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將魚兒抱回房中后,那燭光一照,床榻邊緣有一條細細的痕跡。莫問拿手一抹,還有些粘稠。
莫問沉吟道:“這是蠱蟲爬過的痕跡�!�
清酒瞥了一眼,眸斂寒光,臉色發(fā)沉。
莫問再次給魚兒把脈,說道:“雖然這蠱蟲及時取出來了,但是魚兒本就受了傷,這樣折騰一番,可能身子會有些虛弱�!�
清酒坐在床邊,眉頭輕蹙,問道:“以后可會有影響?”
莫問道:“不打緊。今日魚兒給我尋了一味靈藥來,藥材正好湊齊了,待將丹藥煉出來,她服用之后,只會更健壯,你放心罷�!�
清酒將魚兒手收回被子中,說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歇著罷,明日會有很多事�!�
“那你呢?”
“我在這里守著,免得那人不死心,再施偷襲�!�
“好。若有事便再叫我�!�
莫問走出房門。宮商正好趕來,他住在前院,且白日里聽聞噩耗是以心神渙散,只道清酒揚聲喚莫問時,才發(fā)覺不對,連忙起身來查看。
莫問輕輕帶上門,向宮商說明情況,兩人腳步聲與說話聲低沉輕幽,漸漸遠去,屋中復又沉靜。
燭光搖曳,魚兒躺在床上,帳幔透下的陰影斜鋪下來,將她半個身子籠罩在內。清酒伸出手來,手背輕輕的靠了靠魚兒臉頰,柔軟冰涼。
只聞得濃濃夜色之中,一聲嘆息。
翌日,莫問因聽清酒說東邊停尸之處出了狀況,虛懷谷住處就在左近,雖怕遇見白桑,但總歸是不放心,而且昨晚魚兒被人下蠱,那蠱蟲怪異,她心中有些思量,需要去看一看那些尸身印證,因此易了容后,便往東邊停尸處去看情況去了。
陽春午時過來,傳莫問的話。
昨日停尸房外名劍山莊看守死尸的侍衛(wèi)都死了,待得有人聽到動靜趕去,血流遍地,哪里有兇手的蹤跡。莫問暗地里檢查了一番,發(fā)現那些侍衛(wèi)受的都是內傷,內臟被人震碎而亡。
清酒正自沉吟,陽春問道:“聽說魚兒姑娘昨晚也被人算計了,是哪個不長眼的吃了雄心豹子膽?”
清酒道:“并未抓到人�!�
陽春略有些詫異,卻也不深問,只道:“那魚兒姑娘身體如何了?”
清酒道:“無礙�!比耸且呀浶蚜耍瑢τ谧蛲淼氖陆z毫不記得。人還有些昏沉,清酒讓宮商撫琴平緩后,又睡了過去。
陽春道:“話說回來,那燕莊主都被氣糊涂了,這才剛死了這么多人,就要今日大宴呈出封喉劍。清酒姑娘,你說現在這么多事,不知道那暗地里的人埋得什么心思,燕莊主現在把封喉劍拿出來,不是自討苦吃么,萬一讓人搶去了怎么辦。”
清酒笑道:“他不是氣糊涂了,他是一身正氣,不懼任何邪魔歪道�!�
陽春道:“什么意思?”
清酒道:“他這是引蛇出洞。名劍山莊在明,兇手在暗,不論做什么名劍山莊都處在被動,時間拖得越久,對名劍山莊越不利,倒不如今日便將這封喉劍拿出來,若是暗處的人是為了封喉劍,少不得要現身,燕悲離等的就是正面較量�!�
陽春道:“若不是為了封喉劍呢?”
清酒冷哼一聲,說道:“不是為了封喉劍,他也會現身�!�
陽春心中不解。清酒也不言明,說道:“陽春,你去將齊大哥和豪大哥叫來。然后會同花蓮和麟趾去參加今日大宴�!�
陽春兩袖攏在袖中,嬉皮笑臉:“司命大人,我怎么總覺得這是場鴻門宴啊,你瞧小弟我這身嬌體弱,弱不禁風的……”他初時還覺得這宴會沒什么,被清酒兩三句一說,便覺得這大宴是波濤暗涌,兇險無比。
清酒笑道:“我看你當時追哀鴻也能下到成王墓里去,怎么這天下英雄匯聚觀賞封喉劍的大宴倒不敢去了,要知這封喉劍可比哀鴻劍更為強大,且邪不勝正,大宴時這么多英雄好漢都在,能出多大的事。”
陽春有些動搖,但一想反正有花蓮和唐麟趾在,到時就是出事,躲在兩人身后總是沒問題,隨即慷慨拍拍胸膛道:“那小弟就舍命陪君子了!”
