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太陽又出來了,時崤沒有躲,任憑自己浸泡在金燦燦的光中,黑衣都變得和熙圣潔。
浮澤看得晃了神。好久,才調動呆立到酸痛的腿,慢慢跨出一步,瀉力靠上對方胸膛。
“是這樣嗎?”他動作生澀地環(huán)住時崤的腰,抬頭詢問。
“是,阿浮做得很好……”時崤收緊雙臂,將他托起離地:“接下來,就把自己全部托付給我吧�!�
仿佛在哄未知事的小孩入睡。
時崤抱著他的所愛,慢慢慢地退到帆船投下的陰影之中,就像是把獵物拖進自己不見天日的洞穴里。
在浮澤看不見的角度,他溫和的神情逐漸換成了陰暗與興奮。
沒有椅,便直接席地坐上甲板,把小自己一圈的浮澤安置在大腿上,緊緊摟在胸前。
“乖阿浮,睡一覺吧。我的懷抱永遠只為你敞開,永遠能護你周全�!�
五十七
行船第十一日,圭風在可控范圍內持續(xù)異化。
時崤無視拒絕,單手把浮澤抱到船舷上坐著,遙望大海邊嘆氣邊調侃:“恨自己不是誕生海中,不能引得仙君半分喜歡�!�
浮澤過頭來看他,遲疑了一下,問道:“為何?”
為何執(zhí)著于他的喜歡。
時崤苦笑:“因為,如果仙君也喜歡我,我們就不會分開了�!�
他抱緊浮澤,極長極長地嘆了口氣。
行船第十二日,圭風仍在可控范圍內異化。
浮澤下到船艙內吩咐天兵們加固船身,再回甲板的時候,便見時崤不知何時已經(jīng)把躺椅搬到了船帆底下,正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
“阿浮,陪我睡個午覺吧�!睂Ψ缴斐鲅埖氖中摹�
浮澤走到他面前,眼里盡是不解:“你——”
“嗯?”
浮澤一頓,片刻后,只是拘謹?shù)負u搖頭:“我去看著圭風,鬼王自己睡吧�!�
時崤卻不肯,單方面握住他的手,半強勢半溫柔地把他拉進到腿上:“不要……”
“休息好了才有精力戰(zhàn)斗�!彼裰汇紤械呢垉�,埋下頭在浮澤肩頸處蹭蹭:“只剩下三天了,仙君既博愛世間,那也稍微愛一愛我,好嗎?”
浮澤無言以對,眼神避開時崤,不經(jīng)意間就露出了濃濃的迷茫。
行船第十三日,圭風徒手捏碎了囚籠外頭的縛鬼鏈子。
天陰,海上風浪略大,船身顛簸中,一簇浪花掀上甲板,打濕了浮澤白衣下擺。
浮澤沒有余力去在意,他看著滿地斷裂的鏈節(jié)憂心忡忡,轉過頭詢問時崤:“依鬼王大人之見,這囚籠能否撐到后日抵達?”
時崤站在圭風視野的盲區(qū),撿起一截斷鏈:“若再稍微加固一分,便能。但囚籠本身的材料與術法相克,只能用縛鬼鏈這樣的器物加碼�!�
“天帝說過,縛鬼鏈乃鬼府珍稀法器,三界之中僅此一條�!备砂櫰鹈碱^。
時崤臉上無端露出一抹狡黠。
“沒錯。但……”他招手,把浮澤喚到自己身邊,替他拂去頭發(fā)上的細小水珠,“這些天阿浮喊我時總是好生疏遠,我想聽你喊得親近些,就當,讓我鬼府無償祭出第二件珍貴法器的補償?”
