
“咦?這種威脅的話語,陛下聽進(jìn)去了?”
“聽進(jìn)去了,皇后去了祖廟面壁思過,太子居然嚎啕大哭,不是為他母親受到了懲罰哭泣,反而在為那些被他母親殺掉的東宮從屬哭泣……我當(dāng)時恨不得一把掐死他。陛下似乎也有些心灰意冷,董仲舒趁機(jī)進(jìn)言,想要救出呂步舒,卻被陛下拒絕了,還把快要爛在監(jiān)牢里面的王溫舒重新啟用,審理案子�!�
“董仲舒弄巧成拙了!”
“是啊,這個老賊得寸進(jìn)尺的行為引起陛下的警惕了。”
“王溫舒在哪里?”
“就在我們這里�!�
“去看看,我總覺得司馬遷會出事�!�
“我們要撈的人只有司馬遷是吧?”
“沒錯,就他一個�!�
“那好辦,王溫舒欠我好大的人情沒還就被阿嬌貴人差點弄死。趁著陛下詔書沒到,我們?nèi)フ宜��!?br />
兩人離開監(jiān)牢,找了一個獄卒帶路,沿著一條潮濕的小徑慢慢的走向了地下。
云瑯摸摸滲水的地道問獄卒:“地牢?”
獄卒嘿嘿笑道:“往日里我等受王溫舒大恩,他成了囚犯進(jìn)了監(jiān)牢,這里所有的刑罰,他如何能不品嘗一遍?”
云瑯停下腳步道:“是彭琪的安排么?”
“王溫舒犯案,就與彭獄丞有了天壤之別,彭獄丞處處與人和善,豈能與王溫舒這般腌臜之輩一般見識�!�
曹襄憐憫的瞅瞅這個獄卒道:“告訴我們王溫舒在那里,我們自己去,你就不要跟進(jìn)了。”
獄卒連忙施禮答應(yīng),指過囚禁王溫舒的牢獄方向之后,將手里的燈籠交給了曹襄,自己快速的向外走,在他看來,云瑯,曹襄兩位貴人,之所以會找王溫舒這個酷吏,唯一的目的就是想要折磨王溫舒,發(fā)泄一下當(dāng)年被王溫舒壓迫的憤怒。
地牢深邃,很多地牢里的囚犯已經(jīng)成了枯骨,他們略帶皮肉的雙手依舊被鎖鏈鎖在墻壁上,當(dāng)然,也僅僅有雙臂掛在墻上,尸骨已經(jīng)被老鼠吃的干干凈凈。
腐臭的氣息充斥了兩人的口鼻,云瑯,曹襄不約而同的用手帕綁住口鼻,即便如此,依舊呼吸困難。
氧氣不足,墻壁上的火把冒著青幽幽的光芒,兩人踩著濕滑的臺階一步步的挨到一塊巨大的石壁跟前,還沒有張口呼喚王溫舒的名字。
一個黑乎乎的身影就趴在鐵門前諂媚的道:“諸位耶耶今天又想聽哪家的隱私?云瑯的?小的以前一直沒有說,只要諸位耶耶多給小的一口吃食,小的一定把云氏的隱私全說出來�!�
曹襄嘿嘿笑道:“不用你說,云氏的隱私我知道的比你還多些,老王,混到今天這個地步,怎么看都有些慘啊。”
“你是誰?聲音很熟悉……”
王溫舒虛弱的聲音從鐵門里面?zhèn)鱽�,他瞪大了眼睛,似乎要把骷髏一般的腦袋從鐵柵欄里鉆出來,因為太瘦,兩只眼珠子就顯得奇大無比。
云瑯摘下面巾,將燈籠照在自己跟曹襄的臉上。
王溫舒喉嚨間發(fā)出“荷荷”兩聲,然后就把一條黝黑的手臂從柵欄里探出來,想要抓住云瑯跟曹襄。
“君侯只要把王溫舒弄出去,王溫舒就是兩位君侯的走狗,萬萬不敢有違�!�
云瑯嘆息一聲,從袖子里摸出兩塊糖果放在王溫舒手里道:“最多半天時光,你就能出來了。”
王溫舒死死的握著那兩塊糖果嘶聲道:“君侯大恩,王溫舒將結(jié)草銜環(huán)以報。”
云瑯搖頭道:“不是我們把你弄出去,而是陛下要把你弄出去,我們來這里其實是來走王公的門路,只希望王公能對司馬遷手下留情!”
