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分卷41
愛誰誰
作者:空夢
分卷41
十分響亮,更皺著眉頭噙著淚珠,擺出不堪忍受的模樣。
老夫人看著極為心疼,卻并未如他的愿,把關(guān)氏找來申飭或責(zé)罵。關(guān)氏的為人,她還是很信得過的,旁的不說,單家教,那是全魏國一等一的好。關(guān)家乃儒學(xué)世家,更是仁德世家,誰都會有私心,誰都有可能對繼子繼女不利,唯獨關(guān)氏不會。她絕不會讓關(guān)家的百年聲譽砸在自己手里。
打聽消息的管事很快入內(nèi),附在她耳邊竊竊私語。趙望舒不停用眼角余光偷瞄,發(fā)覺祖母的眉頭越皺越緊,便以為祖母定會為自己做主,于是繼續(xù)哭訴,“關(guān)氏好狠的心,我不要去她院子里讀書了,日后姨母過門,我就搬去姨母隔壁的院子住,姨母會照顧我。她打小最疼我和姐姐,待我們十分真心,絕不是關(guān)氏可比�!�
“住口!”一直緘默的老夫人忽然怒了,用力拍打桌面斥道,“什么姨母姨母,待她過門,你只能叫她姨娘。從來沒聽說有嫡子、嫡女不在主母身邊教養(yǎng),反去親近一個妾室,你已經(jīng)十一歲了,難道連這個都不懂?別一口一個關(guān)氏的叫,她是你母親,你必須敬著她,便是她打你罵你,讓你綁沙袋練字,那也是為你好,你且乖乖聽話。來人,把大少爺押去正房給夫人道歉,倘若他不愿意,就讓他跪在門外,等夫人消氣了再送回驚蟄樓�!�
幾名身強(qiáng)體壯的管事婆子應(yīng)聲入內(nèi),欲把大少爺押送回去。
趙望舒驚呆了,直到被人架出去才醒轉(zhuǎn),一面猛烈掙扎一面嚎啕大哭。婆子們不敢弄傷他,很快就松了手,他無處可逃,干脆躺在地上打滾捶地,哀訴不已,什么祖母不疼我了;我沒娘,現(xiàn)在連爹也沒了;姐姐騙人,關(guān)氏惡毒,存心折磨我;姨母快過門吧,只有你真心待我云云,把全府的人都罵了進(jìn)去。
老夫人見他一副潑皮無賴的模樣,著實大吃一驚,仿佛今天才真正認(rèn)識這個孫兒一般。
“快把他拉起來。一不順心就滿地打滾,涕泗橫流,指雞罵狗,這是誰教他的?�。烤烤故钦l教的?”老夫人怒發(fā)沖冠,幾欲仰倒。
偏在這時,趙陸離和趙純熙追了過來,看見兵荒馬亂、沸反盈天的正院,臉色變得更為難看。
趙望舒這副撒潑打滾的模樣,可不就跟劉氏一般無二?幾個時辰之前,她還在自己書房里鬧騰,硬逼著自己答應(yīng)了納妾。葉家除了蓁兒,怕是沒一個懂得“禮數(shù)”二字該怎么寫,這也罷了,竟把自己好好的兒子也教成這樣。趙陸離心里苦不堪言,卻沒地兒申訴,只好走上前把兒子拽起來。
趙望舒最懼怕父親,見了他就像老鼠見了貓,連忙站起來,胡亂把眼淚擦掉,繼而露出膽怯的笑容。
“去祠堂里跪著,什么時候知道錯了,什么時候出來�!壁w陸離略一甩袖,就有兩名侍衛(wèi)把臟兮兮的大少爺押下去。
這回他再也不敢掙扎、打滾、捶地、哀嚎,只一眼又一眼地去看姐姐,希望她能說幾句求情的話。趙純熙垂眸,假裝什么都沒看見。一行人漸走漸遠(yuǎn),正院里終于安靜了。
“叫母親煩憂,兒子不孝。”趙陸離沖臺階上的老夫人告罪。
“你不孝的事多著,不差這一樁�!崩戏蛉宿D(zhuǎn)身回屋,冷道,“走了一個葉蓁,又來一個葉繁,葉家這是不打算放過我鎮(zhèn)北侯府��!早年你鰥居,也沒見葉家擔(dān)心兩個孩子無人教養(yǎng),而今你大婚,娶了賢名在外的關(guān)氏女,他們便硬塞一個庶女進(jìn)來,這是干什么?你娶妻納妾竟不能由著自己,卻處處聽?wèi){葉家擺布,要我說,你干脆入贅葉家得了,就當(dāng)我從來沒生過你這個孽子!”