浮澤頓覺渾身不自在:“鬼王需要我做什么,大可以直說。”
“你知道我想聽什么的。”
行船第十四日,圭風的外形融化重組成了另外一副模樣,既像未發(fā)育完全的胎兒,又像佝僂的老翁,整日整夜地發(fā)出類似哭啼的尖銳聲音,仿佛是末日來臨前的警告。
頭頂上的光線更暗了,卻并非天氣使然,而是先前在愛梅村最后時日經(jīng)歷過的那種陰,圭風的號叫引來徘徊在邊界處的鬼氣孽力,聚集在一起,把大船周邊遮蔽。
天兵全都上到甲板來了,警惕地圍著囚籠站成一圈。
“好在已經(jīng)是最后一日,這船怕是要撐不了多久了�!碧毂砗�,時崤牽著浮澤站在一邊。
“那囚籠呢?”浮澤擔憂地盯著囚籠變形的欄桿,“真的能撐到開啟蠻荒嗎?”
行船的速度快到了極限,海風幾乎要將軀體吹飛,環(huán)境很惡劣,唯獨白衣仙君一如既往的溫軟。
時崤心中好似驟然跳了跳。
“阿浮不相信我,也得相信自己�!彼迅蓭У奖茱L的拐角,用后背替對方擋住了風口,意有所指地碰了碰對方的腰。
浮澤抬頭,被迫接受了一個繾綣的吻。
不是蜻蜓點水的觸碰,也不是激情時分的交纏,這個吻是親近的,卻又恰到好處地給浮澤保留了一絲拒絕的空間。
不陌生,也說不上熟悉。浮澤不知道怎么去形容,短暫充楞之后本能抬手去推,沒想到對方真的順從地離開了自己的唇。
“鬼……”他張了張嘴。對上時崤的眼神,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頓住,再開口時,聲音更小了些:“崤哥……”
時崤興奮地瞇起眼睛:“再叫一次�!�
“哥哥……”
“嗯,好乖�!睍r崤把浮澤攬進懷里,深深嗅聞他身上的水香:“昨日新加上的鏈網(wǎng)還牢固,囚籠不會有事的,別擔心。”
行船第十五日,天已經(jīng)暗到分不清晝夜。
不知什么時辰,連日來一成不變的海面終于出現(xiàn)了一處荒島,天兵統(tǒng)領率先瞧見,操控船只方向駛近了去,便見其上鋪滿了平整的白沙,島中央突兀地屹立著幾顆通天大樹,枝葉赫然圍成一個像是陣法的圖形。
這是,當初仙界設下的「界碑」。
天兵們爆出如釋重負的歡呼,浮澤卻不知為何突然心慌,回頭看看時崤,兩雙沒有笑意的眼遙遙對視,互相從雙方眼中讀到了凝重。
停船,靠岸。
踏上沙地,浮澤抬頭仰望幾顆通天巨樹亂中有序的枝葉,久久不能回神。
最危險的不是行路,而是最后打開蠻荒入口這一關,但偏偏圭風狀況如此,他們沒有太多時間可以妥善安排好所有的細節(jié)。
時崤快速與天兵統(tǒng)領交代了一些準備事宜,待到那些天兵四散開去,一回身,又親親密密地把浮澤摟進了懷里。
“今日過后,我就該兌現(xiàn)離開的諾言了,你其實可以放輕松些。”
浮澤縮了縮肩膀,搖頭:“倘若我們都敗在了這里,三界該如何存續(xù)下去?”
“不會的。”時崤與他十指相扣,口鼻埋入他的肩頸,聲音平靜得發(fā)悶:“阿浮,雖然我很難過,但這是我唯一能保證的事情——傷害絕對不會越過我的防線,來到你與三界面前。”
浮澤想側頭看他,卻因為被箍得太緊,沒有成功。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登島不過一炷香時間,天就變得越來越黑,海浪也隨之越來越大。
時間很緊迫,天兵們只能大概清理下樹陣周圍的枯枝石子,海浪把白沙拍濕,褪去時留下一道道水波橫紋。
浮澤嗅到了時崤身上冰冷的氣息,有一瞬間像是被迷惑了心智,把心中最深處的想法脫口而出:“我總感覺,你最近有些異常�!�
“是嗎?”時崤笑了一聲,用鼻尖蹭蹭他的側臉,“這句話,是不是代表著阿浮其實有在暗中了解我、關注我呢?”
