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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云瑯的這些話更適合說給老虎大王聽,剩余的話被風吹散之后就成了歷史謎團。

    不知怎么的,云瑯全部說給了蘇稚……或許,是他心中的愧疚情緒在作怪。

    做不到完全漠視……

    云瑯在竹林邊上的雪見青草地上,搭建了一座帳篷,并且在這里居住了六天。

    這里非常的安靜,除過鳥鳴,老虎咆哮之外,沒有人來過。

    這六天里,云瑯筆耕不輟,寫了很多的文章,大多數(shù)文章都是針對這場變革以后的國家發(fā)展的。

    舊有的階級被新階級取代之后,總會有銜接上的問題,云瑯目前能做的就是這點事情。

    曹襄的頭發(fā)變得斑白,留在長安的一個月時間里,對他來說就是一場大煎熬。

    找到云瑯之后,他只是狠狠地擁抱了一下,然后就對云瑯道:“該你去支撐了,我受不了了�!�

    曹襄沒有介紹外邊的正在發(fā)生的事情,狠狠地吃了一頓烤肉之后就鵲巢鳩占,占據(jù)了云瑯的帳篷開始呼呼大睡。

    蘇稚摸了曹襄的脈搏之后對云瑯道:“心脈受損!”

    云瑯摸著胸膛道:“確實該輪到我心脈受損了�!�

    蘇稚低聲道:“我們可以再扎一頂帳篷的�!�

    云瑯苦笑道:“逃不了了�!�

    本來已經(jīng)睡著的曹襄聽云瑯這樣說,就勉強睜開眼睛道:“去看看吧,該死的全死了,不該死的也死了,我老婆就因為跟太子走的近了一些,被褫奪了公主封號,幽禁在我家里,不得離開一步。兩個傻孩子如果不是因為腦子不對,陛下可憐他們,就憑他們在太子起事的那一天在太子府歡呼雀躍的樣子,就活該被腰斬�!�

    云瑯怒道:“太子怎么連兩個半傻的孩子也要利用?”

    曹襄桀桀笑道:“我開始也很生氣,后來見多了更加齷齪的事情之后,就覺得這不算什么事情了。你出去之后,先去看看皇后……”

    “那個皇后?”

    “衛(wèi)皇后!”

    “她怎么了?”

    “小產(chǎn),血崩,估計活不過明天�!�

    “阿嬌呢?”

    “阿嬌去了甘泉宮,守著皇族宗祠,一步都沒有離開。另外啊,你云氏犯了祝融,被燒得很是凄慘�!�

    介紹完畢了基本情況,曹襄就無力地揮揮手,看樣子準備待在山里當野人不回去了。

    云瑯回到家的時候,面對殘破的云氏心情毫無波動之意。

    縱火燒了云氏的宋喬似乎也沒有半點愧疚的意思,甚至還有些得意。

    被燒掉的只是一部分房子,模樣看起來凄慘,實際上并不重要,早年間修建的木頭樓閣,被白蟻吃的差不多了,這一次正好連白蟻一起毀掉。

    云瑯抬頭瞅著一座焦黑的樓閣對宋喬道:“怎么就把家給燒了?”

    宋喬笑道:“董仲舒來了�!�

    云瑯拉起宋喬的手道:“燒的好!”

    “呂步舒被車裂,全家發(fā)配田橫島,梁凱被貶官,罰銅三千斤,董仲舒受到了陛下的斥責,卻沒有批復他的乞骸骨的奏折。徒子徒孫被抓了很多,一個老人家孤零零的,看著讓人心生憐憫�!�

    “太子呢?”

    “太子如今困居陽陵邑,已經(jīng)十幾天沒動靜了�!�

    “陛下呢?”

    “陛下留在長安,金日磾?shù)某切l(wèi)軍屯聚在犬臺宮,與細柳營大軍對陽陵邑形成了夾擊之勢�!�

    “北大營呢?”

    “去了臥虎地……”

    云瑯在家里沒有看到霍光,也沒有看到張安世跟云哲,就連藍田都不在。

    這些人這時候應該非常的忙,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訴求,都在為自己的理想而努力。

    也就是這一刻起,云瑯對努力兩字無比的厭惡。

    “其余的孩子們呢?”