趙陸離無話可說,唯有沉默。趙純熙偷偷拽住他衣袖,以示安慰。
老夫人長嘆一聲,又道,“素衣是個好的,她若是我女兒,便是讓她嫁給販夫走卒也不會許給你。是我們趙府把關(guān)家害了,你若還有良心便好好待她,她現(xiàn)在或許可以觀望等待,但再熱的心、再暖的情,早晚也有冷卻的一天,屆時你就算想挽回也挽回不了。我言盡于此,你愛聽不聽吧�!�
對這個兒子,她早已沒了期待,略微提點幾句就命人備上厚禮,親自前去給兒媳婦道歉。倘若兒媳婦真的丟開手不管望舒,他將來哪還有前程可言。
趙陸離心中有片刻慌亂,待要細(xì)思,那慌亂又消失無蹤,唯余滿腔無奈和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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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素衣與老夫人長談到半夜,礙于孝道,只好把趙望舒這塊燙手山芋又接回去,所幸老夫人對趙純熙只字不提,竟有丟開手,讓她與葉繁湊作堆的意思。一夜無夢,翌日,她打過招呼就回了關(guān)家,與祖父、爹娘通報侯府納妾的事。
“果然是逃奴后裔,恬不知恥!哪有新婚未滿半月就納妾的人家,這擺明是作賤我們依依��!若是當(dāng)初我早些把依依嫁了,而今哪用受這等折辱。趙府和葉家真是欺人太甚!”仲氏氣得七竅生煙,倘若趙陸離和劉氏站在面前,定然會被她撕成碎片。
關(guān)老爺子一面撫須一面搖頭,直說趙家不懂禮云云。他為人正直,秉性木訥,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幫助孫女兒,心里火燒火燎一般難受。
關(guān)素衣并未指望母親和祖父,她是特地回來與父親通氣的。別看父親表面文質(zhì)彬彬,風(fēng)光霽月,內(nèi)里卻自有乾坤。他學(xué)識淵博卻不迂腐,為人忠直卻不守舊,上可侍君下可恤民,與同僚亦關(guān)系融洽、互通有無,心機(jī)手腕樣樣不差。上輩子他錯失良機(jī)潦倒一生,這輩子便似蛟龍入海,必定大展宏圖。
有父親在,關(guān)素衣什么都不怕。她好聲好氣地勸慰母親與祖父,末了說道,“所幸我與趙陸離本無情誼,他要納妾不過是小事一樁,我把明芳也給他,叫他嘗嘗齊人之福。只要關(guān)家不倒,只要祖父和爹爹還能在陛下跟前說得上話,誰能拿我怎樣?我依然是侯府主母,無論趙陸離納多少姬妾進(jìn)來,都動搖不了我的地位。只是葉繁身份上有些特殊,葉家恐怕會請動葉婕妤替她撐腰�!�
關(guān)父心領(lǐng)神會,不以為意地擺手,“前朝后宮,陛下分得極為清楚。葉婕妤再得寵,牽扯朝堂之事她也說不上話。”
慢條斯理地吹了吹熱茶,關(guān)父嗓音漸冷,“她若是明目張膽地替葉繁撐腰,爹爹便讓葉家沒臉,且看誰的腕子更粗�!痹捖鋹蹜z地摸摸女兒發(fā)頂,軟了腔調(diào),“你安安心心地回去,萬事都有爹爹在。嫁進(jìn)那樣一戶人家,不交心是對的,不交心才不會被傷心,不交心才能絕情。當(dāng)然,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絕情斷義,但倘若真是無可奈何,咱們關(guān)家誰也不懼�!�
“你爹說得對。以德報怨,何以報德?趙家對你不仁,咱們也無需對他有義,只維持個面上情也就罷了�!标P(guān)老爺子沒別的毛病,就是護(hù)短,事涉孫女兒,他完全可以六親不認(rè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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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氏到底是女人,懂得后宅孤寂的可怕之處,將女兒拉到一邊,叮囑她盡量攏住夫君,切莫走到無可挽回的地步。關(guān)素衣表面應(yīng)諾,內(nèi)里卻不以為然,在家舒舒服服待了一整天,臨到傍晚才乘坐馬車回侯府。
與此同時,文萃樓內(nèi)的辯論還在繼續(xù),這是第三場,因前兩場打出了名氣,這一回來的人格外多,也格外熱鬧。秦凌云伴著嫂子李氏坐在老地方,圣元帝站在欄邊,看似云淡風(fēng)輕,實則目光緊緊盯著門外來往的馬車。
眼看徐廣志與對手走上高臺,開始書寫今次的辯題,他終于按捺不住了,“鎮(zhèn)北侯夫人怎么沒來?”
