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走,怎么不走?”關(guān)素衣用力把腳拔?出來,苦中作樂地吟唱,“你儂我儂,忒煞情多,情多處,熱如火。把一塊泥,捏一個你,塑一個我,將咱兩個一起打破,用水調(diào)和,再捏一個你,塑一個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與你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
圣元帝聽得面紅耳赤,啞聲問道,“這唱的是什么?怪好聽的�!�
“不知從哪兒聽來的民間小調(diào)。捏塑、打破、調(diào)和、再塑,真正的夫妻之道正該如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不離不棄�!标P(guān)素衣將嗓音壓得極低,澀聲道,“只愿你我二人不要走到再塑之后卻又破碎的地步。你我本不是尋常夫妻,更該互相扶持才是�!�
圣元帝眸光暗了暗,反駁道,“在我心里,咱倆就是尋常夫妻,你終究還是不愿信我。”他既感動又苦悶,竟不知該拿怎樣的態(tài)度去面對夫人。她這張嘴真是叫人又愛又恨,上一刻還說著讓他欣喜若狂的情話,下一刻卻又猛潑一瓢冷水,令他心肺涼透。
“不信你,我何苦與你走這一遭?”關(guān)素衣拽了拽忽納爾胳膊,讓他看看自己被泥卡去鞋襪的光腳,“你說哪個大家閨秀愿意陪你受這種罪?”
方才還苦悶不已的圣元帝,轉(zhuǎn)瞬便心懷大悅,立即脫掉自己外套,披在她身上,然后探入泥里,替她挖出鞋襪仔細(xì)套回去。他忍了又忍才沒去親吻夫人泥濘的腳背,動情道,“夫人待我一片真心,我自然不敢辜負(fù)夫人。還是那句老話,倘若我這輩子有負(fù)于夫人,定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關(guān)素衣可不會矯情地去捂他的嘴,而是晃掉鞋底的泥塊,告誡道,“你別忘了這句誓言便好。”
圣元帝攙著她慢慢前行,低笑道,“夫人方才說話好像有些偏頗。咱們此去是為了探望岳祖父,不是你陪我走這一遭,而是我陪你才對。”
“嗯,那是我的祖父,也是你的岳祖父。你去給他送醫(yī)送藥,我去陪他聊天喝茶,咱們一塊兒盡孝,這就是夫妻一體的最好詮釋。那些外道的話誰也不許再說,否則婚期便繼續(xù)往后推�!标P(guān)素衣笑得十分狡黠。
圣元帝啞了,不敢再反駁半句,沉默片刻才緊張追問,“若是不往后推的話,婚期定在何時?”
“不急,先處置了卞敏兒再說。你最近在調(diào)查卞兆雄?可有什么切實的罪證?”
“只影影綽綽抓到一些線索,并無實證,若想處置卞家,還得徐徐圖之才成�!笔ピ凵詈拮约簽楹我�(dāng)仁君,否則現(xiàn)在隨便找個借口就能滅了卞家滿門。
“那就把影影綽綽的線索交給我,我?guī)湍阃逼票寮椅菁��!?br />
“如何捅破?”圣元帝笑著看她。
“屆時你便知道了。等處置了她,你再來帝師府提親�!闭f完這句話,二人終于走出泥濘,踏上青磚鋪就的小道,互相看了看彼此裹慢黃漿的雙腿,齊聲笑起來,笑罷你牽著我,我牽著你,不緊不慢,晃晃悠悠地朝隱沒在蔥綠水煙中的皇莊走去。
因為一路有你,再坎坷也能行得穩(wěn)當(d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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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月之后,季婷帶著御賜嫁妝風(fēng)風(fēng)光光過門了,她的夫婿是個厚道人,把岳母、妻弟、妻妹一塊兒接去奉養(yǎng),離開季府,日子反倒過得更和美。
