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順著門縫將那裝滿肉菜的碗遞給對方：“媽，你吃點東西�！�
宋兼語看著她胸前用別針掛著的粉色彩花，彩花下面是一張紅紙，紙上用毛筆寫著新娘二字。
“今天是你結(jié)婚？”宋兼語視線越過對方的頭頂，看向那邊主桌上吃飯的新郎，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你今年才多大？那個人又多大？”
“我十五，他三十五，吃吧�！毙〖t將飯碗塞進他手心里，起身看向那邊熱鬧慶祝的眾人：“這是我最后一次給你喂飯，飯后我就跟著王剛?cè)ニ疫^日子，你也跟爸爸好好過，不要再一直發(fā)瘋了，發(fā)瘋只會被關(guān)在這里餓肚子。”
才十五歲的少女，冷靜說著勸服宋兼語的話語。
早上還是一名穿著校服的學(xué)生，晚上她就是一名嫁給比自己大二十歲的婦女。
“別去！”
宋兼語下意識伸出手，拉住那道要走的紅色衣擺，“別結(jié)婚，你還小你應(yīng)該去上學(xué)�！�
小紅回頭，面色平靜的將那只拉住自己的手掌一點點掰開：“爸爸同意我讀完初中的要求，就是讓我同意嫁給王剛，王剛其實人還是挺好的，又老實不愛講話，之前買的那個媳婦被他打跑了，爸爸說他不敢打我的，我們都住在一個村子里從小認(rèn)識，他不會向?qū)Υ齽e人一樣打我。”
宋兼語扔掉飯碗，兩只手一起用力抓住對方，盯著那雙平靜的眼睛，問她：“那你呢？你自己愿意嫁給他嗎？你想結(jié)婚嗎？”
“王剛給了家里三萬塊錢，這是他買新老婆的錢全部給了爸爸，媽媽你拿什么幫我拒絕？”
小紅一點點推開那雙手，一字一頓的道：“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安靜點，乖一點，這樣爸爸就不會再關(guān)著你，也不會再打你�！�
“我乖，我不鬧，你幫我借一個電話好不好？”宋兼語不愿意放手，這個女孩子是他目前見過唯一心平氣和說話的人。
小紅垂眸看向?qū)Ψ饺陂T縫里的那條瘸腿。
“打電話報警是沒用的，你忘記腿是怎么被打瘸的了？”
宋兼語用力搖頭：“我不報警，我想你外公外婆了，你讓我打一個電話聽一聽他們的聲音好不好，你看著我打也行！”
小紅想了數(shù)秒后，轉(zhuǎn)頭看向那邊吃飯的眾人，“我?guī)湍闳ソ瑁俏也荒鼙ＷC我能夠借成功�！�
“好好好，你去借，不要告訴其他人�！�
宋兼語松開手，看著對方往那邊吃飯的方向走了過去。
回到主桌的小紅坐在原來的位置上，剛走下王剛就問她：“剛才干什么去了？”
“我今晚就跟著你回家，剛才去跟我媽說一聲，她舍不得我離開家�！�
小紅拿了一只新碗，夾上菜一邊吃一邊道，“聽說你有手機，你手機能拍照嗎？”
“能啊，咱們今天還沒怎么拍照呢�！蓖鮿偺统鑫餮b口袋里的手機，解鎖打開相機功能，對準(zhǔn)自己跟小紅拍了一張照片。
照片內(nèi)老夫少妻坐在一起，一個滿面笑容一個微揚起嘴角，笑意卻不達眼底。
“拍成什么樣了？我也想親手拍幾張可以嗎？”
“可以啊，給你看�！�
王剛今天結(jié)二婚，而且小紅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小姑娘，聽說她在學(xué)校成績不怎么好腦子有點笨。
但是聽話懂事會干活，等結(jié)婚后生個孩子，小紅在家里帶孩子他出門打工，夫妻倆個努力幾年說不定就能蓋新房子。
所以他將手機遞給對方后，又教導(dǎo)著對方怎么拍攝。
拿著手機的小紅又跟王剛合照了幾張，還站起來招呼三桌吃飯的親朋好友街坊鄰居。
“大家今天難得聚在一起吃個飯，大伙一起合體拍個照片吧。”
小紅舉著手里王剛的手機，走到距離眾人幾米開外，“大伙看這里�！�
眾人全都看向她的方向，有說笑的，有舉手做表情的，也有人紋絲不動只管猛吃飯桌上的大魚大肉。
舉著手機的人一連拍攝了好幾張，這才回到王剛身邊跟他一起看自己剛才拍下來的照片，翻看完全部照片的人忽然壓低嗓音，貼在王剛耳邊道：“我想跟我媽也拍一張合照，聽說鎮(zhèn)上可以把照片打印出來，我想給她留個紀(jì)念行不行？”