不等侍衛(wèi)答話,李氏就譏諷道,“她怎會有心情來?侯府出大事了。要換成我,先砍了趙陸離,再殺去葉家,叫那起子小人自食惡果!”
得知關(guān)素衣竟陷入困頓,圣元帝眉頭緊皺,“怎么還牽扯到葉家?究竟發(fā)生何事?”
☆、第31章
明珠
李氏雖是個大字不識的村婦,性情卻極為爽直,對看順眼的人尤其維護(hù)。她原以為書香門第出身的鎮(zhèn)北侯夫人定有些清高傲氣,聽說小叔子要帶自己去認(rèn)識對方,心里其實有些抵觸,更有些自卑,哪料關(guān)氏雍容是雍容,嫻雅是嫻雅,待人卻誠心誠意,溫文有禮,故而很快就相談甚歡,交上了朋友。
鎮(zhèn)北侯的癡情名聲早已傳得眾人皆知,燕京貴女見他對亡妻那般專一,莫不認(rèn)為他是個世間難得的好兒郎,于是都想嫁給他為妻,也同樣博得一份癡情。但李氏卻不以為然,鎮(zhèn)北侯既已將癡情盡付亡妻,又哪里還能看上別的女人?嫁給他不是享福,而是受罪,沒準(zhǔn)兒一輩子都得獨守空房,孤燈冷伴�?上匾履菢拥暮门�,余生便這樣平白耗費,沒個解脫,只因圣旨賜婚是不能和離的。
思及此,李氏對圣元帝不免有些埋怨。因她曾在軍營里掌過廚,專門伺候過當(dāng)時還只是叛軍將領(lǐng)的圣元帝,二人的關(guān)系堪稱熟絡(luò),于是心直口快地道,“陛下,你可把素衣害苦了,竟將她指給趙陸離那個軟蛋!”
“究竟怎么回事?”圣元帝嗓音冰冷,眉頭也皺得很緊。
“素衣與趙陸離成婚未滿半月,葉家那老虔婆竟找上門,哭著喊著要趙陸離把養(yǎng)在她膝下的庶支嫡女納為妾室,說素衣心狠,苛待兩個孩子,得有個葉家人在侯府里照看才能放心。您聽聽這是什么話?哪有岳母把手伸進(jìn)女婿房里去的道理?況且這岳母已經(jīng)算不得正經(jīng)岳母,卻把偌大一座侯府當(dāng)成自己后宅一般,想怎么挾持就怎么挾持,想怎么調(diào)弄就怎么調(diào)弄。若換成是我,早他娘的一嘴巴子抽過去了!”李氏越說越惱,竟爆了粗口,把好不容易裝出來的貴婦姿態(tài)毀得一干二凈。
秦凌云一面扶額哀嘆,一面輕拉嫂子衣袖,示意她說話注意點。陛下如今是魏國國主,可不是當(dāng)年與他們插科打諢的頭領(lǐng)。
圣元帝原以為這樁婚事是趙陸離舍棄自尊求去的,定會善待關(guān)素衣,哪料他竟干出這種事。便是撇開所謂的情愛不談,圣上欽賜的嫡妻,又是一品誥命在身,怎么著也該看重一二吧?