“我——”
辯解的話才起了個頭,他們身后的陡然傳來一聲可怖的巨響,像是從天邊傳來的怒吼,尖銳、怪異,震得島上所有人頭皮發(fā)麻。
五十八
浮澤與時崤同時頓住,遠處的天兵們也齊齊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回頭,只見海面已經(jīng)攪出一個個巨大的漩渦,原本已經(jīng)�?客桩�?shù)拇坞x了沙灘,甲板上安置圭風的地方正被霧蒙蒙的邪煙籠罩。
一聲清脆的炸裂聲,在雷鳴的轟動中聽起來不甚明顯,隨后就有銀白色的碎屑從邪煙中炸裂崩開,一半落進海里,一半滾落到沙灘上,砸在浮澤的腳邊。
仙界特制的囚籠……碎了……
浮澤抬腳就想重新返回船上。
“鬼府的鏈網(wǎng)還沒被掙開,能撐上一會兒,先用術法壓下去�!睍r崤斂去表情,眼疾手快攔下浮澤要往那邊去的身勢,“阿浮,不能靠近它。”
到底是統(tǒng)領了鬼府近千年的上位者,他的聲音有種讓人信賴的力量,浮澤剎住腳步,迅速反應過來,雙手結了個法印,便見數(shù)道淡金色仙光從指尖升出,破開邪氣,鉆入到黑霧當中。
也是怪異,他的仙術竟不與那鬼府法器相斥,穿過黑霧之后,直直覆上了鏈網(wǎng)的網(wǎng)眼。
仿佛本就是一體之物那般,兩者的力量同時爆發(fā),齊力把圭風的力量壓弱了些許。
“吼啊——”
黑霧中的聲音半像野獸嘶吼,半像幼兒啼哭,刺得人腦袋發(fā)疼。
金光驅淡了邪氣,隱約能見到圭風畸形的身體在網(wǎng)下扭動,隨著灰霧的每一次收縮蠕動而融化、化形,最后蜷縮起來,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嬰孩剪影。
浮澤的心跳越來越快。
仙法的壓制只是暫時的,誰也不知道會不會在下一秒被圭風打破。
“馬上準備列陣——”天兵頭領頂著劈頭蓋臉的風朝麾下大喊。
海浪高高卷起,被風吹得四散,而后像雨滴一樣落了下來,浮澤余光瞄見時崤劃破了自己的手指,來不及多想,咬牙又將幾道仙氣凝于手心:“船是凡物,只怕承受不住圭風孽力的重壓。”
時崤頷首……
鮮血從他的指尖汩汩流出,卻不往下滴落,而是被鬼氣包裹著漂浮在半空中,緩緩連成一道細細長長的血線。
時崤微微揮動,那血線就朝著邪煙的中心方位被甩了過去:“我先把圭風拉到岸上。阿浮繼續(xù)施法壓制它。”
“好……”
若不是親眼所見,怕是誰也不會相信仙與鬼之間能有這般的默契。
一金一紅兩道顏色刺入到孽力組成的漩渦中央,將圭風連同鏈網(wǎng)牢牢捆綁,圭風在劇烈掙扎中,身體被金光灼燒出道道焦痕。
而紅線則趁著它自顧不暇的空隙鉤住鐵網(wǎng)迅速收緊,在甲板上粗暴拖行,所過之處,木板吱呀吱呀地留下不堪重負的痕跡。
大船搖搖晃晃,破裂聲越發(fā)頻繁,整個甲板、船艙都爬滿了裂縫,海水洶涌倒灌。
終于,在船只徹底解體的同一瞬間,時崤眼中驟然映出詭秘的紅色圖騰,連接指尖的血線瘋狂回縮,高高拋起那一端的圭風,越過船舷,重重將它摔落在岸邊沙地上。
圭風吃痛,抬起頭,從網(wǎng)格間隙中露出一雙沒有任何神智卻又充滿怨毒的鬼瞳。
時崤沒有收回余下的血線,而是就著浮澤仙術的走勢,又繞著它捆了幾捆,把那濃郁的孽力又勒散了開去。
“仙君!浮澤仙君——”天兵在身后遠遠地喊。
浮澤回頭看去,時崤在邊上似有所感,用另一只手拍拍他的后腰:“先過去吧,這里有我看著�!�
浮澤猶豫了一下。
“界碑是仙界設下,必須由仙印激活,我很快回來,你……萬事以安全為首�!�
見時崤點頭,便不再多加拖延,轉身朝島嶼中央奔去。
