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商嘉玉一愣，然后頗有些不習(xí)慣道：“你這么順?biāo)斓貞?yīng)我的話，這可不像你的作風(fēng)啊�！�
在江南的時候，知常你可不是這般做人，任憑是誰，除了祖父，你可是嘴上從不饒人的。哪像現(xiàn)在，居然還會順著他的話頭說話了。
稀奇，太稀奇了。
“大表哥這話說得，可著實是太傷人了，小生就這么喜歡跟人斗烏雞嗎？”
商嘉玉沒好氣道：“何止啊，怎么如今心境這么平和了？”
拿著糕餅進來的黎晴一臉納悶：……平和嗎？嘉玉表哥你醒醒，你這么說話，巽羽樓的食客們第一個不同意��！
“二哥，大表哥，吃糕餅嗎？聽說是通許縣最好吃的棗泥酥餅，我嘗了挺好吃的，還新鮮熱乎著呢�！�
黎望聞言，伸手捻了一塊，棗泥細(xì)滑，也不甜膩，確實不錯。
“哪來的？”
“白師傅送來的啊，他正在外頭，聽說你救了人，他還挺驚訝的�！�
黎望：……小生平日為人不錯啊，為什么會驚訝？！
說起來，這會兒晌午已經(jīng)過了，五爺這個時候來，應(yīng)是第四次驗尸結(jié)果出來了�？次鍫攣淼眠@么快，怕不是真查出什么好歹來了？
正想著呢，五爺?shù)纳碛熬统霈F(xiàn)在了門口。
“喲，聽說你今日出門，救了個人？”這一開口，就知是老損友了。
兩人說話的功夫，商嘉玉已經(jīng)帶著黎晴去了隔壁用飯，順便還叫下人送了清淡的吃食進去，知常的脾胃可不禁餓，再有正事要說，也不能耽誤了吃飯。
“你這一出來，就吃這？”
“有的吃就不錯了，小生可不比五爺?shù)钠⑽福裁创篝~大肉都能消化自如�！痹僬f吃慣了黎府廚娘的菜，這外面的菜其實味道都差不多，淡點咸點沒太大差別。
“還有，食不言寢不語，不要在小生吃飯的時候，說什么驗尸之事�！惫肿屓顺圆幌嘛埖�。
白玉堂：“……沒想到，你居然還是個講究人�！�
說是這么說，但五爺確實沒再開口，只是聊了兩句里面受傷的人，然后他才知道，是黎知常教小晴兒處世之道時，順手救的人。
“你自己叫他明哲保身，轉(zhuǎn)頭就把人救下了，這是何理？”五爺翹著兩郎腿詫異道。
“所以五爺?shù)囊馑迹墙行∩陨碜鲃t，見死不救？”
……說不過你，白玉堂也懶得管黎家兄弟的破事，見朋友吃完飯，便說起了正事：“還真叫那周青松告對了，那周青柏確實為人所害�！�
“哦？”
“你怎么好像一點兒也不驚訝？難不成，黎半仙又能掐會算了？”
黎望喝了口水潤潤嗓子，才道：“非是小生能掐會算，而是咱們包大人但凡遇上案子，大多數(shù)都是命案，五爺你不覺得嗎？”
……你這話，敢當(dāng)著包大人的面說嗎？
“算是你猜著了，今日開棺，好家伙，那么長一根長釘，足有七寸，釘進人的顱內(nèi)，難怪人一下就沒了�！蔽鍫敱葎澚艘幌拢情L度足夠?qū)B腦捅穿了。
別說了，光聽文字描述，顱頂已經(jīng)開始隱隱作痛了。
“長釘？”黎望有些納悶道，“市面上，有這么長的釘子售賣嗎？”
鹽鐵一向都是官府把控的特殊行業(yè)，如果不是世面上常見的款式，那么就需要特殊定制，這釘子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打的，這兇器特殊，就說明可以由此追查兇手。
白玉堂聞言，不得不贊嘆道：“你和包大人的第一反應(yīng)，竟是一模一樣的。這會兒，恐怕已經(jīng)有人去縣內(nèi)各處鐵匠鋪打聽這枚鐵釘?shù)挠蓙砹恕！?br />
“而且，這鐵釘極長極細(xì)，絕不是普通鐵匠打造，此案應(yīng)該很快就能水落石出�！卑子裉糜X得這殺夫案根本沒什么難點，因此也提不起多少興致。
“五爺覺得，是那周吳氏殺夫？”
五爺聞言點了點頭，又問：“難道你不這么覺得？一來是只有她有作案時間，再有她和那城西的胡西霸確實有些不清不楚。”
“唔，小生只是覺得，那周吳氏一介婦道人家，到底哪里來的神力，能夠?qū)⑵叽玳L的鐵釘釘入一成年男子的腦袋？”