他這樣做,置關(guān)家于何地?置圣意于何地?自葉蓁離開,他變得一蹶不振,也越發(fā)不知所謂,難道一個女人真就那樣重要?既如此,當(dāng)初為何不阻止老侯爺?圣元帝猜不透趙陸離的心思,也無法理解他的所作所為,只心里憋著一股氣,左思右想?yún)s不知這股氣是為了昔日的同袍,還是那被人折辱至此的女子。
李氏見皇上久久不言,又道,“素衣是怎樣的人,我只見過一面就能知道,憑她風(fēng)光霽月之姿,斷不會苛待繼子繼女,葉家那些說辭不過是惡語中傷罷了。這樁婚事乃陛下欽賜,而素衣又是堂堂一品夫人,原該備受敬重,但葉家卻偏不把她看在眼里,大婚沒幾天就逼迫鎮(zhèn)北侯納妾,說葉家不是存心為難素衣,我打死都不相信。陛下您說,他們憑什么這般輕賤您金口冊封的一品夫人?”
不等圣元帝回答,李氏譏諷道,“還不是仗了葉婕妤的勢?沒有葉婕妤,葉家現(xiàn)在還在邊關(guān)販馬呢!”
秦凌云已快把嫂子的袖口拽爛,卻阻止不了她的仗義執(zhí)言,心里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只得沖皇上作揖賠罪。
圣元帝不會與一個婦人計較,況且李氏說的沒錯,若不是背靠皇族,葉家哪敢直接與帝師府對上?也不知關(guān)素衣現(xiàn)在如何,心里是什么感受,對于這樁賜婚有無怨懟?
面色又陰沉了好幾分的圣元帝終于坐不住了,甩袖說了聲“打道回府”便大踏步下了樓梯,片刻功夫就走得不見人影。
秦凌云看看下面高談闊論、不可一世的徐廣志,又看看群情激動的儒家學(xué)者,不由低笑起來�?蓱z這些人極盡表現(xiàn),卻不知他們想攀附的貴人早就了無興趣。
比起旁聽舌戰(zhàn),他似乎對關(guān)素衣更為在意?心里轉(zhuǎn)著這個念頭,秦凌云又是颯然一笑,見嫂子還是氣鼓鼓的,連忙拍了拍她緊繃的脊背,寵溺之情溢于言表。
圣元帝剛回到未央宮,便有暗衛(wèi)將鎮(zhèn)北侯府近來發(fā)生的事一一呈報。
“先是苦勸鎮(zhèn)北侯娶關(guān)素衣為妻,后又把庶房嫡女塞進(jìn)去鉗制主母,白福�!笔ピ鄯畔旅芎烈鞯�,“你說葉家是有意為之還是誤打誤撞?”
陛下前腳把鎮(zhèn)北侯夫人的名諱添至尋芳錄,劉氏后腳就帶著趙純熙巧遇關(guān)家母女,還說什么一見如故,分外投緣,定要關(guān)氏給趙純熙當(dāng)后母,末了便有趙侯爺入宮求旨一事。如此多的巧合發(fā)生在同一時間,若說里面無人推動,白福打死也不相信。
但事涉葉婕妤,他并不敢貿(mào)然接話,只好打了個哈哈,“這個,這個,奴才也不好說,許是天意如此�!�
“所謂天意,大多都是人為。未央宮里的消息未免泄得太快了。”圣元帝已在心里定了葉家,甚至于葉蓁的罪。但他早年曾起過誓,定會保葉蓁一生無憂,只要不觸及逆鱗,便也不會動她,然而對她的印象到底是大打折扣。
“往日你們只知保護(hù)朕,旁的一概不管,今后得改改�!睂⒚芎舆M(jìn)火盆里燒掉,圣元帝一字一句說道,“再分撥幾批人馬,將各宮清理一遍,上至貴主下至賤奴,都得調(diào)查清楚,有那形跡可疑的,不拘是誰,位高位低,統(tǒng)統(tǒng)給朕處理掉。日后各宮但有異動,朕要第一個知曉�!�
暗衛(wèi)心中凜然,接了皇命立即去辦,把偌大一座皇城翻了個底兒朝天,也確實清理出許多前朝遺留的暗樁,尤其是未央宮,隨便找了個借口處置了一大幫眼線。
圣元帝雖是九黎族少族長出身,但到底沒管理過邦國,更沒當(dāng)過皇帝,一切都還在摸索之中。此前他小看了女人的力量,接到奏報才知,這些女人爭來斗去的手段竟絲毫不遜于戰(zhàn)場中真刀實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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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拼殺來的殘酷。而在他心目中皎白如月,溫婉柔順的葉蓁,卻也不是善茬,手里暫時沒出人命,但獨自對上太后與滿宮嬪妃,竟未曾落過下風(fēng)。
可見她種種自艾自憐的作態(tài)都是在博取同情,然后借勢上位,甚至借刀殺人。
圣元帝臉罩寒霜,沉聲道,“朕以為她是被逼無奈才屈從了趙銘(趙陸離之父),待在朕身邊只為找一個安身立命之所,卻原來她也蠅營狗茍、手段用盡。她那些癡情不悔、舊情難忘、抑郁度日、以淚洗面,莫非都是假的不成?”