這日正逢科舉放榜,眾多學(xué)子守在公榜前等待消息。李氏好不容易穿過擁擠的街道,行至帝師府拜會關(guān)素衣。
“來就來,作甚送如此貴重的禮物?”關(guān)素衣捏著禮單嗔怪。
李氏左右看了看,低聲道,“救命之恩,如何能不重謝?這也是凌云的心意,你若是不收,我倆一輩子難安�!�
“救命之恩?這話怎么說的?”關(guān)素衣明知故問。
“幸虧有你提醒,凌云才在族長那里放了些人手,否則我差點就被害死了。你當(dāng)怎的?他竟想偷偷把我騙回去沉塘,然后把他家的孫女兒嫁給凌云為妻。燕京再沒有比他更歹毒,更無恥的人!如今育民之法已經(jīng)頒布下去,他這才消停,卻又厚著臉皮讓凌云納妾。凌云忍無可忍,胡亂給他安了個罪名送去吃牢飯,也不知何時才能放出來。如今李氏全族都得看我臉色行事,日子倒也清凈。對了,我準(zhǔn)備改嫁了,婚期定在九月初九,你可一定要來�!�
“那是當(dāng)然。祝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标P(guān)素衣掩唇輕笑。
李氏臉頰紅了紅,轉(zhuǎn)移話題道,“你聽說了吧?徐雅言如今得了個燕京第一蠢婦的名頭,走在路上碰見大長公主,被剝了外衣推入人群,直說她被外男看去,貞潔已失,合該送去家廟清修,若非臨湘郡主及時趕到為她求情,一頭青絲差點被剃光。大長公主養(yǎng)了那么多面首,看見處處針對她的《女戒》,哪有不發(fā)火的道理?徐雅言真是夠蠢的,也不看看自己的言論合不合乎世道�!�
關(guān)素衣?lián)u頭莞爾,“她缺的不是遠(yuǎn)見,而是權(quán)勢靠山。倘若上頭無人駁她,這本小冊子必會長長久久傳播下去。”
李氏抖了抖,后怕道,“幸好你駁了她,皇上也駁了她,否則我與凌云這輩子都無望了。徐雅言受辱之后,徐廣志終于熬不下去,已經(jīng)變賣宅院,籌集盤纏,準(zhǔn)備回老家去了。其實真要說起來,他也算一號人物,口才了得,學(xué)識淵博,文采斐然,只是運氣不佳,遇見處處與他做對的你,偏偏你又有皇上護著,一來二去竟絕了仕途。這就是他的命啊,再怎么算計也是一場空�!�
關(guān)素衣沉默良久方點頭輕笑,“姐姐說得對,這都是命�!彼畲蟮男疫\或許不是重生,而是得遇良人。
☆、第159章
敲打
新科進士榜單已經(jīng)出爐,狀元、榜眼、探花竟是三位此前并不顯山露水的寒門學(xué)子,而呼聲最高的齊豫和季承悅,一個因妻子作奸犯科受到牽連,不得不中途棄考;一個因父親逼害子侄,斷人姻緣,雖然中了魁首,在評定德行這一項時卻被刷下,只得了二甲頭名。
關(guān)素衣捏著金子報上來的名單翻閱良久,終于長長出了一口氣。重生一回,果然與上輩子大不一樣,原本的狀元該是齊豫,榜眼乃徐廣志的嫡長子,探花為季承悅,然而如今考中的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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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她竟一個都不認(rèn)識。
也正是因為齊豫拜入關(guān)門,徐廣志憂心祖父和父親借此入仕,才會費盡心機毀了自己和齊豫的名聲,也徹底毀了關(guān)家崛起的最后一絲希望。她一直都知道,單憑后宅爭斗,絕不可能把新科狀元牽扯入內(nèi),其中必定還涉及權(quán)力之爭。但是這輩子,所有的災(zāi)禍都已經(jīng)遠(yuǎn)去,她再也不是那個無權(quán)無勢,縱有滿身傲骨也被人一一敲碎的趙夫人。