王剛看向遠處那扇掛著鐵鏈跟鐵將軍的木門。
這位岳母也是十幾年前被人拐來賣的，生了兩個孩子后就瘋掉了，聽說那病一會好一會壞偶爾正常的時候，也能做事干活，可是瘋起來就到處罵人。
連在這種日子里，都被關(guān)在房間里，岳父就是怕她突然發(fā)瘋出來嚇人。
王剛再看身側(cè)乖乖順順的小紅，對方整張臉上都寫著期待跟不安，那種將全部賭注都押注在他身上的渴望，讓活了三十五年的王剛腦袋不聽話的點了下去：“好�！�
“謝謝你！晚上獎勵你！”
小紅悄悄抱了一下人，“我馬上回來�！�
環(huán)抱里的柔軟一觸即離，王剛看著再次離開的紅色身影，打從內(nèi)心覺得自己花出去的這三萬塊錢沒有白費。
鐵鏈門前，小紅拿著手機蹲在宋兼語面前：“說號碼，我?guī)湍愦�。�?br />
“好。”宋兼語說了秦時關(guān)的電話號碼。
晉江市刑偵大隊會議室內(nèi)，秦時關(guān)的手機響起，讓在場講話的施宏偉看了過來。
秦時關(guān)將電話拿起，望著上面的陌生號碼當(dāng)中接通，屏住呼吸手指按在接聽鍵上，“喂？”
小紅望著打通的電話，放在宋兼語面前，示意他可以說了。
“我找江旬，他在石柱路的家里嗎？”
等了一天一夜的秦時關(guān)聽著電話那頭陌生的聲音，一直懸著的心松懈下來，“他不在家，我現(xiàn)在正準(zhǔn)備去他家里，你還好嗎？”
“還算自由�！�
“小紅！過來切蛋糕啦�！�
遠處王剛手里端著一個結(jié)婚蛋糕，叫小紅過去切電話。
小紅聽到那邊的叫聲立馬將電話掛斷，打開相機對著宋兼語的臉部拍攝了幾張，就拿著手機跑了出去。
宋兼語望著遠處一群人切蛋糕的畫面，默默端起地上那份之前扔著的飯碗。
刑偵大隊會議室內(nèi)，秦時關(guān)看著被掛斷的電話號碼，撕下開會用的文件一角，將號碼抄寫下來遞給對面的李琴：“去查一下這個號碼實名登記的人員姓名還有家庭住址�！�
李琴接住那張紙條，準(zhǔn)備開完會就去查。
卻不想秦時關(guān)已經(jīng)直接站起身來，打斷還要開口說話的局長發(fā)言，“剛才這個電話是宋兼語找人打來的求救電話，他被一名叫做江旬的人抓住，地址是在石柱路附近�！�
“江旬？這是誰？”周建明聽著這個陌生名字，沒明白這人為什么會抓宋兼語。
他們一直以為宋兼語是被863真兇抓住，從昨天宋兼語失蹤至今，全市所有酒店網(wǎng)吧招待所能藏人的地方，他們都派人在搜尋宋兼語的下落。
秦時關(guān)合上手中開會用的筆記本：“宋兼語告訴我，宋宗明上周回憶當(dāng)年，想起當(dāng)初從真兇口中聽到一個名字，這個名字的主人就是江旬，宋兼語將這件事情告訴我后，我就去單獨查詢了晉江市內(nèi)所有名叫江旬的人。
他出門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將這幾天查到的有關(guān)江旬的資料拿出來遞給周建明。
“這消息你為什么不早說！”周建明看著那厚厚一沓資料，就知道根本不是在隨便查查就能夠敷衍過去。
“因為沒有直接證據(jù)，我查了江旬從出生至今所有的記錄，都沒有找到他跟863真兇關(guān)聯(lián)的地方�！�
“宋兼語剛才電話里還說什么了？”
周建明看著江旬資料上的那張照片。
“就說了江旬，跟石柱路三個字�！�
“石柱路二號是江旬父親的住宅，葉城你留在局里跟李琴一起好好查這個叫做江旬的人，其他人跟我去石柱路。”
周建明從秦時關(guān)身側(cè)經(jīng)過時，吩咐道：“你跟我一輛車�！�
一群人連夜去了石柱路。
路上周建明開著車，打開警燈警笛一路穿過紅燈。
“小秦，你剛才在會議室里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現(xiàn)在這里沒有外人你告訴我，剛才那個電話真的是宋兼語打來的求救電話嗎？”
秦時關(guān)看著車外變化的景色，眼神平靜：“是�！�
“江旬這個名字，也是宋兼語告訴你的？”
“是他告訴我的。”