——那兒,天兵們已經(jīng)做好了啟動界碑陣法的準備,幾株巨木在狂風中屹然不動,等著仙者力量的開啟。
浮澤踏入光圈,堅定地步入到樹干之間,整個陣法的中央陣眼。
枝條在頭頂上組成殘缺的陣法,天兵們圍站成圈,在陣腳上灌入仙力。
須臾間,就有道道金色光圈在沙地上浮現(xiàn),梵文繞著浮澤的雙足流轉,帶著震動人心的莊重與圣潔。
金光暴漲,界碑余留的仙力阻擋住了海風,浮澤飄飛的發(fā)絲與衣袖漸漸平復下來,妥帖地垂在身側。
他將手掌向上攤開,露出一個方方正正的玉印,法陣之力瞬間越發(fā)洶涌,梵文以肉眼無法看清的速度把他環(huán)繞包裹,漸漸托著整個身體飄浮在空中。
浮澤深吸一口氣,抬頭,注視著頭頂上的枝葉抽條展開,離自己越來越近,組成越來越完整的法陣。
終于,在最后一筆線條首尾相接的時候,他抬起手臂舉過頭頂,把「鑰匙」嵌入到光陣中央。
疾風勁吹……
光墻散了,原本凝聚在陣中金光飛散到整個島嶼每個角落,浮澤一個分神,被風吹得微微踉蹌,才勉強平穩(wěn)地落回地面。
金光淡去,視野重新恢復,卻見周圍風景已然變了一個模樣,這島上哪還有什么白沙巨樹?
滿眼都是嶙峋凸起的礁石,石與石之間填滿了鳥獸的骸骨,空氣中滿是荒涼的味道。
這才是人鬼兩界接壤處原本真實的模樣。
整個天地都灰蒙蒙的一片,浮澤環(huán)顧四周,視線捕捉到時崤,邁步上前去,卻見到了意外的畫面。
比起方才,這會兒圭風身上幾乎都被先前的血線裹牢了,那線其實不到小指粗細,也不知道在這短短一炷香時間內,鬼王放了多少血才能到達這樣的效果。
浮澤看到時崤表情淡然地擦著手,額角上卻掛著不大明顯的汗珠,瞳孔顫了顫,最終還是什么都沒問,只低聲道:“界碑激活,接下來有勞殿下……”
“叫我什么?”時崤投來一個似笑非笑的眼神。
浮澤的話略一卡殼。
再開口,音量不自在地小了一個度:“接下來有勞崤哥搜尋蠻荒入口……”
“阿浮啊,你真是——”時崤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海風把他的幾縷鬢發(fā)吹到鼻前,他搖搖頭,晃開了發(fā)絲,卻沒再說下去,轉過身來,又變回了那個從容的鬼王:“我用血術將圭風半數(shù)孽力暫時壓下,這樣你獨自守著他應當能輕松些。但蠻荒畢竟是上古遺留下的地方,我不能保證會在它再度發(fā)作之前打開入口,若阿浮撐不住了,記得喊我�!�
這個時候,他的姿態(tài)倒不帶任何壓迫的感覺了,就連眉尾都帶著無害與溫柔,“畢竟鬼府之物,本該由我擔著,你盡力就好,不要勉強。”
“嗯。”浮澤暗中掐緊自己的掌心,低頭回避他的視線,只簡短地作了應答。
海風大到寸步難行,只有時崤逆著氣流,穩(wěn)步而去。
浮澤忽覺心慌,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那兒似乎還殘留著時崤離開前落下的吻的溫度。
是熟悉的冰冷,又好像有些暖。
事已至此,誰也沒有另外選擇。
浮澤只出神了一瞬間,很快又迅速凝起心神,繼續(xù)調動仙力,將道道金光布向圭風。
如時崤所言,被鏈網(wǎng)與血線困住的圭風在短時間內根本無力掙扎,浮澤只需要用仙力維持住孽力的穩(wěn)定就足夠。也正是因為如此,叫他能分出多余的心力去注意身后的動靜。
風把石頭縫隙中的骸骨吹得攢動,沙噠沙噠的噪音蓋住了時崤的低聲吟唱,浮澤能感覺到身后鬼力持續(xù)波動,然后在濃郁到一個最高點的時候突然瀉去,天兵中有誰喊問了一句:“怎么回事?”