想罷,她放下名單,徹底釋懷。
金子取出幾套禮服平鋪在床上,笑道,“小姐,您想穿哪件衣裳?再不拾掇,待會兒夫人又該來催了。”
“穿那件正紅色煙云蝴蝶裙,配這套金鑲玉嵌寶頭面�!标P(guān)素衣對著鏡子照了照,漫不經(jīng)心地道,“不急,今兒族里來人打秋風(fēng),想必又是跪求,又是磕頭,又是哭喪的,沒一兩刻鐘絕無法脫身。也是怪了,當(dāng)年我家那般支應(yīng)族里,也沒見他們記一點恩,如今我們自請除族,反倒天天上門念叨咱家的好。原來不是他們不明白善惡好歹,而是一直裝傻充愣罷了�!�
“這樣才更可惡呢!得了人家的好,又不念人家的恩,典型的白眼狼。也是他們不積德,剛到手的六千頃良田,這才兩個月就被屯軍占光了,全族幾百號人也不知往后該怎么活,不求帝師府又能求哪個?”金子頗為幸災(zāi)樂禍。
明蘭一面給小姐上妝一面諷刺道,“求也沒用,夫人徹底冷了心,會搭理他們才怪。你說他們要不要臉?先前死活不肯幫小少爺上族譜,如今帝師府自請除族,他們反而巴巴地寫上小少爺?shù)拿M,還拿著族譜來獻媚,真是惡心透了�!�
關(guān)素衣用小指沾了一點口脂,細(xì)細(xì)涂抹在嘴唇上,曼聲道,“大好的日子,總說這些作甚?也不怕晦氣。”
金子和明蘭訕訕住嘴,伺候小姐穿戴整齊,這才去了前廳。關(guān)氏宗族的人還死皮賴臉地坐在堂上,看見華光照人,美不勝收的關(guān)素衣,皆愣了一愣,然后沒口子地奉承起來。
“好了,瓊林宴快開始了,作為主考官家眷,我們不能遲到,還望各位海涵。祭田被奪一事,我們帝師府也無能為力,文臣與武將本就勢如水火,能避則避,你們另請高明吧�!敝偈线呎f邊擺手送客,態(tài)度冷硬。
族人哭哭啼啼求了一路,終是被家丁攆出去,想起往日對他們有求必應(yīng)的帝師府,這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良善人的確可欺,然而一旦令他們徹底寒心,便再也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但凡當(dāng)初關(guān)文海被抓的時候他們能站出來譴責(zé)一二,或主動將其除族,都不會鬧到如今這個田地。
一家人登上馬車,朝皇宮駛?cè)�。關(guān)素衣與木沐趴在窗邊,隔著竹簾往外看,街上處處張燈結(jié)彩,鑼鼓喧天,很是熱鬧,剛過一臺紅綢花轎,緊接著又來一臺,竟似趕集一般。
仲氏笑著喟嘆,“今日皇上舉宴為新科進士們慶祝,百姓便認(rèn)為這是個好日子,結(jié)親都趕在同一天。我方才數(shù)了數(shù),一路竟過去四臺花轎,真是喜氣漫天。”
“怪道我今日特別精神,卻是人逢喜事的緣故�!标P(guān)素衣抿嘴輕笑。
“可不是嘛。中原剛經(jīng)歷一場百年浩劫,人丁凋敝,赤地千里,正該借新婚大喜沖一沖,也好漲漲國運�;噬蠎n國憂民,心系天下,魏國會更好,太平盛世指日可待�!敝偈夏麧M臉喜色的人群,長聲喟嘆。
而關(guān)素衣的感受只會比她更深刻。上輩子的魏國何曾有這等欣欣向榮的氣象?何曾有如此喜氣漫天的景致?一切都變了,卻變得越來越好。思忖間,馬車到得宮門,一行人遞了牌子入內(nèi),被內(nèi)侍帶往瓊林苑安置。苑內(nèi)花團錦簇,春和景明,大門牙道皆古松怪柏,錦石纏道,寶砌池塘,柳鎖虹橋,美輪美奐。在此處舉行宴會,足見皇上對新科進士的重視。
宴會帶有濃烈的九黎族特色,男賓女眷無需回避,反而按照輩分與親緣關(guān)系混坐一處,顯得越發(fā)和諧融洽。新科士子與皇上同坐,極大地拉近了彼此距離,以供皇上隨時垂問考校,飲酒交談。
關(guān)素衣剛帶著木沐坐定,正想與李氏和長公主打個招呼,就被一名宮女叫住,“敢問您是關(guān)小姐嗎?”
