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突然余光一瞥，有一道纖瘦的身影一閃而過，跟宋韻很像。
他的瞳孔驟然緊縮，打開車門，快速地沖了上去。
三兩步過了馬路，一把拽住那道身影，仔細(xì)一看，眼底重新暗淡下去。
不是宋韻。
他閉了閉眼睛，松開了手。
人來人往的街頭，他頎長的身形顯得格外落寞，眼底的青色也濃重了幾分。
“程先生，你熬了兩天，不如先回去休息一會兒�！�
冷春跟過來，忍不住地勸道：“程亦哲那么看重太太，不會把她怎么樣的，您也別太擔(dān)心，找到太太只是遲早的事。”
“不，他的目標(biāo)是我，他會用宋韻刺激我，這是男人之間的勝負(fù)欲�！�
程亦錚深吸一口氣，眼底格外清明，“如果能戳到我的軟肋，他真的會動她�！�
冷春不敢說話，暗自嘆了口氣。
程亦錚夜半回到莊園，頭痛欲裂，他休息不好就容易犯頭痛，以往宋韻都會讓他枕在她腿上，給他疏通按摩。
可現(xiàn)在空蕩蕩的房間只有他一個人，連她留在房間的氣味都淡了。
保姆送來晚飯，他沒胃口吃油膩，太清淡的素菜又食之無味，一點(diǎn)食欲都沒有。
程亦錚閉目揉著太陽穴，給老鞠打過去電話，“明天你審訊程世勛和翁冉，不管什么方式撬開他們的嘴，供出程亦哲，立刻扣押�！�
夜半迎來一場大雨。
程亦哲經(jīng)過宋韻臥房，叩門，“起床了嗎�！�
宋韻屏息靜氣，不回應(yīng)。
他沒有下一步行動，換了運(yùn)動服，去外面跑步。
別墅有一個保姆照顧起居飲食，是菊姨老家的姐妹，不了解程家的情況，但跟菊姨一樣，對程亦哲是一百個忠心。
保姆去后院收花盆，玻璃頂棚遮蔽了雨水，程亦哲的輪廓在雨幕盡頭，是蕭瑟的。
“宋小姐吃早餐的時候吐了，她是懷孕了吧？”保姆清理著堆積的海棠落花，偷偷觀察他的反應(yīng)，“我看大約有兩個月左右的樣子，不知道宋小姐知不知道�！�
程亦哲身影足足頓了半分鐘，轉(zhuǎn)過身時，臉色是晦暗的，“這附近有中醫(yī)嗎，找個人過來把脈�！�
“我是不相信中醫(yī)的，萬一不準(zhǔn)呢？驗(yàn)血才是萬無一失�！�
程亦哲瞪了保姆一眼，保姆立馬噤聲，妥協(xié)道：“好，我一會兒下山問問。”
宋韻午睡起來，程亦哲正在會客廳招待客人。
對方是一名七八十多歲的老者，花白的胡子，精神健碩。
程亦哲看見宋韻下來，笑了笑，“你最近食欲不好，找了位中醫(yī)給你診診脈�！�
宋韻心里有數(shù)，自己大概率是懷孕了。
張芷怡害喜的難受樣子，她見過。
如出一轍。
她本能抗拒，“我沒有食欲不好，原本飯量就不大。”
“蓮姨說你早上吐了，中醫(yī)來都來了，別抗拒�！�
四目相對，宋韻知道在他眼皮子底下逃不掉，況且她也并不是很確定懷孕的事。
老中醫(yī)指腹搭在宋韻的手腕，聚精會神診脈。
他診得格外細(xì)致，大約五六分鐘，他道賀，“恭喜夫人了，您有兩個月的身孕，千萬小心呵護(hù)，頭三月胎氣不穩(wěn)。”
宋韻早有準(zhǔn)備了，只不過親耳證實(shí)，還是別有一番滋味，喜悅，不安，迷茫，無數(shù)股情緒交織摻雜，在她體內(nèi)膨脹，奔涌，迅速到極點(diǎn)，再迅速平靜。
程亦哲壓低聲，“我夫人幾月前在醫(yī)院化驗(yàn)過，受孕非常困難�！�
“誰下的結(jié)論？”
“婦科專家。”
“我是不理解西醫(yī)的。”老中醫(yī)滿不在乎，“我相信我的判斷。”
老中醫(yī)不擅長圓場，圓得生硬，“如果你們擔(dān)心我診斷有誤，也可以去醫(yī)院做檢查�！�
程亦哲浮起一絲笑，“有勞您奔波一趟，今天的行程請您務(wù)必保密，我夫人需要靜養(yǎng)，不想被打擾。蓮姨，拿謝禮。”
老中醫(yī)不覺有他，妻子不易懷孕，夫妻倆來深山靜養(yǎng)受孕，很合理。
一看程亦哲就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對妻子也很呵護(hù)，老中醫(yī)拿了謝禮道謝、走人。
宋韻靠著沙發(fā)，手捂住小腹，面色恢復(fù)一些生機(jī)。
程亦哲表面喜怒不辨，無波無瀾，“高興還是不高興？”
宋韻不言。
程亦哲落座在她旁邊，“你應(yīng)該高興，你不希望懷孕嗎�！�
“所以根本就不是因?yàn)槲椅缚诓缓枚柮}�！彼雾嵖聪蛩澳憔褪窍胫牢矣袥]有懷孕。”
他凝視著宋韻，多么明眸善睞的女人，要是眼中沒有恨意該多好，他挺羨慕她看程亦錚的樣子。
程亦哲食指摁在她唇瓣，緩緩游移，“如果我接受，不流掉它呢�！�
宋韻錯愕，半晌沒吭聲。
他輕笑，握住她手，她掌心掐出四個小指甲印，猩紅充血，程亦哲好脾氣揉了揉，“緊張嗎�！�
“你會放我走嗎...”宋韻音量小，眼底發(fā)澀。
程亦哲克制著心底的情緒，克制了良久，最終崩塌了，“你喜歡他什么？”
“他擁有的，有哪一樣是我沒有的？”程亦哲用力攥住她手腕，“你告訴我。”
“程亦哲...”宋韻想要掙脫開他。
他反而攥得更緊。
“疼�！彼嫔l(fā)白。
“你有沒有一丁點(diǎn)？”
宋韻迷茫，“一丁點(diǎn)什么...”