周吳氏又不學(xué)醫(yī)，無從知道人頭部的穴道，頭顱堅硬，遠(yuǎn)甚胸腔，尋常女子刺人胸腔，拿匕首都可能扎不進去，更何況是拿沒有柄的長釘扎人腦袋了。
再有，周青柏的仵作報告上，并沒有被下迷藥的特征，手上也沒有被綁縛的痕跡，一個成年男子，無病無災(zāi)，即便睡死了，周吳氏一介女流，能用釘子將其一擊斃命嗎？
“以五爺?shù)谋臼�，若要以鐵釘殺人，自然輕而易舉，但周吳氏，你覺得她做得到嗎？”
白玉堂當(dāng)下就明白過來了：“你果然是要那胡西霸死啊�！�
不過也對，周青柏的死狀這么干凈，讓熟手的仵作驗了三次都驗不出來，還是那李縣令夫人驚魂一夢，才給了驗尸的線索，找到了這枚七寸長的鐵釘。
如此行事，絕不是一個普通婦道人家能辦成的事情。
“五爺這話說得，怎么是小生要他死呢？”黎望拉長了聲音道，“若他不行不義之事，即便是官家來了，又能奈他何呢？”
說到底，還是不作不死，這奪人老婆，還要殺人奪家產(chǎn)，吃絕戶都不是這么個吃法。關(guān)鍵是，貪心不足蛇吞象，竟還敢打他大表哥家的主意，那就別怪他下手無情了。
兩人正說著話呢，外面就傳來了喧鬧聲。
“老婆婆，你這是做什么呀？快快起來，不用這么跪的。”
這是黎晴的聲音，明顯帶著點無所適從，五爺一推門出去，就見一老婆子跪在院內(nèi)，就朝著黎知常這邊的方向。
“多謝公子救我兒性命，公子善心，老婆子無以為謝，就在這里磕頭了�！�
“老人家不必這么客氣，既是遇上了，便是緣分。”黎望將大氅披上，才進了院中，“看老人家的模樣，似乎還有什么難事？若是不便言說，權(quán)當(dāng)小子沒有問過。”
五爺、黎晴和商嘉玉：……你突然這么友善，怪讓人不習(xí)慣的。
老婆子聞言，卻又是哭了起來：“公子，我家遭了橫禍，我兒如今還躺在床上，按理說我應(yīng)該看著他，可我小女兒被一伙賊人劫走了，我得去縣衙報案�！�
去縣衙報案，那不就是巧了嘛。
黎望看向五爺，五爺最好打不平，見此也不推辭，只上前兩步將老人家扶起來：“我?guī)闳タh衙，包大人正在通許縣，他必能還你家一個公道，將你小女兒安然找回來�！�
老婆子一聽，當(dāng)即道：“包大人？可是開封府的包青天包大人？”
“恩，若你信我，我便帶你去見包大人�！�
老婆子哪里有不信的道理，聞言當(dāng)即道謝：“謝謝公子，你們都是好人，謝謝你們�！�
第223章
瓶兒
五爺行事，慣來是不大愛走門的。
黎望曾經(jīng)就此調(diào)侃過朋友，但五爺說這是區(qū)別江湖人和普通人最直接的辨別方法，還說展昭打從入了公門后，才學(xué)會了走門。
當(dāng)時黎望就說五爺很會抬高自己，甚至借此還踩了一腳展昭。
如今他帶著王婆子去報官，本該是走門的，卻被某位黎姓朋友特意提醒，叫他帶人翻墻進去。
“五爺，你怎么從墻頭跳下來？”張龍非常訝異道，甚至還帶了個老婆子，難不成是什么重要證人？
“別提了，包大人可在里間？”
“在的，李縣令也在里面，五爺可要現(xiàn)在進去？”
王婆子一聽縣令老爺也在，當(dāng)即就哭著跪了下去：“求差老爺救命�。∥铱嗝呐畠罕淮跞俗プ吡�，求求你們，救救她！”
張龍最是見不得人受苦，當(dāng)即就將老人家扶起來，寬慰道：“老人家你慢慢說，有包大人在，一定能將您女兒找回來。”
外面的哭鬧聲不小，包公和李城南自然也聽到了，兩人一起出來，剛好看到張龍把一老太扶起來的場景。
包公當(dāng)即就問：“張龍，這是怎么回事？”
張龍就道：“屬下也不知，這位老人家是白五爺從外頭帶進來的。”
包公看向白玉堂，白玉堂當(dāng)即抱拳道：“啟稟大人，這位老人家是知常于路邊救下的，他托我?guī)鋪砀婀��！?br />
知常？包公忍不住看向老人家，只問：“你有何冤屈，不妨說來。”
王婆子說話還算有條理，見是黑臉月牙，便知是包青天包大人，當(dāng)即跪著過去道：“包大人，求您救救我女兒！”
“你女兒怎么了？”