“正是在下。”
“太后傳召,請關(guān)小姐隨奴婢走一趟。”宮女表面謙卑,眼里卻藏著審視與倨傲。
關(guān)素衣正猶疑不定,卻見長公主微不可見地點頭,暗示她此人的確是長樂宮女官,但去無妨。她這才微笑頷首,把木沐交給仲氏照顧,帶上金子與明蘭一同前往。
曾經(jīng)金碧輝煌的長樂宮,如今已火盡灰冷,大勢皆去。正殿空空如也,內(nèi)殿放置佛龕,處處都是濃烈的檀香與搖曳的火燭,不似太后居所,反而更像一座庵堂。太后正跪在佛龕前吟誦經(jīng)文,神態(tài)安靜祥和,卻不知內(nèi)里壓抑了幾多怨恨不甘。
殿中除了幾名伺候的宮女、內(nèi)侍,還有一位穿戴奢華的少女,聞聽響動側(cè)過臉來,正是卞敏兒無疑。
“臣女參見太后娘娘,娘娘金安�!标P(guān)素衣畢恭畢敬地跪下行禮。
卞敏兒站在殿前未曾回避,直接受她一拜,目光像淬了毒,恨不得將其碎尸萬段。太后仿佛沒聽見一般,大約過了一刻鐘才放下佛珠,徐徐開口,“起來吧,賜坐�!彼桓倚⌒〉箅y對方一番,若像上回那樣下死手,卻絕沒有膽量。
要知道,這佛龕上供奉的并非菩薩,而是忽蘇力雅的一截白骨。圣元帝命她每日跪夠四個時辰,反復(fù)吟誦往生經(jīng),否則便會送她與幾位小皇孫下地獄。她的命脈已完全捏在對方手中,只能徒勞無功地掙扎,卻又害怕魚死網(wǎng)破。
“聽說忽納爾很喜歡你,欲納你入宮?”她開門見山地道。
關(guān)素衣但笑不語。分明是娶,怎么在太后口中就成了納?莫非她篤定卞敏兒能當(dāng)國母不成?
太后并不需要她回答,自顧道,“忽納爾終究是九黎族人,不能亂了皇族血脈,他的嫡妻只能為同族,這是所有九黎人的共識。你到底是帝師之后,身份足夠,雖然嫁過人,但我們九黎族不講究這個,倒也沒什么所謂。今日瓊林宴上,幾位親王將推舉敏兒為后,薦你為婕妤,還望你們二人同心同德,好生伺候皇上�!�
“幾位親王欲薦我為婕妤?”關(guān)素衣睜大眼,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
“皇上喜歡,哀家便如他的愿�!碧笊裆廊坏恐袇s流露出輕蔑之意。到底是漢女,小家子氣,與其讓皇上強行納她入宮,倒不如先賣她一個人情,日后好做要挾。她知道忽納爾想立此人為后,但他如今三面受敵,內(nèi)憂外患,又豈敢違逆全族人的意思?
“那還真是多謝太后娘娘了�!标P(guān)素衣瞬間收起所有表情,嗓音冰冷。
“你陰陽怪氣的作甚?難道一個婕妤之位還滿足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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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敏兒嘲諷道,“你想當(dāng)皇后?只管問問我九黎族幾十萬大軍答不答應(yīng)�!�
說得如此理直氣壯,活似那幾十萬大軍全聽你一人號令,只為你一人拼殺一般?狂妄也該有個限度!關(guān)素衣心中腹誹,表面卻并不反駁,只略微垂眸,沉默以待。
太后見狀還以為她服軟了,拿出兩個盒子說道,“這是哀家送你們的見面禮,拿去戴吧�!�
二人拜謝,打開盒子一看,卻是兩條綠松石項鏈,只不過卞敏兒那條極其華麗,下墜一塊巴掌大的血玉,雕刻著烈火與盤龍,正是九黎部族的圖騰,乍眼看去竟帶著一股歷經(jīng)滄桑,穿越遠(yuǎn)古的厚重感。而關(guān)素衣這條色澤黯啞,又無多余吊墜裝飾,越發(fā)顯得尋常。
卞敏兒愣了愣,訝然道,“姑母,您將鎮(zhèn)族之寶都給我了?”