“不是這里,再繼續(xù)找。”頭領回答。
蠻荒本是造物主遺留下來的疏忽,據(jù)說它的入口很小很小,饒是當初設下界碑的那位來了,也不一定能一下子就找到它的方位。
時崤面無表情,用指甲在自己手上又割開一道口,驅動鬼力把血滴灼燒蒸發(fā),閉上眼感受片刻后,睜眼看向側前方:“輔助陣往北邊挪�!�
圭風幅度極大地抽搐了一下,浮澤嚇了一跳,連忙將注意力重新放到眼前。
仙術圈主了圭風,卻阻不了身后不斷振蕩開來的鬼力,那不成人形的魔物像是感覺到了什么召喚,擰著身不斷發(fā)力掙扎,孽力與時崤留下的血線兩相博弈,團簇在它周身的邪煙不穩(wěn)定地流,隱隱有炸開的趨勢。
浮澤凝神屏氣,雙手翻飛結印,連連送出數(shù)十道仙法。
風云涌動,這座處在兩界邊緣的荒島瞬息萬變。須臾間,石山崩塌、土地震動,海水逐漸漫了上來,把圭風半個身子浸濕,直到漫到浮澤腳邊,他才勉強將圭風一輪暴動壓下。
低頭,卻見那水也是灰蒙蒙的暗色,浮澤根本無法從中找到不到半點屬于海的親近感,反而接收到某種怪異的不詳。
“仙君,找到了——”
身后一陣躁動,浮澤猛地回頭,果真見到離界碑幾十步遠的北岸邊,虛空中裂開了一條縫隙,柔和的白光正隨著縫隙擴大而越發(fā)明亮。
而白光之后,赫然佇立著一道巨大的門,門面材質溫厚、紋路繁復,自帶來自上古的神秘氣息。
蠻荒的入口,找到了。
浮澤下意識去看巨門之前的鬼王。
時崤似有所感,提拔的背影動了動,突然半轉過頭來,與浮澤對上了眼神。
距離有些遠,卷起在空中的沙礫阻礙了彼此的視線。
浮澤覺得自己似乎隱約看見了那黑眸中有什么自己沒見過的情緒流轉,再要仔細看定,卻見時崤笑了笑,用口型對他說:
“放心,本座從不食言。”
說完便回過頭去了,不給浮澤任何探究神情的機會。浮澤一時晃神,那種不太對勁的直覺再一次沖上他的心頭,比任何一次都要強烈。
直到腥氣挾著風撲來,浮澤才慌忙回神轉頭。本能接管了身體,右臂先一步揚起,一道金光從掌心中流淌開來,擋住了圭風拼盡全力的一擊。
“嗬、嗬、嗬嗬……”
用鬼王之血鑄成的血線被崩裂了一小半,崩口露出其下的鏈網(wǎng),也已是有松垮跡象,那魔物狼狽地趴在地上,眼神陰惻惻的,不知道是在笑,還是在急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