    “被母親接走了,曹芳跟曹睿在咱家里,他們被嚇壞了�!�

    云瑯回來了,云氏部曲似乎一下子就有了精氣神,梁翁,劉二,連捷,平叟,平遮,劉婆等一干云氏家臣不用云瑯吩咐,就已經(jīng)安排家仆們開始整理過火的樓閣……

    日子總要過下去的。

    云瑯吃過飯之后,就去了荷塘邊上的書房看書,來來往往的家仆們見君侯安靜的在那里看書,老虎大王匍匐在書房門口,干活的力氣似乎都大了幾分。

    云瑯不在家的時候,有無數(shù)人來拜訪過云氏,很奇怪,云瑯回來之后,卻無人登門。

    天亮的時候,云瑯安排了一下家里的事情,就跟往常一樣,帶著劉二去了太學。

    同行的還有四個護衛(wèi)加上曹襄的兩個傻兒子。

    曹芳,曹睿是曹襄特意送來的,他們的母親不再是大公主了,變得比牛氏還要卑微,這個時候,只有讓這兩個孩子跟著云瑯,才能健康的活下去。

    也只有云瑯發(fā)話,曹信才會給這兩個幾乎奪走他所有東西的兄弟一條活路。

    富貴城繁華依舊,卻處處透著詭異,人們非常的匆忙,卻沒有多少喧鬧聲。

    云瑯騎著游春馬踏進富貴城的時候,守衛(wèi)城門的護衛(wèi)們眼前一亮,不由自主的挺起了胸膛。

    看到一家羊肉鋪子,云瑯跳下馬,隨便指指笸籮里的胡餅。

    羊肉鋪子里的掌柜,便親自操刀給云瑯切了一大塊肥瘦相間的羊肉,在滾開的羊肉湯鍋里翻滾幾下之后,就撈起來,趁著汁水沒有流淌干凈,就全部塞進了剛剛出爐的胡餅里面。

    云瑯咬了一口胡餅,皺著眉頭道:“湯鍋里的沒有加鹽!”

    掌柜吃了一驚,嘗了一口羊湯,彎腰向云瑯請罪。

    云瑯怒道:“虧你自己吹噓是多年的手藝,這是要砸維護了十幾年的招牌嗎?”

    說著話,就親自往羊肉湯鍋里添加了鹽,品嘗一口道:“以后就這樣做�!�

    掌柜的重新給云瑯以及李二一干護衛(wèi)弄好了胡餅,接過劉二丟過來的錢,目送云瑯一邊吃,一邊向太學走去。

    “天爺爺啊,總算是看見一位有擔當,能擔當?shù)闹髯恿��!?br />
    云瑯所到之處,就像是一道光刺穿了沉重的黑白畫面,同時也打開了音頻,嘈雜的聲響在他背后逐漸響起,最終變得與往日別無二致。

    整座城市,在一瞬間就活過來了。

    太學里的柳樹楊柳依依,只是沒有葉子,這些柔軟的枝條就很像是鞭子。

    云瑯背著手站在太學門前,重重的咳嗽一聲,看門的兩個老蒼頭就嚇得跪在地上。

    “門口有落葉……”

    兩個老蒼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沖進了門房,取出掃帚,開始勤快的打掃落葉。

    “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遠!區(qū)區(qū)小事就亂了方寸,枉費我平日的教導,罰抄寫《泰伯篇》百遍!”

    “身為太學博士,不知督學,卻帶頭妖言惑眾,來人啊,將秋生圈禁百花園十日!食水減半!”

    “雷芳,一月前命你修建的下水管道是否已經(jīng)完成?”

    “什么?這些天你都干了些什么?來人,圈禁百花園……”

    云瑯走一路就懲罰了一路犯錯的太學生以及太學博士。

    所有被懲罰的博士以及太學生們心悅誠服,平日里或許會申辯幾句,今日,一個個遵行無虞。

    等云瑯親自敲響了太學課鐘的時候,聞訊趕來的太學生以及博士們朝祭酒施禮后,就按照平日的課表,繼續(xù)上課。

    才回到官廨,云瑯還沒有來得及喝一口茶水,就看見隋越一臉滄桑的站在窗外,嘴唇哆嗦著,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宋喬更擅長婦科,她去了五柞宮�!�

    隋越強忍著不讓眼淚流下來,雙手攀著窗欞哀求道:“君侯,跟奴婢走一遭建章宮吧�!�

    云瑯硬著心腸搖頭道:“這是陛下跟太子之間的糾紛,不是我能插手的事情。”

    隋越搖頭道:“不是請君侯插手,只是請君侯進宮一趟跟陛下說說話,哪怕是下一場棋也是好的�!�

    “陛下后悔了嗎?”云瑯的語氣沒有那么生硬了。

    “沒有,陛下顯得極為亢奮,昨晚臨幸了四名妃子一夜未眠,今日凌晨又要觀看歌舞,還親自持劍吟唱《大風歌》,現(xiàn)在已經(jīng)披好甲胄……”