“哪一天？宋家一直都是李琴在樓上，你跟葉城在小區(qū)樓下守著，除了前天宋宗明送醫(yī)院，你打電話告訴我李琴走不開，你去醫(yī)院守著宋兼語之外，你們還有其他時間接觸過？”
“接觸過，上周宋兼語昏迷四天沒醒，那個晚上我接到他的電話說找我有點事情要談，江旬這個名字也就是那個時候他告訴的我�！�
又一個路口周建明扭頭看向副駕駛里的青年：“為什么不上報？你想做什么？”
不是他疑心，而是秦時關(guān)除了是一名警察之外，同時他還是863案件受害者的家屬，周建明擔(dān)心他公報私仇走上歪路。
“我想先查到一點線索再告訴大家，但是查完后發(fā)現(xiàn)沒有任何可疑之處，所以才沒有上報。”秦時關(guān)回答之前已經(jīng)將所有周建明考慮到的方面都想到。
“你確定沒有其他事情瞞著我？”
周建明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已經(jīng)看不透眼前的青年。
眼前的青年斬金截鐵回答，“除了這件事情外，沒有任何隱瞞你的情況。”
警車開到石柱路時，江旬正坐在小板凳上給人修指甲。
“嘶……”
鋒利的指甲刀不小心夾下來一塊肉，殷紅的鮮血當(dāng)場從宋兼語小拇指上流出。
躺在沙發(fā)上閉著眼睛沉睡的人，眼睛都沒有動一下。
江旬看著那塊流血的手指頭，再看一眼熟睡沒醒的人：“哇，這都不醒？”
將帶血的指甲鉗丟在一旁茶幾上，江旬又拖拽出來醫(yī)藥箱，找出酒精跟創(chuàng)口貼，幫人將受傷的手指包扎好。
遠處有警笛聲傳來，江旬握著那根包裹著創(chuàng)口貼的小拇指，輕輕捏了捏。
看著剛才還沒止住的鮮血又流了下來。
外面警笛聲停了下來，墻上報時鳥鉆了出來。
江旬抬頭看向那只老舊的報時鳥，拿起一旁的遙控器，打開客廳內(nèi)的電視。
十幾道陌生身影正在小心翼翼接近這棟別墅，有人從正門過來敲門。
“1，2，3，4，哇九個人�！苯�?dāng)?shù)著正門口的陌生人，感嘆一聲看向沙發(fā)上熟睡的青年，“這一次你還真的沒有騙我，警方居然真的懷疑是我殺了那些人�！�
周建民帶隊，眾人將二號別墅包圍了起來，通過落地窗可以看到室內(nèi)的燈還亮著。
秦時關(guān)上前敲門，藏在墻角的眾人做好準(zhǔn)備，只要人一出來他們就控制住。
客廳沙發(fā)上，江旬將手中針管里的液體，一點點推進宋兼語體內(nèi)。
五分鐘后，穿著睡衣的人出現(xiàn)在大門口，“來了來了，你是沒帶鑰匙還是忘記了密碼�！�
房門打開，江旬看著眼前指著他腦袋的木倉，一頭霧水往后退了一步：“不是……現(xiàn)在國內(nèi)搶、劫都發(fā)展到這種地步了嗎？”
“警察，雙手舉過頭頂抱頭蹲下�！�
秦時關(guān)用木倉指著江旬，很快兩側(cè)就有人上去將江旬全身上下都搜查的一干二凈，褲腰帶都沒留下。
“江旬是你本人吧，現(xiàn)在警方懷疑你涉及一起非法綁架拘禁案，請你配合調(diào)查�！�
銀色手銬將蹲在地上舉高雙手的人銬住。
第135章
二更
江旬望著兩只被固定的雙手，笑了笑站起身來，一臉無辜：“警官，我都幾年沒回國了，我能綁架誰��？誰能被我綁架了��？”
秦時關(guān)橫了他一眼，“帶到車上去�！�
江旬被左右兩名刑警一邊一個拉著胳膊，直接塞進警車。
坐在警車?yán)锏那嗄耆丝吭谝伪成�，神情放松的看著那邊的警察，接二連三進了別墅內(nèi)搜尋起來。
周建明帶著人將所有房間衣柜床底，甚至是行李箱內(nèi)部，上下前后全部都找了一遍，沒有找到宋兼語的下落。
一群人整整搜查了一個小時，依然一無所獲。
隔壁三號樓別墅地下室內(nèi)，昏迷不醒的宋兼語正被人放在一張小床上。
江旬坐在警車內(nèi)打哈欠，“警察同志，你們還要查多久�。恳灰枰慌_挖掘機給你們？”
“閉嘴�！贝髥虣M眉豎眼，讓他別說話。
“好吧，我只是忘記提醒你們一句，雖然不知道你們在查什么案子，但是再這樣沒有任何證據(jù)就非法上門調(diào)查還把我銬在這里，我大概要打電話請求大使館協(xié)助一下，作為一個外國國民我無辜被你們這樣舉著木倉沖上門，太不人道！”江旬聳肩，滿臉無奈道。