說罷,便去寧清園叫人。不多時,豪云和齊天柱過來了七弦宮。魚兒已醒了,和清酒在院子里說話解乏。
齊天柱聽得魚兒糟了暗算,好生惱怒。豪云肩上扛著斬馬刀,坐在欄桿上,一手拿著酒壺,笑著朝魚兒抬了抬下巴,說道:“清酒妹子,你叫我們兩人來,是來給這小丫頭當門神的?”
清酒朝著豪云虛作一揖,笑道:“勞煩豪大哥了�!�
豪云摸摸下巴的胡須,笑道:“芝麻大點的事算得什么,別來這一套寒磣你大哥。就是今日燕莊主要拿封喉劍出來,不能過去看上一看,有點可惜。”
清酒道:“豪大哥今晚便不要去湊這個熱鬧了�!�
豪云道:“怎么?”
齊天柱給魚兒端了把椅子出來,墊上軟墊,挪到太陽底下,讓她坐著。
陽光照射,才讓魚兒面色不那么蒼白,她聽到清酒的話,問道:“清酒,你是知道什么了嗎?”
清酒道:“不知道,但總歸晚上便知道了。你不要操心,待得明日,我們便回去了�!�
魚兒一怔,問道:“回哪里?”
一行人從雁翎山一直走到虎嘯山,走走停停,沒個固定落腳的地方,換而言之,沒個歸處,想在哪里歇著了,便在哪里歇著。所以清酒一說回去,魚兒倒不知是要回哪里去。
清酒道:“回江南,去七弦宮,待你傷好,我們再……”
說到此處,清酒停頓了一下。魚兒續(xù)道:“再去找美人骨?”
清酒笑了笑,說道:“對。”
第83章
天下會武(二十八)
日暮時分,空中出現了火燒云,
大片大片的彤云燒的人心中發(fā)慌。
莊中大宴,
封喉劍現,幾乎所有人都會去,
宮商得了清酒囑托,
只他一人前往宴席,
留了其余弟子在住處。
宮商走后不久,清酒也出去了,眾人問她去哪時,
她只說出去轉轉。
子夏帶著幾個弟子在天井處練琴,魚兒看得有趣,子夏便教了她一些粗淺的樂理。
豪云抱著刀坐在欄上靠著柱子。齊天柱抱著雙臂,
往通道處一站,
幾乎將門口堵死。
四下里琴聲繞梁,因七弦宮住處離宴客的會堂不遠,
一行人又內功精湛,
隱隱能聽得會堂的歡飲交談之聲。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功夫,
魚兒抬起頭來朝外看了看,說道:“清酒怎么還不回來?”
子夏道:“清酒姑娘怕是見那宴席有趣,
也過去湊熱鬧了�!鼻寰谱越o琴鬼揭了易容后,到七弦宮來,
弟子都見到了她的真容,直覺得容貌佳麗,過目不忘。
這幾人到底是何處而來的?一個魚兒是四圣高徒,
一個清酒又讓自家?guī)熥鸲Y待有加,又是與無為宮掛鉤,又是與佛門牽扯,更與虛懷谷糾纏不清。功夫不俗,一個兩個露出真容,便宛若神仙中人,真真是一群奇妙的人。
驚艷同時,心生敬慕,對幾人極為關切。
魚兒隨口一問,已有一名弟子說道:“魚兒姑娘,你若擔心,不如我同師兄出去尋尋?”近來山莊之中頻頻出事,同門身死,尸體還被遺棄山中,連當年征討苗疆的英雄好漢的尸身也一道被拋了回來。
昨夜看守尸體的侍衛(wèi)也被殺了,全都受的內傷,一擊斃命。眾人只道是苗疆的惡人前來示威尋仇的,若是潛伏在莊中,這名劍山莊雖有近千高手,但敵友不明,也就似龍?zhí)痘⒀ㄒ话恪?br />
那弟子以為魚兒是擔心清酒一人在外,恐會同那幾位武林同道一般遇到危害,所以才說出這話來。
魚兒方道:“不必勞煩,想來她是有事耽擱了。”
一句話了,四下里響起異聲。豪云“嗯?”的一聲,已站起了身。齊天柱也朝外看去。
魚兒挑弄琴弦的手一頓,微擰著眉。
子夏問:“魚兒姑娘,怎么了?”
魚兒道:“你沒聽到么?”