    云瑯無聲的笑了一下,從窗戶里探出手拍拍隋越的肩膀道:“陛下正在等待他想要等待的風暴,這時候誰去勸諫都沒有作用。只要陛下不殺我,就是我最大的幸事�!�

    第六十四章

    云瑯的三千甲兵

    人在盛怒或者極度興奮之下,是聽不進去別人的話的。

    再加上劉徹自認為自己是一代英主,因此也就特別的喜歡乾綱獨斷。

    云瑯自認不是一個忠臣,不是一個可以豁出命為皇帝服務的人,所以,對于勸諫皇帝走正途這種事他歷來是不熱衷的。

    身為一個后世人,他甚至希望皇帝能夠犯錯,好讓他鉆一些律法的空子,從而發(fā)一下家。

    走進驪山是一種逃避,走出驪山同樣是一種逃避,就大隱小隱這種事,云瑯早就可以轉(zhuǎn)換自如,居廟堂之高而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對云瑯來說是家常便飯,不過,他憂其民的時候多,憂其君的時候幾乎沒有。

    不論誰當了皇帝,云瑯其實是不太在意的,不管誰當了皇帝,最后還是要吃飯的。

    不能因為爭奪一下皇位,大家就不用吃飯了。

    長安城里現(xiàn)在全是軍馬,陽陵邑里現(xiàn)在全是暴徒,軍隊不缺少飯食,暴徒則不用吃飯。

    所以,云瑯很快就拋棄了這兩個地方,專門來到富貴城讓這座城市安定下來,不管外面人頭打成豬頭,城里面的人還要繼續(xù)生活,繼續(xù)吃飯。

    一旦陽陵邑跟長安城火拼之后,富貴城里的商賈,百姓們好立即占據(jù)這兩座城市火拼之后留下的大量空白市場,讓富貴城的百姓,進入新一輪的富裕階段。

    控制富貴城對云瑯來說沒有難度。

    因為這座城目前幾乎是一座不設(shè)防的城池。

    長安眼看著就要大亂了,富貴城的駐軍卻是關(guān)中所有城市中最少的,由于這里的權(quán)力大多數(shù)都屬于長門宮,所以,守衛(wèi)這里的主力依舊是長門宮衛(wèi),以及皇帝派來的五百城衛(wèi)軍。

    爆炸發(fā)生之后,阿嬌就帶著長門宮衛(wèi)去了甘泉宮,富貴城里的守衛(wèi)一下子就只剩下五百人。

    剩下的五百人,也在阿嬌的宮衛(wèi)離開半天之后,也被金日磾召集去了細柳營。

    現(xiàn)在,看守城門的并非什么宮衛(wèi),城衛(wèi),而是曹襄派來的武士。

    進城的時候,看到那些武士,云瑯就很想發(fā)笑。

    富貴城之所以到了現(xiàn)在依舊還能保持平靜,并不是因為這里的商人比較有節(jié)操,或者是這里的百姓膽子比較大。

    而是因為大漢的最高學宮——太學在這里。

    十余年的發(fā)展之后,太學已經(jīng)成了大漢國最重要的人才儲備基地。

    僅僅是今年,太學學宮里面,就足足有三千人在觀政,在學習,在修煉。

    這些太學生,以及太學里的博士們,才是這座城池的主心骨。

    云瑯此次出山,幫劉徹將富貴城安定下來,不讓富貴城參與到叛亂中,已經(jīng)是云瑯對劉徹做的最大貢獻了。

    隋越背著劉徹來找云瑯,想要云瑯做他做不到的事情,云瑯自然是拒絕的。

    “三千太學生,其實就是三千甲士,陛下忘記了嗎?”

    云瑯喝了一口茶水,淡淡的對隋越道。

    隋越怵然一驚,面色蒼白的站起身,匆匆的離開了。

    云瑯冷冷的看了隋越的背影一眼,低聲道:“果真是漏洞百出啊……”

    過了片刻,劉二回來了,云瑯見他面色如常,也就松了一口氣。

    “武庫已經(jīng)封鎖!”

    云瑯點頭道:“那就看好他,不準太學生動武庫里的任何一件武器。同時也要讓太學生們做好準備,隨時準備拿起武器保家衛(wèi)國!”