程亦哲鬢角的青筋鼓了又鼓，好半晌，歸于沉寂。
他松了手，那只血管凸脹的右手扯了扯衣領(lǐng)。
第二百四十四章
發(fā)現(xiàn)蹤跡
監(jiān)獄停車場。
程亦錚闔目靠著椅背，聽到拉車門的聲響，他睜開眼，老鞠上車，“失敗了，撬不開他們的嘴，牙口夠緊�！�
老鞠盯著旁邊的男人，“你有對策嗎？宋韻在他手上，算是人質(zhì)了�！�
提及宋韻，程亦錚忍耐良久的情緒失控了，“我親自見程世勛�！�
他撞開探訊室大門，突如其來的一下，震醒了渾渾噩噩的程世勛。
“不交代是嗎？”
“我交代完了。”程世勛并不畏懼他的發(fā)狂發(fā)飆。
程亦錚的影子傾軋而下，威懾十足，“我給你最后一次機(jī)會，你交不交代程亦哲？”
“我也最后告訴你一遍，這些事跟他沒關(guān)系�！背淌绖淄哪肯嘁�，“那個女人居心不良迷惑你，借刀殺人攪得程家烏煙瘴氣，不得安生。你父親早遁入空門，我是你大伯，勝似你父親，阿哲是你大哥，你千不該萬不該，和自家人內(nèi)訌。”
程亦錚躬著脊背，一動不動。
他哂了一聲，“你做程亦哲的父親都不合格，還跟我攀父子關(guān)系，不覺得可笑嗎，你覺得程亦哲在外面對你就是一心一意，就一定會撈你？”
“至少他不會害我�！背淌绖讻]有一丁點(diǎn)的懷疑。
“那你為什么在這里？”
“我為什么在這里，還不是因?yàn)槟�！�?br />
“泰途集團(tuán)和地下錢莊的現(xiàn)金現(xiàn)在已流入程亦哲在傣國的賬戶，你一直以為自己利用了他，其實(shí)是他利用了你，他在傣國有上億資產(chǎn)，在老鄔、新西亞都有資產(chǎn)，程世勛，你給他人做嫁衣，淪為一具傀儡，你蠢不蠢？”
程亦錚有氣勢，十余載刀光劍影，日積月累的氣拔山河。
程世勛是有心理準(zhǔn)備的，只不過，自我預(yù)演和真實(shí)對峙，是有差距的。
“你胡說什么...”程世勛嗓音發(fā)顫。
“你自己看！”
程亦錚將“出境申請書”甩在他臉上。
他拾起，一字一行，全神貫注，手止不住地哆嗦。
程亦錚等在探訊室外，眼窩熬出淡淡的烏青。
他煙癮大，心事又重，抽煙一根接一根。
半小時后，老鞠從里面出來，“程世勛招了，供出程亦哲是最大黑手，我馬上申請下達(dá)通緝令。”
程亦錚在等待老鞠申請的時間接到一通電話，是冷春打過來的。
“程先生，查到省界有一處無名房產(chǎn)，我們截到了一名下山的老中醫(yī)，通過他描述，里面住的人很像太太和程亦哲�！崩浯赫{(diào)整了下呼吸，“老中醫(yī)說，里面那位年輕的太太已經(jīng)懷孕兩個月�！�
程亦錚腦子轟隆炸開，沸騰的火焰迅速吞噬了他的理智，世界在這一刻突然失聲了。
良久，他從渾渾噩噩之中驚醒，猛地站起來。
膝蓋撞在桌子邊緣，震得杯內(nèi)茶水四濺，潑到老鞠剛打印出來的文件上。
老鞠蹙眉，“怎么了？”
“宋韻有下落了�！�
“什么？”
程亦錚重復(fù)，“宋韻有下落了�！�
老鞠猛地起身，“你要去哪，用不用我派人跟著�！�
程亦錚已經(jīng)大步邁出門口，“等我電話！”
程亦錚一路疾馳，車窗打開，任憑狂風(fēng)卷進(jìn)來，吹得他心底一股股的巨浪翻涌，滾燙，一寸寸擊中他的感受。
他其實(shí)對孩子沒有抱太大期待。
宋韻熱心事業(yè)，他也支持她再闖蕩幾年。
孕育孩子實(shí)在辛苦，他最怕她受苦頭。
可她現(xiàn)在在程亦哲手里，程亦哲知道她懷孕不知道會怎么處理。