子夏一怔,凝神細聽,只聽得四方響起一片蟲鳴聲,四下里靜謐,聽得這聒噪的聲音便是越來越響,越來越密。
眾人大感詫異,這等蟲鳴之聲得是盛夏才有的,現下深秋之際,怎會有如此濃密的蟲鳴。
魚兒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們出去看看�!�
一行人走到前門來,忽聽得一片急亂的腳步聲。豪云和齊天柱大手將眾人一攔,一人扛刀,一人提杵,擋在眾人身前,盯著來路。
只見左邊一道人影一閃,身子一掠,已飛身到兩人近前,后邊跟著一行人像是逃命一般。
魚兒道:“莫問?!”
領頭的人正是莫問,她懷里卻還抱著一人,竟是白桑。白桑左臂受傷,鮮血浸染的一片,她人卻還是很有精神,拿著右手推打著莫問腦袋,喝道:“孽障,放我下來!”
魚兒:“……”
魚兒看了一眼兩人身后,全是虛懷谷的弟子,形容狼狽,魚兒訝異道:“這是怎么回事?”
莫問道:“那些尸體有問題……”
話沒說完,一名七弦宮的弟子驚慌叫道:“起,起尸啦!”
虛懷谷一行人后有幾個會武的弟子正持劍攔著什么人,眾人看去,只見那被攔著的人模樣怪異,渾身皮膚不同常人,乃是深紫色,面容枯槁,雙眼翻白,不是一具尸體是什么!
可這尸體卻正如常人走動,不僅如此,而且身姿靈動,與那虛懷谷弟子交起手來,手腳利落,哪里像個死人。
豪云道:“這東西……僵尸?”
莫問道:“清酒呢?”
魚兒道:“清酒出去了,還沒回來�!�
魚兒見虛懷谷不少弟子受傷,心想這群弟子多不會功夫,護好他們要緊,且得先弄清這是什么情況,魚兒連忙對眾人道:“各位,請先進屋避一避!”
白桑仍是推拒莫問,直喝:“孽障,還不放我下來!”
莫問腦袋一縮,連忙放下白桑。
白桑見此處多是七弦宮弟子,卻不見宮商本人,雖然憂心禍水東引,給七弦宮惹來麻煩,這些年輕弟子招架不住,但見武尊豪云在此,且一旁齊天柱氣息沉穩(wěn),身姿雄健,不似俗人,這才放心了些。
雖然這群人似與莫問有瓜葛,但虛懷谷弟子不擅武藝,又都受傷,此刻要以門中弟子為重,白桑不及多考慮,向魚兒道了一身謝,領著眾弟子進了七弦宮住處,便在堂內席地而坐,互相處理傷口。
魚兒又連忙囑咐子夏,讓七弦宮弟子不得單獨行動,最少兩人一起行動,守住院內各個通道。
子夏看了一眼外邊,見那行尸越來越多,說道:“魚兒姑娘,你要多小心�!�
魚兒笑道:“不要緊,齊叔和豪大哥在�!�
子夏下去調動七弦宮弟子,門邊便只留下魚兒,齊天柱,豪云和莫問四人,道路外邊幾個虛懷谷弟子還在抵擋那行尸,已漸漸不支。
齊天柱發(fā)一聲吼,已沖下去救人。豪云一挽斬馬刀,一聲輕喝:“哪里來的妖魔鬼怪,敢在你爺爺面前逞兇!”亦是沖入戰(zhàn)圈。
魚兒看行尸怪異,名劍山莊怎會無緣無故出現這東西?魚兒問道:“莫問,這是怎么回事?”