王溫舒詫異的道:“君侯莫要說笑了,王溫舒半死之人,怎么可能重新執(zhí)掌廷尉�!�
曹襄道:“沒跟你開玩笑,你可能不知道,我們兄弟兩現(xiàn)在也住在監(jiān)牢里,我們是鄰居,不過呢,我們也就是住在里面。提前知道了你要出來的消息,擔(dān)心你被那些獄卒弄死,這才來看看你,這個人情你要領(lǐng)。”
王溫舒漸漸地平靜下來,將手里的糖果塞進(jìn)嘴里貪婪的吸吮,半晌才道:“出了什么事情?天變了?”
云瑯跟著嘆息一聲道:“陛下四個時辰之前遇刺!”
王溫舒不愧是王溫舒,聽了云瑯告訴他的駭人消息之后并沒有大喊大叫的表忠心,反而安靜了片刻,對云瑯跟曹襄道:“您兩位天潢貴胄都身在廷尉大牢,想必,外邊還關(guān)押著更多的人是吧?”
云瑯點頭道:“確實如此,大漢國泰半勛貴都在牢獄中�!�
王溫舒嘿嘿笑道:“陛下總歸是需要一個給他干臟活的鷹犬,茲事體大,非我王溫舒莫屬!”
第三十七章
明察秋毫王溫舒
陪著王溫舒在散發(fā)著腐臭氣息的地牢里吃了一會糖果,云瑯,曹襄就回到了地面,出門的時候聽見了王溫舒歇斯底里的大笑在地牢里轟響。
事情的衍生規(guī)律就是這樣的,一個錯誤,一個事件,或者一個念頭就能改變很多人的一生。
雖然王溫舒是出了名的酷吏,可是呢,劉徹要比王溫舒可怕的太多了。
劉徹出口成憲,一旦做出了決斷就沒有了更改的余地,王溫舒雖然是一匹惡犬,脖子上卻拴著一個鏈子。
所以,在廷尉府大牢里的勛貴已經(jīng)死掉三成之后,劉徹任用了王溫舒,估計再死掉兩成風(fēng)暴也就該過去了。
刺殺的事件對劉徹來說不是好事情,被自己的臣子刺殺,只能說明——“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的時代終于來臨了。
這才是劉徹看重的一個警示,絕對不是什么蒼鷹撲擊在大殿上這種無稽之談。
董仲舒不顧一切的向皇帝宣示他的“天人感應(yīng)”,起到了很壞的作用,讓劉徹對自己的臣子更加的不信任。
一個在地牢里被關(guān)了很久的人,他的視力已經(jīng)發(fā)生了變化,所以,王溫舒從地牢里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了。
一個破衣爛衫,枯瘦如鬼一般的人,被蒙著雙眼,站在廷尉府大牢的空地上發(fā)出梟鳥才有的笑聲,整個廷尉府大牢都安靜下來了。
“入我心者,我待之如君王,不入我心者,我將不再敷衍……”
趴在欄桿上看熱鬧的云瑯嗎,曹襄自然聽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那些虐待過王溫舒的獄卒們則魂飛天外。
眼看著王溫舒鬼一般從那些獄吏的面前走過,并且要求每一個人都念一聲“王溫舒”三個字,獄吏們顫抖著念,王溫舒貪婪的聽,他的臉幾乎貼到了獄吏們的臉上,似乎要一口吸干這些人所有的活力。
然后,云瑯,曹襄就看到了人世間最恐怖的刑罰。
有的獄吏被丟進(jìn)了裝滿水的水缸里,有的獄吏被丟進(jìn)了底下有火烘烤的大甕里,有的被丟進(jìn)了兩片木板中間,有的被綁在絞盤上扯開四肢……
“諸位老友,干過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就說,干過那些不法事就講,一樣都不要隱瞞,一點都不要放過……只要你放過一點,我就會將這些刑罰全部在你身上用一遍……咕咕咕……這里沒人是無辜的,供訴出來,讓我們看看你們在背后都干了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讓陛下看看他昔日看中的臣子們都是什么貨色。說吧,說吧,我想聽你們哀求的聲音,想聽你們慘叫的聲音……哈哈哈,先從天字二號牢房開始!”