“此乃鎮(zhèn)族之寶,唯部族首領(lǐng)或其妻才能佩戴。先皇當(dāng)初將它傳給哀家,哀家又傳給你大表哥,然你大表哥已去,最適合佩戴它的人唯你而已�!痹捖淠闷痦楁�,小心翼翼地替侄女兒戴上,欣慰道,“敏兒,你長大了,日后好好伺候皇上,為皇室開枝散葉,延續(xù)血脈。”
卞敏兒乖巧點頭,撲進太后懷里哽咽落淚。
關(guān)素衣哪能不知道這場戲是專門演給自己看的?立馬讓宮女端茶倒水,進上糕點,邊吃邊喝,老神在在地看個夠。
☆、第160章
恩愛
戲也演了,下馬威也給了,關(guān)素衣卻不吃這一套,叫太后與卞敏兒暗恨不已。但她們自以為立后之事十拿九穩(wěn),敲打敲打這位未來“寵妃”很有必要,于是又說了一番體己話,諸如好好管理后宮,早些誕下嫡子云云,見瓊林宴快開始了,這才放行。
“西北邊境亂起來了,你知道嗎?”二人走到一處無人的拐角,卞敏兒忽然開口。
“那又如何?”關(guān)素衣挑眉詢問。
卞敏兒對漢女的無知嗤之以鼻,冷笑道,“西北多為九黎族屯兵,因為只有九黎族的鐵騎才能對抗如狼似虎的胡人。倘若這個時候諸位領(lǐng)兵的親王撂挑子不干,胡人頃刻間就能長驅(qū)直入。你說此時他們欲推舉我為后,皇上是答應(yīng)還是不答應(yīng)?他欲納你入宮,而諸位親王又堅決反對,他敢不敢一意孤行?”
“這么說,我能入宮為妃還得感謝你的施舍?”關(guān)素衣低笑起來。
“你笑什么?”卞敏兒語氣陰冷,“莫非以為自己背后站著皇上,就能為所欲為?那咱們就看看誰才能笑到最后。”
“既如此,那就拭目以待吧�!标P(guān)素衣略一拱手,迤然離開,走到岔路停駐片刻,往內(nèi)宮的方向去了。卞敏兒原想回瓊林苑,見她形跡可疑便悄悄跟隨在后,七拐八拐竟抵達未央宮后殿的一處水榭,沿路并無侍衛(wèi)盤查,可見早有人替她安排妥當(dāng)。
好一對狗男女,竟敢在宮中私會!這樣想著,卞敏兒果見皇上緩步朝坐在水榭內(nèi)的關(guān)素衣走去。他武功高強,在刻意隱匿氣息的情況下,哪怕近在咫尺也難以被常人發(fā)現(xiàn),更何況關(guān)素衣背對而坐,姿態(tài)松懈,越發(fā)無知無覺。
他彎腰,仿佛喊了一聲“夫人”,又仿佛在關(guān)素衣耳邊吹了一口氣,嚇得關(guān)素衣猛然轉(zhuǎn)頭,嘴唇險些擦過他嘴唇。兩人都愣了一下,然后一個撫唇輕笑,一個舉起拳頭捶打,親昵而又甜蜜的氛圍昭示著二人早已兩情相悅,心心相印。
卞敏兒飛快藏進假山巖洞里,指尖摳入石縫,生生拗?jǐn)嗔藥赘讣��!耙?婦!”她咬牙啟齒地低咒,而后更為專注地盯著二人。
“起開�!标P(guān)素衣抬起胳膊肘,頂了頂意圖摟抱自己的忽納爾。
“你不是讓我激怒卞敏兒嗎?不顯出我倆的恩愛,哪里能讓她發(fā)狂?”圣元帝一只手搭放在夫人肩頭,將她攬入懷中。
“激怒卞敏兒倒在其次,你最主要的目的還是占我便宜�!标P(guān)素衣悄悄擰他手背。
“知我者莫若夫人�!笔ピ蹛灺暥Γ謸崃藫岱蛉藡赡鄣拿骖a,又將她被風(fēng)吹亂的額發(fā)一一別到耳后。他僅露出半張側(cè)臉,卻足見眉宇中流瀉的溫柔與濃情。
繼掐斷指甲之后,卞敏兒差點把牙齒也咬碎,卻不得不按捺。
關(guān)素衣拿這厚顏無恥的人毫無辦法,只得轉(zhuǎn)移話題,“方才太后說諸位親王將薦我入宮為妃,瞧瞧,還給了我一份見面禮�!痹捖涿摰繇楁�,放進對方手里。
圣元帝拎起來看了看,嗤笑道,“這玩意兒品相極差,連稍有臉面的女奴都不屑佩戴。你若戴它去赴宴,只會讓九黎族貴女越發(fā)看輕你�!�
“是嗎?她還給了卞敏兒一條,據(jù)說是你們的鎮(zhèn)族之寶,下墜一塊巴掌大的血玉,雕刻著烈火與盤龍圖騰,看上去極其華麗�!标P(guān)素衣沉吟道,“她戴著至寶,我卻戴著劣貨,倘若我倆一起走回去,無異于把自己的臉面扔在地上讓人踐踏。太后不愧為卞敏兒的姑母,折辱人的招數(shù)同樣陰損下作,刁鉆刻薄�!�
“罵得好�!笔ピ蹖㈨楁渷G入水中,命令道,“白福,把錦盒拿過來�!�
白福立即雙手奉上一個錦盒,打開一看,里面竟躺著一頂九尾鳳冠,冠檐底部有翠口圈,上嵌寶石珠花,冠后下部掛六扇博鬢,正面三扇鳳尾張揚而又華美,左右每面各三扇鳳尾,其上點翠,嵌金龍、珠花瓔珞,大小紅藍寶石數(shù)百粒,珍珠數(shù)千粒,整個鳳冠龍鳳飛舞,珠翠繚繞,璀璨奪目。
饒是對俗物不感興趣的關(guān)素衣都看呆了去,更何況金子和明蘭?