白福哪里敢非議婕妤娘娘,若是轉(zhuǎn)過臉來皇上又惦記起她的救命之恩,還不拔了自己舌頭,于是繼續(xù)打著哈哈。
圣元帝也不需要他的回答,諷笑道,“在偌大權(quán)勢面前,誰又能不忘初心?葉蓁會變成而今這副模樣,倒也并不奇怪。罷了,朕說過會保著她,那便繼續(xù)保著吧�!痹掚m這么說,卻把派遣到甘泉宮中的人手都撤了回來。葉蓁既有如此才干,想來并不需要旁人額外的助力。保與護(hù),一字之差,待遇卻天淵之別。
看完各宮密報,處理掉所有暗樁與眼線,圣元帝心中憋著的一股氣卻未曾消減。他拿起一份奏折,老半天未曾翻過一頁,忽然莫名其妙地道,“白福,朕記得你們中原人有一種說法,但具體是哪幾個字,朕卻有些模糊了�!�
“什么說法?”白福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有一顆明珠,它璀璨奪目、價值連城,本該被人珍而重之,好生收藏,卻為某一毫無眼力的人得了去,然后當(dāng)成頑石或魚目,隨意扔在角落,致使它日日擱置,蒙上塵灰。這是個什么說法?”
“魚目混珠?明珠蒙塵?明珠暗投?”白福試探道。
“對,明珠暗投�!笔ピ刍腥�,本就晦暗的眸色不免又深邃幾分。
白福等了許久也不見下文,抬頭飛快瞥一眼,發(fā)現(xiàn)皇上正慢慢轉(zhuǎn)著拇指上的血玉扳指,表情陰郁,心思莫測,只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退至角落,使勁兒琢磨這句“明珠暗投”指代何事,亦或者,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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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宮亂成那樣,圣元帝也是頭疼不已,既然葉蓁有能力,亦有手腕,讓她繼續(xù)管著倒無妨,至于再進(jìn)一步,有窺探帝蹤之罪在前,一個婕妤之位便頂天了,旁的盡成奢望。
這些內(nèi)情葉蓁一概不知,卻著實慌亂起來,只因各宮人事變動不小,有的人一夜之間消失無蹤,有的人卻忽然冒出了頭,未央宮中更是如此。而她貴為婕妤,執(zhí)掌六宮,竟一點風(fēng)聲也未聽見,再要聯(lián)系手底下的眼線才發(fā)覺,他們竟也莫名消失了。
“娘娘,繼掌事姑姑調(diào)走之后,司琴和司畫也走了,奴婢方才去問,她們不肯說,也不知將來會去伺候哪位主子。娘娘,咱們該怎么辦?”葉蓁的大宮女詠荷憂心忡忡地問。
掌事姑姑司明乃前朝老人,在這座禁宮里待了幾十年,先后服侍過兩位皇后,一位昭儀,堪稱手眼通天。有她作為助力,葉蓁一路走得順風(fēng)順?biāo)�,而司琴、司畫是她的嫡傳弟子,一個善醫(yī)術(shù),一個善謀略,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因不明底細(xì),葉蓁并不敢重用幾人,只等抓住她們軟肋再行要挾,但即便只是偶爾垂詢,也是獲益匪淺。如今她不由暗暗后悔,若是早些把這幾人收攏,她們便不會說走就走。倘若她們成了別人的心腹,定會調(diào)轉(zhuǎn)矛頭來對付自己,那就不妙了。