云瑯曹襄居住的牢房在正北,算是監(jiān)牢中最好的一座牢房,被稱之為天字一號。
天字二號牢房里關(guān)押的就是呂步舒跟司馬遷!
眼看著這兩人被甲士拖出牢房,云瑯焦急的對曹襄道:“這家伙已經(jīng)瘋了,會不會弄死司馬?”
曹襄瞪大了眼珠子,瞅著站在月亮地里的王溫舒道:“天爺爺啊,我這算是真正開眼了,陛下的一道詔書就能讓一個爛泥一般的狗賊一瞬間變成掌握他人生死的魔王。”
云瑯指著已經(jīng)被送上絞盤身體逐漸被拉長,而且還在大笑的呂步舒道:“司馬要是上去,命就沒了�!�
曹襄淡淡的道:“該做的事情我們已經(jīng)做了,現(xiàn)在就看王溫舒給不給面子了,怎么到了司馬這里你總是這么急迫,方寸都亂了�!�
云瑯嘆口氣道:“司馬這人很倒霉。”
曹襄怒道:“我們兄弟更倒霉,整日里替這些王八蛋擦屁股,再這么擦下去,我擔(dān)心有朝一日手上沒了救人的盤面,就要用手扣了�!�
曹襄的話很有道理,情面這東西越用越薄,而劉徹這人又很少給別人顏面。
云瑯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在劉徹心中保持多久的好感。
王溫舒的公堂就設(shè)在監(jiān)牢里的空地上,周圍是一大圈監(jiān)牢,每一座監(jiān)牢里面都裝著三兩個人。
或許是他的眼睛已經(jīng)熟悉了黑暗,扯掉臉上的遮陽的布巾子之后,就坐在一張巨大的毯子上,身邊擺滿了食物。
很多人都希望他一下子被撐死,可是,王溫舒卻只是貪婪的看著食物,手上捧著一碗稀粥,慢慢的啜飲。
“某家無罪,只是據(jù)實記錄史書而已。”
司馬遷瞅瞅身體被拉長半尺還在狂笑的呂步舒又道:“他不是不招供,而是人已經(jīng)瘋了�!�
王溫舒對司馬遷并不陌生,放下粥碗淡淡的道:“你一定有罪!既然已經(jīng)被陛下發(fā)配牢獄,那就一定有罪。這里沒有無罪之人,就算是關(guān)在天字一號牢房里的云侯,曹侯,他們倆也一樣有罪,只是陛下不愿意追究而已。至于你說呂步舒已經(jīng)瘋了,這不重要,陛下要口供,他就算是真的瘋掉了,也一樣要招供!”
司馬遷實在看不下去呂步舒的慘狀,就扭過頭去,卻發(fā)現(xiàn)另一邊更加的凄慘,一個被夾在木板中間的獄吏已經(jīng)屎尿齊流,兩只手抓撓在木板上,居然將木板抓出一道道的血痕。
司馬遷抬頭看著星空道:“陛下待司馬遷不可謂不厚,我卻將陛下的過錯記錄在史書上,以人性來講,確實是錯的。然而,某家身為史官,職責(zé)所在,史書不可曲!”