“你想讓我戴著它去瓊林宴?”關(guān)素衣呢喃道,“它是所有女人的夢想,我一定會被嫉恨難平的女人們撕成碎片。”
圣元帝朗笑起來,柔聲道,“我踏平九州,誅滅各國,搜集到的鳳冠何止這一頂?夫人權(quán)當(dāng)?shù)玫揭粋玩意兒,拿回去賞玩收藏便罷,待你我成婚之日,唯有最貴重,最華麗的鳳冠才能襯托你的美麗與尊崇,也唯有你才配當(dāng)我的皇后。”
這幾句話他刻意輸入內(nèi)力,叫卞敏兒聽得明明白白,一清二楚。她雙目已熬得通紅,低頭看看所謂的鎮(zhèn)族之寶,恨不得立刻扯落,扔在地上用力踩碎。綠松石算什么,血玉算什么,都及不上那鳳冠萬分之一的風(fēng)采。
關(guān)素衣摸了摸寶光閃爍的鳳翅,難得地央求道,“那你先替我戴上看看?”她性子再怎么淡泊也是女人,女人哪有不愛珠寶的道理?
圣元帝莞爾,舉起鳳冠慢慢地替她戴上,然后捧著她臉頰,啞聲道,“別動,好像戴歪了一些,我?guī)湍惴稣�。�?br />
關(guān)素衣乖巧應(yīng)諾,仰臉看他,卻見他忽然湊近,在她鼻尖和額頭各落下一個蝶翼般的親吻,然后退開少許,得意道,“鳳冠沒歪,我只是想一嘗夫人芳澤罷了。”
關(guān)素衣竟也毫不生氣,抿唇輕笑,“我知道沒歪,也知道你想干什么,不過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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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一二罷了�!�
“夫人似乎放開很多?”圣元帝大感驚訝。
“手都牽了,還能如何?再躲來躲去,豈不顯得矯揉造作?”
“那我還曾擁抱過夫人,甚至在你面前褪去衣物,怎不見夫人放棄抵抗,順從于我?”