    劉二低聲道:“云氏十八位甲士,太學里的四十一位博士守護著武庫,還從太學生手里收回來了刀劍若干。收繳武器的時候,很多太學生不滿,他們說,已經(jīng)到了家國危難的時候了,大丈夫手中豈能無劍!好在博士們下手果決,擊敗了幾個不肯交出武器的太學生,控制住了風潮。”

    云瑯笑了,對于這些太學生,他實在是太了解了。

    數(shù)千年以來,太學生,大學生們其實沒有任何變化。

    他們是一群最有社會責任感的人,他們將“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這八個出自顧炎武,被梁啟超點明的字,貫徹的最徹底的人。

    因為年輕,所以喜歡用純真激烈的心去面對問題,他們不喜歡老謀深算的政客,只喜歡用自己的一腔熱血,一身血肉去直面最黑暗的世界,哪怕被廝殺的頭破血流,哪怕被撞的粉身碎骨,也從未退縮過。

    云瑯自認為是一只老狐貍,而這群太學生,就是他這只老狐貍看護下的小雞。

    老狐貍不吃雞,只喜歡看小雞成長為大雞,等大雞膘肥體壯之后就丟進朝堂這個血肉磨坊,去面對更多的狐貍,餓狼,老虎,鱷魚乃至——龍!

    那是他們以后的命運,現(xiàn)在不行!!

    長安最值錢的東西絕對不是長門宮的什么倉庫,不是建章宮后邊的白玉花園,更不是那個破爛陰森的皇宮。

    是太學,是這里的三千名學生,以及這里的兩百余位博士。

    就大漢目前的國力來說,一個破爛的長安被毀掉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有人手,不出兩年,一個更加嶄新,更加宏偉的長安城就會拔地而起。

    問題是,劉徹跟劉據(jù)這對父子,對太學這個人才寶庫棄之如敝履,齊齊的將目光放在陽陵邑跟長安城上,偏偏視富貴城如無物。

    劉徹以為他已經(jīng)勝券在握,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保護住了自己最貴重的東西。

    劉據(jù)以為自己占據(jù)了陽陵邑,就已經(jīng)占據(jù)了一定的優(yōu)勢,只要用重金招攬亡命之徒,給所有人開出天大的利益許諾,他就可以死里求生。

    反正他注定是失敗者,他從不認為,一個繁華的長安,有什么好憐惜的。

    如果能用一個破爛的長安,乃至大漢,換來皇位,他甘之如飴。

    兩人心中所想的都是皇位,都是明日的戰(zhàn)局,唯獨沒有人考慮過,事件過后,大家還要繼續(xù)過日子的問題。

    劉據(jù)在劉徹眼中就是一個好笑的玩具,他在等劉據(jù)盡最大的能力招攬人手,好讓他看清楚人心向背。

    謀反這種事情不能一蹴而就,偏偏要排兵布陣,這是云瑯見過的最滑稽的事情!

    雖然這樣滑稽的事情云瑯已經(jīng)從《史記》上看過一次,如今身臨其境之后,他覺得更加滑稽了。

    未央宮已經(jīng)被炸成了一堆廢墟,云瑯覺得全天下人都知道是劉據(jù)干的,偏偏劉據(jù)認為他這一手很棒,已經(jīng)成功地嚇阻住了他的父親,希望他的父親在看到他的強大實力后,能重新評價他,給他應有的尊嚴跟地位。

    人,怎么可以愚蠢到這個地步?

    不過,當云瑯想到霍光,想到曹信之后,他忽然覺得劉據(jù)的想法或許沒有那么愚蠢……

    大漢的太學生是大漢國真正的人中精銳!

    他們不僅僅要學富五車,還要懂得擊劍,射箭,揮戈,駕車,被甲,作戰(zhàn)……很早以前,云瑯就對上一任太學祭酒董仲舒說過,想要儒學在大漢大興,儒生們就必須加強個人的修養(yǎng),不僅僅要在文治上有所建樹,同時,也必須在軍事上有自己的見解。

    唯有如此,才能選拔出真正的可以縱橫朝堂,掌控國家的蓋世奇才出來。

    因此,大漢的太學生們的日子就過的很苦,學業(yè)完成的時間,也從兩年變成了五年!

    這些太學生們深深地知道,自己比拼蠻力或許不如那些農(nóng)夫,不如那些游俠,所以,在太學的武士操演中,更加注重的是對軍陣的認知,以及各兵種的配合,復雜的戰(zhàn)陣很難被那些目不識丁的農(nóng)夫,游俠們所習慣,對于這些太學生們來說,則完全不是什么問題。

    現(xiàn)在,就連皇帝也是剛剛知曉,云瑯已經(jīng)手握三千甲士!

    劉徹聽了隋越的稟報之后,沉默了片刻,就搖搖頭道:“還真的把太學生練成甲士了?”

    隋越連忙道:“太學生大多為富家子弟,平日里本來就熟悉武事。進入太學之后又操演數(shù)年,早就形成戰(zhàn)力了。”

    第六十五章

    銀壺殺君王

    “詔云瑯進宮!”

    隋越再次來到富貴城的時候,只說了這五個字。

    云瑯二話不說,就跟著隋越回到了建章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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