心里轉(zhuǎn)著無數(shù)陰毒的念頭,葉蓁面上卻絲毫不露,大大方方把人送走,還給了豐厚的賞賜,算是全了主仆情誼,背地里卻打算查清幾人動向再做處置。
☆、第32章
做臉
宮中變動,葉蓁著實慌亂了好些天,及至太后下懿旨,言明皇上初登大寶需行善積德,現(xiàn)將大齡宮女、內(nèi)侍,放回原籍予以家人團(tuán)聚,方恢復(fù)鎮(zhèn)定。而司明、司琴、司畫,和那些平白消失的眼線,均在這批宮人之中。
“嚇?biāo)琅玖�,原來是太后娘娘欲行善事才鬧出這樣大的動靜�!痹伜梢幻娼o主子捶腿一面感嘆。
“行什么善事?老虔婆這是存心與本宮作對呢。”葉蓁狠聲道,“她定是查到些什么才清理六宮,不過無礙,有錢能使鬼推磨,本宮別的沒有,銀子卻多的是,再收買幾個眼線也就罷了�!�
話剛說完,有內(nèi)侍跪地通稟,說太史令夫人遞了牌子前來覲見,如今正在宮門外等候聽傳。
“不見�!毕肫鸹噬系姆愿�,葉蓁毫不猶豫地擺手,須臾又改了主意,“罷,將她帶進(jìn)來�!�
劉氏縮肩塌背地走入大殿,行了個不倫不類的宮廷禮節(jié),上不得臺面的模樣叫葉蓁胸悶不已。未等劉氏開口,她冷道,“日后無事切莫入宮,沒得給本宮丟臉�!�
劉氏瑟縮一下,訴苦道,“若無事,我也不敢時時來叨擾娘娘。說起來,還是鎮(zhèn)北侯府那頭出了問題。娘娘不是吩咐我把葉繁塞進(jìn)去嗎?趙陸離答應(yīng)是答應(yīng)了,萬沒料到關(guān)氏竟起了幺蛾子,把她的貼身丫鬟除了奴籍,也硬塞給他,還選在同一天過門。目下,燕京都傳遍了,贊她賢良淑德,雍容大度,不愧為帝師之后,斥咱們?nèi)~家商賈出身,不懂禮數(shù)。咱們沒給她添半點堵,反倒惹了一身腥,待葉繁與那賤婢過門之日,怕是會被滿城勛貴臊死。哎喲,我這臉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擱了。”
為了應(yīng)景兒,劉氏抬起左手擋臉,表情十分惱恨。
葉蓁沉吟片刻,冷笑起來,“本宮還當(dāng)發(fā)生了什么,原是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關(guān)氏過門沒多久,想必對趙陸離感情不深,這才舍得把自個兒的丫頭給他。女人多是以夫為天,日子長了難免深陷情網(wǎng),卻是作繭自縛的時候到了。葉繁不是省油的燈,叫她好好拉攏那丫頭,二人合擊一個,又有熙兒在府中幫襯,早晚叫關(guān)氏自食其果�!�
“話是這么說沒錯,但咱們?nèi)~府二房嫡女竟與一個賤婢同日過門,且還都是貴妾,這臉可丟大了。”劉氏咬牙切齒地道,“早知如此,當(dāng)初便不該把關(guān)氏弄進(jìn)侯府,隨便找個浪蕩子將人擄走,毀了清白再送回去,叫她懸梁自縊才好。屆時關(guān)家也名聲掃地,看他們怎么在燕京立足!”
葉蓁語帶譏諷,“你也就是嘴皮子利索,有本事便去做,看看能不能避開皇上的追查。”
劉氏沒本事,只能悻悻閉嘴。
葉蓁嘆道,“罷了,畢竟是葉家女兒,哪能讓外人欺到頭上。你且放心回去,明日本宮便派人去給葉繁做臉。本宮倒要看看,關(guān)氏手腕再硬,還能硬的過本宮不成?”