王婆子便自述夫家姓王，丈夫早逝，有一兒一女，兒子名叫王魁，是縣里賣豬肉的，昨日突然有一伙強盜殺到她家里來，不僅殺傷了她兒子，還將她女兒瓶兒擄走，今日若不是有好心人相救，她苦命的魁兒也要沒命。
“強盜？”包公轉(zhuǎn)頭看向李城南，作為本縣的父母官，應(yīng)最是了解通許縣才是，“李縣令，此地竟還有強盜作案？”
李城南卻也是驚愕不已，忙跪下道：“下官不知，請大人責(zé)罰。”
李城南生得年輕，約莫而立之年上下，很有幾分俊朗，這個年紀(jì)能當(dāng)?shù)骄┏悄_下的縣官，前途已然是不可限量。
事實上，包公也挺看好這個后輩的，見此也沒苛責(zé)，只問：“你的意思是，縣里沒有強盜？難不成，是新來的盜匪？”
這臨近年關(guān)，盜匪也不可能往京城流竄，這不是找死嗎？五爺隨便一想，都覺得這事兒不可能。
“下官確實從未聽過縣中有強盜�！崩畛悄险\惶誠恐道。
王婆子聞言，卻厲聲道：“那伙人囂張得很，有拿著刀劍的，有舉著弓箭的，我兒王魁就是被弓箭射中才倒地不起的，否則以我兒的武力，絕不至一點兒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刀劍和弓箭？
說起來，他臨走前，黎知常還給了他一支斷箭，五爺聞言，當(dāng)即將他呈送給包大人：“大人請看，這就是射傷那王魁的羽箭�！�
箭頭上還殘存著血腥氣，包公仔細(xì)端詳一番，倒是未見什么明顯的標(biāo)記，但弓箭并不是一件能輕易上手的兵器，一般來講，要么是江湖中人亦或是朝廷兵將，要么就是山中獵戶，而從這位王婆子的敘述來看，也不像是獵戶所為。
而若是兵將，羽箭上必然有特殊印記，包公想到此，便問白玉堂：“白少俠，這箭，你看是何人所有？”
白玉堂聞言，當(dāng)即道：“這木是最平常的杉木，箭頭也算不上精造，像是尋常普通江湖人用的羽箭�！�
這么一想，難怪黎知常會把人救回來了，畢竟天子腳下傷人的江湖人可不多見，這位朋友顯然想要教小晴兒一些討巧的江湖套路技巧。
包公一聽，便又問李城南：“李縣令，縣內(nèi)有多少江湖人？”
李城南一聽，眉頭當(dāng)即皺了起來：“回稟大人的話，縣里最大的江湖群體，便是那西直門的胡西霸黨羽。”
一聽胡西霸，王婆子忽然語出驚人：“對！那伙強盜，領(lǐng)頭的人，就是那黑頭子！”
黑頭子？
“黑豹？”
“對對對，就是他！就是他！”王婆子直點頭，又道，“他必然是記恨我兒前些日子在他手下救了人，所以才來報復(fù)我家！”
王婆子年紀(jì)大了，記性不太好，一時沒想起來，現(xiàn)下被人提及，她當(dāng)真是全都想起來了：“大人，求您救救我的女兒，我女兒才十五歲啊，生得也標(biāo)志，還未媒聘�。 �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時之間，叫所有人都動容不已。
包公當(dāng)即道：“老夫人請放心，若你女兒真是被那黑豹所抓，官府自會將你女兒安然帶回�！�
王婆子哭著道謝，卻聽得包大人又問：“你說你兒子王魁在黑豹手下救了個人，那人姓甚名誰，你可還記得？”
“叫周什么的，好像跟樹木有關(guān)。”王婆子努力回想了一下，卻依舊沒想起來。
“可是叫周青松？”
“對對對，就叫這個名，挺精神的小伙子，哭著被追殺，我兒看他叫得慘，才趕過去救人。”王婆子回憶著，又道，“救回來后，人都傻傻的，身上也沒錢，還是我給的盤纏，說是要去開封府越級告官，包大人，您見到他了嗎？”
“見到了。”
“見到了就好，就好�！�
王婆子很快被扶下去，五爺剛要走呢，就被包大人給叫住了。
“大人有何吩咐？”
“吩咐談不上，只是想請白少俠去打聽打聽王婆子的女兒王瓶兒現(xiàn)在何處，本府此次微服私訪，帶的人并不多，不宜正面交鋒，只得請白少俠出手了�！�
白玉堂一聽，自然一口應(yīng)下：“不過是些江湖三流高手，我一人足矣�！�
“切莫大動干戈，只要把人救出來就行�！卑环判牡馗艘痪�，“抓人判刑，自有官府，你可明白？”
白玉堂：……并不是很想明白呢。
江湖人，江湖事江湖了，白五爺從不受那等憋屈的氣，只是現(xiàn)在他是代展昭的職，最后還是應(yīng)下了。
“哦對了，知�？捎袉柶饸⒎虬傅陌盖�？”
……怎么的？是拿他當(dāng)傳聲筒了嗎？
李城南此刻不敢說話，只靜候在一旁，心里卻很好奇，這叫知常的人到底是誰，怎么幾番被人提起，聽包大人的語氣，似乎還很親密的樣子，甚至連還未破案的案子都能相告，難不成是開封府的府官？
正這般想著呢，就聽著這位白姓少俠說了一大堆話，大致意思就是那周吳氏還有幫兇，否則周青柏的死狀不可能這么“完美”。
“知常所言，確實在理，本府倒是未想到這一點。”
包公雖是這么說，但很顯然他并不是沒有想到，而是沒有提起，說這番話時，他看著李城南的神色，見其皺眉自省，便知是個一點就通之人。
等白玉堂離開，包公才叫李城南入內(nèi)說話。
“下官失職，請包大人責(zé)罰�！�
李城南先是謝罪，然后才道：“那王婆子既是道出兇徒是誰，大人為何不命下官帶人去營救，反是叫那白少俠幫忙？”難不成，是不信任他嗎？
包公一下就猜到對方所想，卻只問：“李縣令認(rèn)為，江湖人是怎樣的一群人？”
那必然都是目無王法、膽大妄為之人。
“既是如此，那黑豹敢光明正大不遮面劫走王瓶兒，便是有恃無恐，你若明火執(zhí)仗地帶人去搜，恐怕是搜不到人的。”胡西霸一行人盤踞通許縣已有十余年的時間，根系極深，貿(mào)然行動，恐怕不僅打草驚蛇，逼急了，或可狗急跳墻。
官府辦案，以人命為先，王瓶兒還在對方手里，須以營救人質(zhì)為第一條。
李城南聽完，當(dāng)是羞愧不已。
周青柏的案子是這樣，若不是周青松執(zhí)意告到開封府，又有夫人的驚夢在前，恐怕他就是開棺驗尸一百次，都查不到周青柏的死因。
而如今的王瓶兒被劫一案，他亦是沒周全考慮，李城南從前覺得自己當(dāng)官還算有幾分水平，如今跟包大人一比，簡直就是明月和溝渠之分。
“大人教誨，下官愧受了�！�
*
另一頭，王婆子報完官，心中擔(dān)心兒子的傷情，便求五爺將她帶回甜水巷。
這會兒已經(jīng)夕陽余暉了，冬日里本就黑的早，白玉堂看了看日頭，干脆就決定蹭頓晚飯再去查那王瓶兒的下落。
“黎知常，你覺得那王瓶兒，會在何處？”
黎望抬了抬頭，然后沒說話。
“你怎么不說話？”
“我以為，五爺知道呢�！碑吘惯@不是明擺著的事實嘛。
白玉堂直接氣笑了：“我若是知道，還問你做什么？”
“很簡單，五爺不是說那胡西霸在西直門經(jīng)營了一家春樓，名喚念奴嬌，是不是？”
“什么？逼良為娼，這還有沒有王法了？”五爺氣得直拍桌，“江湖人亦有江湖道，此等是最敗類之人，我聽人說那胡西霸已經(jīng)向善，怎么竟還做這種勾當(dāng)？”
五爺越想越氣，索性飯也不吃了：“不行，我得去探探這念奴嬌！若是真如此，五爺便叫他遺臭江湖！”
“五爺且慢�！�
“慢什么慢！慢不了！”
黎望頗有些無奈地站起來：“五爺一個人逛春樓，會不會太寂寞了一些？”
第224章
女嬌
“你這話什么意思？”五爺驚得扭頭看人，“你不會是想跟五爺一道去吧？”
黎望抬頭，施施然道：“不行嗎？”
這不是行不行的問題啊，而是你出不出得去的問題啊，先不說黎晴那只小拖油瓶，就是你那大表哥商嘉玉，估計聽到你要去逛青樓，能直接跳起來吧？！
五爺?shù)谋砬�，實在很好懂，黎望忍不住道：“五爺武功高強，江湖上少有人能敵，瞞過一群普通人，當(dāng)不是什么難事吧？”
“你別給五爺戴高帽，承受不起！”白玉堂揚了揚眉，又道，“除非，你求我呀，你求我，我就帶你去念奴嬌。”
黎望聞言，當(dāng)即痛快道：“求你�！�
……好家伙，好沒有成就感的求人啊，但看在某人頭一次求他的份上，白五爺還是大人有大量，決定帶朋友逛一回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