“擁抱與牽手怎能一樣?”關(guān)素衣偏著腦袋,娓娓道來,“擁抱只在原地,牽手卻能同行,這是二者最本質(zhì)的區(qū)別�!�
圣元帝聽愣了,半晌才爽朗地笑起來,“夫人啊夫人,你總是有那么多歪理。不過這個歪理我喜歡。擁抱只在原地,牽手卻能同行,難怪那天與你牽手走過泥濘,你便再未排斥于我。夫人你好生可愛�!�
他說著說著又捧起夫人面頰,試圖親吻她鮮紅欲滴的嘴唇,卻不想吻在她白皙的手背上。
“不是說不再抗拒嗎?”他挑高一邊眉梢。
“閨房之樂,待入了閨房再說�!标P(guān)素衣斜睨一眼,暗示他卞敏兒還躲在一旁看著。
圣元帝早把這號人物忘到腦后,此時想起來竟也不覺得掃興,順勢在夫人手背吻了吻,這才放開她。二人緊挨在一處私語,時而低笑,時而對視,氣氛說不出的溫柔繾綣,待白福三催四請才依依不舍地分開。
離去前,圣元帝幫關(guān)素衣摘掉鳳冠,放回錦盒,命金子好生保管,然后從袖袋里取出一支樣式簡單的九尾鳳釵,輕輕插在她發(fā)髻上,反復(fù)調(diào)整角度,覺得完美無瑕才握了握她指尖,悄無聲息地去了。
在侍衛(wèi)的護送下,關(guān)素衣也飛快離開,唯余一股龍涎香與桂香在原地縈繞交融,久久不散。
卞敏兒一拳一拳砸在假山上,聞聽婢女在不遠(yuǎn)處呼喚自己,這才走出來,臉色極其陰沉可怖�!叭ジ把�!過了今天,我便是魏國皇后!”她一字一句說道。
二人先后回來,各自端坐。九黎族貴女全盯著卞敏兒的項鏈,只因那是九黎族鎮(zhèn)族之寶;漢人貴女全盯著關(guān)素衣的鳳釵,九,沒錯,是九尾。九為極數(shù),尊貴無比,唯皇后才能佩戴。
看來后位已經(jīng)有著落了。兩派人馬各自思忖,人選卻截然不同。
“你這鳳釵哪兒來的?”仲氏輕拽女兒衣袖。
“皇上剛才送的�!标P(guān)素衣落落大方地道。
“那后位未必就能冠在你頭上,趕緊收起來,免得招人嫉恨,徒增話柄!”仲氏壓低嗓音急道,“西北邊境戰(zhàn)事又起,皇上如今正需仰仗幾位親王平亂,他們提出的皇后人選,他絕不敢駁!”
“娘您別慌,女兒敢戴,自然就能兜底�!标P(guān)素衣壓了壓仲氏肩膀,篤定道,“過了今日,幾位親王絕不會再提立后之事。您只管坐等忽納爾上門提親罷�!�
“你要干什么?”仲氏擰眉詰問。
關(guān)素衣笑而不語,只舉起酒杯遙祝卞敏兒。卞敏兒雙目赤紅,面色發(fā)青,看上去竟似厲鬼一般猙獰。瞥見關(guān)素衣的“挑釁”,她豈肯認(rèn)輸,立即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二人連飲三杯后,關(guān)素衣停下照顧幼弟,卞敏兒卻為了發(fā)泄心中嫉恨,一杯接一杯繼續(xù)。
雖然九黎族兒女大多酒量驚人,千杯不醉,但喝得面頰通紅終究有些難看。卞夫人奪走女兒手中酒杯,斥道,“別喝了,下去洗把臉再來。若是讓諸位親王看見你這副鬼樣子,哪里還有臉提立后之事?”
卞敏兒心下咯噔一聲,立即向母親告罪,然后匆忙趕去后殿洗漱換衣,卻沒料剛跨入殿門就被一手刀劈暈過去,重重摔倒在地。
☆、第161章
酒瘋
過了大約一刻鐘,卞敏兒才在兩名婢女的攙扶下從偏殿走出來,洗了臉,換了嶄新的服裝與發(fā)式,昂首挺胸,神態(tài)倨傲。她走回卞夫人身邊落座,直勾勾地盯著九曲回廊,不知在想些什么。
卞夫人上下打量她一番,見她臉上紅暈已稍微退去一些,這才滿意頷首,“過了今日?你就是魏國皇后,再不能像剛才那般放肆而行。哪怕心里多么窩火,也得給我忍著。我知你看不慣關(guān)氏女,但皇上喜歡,咱們順了他的意又能如何。等日后你二人入宮,她還得在你手里過活,想整治她多得是機會。人都放在眼皮子底下了,你還怕她跑了不成?”
“娘,我知道了�!北迕魞核坪跻牙潇o下來,正準(zhǔn)備喝幾口熱茶醒醒酒,卻聽旁邊有兩位漢人貴女低聲議論道,“你看見關(guān)小姐頭上那支鳳釵了嗎?不多不少九個尾巴,唯皇后才有資格佩戴。”
“那么金燦燦的一支,誰又能看不見?她剛來的時候分明沒有,只不過去了長樂宮一趟,便忽然出現(xiàn)了,怕是后位已經(jīng)落在她頭上�!