會不會帶她把孩子流掉。
她膽小得可憐，皮肉又嬌氣，一碰是淤青，愈合慢，更別說傷口。
途經(jīng)車水馬龍的南北街，紅綠燈在閃爍，映在他眼睛，深邃濃郁得化不開。
第二百四十五章
期待他來嗎
宋韻一直吐，從傍晚吐到天黑，保姆進(jìn)進(jìn)出出伺候，程亦哲就在隔壁，聽著動靜，但他憋了口氣，沒過去。
她是為程亦錚遭這份罪，挨這份辛苦的。
晚上九點(diǎn)鐘，嘔吐聲平息了。
老梁敲門，大約是匯報情況，程亦哲猛地睜開眼。
老梁面色急匆匆，“程總，咱們形跡暴露了，我早勸您這里不是庇身之所，您偏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程亦錚已經(jīng)開車往這邊趕，我們放了宋韻小姐嗎，出境的申請已經(jīng)辦妥�！�
程亦哲如今處境危險，帶著她，她雖是護(hù)身符，也是累贅，稍有疏忽，滿盤皆輸。
負(fù)責(zé)接應(yīng)的手下，都是深受他信任的。
他斟酌幾秒，“備船，馬上出發(fā)去碼頭�！�
程亦哲這次直接推開宋韻房間的門，穩(wěn)定了下情緒，才說：“還吐嗎？”
宋韻臉色不好，“這會兒不吐了�！�
“簡單收拾一下，帶你出去�！�
程亦哲這時接到一通電話，宋韻余光一掃，不是他常用的手機(jī)，想必手機(jī)號也換了。
防備市局的追蹤系統(tǒng)。
“我去接電話，你照顧她。”程亦哲吩咐老梁。
處處都是程亦哲的眼線，說是照顧，其實(shí)是在盯著她。
宋韻意識到程亦哲這是要帶著她逃了，逃避法律，絕處逢生，這是他最后的路。
宋韻故作輕松，笑了笑，“程亦哲很器重你�！�
老梁畢恭畢竟，“大少爺器重，是我的榮幸。”
習(xí)慣叫他大少爺?shù)娜�，多�?shù)是跟程亦哲沾親帶故的，宋韻小時候沒見過老梁，好像某個時間突然出現(xiàn)在程亦哲身邊，又好像對他十分熟悉和了解，說明老梁很可能是他母親那邊的人，看著他長大的。
這種人是死黨。
“你不怕？”宋韻試探。
“貪生怕死是本能�！崩狭禾拐\，“何況大少爺這一局的對手是大名鼎鼎的老鞠和程亦錚，我欽佩大少爺?shù)钠橇δ懽R，他是好人壞人我并不介意。”
“你不介意他的好與壞，也不介意你自己和你的家屬遭受牽連嗎？”
“我沒有家屬�！崩狭汉�，“我只有主人，大少爺是我的主人�！�
宋韻不吭聲了。
宋韻其實(shí)沒什么好收拾的，她有意拖延時間，程亦哲的眼神已經(jīng)不對勁。
九點(diǎn)半，程亦哲的車往山下的碼頭開去。
雨越下越大，從車上下來時，程亦錚撐了一把寬大的黑傘，罩住宋韻。
噼里啪啦的雨聲，程亦哲神色溫存，極耐心的聲音，“這個時間點(diǎn)本該睡覺的，是不是乏了？”
宋韻強(qiáng)顏歡笑，“是犯困了。”
“孕婦嗜睡�！彼麪孔∷雾嵉氖�，“這幾天路上顛簸，要辛苦你了�！�
宋韻沒有反抗的氣力，她吐了幾個小時膽汁都吐出來了，況且四面都是程亦哲的人，她怎么可能逃得掉？
程亦哲替宋韻攏了攏西服的衣襟，“忍一忍，一會兒上船好好休息�！�
程亦哲牽著宋韻往碼頭走，走著走著，突然止住。
海岸線的一側(cè)出現(xiàn)黑色的吉普車。
程亦哲的親信拿著望遠(yuǎn)鏡瞭望。
程亦哲面目肅穆，注視那輛車，“車上幾個人�！�
“好像……就一個�！�
“多大年紀(j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