王溫舒舔舐著粥碗陰冷的瞅著司馬遷不做聲。
司馬遷又道:“既然陛下不允許司馬遷如實寫史書,那就請陛下允許司馬遷為史書殉道�!�
王溫舒冷笑一聲道:“陛下要口供,你的生死并不重要!”
說完之后,云瑯眼睜睜的看著司馬遷被兩個獄卒推推搡搡的重新關(guān)進(jìn)了大牢。
而呂步舒卻被獄卒們從絞盤上卸下來,又投進(jìn)了一只大甕里面,很快底下就點起了火。
司馬遷抓著欄桿努力的把腦袋伸出來瞅著旁邊的云瑯跟曹襄道:“我可能熬不過去。”
曹襄往嘴里丟了一顆糖果道:“我們給了王溫舒兩顆糖,他應(yīng)該不會太煎迫你。子長兄,其實陛下對你還是很忌憚的,如果你把陛下做的不好的地方在史書中稍微修飾一下,你就會沒事,就可以跟我們兩個一起坐在這里一邊飲酒一邊看別人倒霉�!�
司馬遷搖頭道:“老夫前半生跋山涉水,嘔心瀝血就是為了這本史書,如果修改了,老夫的前半生就白活了,用老朽之年換取老夫的青蔥歲月,這才是極大的不值�!�
云瑯苦笑道:“等到陛下百年之后,你再寫這些事情不遲吧?”
司馬遷苦笑道:“寫史書本身就是一個寧可直中取不可曲中求的事情。真實才是史書的生命,老夫若是茍且于一時,那么,后世子孫就會茍且一世,既然老夫開了史家之先河,那么,這個頭就要開好,沒有茍且的余地。云侯,老夫知曉對看重司馬遷的生命,然大可不必,老夫的《史記》已經(jīng)基本完成,現(xiàn)在記錄的不過是本朝正在發(fā)生的事情,有沒有老夫已經(jīng)無所謂了。云侯看輕些,莫要為此事煩惱了�!�
“啊——”
一聲凄厲的慘叫聲從場地中央傳來,只見呂步舒跳出大甕,赤著腳在地上繞著圈子狂奔,一邊跑,一邊指著王溫舒怒罵:“用如此喪盡天良之刑,爾就不怕天譴嗎?”
聲音雖然惶急,卻字正腔圓,那里還能見到半點瘋癲之意。
曹襄瞅著面前的奇景,吃驚的糖塊都從嘴巴里掉出來了,指著還在狂奔的呂步舒對云瑯道:“快看啊,王溫舒把呂步舒的瘋病治好了�!�
云瑯瞅著司馬遷道:“你確定呂步舒已經(jīng)瘋了?”
司馬遷皺眉道:“他連自己的糞便都吃,如何不是瘋子?”
吃飽喝足了正在遛彎的王溫舒來到關(guān)押云瑯的牢房跟前,嘿嘿笑道:“吃糞便算什么,老夫曾見過將自己的十指一根根咬下來當(dāng)食物吃的。畢竟,十指沒了,還能活,腦袋掉了,就真的死了!”