周建明正站在別墅客廳中央，仰頭望著上方的水晶吊燈跟壁畫，查找是否還有他們沒找到的暗室。
“沒有，里外都搜尋了好幾遍也沒有看到人�！�
秦時關(guān)臉色難看的從二號別墅的地下室出來，那個房間內(nèi)放的全部都是各種生活雜物。
地上的灰塵都厚厚一層，一腳踩上去肯定會留下痕跡。
宋兼語沒有被關(guān)在地下室，他跟周建明一起站在客廳中央，看了一眼確定沒有任何地方遺漏后，出門站在別墅門口，看向這棟房屋兩側(cè)其他住宅。
“都去敲門問問，這兩天有沒有看到陌生人進來�！�
眾刑警分別走向一號別墅跟三號，四號，還有人出了小區(qū)大門詢問不遠處保安亭內(nèi)的保安。
秦時關(guān)自己也跟著走向那邊的保安亭方向。
“隔壁別墅��？一號住著以前的市六醫(yī)院副院長，前幾年聽說他突然中風(fēng)倒地人送進了醫(yī)院，現(xiàn)在就是一個植物人狀態(tài)，他好像還有一個兒子。不過從那以后就沒再看到那個兒子出現(xiàn)過�！�
保安在這里工作十幾年，對附近的熟人都門兒清的很。
提起二號別墅：“二號住著姓江的一家子，這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風(fēng)水不好，前幾年那姓江的老婆得了病進了醫(yī)院，聽說人也不太行了。跟著姓江的自己就死了，就剩下兩個兒子互相扶持著過日子。
三號別墅也是夫妻兩個本來感情特別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鬧離婚，后面女方帶著孩子搬出去，現(xiàn)在里頭就剩下一個男的天天在里頭喝醉酒。
四號上一任老爺子人還挺不錯的，但是沒福子孫不爭氣，把房子不是賣出去就是租了……搞得現(xiàn)在每天都是亂糟糟的人進來�！�
保安將那六棟別墅的主人性格跟過往都說的一清二楚。
那邊周建明站在一號別墅門口，別墅內(nèi)黑漆漆一片。
打著手電筒的人，將手電筒懟在落地窗上照射著客廳內(nèi)部地面。
這間無人居住的別墅內(nèi)，到處東西都蓋著白色防塵布，從沒合攏的窗簾底部可以看清里頭的花紋瓷磚上，也有一層平整的灰塵。
小喬帶著人站在三號別墅門口，這里倒是看到里頭還有人開著燈，就是不管怎么敲門都沒人回應(yīng)。
站在門外的小喬往后退了幾步，準(zhǔn)備撞門。
門內(nèi)一道跌跌撞撞的身影走了出來，滿身酒臭味的將房門打開：“誰啊�！�
小喬要沖上去的身體連忙停下來，捂著鼻子看向眼前這個滿身酒臭味的中年男人，舉起手中的證件：“警察查案，請配合調(diào)查�！�
站在兩側(cè)的刑警將人拉開，走進三號別墅內(nèi)。
客廳地面上，到處都是啤酒瓶子，沙發(fā)茶幾餐桌冰箱放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全部都是喝空的啤酒瓶子。
臥室的地面，更是半張床上都是酒瓶子，中間只有一條通往外界的狹小走道，其余都放著各式各樣的酒瓶子。
房間里也不知道多久沒打掃過，幾名刑警戴上口罩將房間里外看了一遍，就忍不住的惡心沖了出來。
“沒有。”
六棟別墅，全部查過都沒有找到宋兼語的下落。
周建明站在門外，望著遠處那輛關(guān)著江旬的車輛沉思數(shù)秒：“將人先帶回去，還剩下24個小時我們再想想辦法�！�
一群人只能回到局里，江旬被關(guān)在審訊室里接受審問。
那頭秦時關(guān)在隊伍撤離時沒走，他跟周建明交代了一聲后跟大喬一起蹲守在石柱路六號別墅門口的停車位上。
六號別墅的屋主常年不在家，兩個停車位都是空著的。
這里距離二號別墅相差一百米左右，其中一處戶外停車位旁邊正好有一顆大樹作為遮擋。
秦時關(guān)跟大喬坐在上面，安靜無聲望著這六棟別墅進出的人員。
“秦哥！有人進二號別墅�！�
大喬拍了拍低頭看手機的秦時關(guān)，指著遠處那道正在開門的身影。
“那是江武，江旬同父異母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