“她一個小小的侯夫人,焉能與娘娘相提并論?葉家的臉面也是娘娘的臉面,娘娘務(wù)必把臉做大些,好叫旁人知道葉家的榮寵富貴�!眲⑹限D(zhuǎn)怒為喜,語帶諂媚。
葉蓁淡然應(yīng)諾,話鋒陡然一轉(zhuǎn),“最近太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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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宮闈,掃滅本宮許多眼線。你也知道,栽培一個得用的人不容易,其中花費甚巨,還需家里多幫襯些。正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葉家如今全靠本宮支應(yīng),本宮好了你們才能好,本宮若是倒臺,后果自不用說。”
“呸呸呸,娘娘別說這些喪氣話,有救命之恩在,倒誰也倒不了你。”說完這話,劉氏莫名有些心虛,忙把懷里的銀票翻出來交給大宮女詠荷。
“日后有事,本宮自會遣人送信,你別總往宮里鉆,免得陛下反感�!比~蓁慎重囑咐一句,末了命人送客。
與此同時,圣元帝正在未央宮中接見鎮(zhèn)西侯秦凌云,二人也不說話,一個遞折子,一個翻閱,行止間默契十足。
看完折子,圣元帝冷笑道,“復(fù)辟大周,薛明瑞倒是膽大妄為。待魏國初興,朕早晚要奪回被他占去的蜀州等地�!�
秦凌云并不開腔,把擴(kuò)張軍隊、囤積糧草、打造武器、購置戰(zhàn)馬等折子遞過去,里面條條款款羅列整齊,可見已籌謀良久。
那薛明瑞原是前朝大將,戰(zhàn)敗后率領(lǐng)十幾萬兵馬遁入?yún)采骄䦷X、道路險阻的蜀州,聯(lián)合當(dāng)?shù)胤丝艹闪⒘诵萝�,一再擴(kuò)張后竟把周邊等地占去,自立為王,欲與魏國二分天下。臥榻之側(cè)豈容他人鼾睡,圣元帝霸道慣了,早已有心反攻,卻因魏國初建,民心不穩(wěn),不得不暫時擱置。
二人料理完軍國大事,這才說起十日舌戰(zhàn)。圣元帝對誰輸誰贏絲毫不感興趣,張口就問,“鎮(zhèn)北侯夫人可去旁聽?”
“自從趙陸離納妾的消息傳開,她便再沒去過�!鼻亓柙迫〕鲆活w佛珠扔進(jìn)茶杯。若不是對皇上的態(tài)度感興趣,他萬萬不會把話浪費在這種小事上。
“納妾便納妾,她是朕親封的一品誥命,難道還怕地位不夠穩(wěn)固?”圣元帝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又追加一句,“為趙陸離那樣的人勞心勞力,傷心傷情,著實不值�!�
“既知道趙陸離是個什么貨色,皇上當(dāng)初為何要賜婚?這不是親手將她往火坑里推嗎?”
圣元帝被鎮(zhèn)西侯問住了,好半天未曾開腔。他若是早知道真正的關(guān)素衣是那樣,又豈會,又豈會……掐滅埋藏在心底深處隱隱約約的念頭,他沉吟道,“是朕失察,害苦了她,看在帝師和太常的份上,朕自會彌補�!�
“怎么個彌補法?”秦凌云含笑追問。
“保她一生無憂便是。”說完這話,圣元帝心中陡然松快很多,沖鎮(zhèn)西侯擺手,示意他退下。
秦凌云告辭離開,走到大殿門口,忽然說道,“明日便是舌戰(zhàn)的最后一日,她或許會去�!�
圣元帝似乎充耳不聞,又似乎若有所思。
翌日,人滿為患的文萃樓內(nèi),秦凌云與嫂子依然坐在隱蔽的角落旁觀。二人對面,原本政務(wù)繁忙的圣元帝竟也大馬金刀地就座,一雙狹長鷹目盯著樓下,不知是在看春風(fēng)得意的徐廣志,還是在看被堵得水泄不通的大門。
眼見舌戰(zhàn)一觸即發(fā),門外終于駛來一輛烏蓬馬車,一位頭戴冪籬,身穿素衣的女子伴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入內(nèi)。她們有意避開關(guān)家父子,朝視野狹窄的過道走,卻總是被人群圍住,未曾寸進(jìn)。
“把鎮(zhèn)北侯夫人接上來�!笔ピ勐月蕴�,便有兩名侍衛(wèi)領(lǐng)命而去。
“素衣來了?”李氏探頭往下看,臉上滿是歡喜的神色,“我還以為她會傷心許久,哪料才幾日就恢復(fù)常態(tài)。這才好,這才好,否則日后豈不被傷得千瘡百孔?”