第三十八章
大改變
王溫舒的審判作業(yè)一直持續(xù)到了天亮。
東邊出現(xiàn)魚肚白的時候,他就結(jié)束了自己的審判作業(yè),找了一間舒適的牢房倒頭就睡。
這一夜,沒有人死亡,只有重傷……呂步舒在身體被拉長之后,奔跑了一段路之后,經(jīng)脈斷裂,他的雙腿受到了不可逆轉(zhuǎn)的傷害,從此,想要站起來,完全不可能。
周鴻的雙手插滿了竹簽子,指甲翻裂,這雙手以后還想安穩(wěn)的捉拿東西也成了夢想。
那些傷害過王溫舒的獄卒獄吏們也沒有死……不是因為王溫舒心軟了,而是王溫舒想要多玩一段時日。
云瑯跟曹襄兩人,剛開始看王溫舒施刑的時候,那殘酷的一幕幕場景,讓兩人震驚了良久,看的多了,也就麻木了,以至于到了后半夜的時候,兩人已經(jīng)能在凄厲的慘叫聲中呼呼大睡。
以前的時候,曹襄對私下里發(fā)展曹氏力量總覺得愧對自己的舅舅,經(jīng)過這件事之后,他終于心安理得了。
在餓狼太過兇殘的時候,只有最強(qiáng)壯的兔子才能度過災(zāi)難,免于被餓狼吞噬。
云瑯也是這樣認(rèn)為的,或許,這些落入劉徹羅網(wǎng)的勛貴們也是如此看待問題的。
此后——家族需要強(qiáng)大,家族需要武力,家族需要分散,家族需要掌控自己的命運(yùn)。
而且是當(dāng)務(wù)之急,是家族事務(wù)中需要優(yōu)先解決的問題。
中午的時候,正當(dāng)云瑯曹襄兩人正在無精打采的吃飯的時候,隋越來了。
他帶來了皇帝的詔書,命他二人立即入建章宮面圣。
匆忙洗漱之后,兩人就被隋越的馬車?yán)北忌狭衷防锏慕ㄕ聦m。
一路上云瑯很沉默,曹襄卻活躍的多,跟隋越兩人嘀嘀咕咕的說著話。
進(jìn)了上林苑,沿途的景色就變得美好起來,雖然只是初秋,槐樹的葉子已經(jīng)開始泛黃。
由于道路兩邊栽種了大量的槐樹,讓這條直奔建章宮的官道變得黃燦燦的,遠(yuǎn)遠(yuǎn)看去就像是一條由黃金砌造的大路。
有些薄薄的,軟軟的黃葉會隨著微風(fēng)落下來,在風(fēng)中打著旋,最終落在地上,被車輪碾成黃泥……
“陛下的興致不高,最近還總是咳嗽,御醫(yī)說是人參進(jìn)補(bǔ)多了,有些燥熱,再加上陛下最近肝火旺盛,兩火相煎,可能已經(jīng)損傷了肺。御醫(yī)還說,如果陛下再不能平心靜氣,還會有更大的損傷�!�
“阿嬌貴人讓陛下住到她的長門宮里去,還說長門宮是非少,不會有人刺殺陛下。服侍陛下睡著之后。阿嬌貴人去了祖廟,聽貴人口氣,本來想要?dú)⒘诵l(wèi)皇后,后來不知怎么的,沒有動衛(wèi)皇后,自己回來了,一口氣將宮中的近衛(wèi)殺了兩百余……太子被阿嬌貴人一腳踢了一個筋斗,還把其余三個皇子,挨個鞭撻了一遍。當(dāng)著文武百官的面罵他們都是不能為他父皇分憂的廢物,接下來,連文武百官都沒有放過,從趙周開始罵起,除過金日磾剩下的一個都沒有放過,還罰俸一年�!�
“百官們對阿嬌貴人非常的感激……就是陛下睡醒之后就把阿嬌貴人給攆走了,不準(zhǔn)她再參與國事!”
云瑯笑了,探出手去,抓了一把黃葉回來放在手上用力的一吹,黃葉就飄飛出車窗。
這個世界很有趣,每個人似乎都在竭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沒個角色似乎都是獨(dú)立的,卻又似乎是相關(guān)聯(lián)的,一個個都想用自己扮演的角色去影響別人,且樂此不疲。
如同劉徹現(xiàn)在想要追求的不朽一樣,阿嬌明顯也在追求母儀天下這個一個名頭。
劉徹魚刺,是奇恥大辱,而劉徹又是一個自己不舒服了,全天下人都別想舒服的人。
從王溫舒死灰復(fù)燃一事就能看出來,面對挑戰(zhàn),劉徹總喜歡迎難而上,逃避從來就不是劉徹的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