莫問說起她去往停尸房后的事。原來因昨晚魚兒被下蠱,她取得那蠱蟲后,暗暗覺得奇怪。今日過去用試藥金蠱一試,發(fā)現不僅是從山莊之中消失的人體內被下了這蠱,連那莫名其妙出現在山內的一百多具尸首體內也有這蠱。
但是那些人體內的蠱卻已取不出來。這蠱寄居人體,以人血肉精氣為食,待得成熟之日,蠱蟲與肉體化為一體,便是那人斃命之時。
這蠱蟲不禁讓莫問想起在去苗疆時路過的那村落,村中之人中的蠱與其相像的很,卻略有不同,要說何處不同,便是眼下這蠱蟲更為成熟,能操縱中蠱之人。
莫問尚不敢直接面對白桑,一直是躲在角落里驗蠱,因換了一張面皮,又縮在不顯眼的地方,白桑也沒看到她。
莫問發(fā)現這停尸房之中的尸體全數中蠱之后,便覺得不妙,倘若那蟲鳴之聲不僅能操縱活人,更能操控死人,后果不可設想。
她正苦思借口,要將虛懷谷弟子引走,忽聽得一陣蟲鳴之聲,心下驚駭,去看那些尸體時,果不其然,那些尸身一個個站起,如活人走動……
莫問對豪云和齊天柱道:“這些活尸已死,體內無氣運行,點穴對他們是行不通的。”
豪云和齊天柱心下一凝,他們方才往那些人穴道上招呼,怪不得一點反應都沒有,而且這行人雖沒了內力,一招一式卻極為剛猛迅捷,全靠的是一股蠻力。
魚兒游目四望,凝眉道:“有人在控制這些尸體,這樣打下去不是辦法,擒賊先擒王,還需得找到驅使這些尸體的人。”
莫問飛身上了屋檐,側耳一聽,只覺得四面八方都是蟲鳴之聲。
魚兒在下叫道:“莫問,你去宴客的會堂,叫燕莊主派人來相助�!�
那行尸越來越多,豪云和齊天柱雖然武功高強,但是雙拳難敵四手,且還要保護屋中的虛懷谷弟子,縛手縛腳,更是不利。
再觀那些行尸,雖是尸體,沒有思想,只知攻擊眾人,但顯然都記的生前功夫,攻擊的招數頗有門道,并不是亂抓亂打。而且這些尸體不會痛,不會累,被一刀砍開肩膀,也像什么事也沒有繼續(xù)攻擊。
這樣打下去,只會越來越不利。
莫問飛下屋檐,說道:“我找清酒來就是說這個事,我們過來的時候,那些行尸一部分追著我們,一部分往山莊四處散去了,此刻怕是整個山莊都有這些尸體晃悠�!毖缈偷臅米匀灰膊焕�。
魚兒凝神一聽,果然宴客的方向傳來的聲音已經變得更喧雜,還有兵刃交接之聲。
莫問又道:“會堂那邊好像已經打起來,而且……”
魚兒看向她。莫問說道:“那邊黑壓壓一片,這莊內好像不止一百多具行尸……”
齊天柱和豪云已經將虛懷谷的弟子全撈了出來,讓他們進了屋。
此刻屋外近二十多的行尸圍攻兩人,兩人竟有些招架不來。
豪云罵道:“他娘的,這到底是什么東西。”
他一刀將一活尸腰斬,豈知這東西還能動彈,上半身爬過來抱住他的雙腿。一行尸此時又持大刀砍來,豪云一接,竟然被震得雙手酸麻。
這些尸體雖沒有內力,但是有蠻力,且超乎尋常,絲毫不亞于一個有三十年精湛內功的高手。
豪云生平遇敵無數,卻也從未與這樣奇怪的東西交過手。
齊天柱一掌拍中一尸體的胸膛,將它內臟齊碎,這東西依舊活動如常,齊天柱不禁一身冷汗,問莫問道:“莫問妹子,這東西到底要怎么打?”
莫問道:“只能燒了它�!毙M蟲已與尸體融為一體,那不過就是一堆行動的肉塊,打成十幾段,若得了命令,依舊能動,讓其毀滅只能將它燒成灰燼。
魚兒轉身去找人尋酒和制作火把,一入堂中,虛懷谷的弟子已大多將外傷包扎好。白桑聽得魚兒來意,連忙指揮弟子,會武的出去幫忙抵抗行尸,不會武的去后廚尋酒,制作火把。
彼時紅日西落,天幕黯淡,唯獨西邊剩下一抹紅云,綻放最后的光芒。
風一吹來,格外陰冷。
西邊又來了幾道黑影,前進的極為迅速。眾人只道又有行尸過來,心中一震,如臨大敵。
待得那黑影近了,足尖一掠,繞過行尸,直接往堂內來,眾人方才看清是厭離等人。
厭離本在無為宮住處,劍漠北帶著三個小弟子參加宴席。魏冉因療傷忌酒,又不喜熱鬧,便沒去宴席,留在了院內。厭離和江影都留在院中照顧他。
三個師兄妹聊著往事,不料行尸突然來襲,初時還能招架,豈知行尸疼痛不懼,不會勞累,且越聚越多。厭離和江影又要護著魏冉,左支右絀,難以抵擋。
厭離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又擔心七弦宮里的魚兒眾人,便抱著魏冉,和江影一起奔逃到了這邊來,所幸兩處離得近,但不想這七弦宮住處外的行尸圍的更多。
第84章
天下會武(二十九)
厭離將魏冉帶入屋中。此刻已有三具行尸從屋后沖了進來,子夏帶著七弦宮弟子抵攔。虛懷谷會功夫的弟子也上前幫忙,
一時也攔得住。
厭離扶著魏冉坐在椅上。魏冉道:“師妹,
你的傷讓白谷主給你看看�!�
厭離目光注視著屋外,眉頭皺著,
說道:“只是皮外傷�!�
魏冉知她掛念同伴,
可恨自己雙腿未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