圣元帝心內(nèi)隱隱刺了一下,不由暗怪自己當(dāng)初太過草率,見人平安上了樓梯,這才站到鎮(zhèn)西侯身邊假裝侍衛(wèi)。
“多日不見,諸位別來無恙�!标P(guān)素衣雙手抱拳,語含笑意。分明是游俠兒的粗俗禮節(jié),被她做來卻平添一股儒雅灑脫之氣。
秦凌云略一點頭,并不搭腔,李氏連連說好,將她拉到自己身邊落座。
“府里的事擺平了?你就那么認(rèn)了?”李氏是個急性子,張口就問。
“不認(rèn)還能怎樣?”關(guān)素衣颯然一笑,“天下間哪有不納妾的男子,我只當(dāng)好主母,盡到本分,旁的便順其自然吧�!�
“哎,做女人不容易�。 崩钍嫌懈卸l(fā),“要我說,與其嫁入勛貴世家,不如嫁給販夫走卒,好歹后院清凈�!�
“哪里會有清凈的后院?《韓非子?內(nèi)儲》里記載著這樣一個故事,一對兒衛(wèi)國夫妻在神佛面前祈禱,妻子求佛祖讓自己發(fā)財,得五百匹布,丈夫聽了很奇怪,問她為何只求如此菲薄的東西。妻子說:‘若是超過這個數(shù),你生活富裕了便會換一個小妾回來,我就該吃苦頭了。’所以你看,只要是男人,只要有了余財,哪有不想納妾的道理,除非你一輩子跟著他受苦受窮,然,受苦受窮就該是女人最好的歸宿不成?要我說,嫁給誰其實并無差別,只要自己想的開便好。當(dāng)然,這世上也有重情重義如我外租、祖父、父親者,卻也萬中無一,與其心心念念去撞那個大運,不若順應(yīng)天命罷�!�
李氏深以為然,越發(fā)絕了改嫁的心思,惹得秦凌云差點跳腳。
圣元帝聽著也不舒坦,莫名對趙陸離添了幾分厭憎。說話間,外面有許多小黃門走過,抬著巨大的結(jié)著彩綢的箱籠,一路敲敲打打十分熱鬧,把文萃樓里的茶客都引走好些。
片刻后,有人探聽到確切消息,跑回來與旁人津津有味地議論,“你道怎樣?卻是宮里最得寵的葉婕妤給自家堂妹做臉來了,賜下許多貢品,其中有一座八尺高的紅珊瑚,通體透亮,色彩明艷,堪稱價值連城。這樣的寶物商人用不起,勛貴買不到,唯皇室才配擁有�!�
“婕妤娘娘這是明晃晃地昭告天下,她葉家子弟背后靠著皇上,旁人不能欺辱半分,便是鎮(zhèn)北侯夫人,堂堂帝師后人,也得俯首屈就�!庇腥诉駠u不已。
“葉家太不地道。成婚三年無子方能納妾,這是俗流,偏他家等不及半月就往女婿房里塞人,若我是鎮(zhèn)北侯夫人,非得氣暈過去!”
“是啊,這女婿還不是正經(jīng)女婿,更不該了,真是仗勢欺人�!备胶驼呱醣�,但礙于葉婕妤得寵,不敢說得太過,很快就轉(zhuǎn)移了話題。
關(guān)家父子氣得臉色鐵青,站起身向各位同好告辭,隨即匆忙離開。而當(dāng)事人――原該被氣暈過去的關(guān)素衣,此刻正趴在欄桿上,低低笑開了。
聽見她不知是悲是怒,是神傷還是麻木的笑聲,圣元帝耳根似被烈火灼過,滾燙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